蘇澈覺得有些好笑,甚至也是一下笑了出來。
高立興有些尷尬,也覺得有些難堪。
自己堂堂一州郡守,竟會在一個江湖莽漢面前討命,這實在是覺得屈辱。可不這樣又沒別的辦法,形勢比人強,對方是過路的亡命之徒,而自己的命就在對方手裡。
他只能想,只要自己脫身,不光要衙門的人來抓此人,還要讓血衣堂口等城中幫派都動起來。這些年,大家銀子都沒少賺,他這次,必要眼前的人死不可!
只不過,當下還是要示弱,甚至是苟且一番的。
“高大人的銀子很多?”蘇澈笑問。
高立興心中冷笑,臉上卻是露出尷尬和惶恐,“這,這話從何說起啊,只是小有薄資而已。”
蘇澈的劍磕在桌沿,發出咚咚的悶響。
而他的默不作聲,也讓高立興拿捏不準,心神難安。
很快,高立興擦了擦額上的冷汗,道:“好漢若是能高擡貴手,本官將銀錢雙手奉上不說,還可在衙門裡給好漢覓個差事,這樣你也不用再漂泊江湖了,咱們兄弟一起發財。”
“發財?”蘇澈看似是有些好奇。
高立興連忙道:“不錯,屆時這梁州城裡,你我兄弟一文一武,這銀子還不是耙摟一般。”
蘇澈好笑搖頭,然後道:“你覺得,你這條命,值多少銀子?”
高立興本以爲他是動心,剛待再說什麼,可冷不丁聽他此言,登時愣了愣。
接着,他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起來。
“好漢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開價,覺得自己這條命值多少兩銀子,就給我多少。”蘇澈說着,劍柄調轉,將身旁那兩名青樓女子打暈。
他沒有絲毫憐香惜玉,這兩女‘嘭’地一聲,直接摔倒在地,高立興的臉皮也因此抖了抖。
高立興看着眼前人那蠟黃而無表情的樣子,只覺得後脊寒氣直冒,心中更是萬分不自在。
但他知道,對方絕不是在開玩笑。
“一千...不,三千兩!”高立興咬牙,有些肉疼地比出個‘三’。
蘇澈挑眉,張口就是三千兩,這可真是個狗官。
而見他神情,好似不樂意,高立興當即擺手,連忙道:“五千,五千兩!”
蘇澈搖頭。
“八千兩?”高立興都快哭了,“最多一萬兩,多了本官實在是拿不出來啊。”
聽着他話裡做作的哭腔,蘇澈將嘴裡的棗核吐了,說道:“一萬兩,真的是不少了。”
高立興連連點頭。
“高大人是做什麼買賣,賺了這麼多銀子?”蘇澈臉帶笑意,問道:“不會是搜刮民脂民膏,收受賄賂,貪來的吧?”
高立興連連搖頭,“好漢說笑了,本官素來廉明愛民,怎會是貪官。”
“實不相瞞,本官老父乃是米糧大商,這銀子,可是他賺了一輩子。”他說,語氣動容不已,甚至有種子孫不孝,連累老父的羞愧。
蘇澈心下皺眉。
老實說,他在知道眼前這人,就是投遞叛國的梁州郡守時,他第一反應就是將對方一劍斬了,後來一想對方既是出現在此地,必是跟香雲樓有關,或就是其幕後之人。
所以,蘇澈想借此威脅,問出藏匿蝶戀花的下落,然後再殺之不遲。
可現在,在對方說出方纔此言之時,他心中竟有幾分惻隱。
蘇澈不由搖頭,想起了少年時顏玉書說自己的話。
他說自己看似果決,可在遇事時,總不免會優柔寡斷,甚至是瞻前顧後。蘇澈當時辯解,說是不想給家人惹麻煩,可現在細想來,對方說的沒錯,自己的確是不夠果斷。
其實,像顏玉書那般性情衝動,看似魯莽之人,在心中實則早就有了權衡。他並非是權衡了此事的利弊,而是權衡過此事要不要做,若是做,如何會做的更好。
顏玉書從不會猶豫。
蘇澈覺得,現在的自己也是一樣。
惻隱之心人皆有之,只不過,它不會成爲自己做出決定的阻礙。
是以,他直接道:“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高立興一愣。
“好好答,我可以不要你的銀子。”蘇澈輕笑,透着和善。
高立興一聽不要銀子,雖知道他要問的肯定是機密要事,不過還是連連點頭。
“好漢儘管問,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們把蝶戀花,都藏在哪了?”蘇澈直接道。
高立興本是在想他會問什麼,臉上都帶着些小心和討好,可當聽到後,卻是愣住了。
蝶戀花?他是爲蝶戀花來的?
他究竟是什麼人?
短短的一瞬之間,高立興的心思已經轉了幾轉。
他臉上情緒稍有變化,卻也沒想着隱瞞,因爲他知道,對方既能說出這蝶戀花,顯然是已經篤定,就是不清楚他知道多少。
此時,高立興斟酌開口道:“好漢原來是爲蝶戀花來的?”
蘇澈點頭。
“可這,跟本官沒什麼關係啊。”高立興話出口,連忙解釋,“這香雲樓是血衣堂口的產業,你想必也聽說過這血衣堂口的名聲,他們背靠天下盟,肆無忌憚慣了,別說是搗鼓這蝶戀花,就是弄毒散,本官也奈何不得他們啊。”
蘇澈問道:“所以,你的意思是,這蝶戀花是血衣堂口的,而你對此是一概不知?”
“對對對。”高立興連忙點頭,“本官也知道毒散害人,一直有心將之剷除。”
“可我怎麼聽說,這香雲樓其實是你的產業?”蘇澈道:“蝶戀花也是在給你賺銀子?”
高立興一怔,接着大義凜然,“這絕對是污衊!本官乃是朝廷命官,怎會行此爲惡之舉?”
“那你知道血衣堂口把蝶戀花藏在哪嗎?”蘇澈問道。
“不知道。”高立興搖頭,很是老實。
“香雲樓裡的蝶戀花都放在哪,也不知道?”蘇澈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