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阿貴和方俊才二人才提溜着一大堆的東西回來,都是一些街頭的吃食,有油條,燒餅,還有一大碗的豆腐腦。
“洪哥兒,來,你看這豆腐腦合不合你的口味。”一進門,方俊才便扯着大嗓門,將一隻瓷碗端着放在了桌子上面。
其實,方洪很想說,一看到你,怎麼樣都不合口味了。但他餓了一夜了,早就飢腸轆轆了,看到那一大碗鮮嫩的豆腐腦,早就架不住了。
這豆腐腦做的很嫩,剜了一整塊放在碗中。裡面澆了一大碗的豬骨高湯,還撒上了香菜葉和花生碎,再佐以胡椒,吃起來辛辣爽口,在這種偏冷的天氣裡喝上一碗,簡直讓人大呼爽快。
看在這碗吃食的份上,方洪也沒有給方俊才使臉色,拿起調羹,就舀了一大口的豆腐腦,往嘴裡倒去。
滑、嫩、香!
方洪吃的是呼啦呼啦的,一下子給刨了半碗下去,他是真的餓了。自從成了神祇之後,肉身對於食物的需求越來越高,他動不動就會感到飢餓。
在喝了半碗豆腐腦之後,他又用筷子直接抓了一根油條,撕成兩半,在豆腐腦的高湯裡面泡了泡,再塞入口中。
油條是現炸的,如果幹吃的話,很容易覺得油膩,用高湯泡了之後,充分的吸收了湯汁,吃起來很是帶勁。
方洪吃的很快,如同風捲殘雲一般,將大半的早點一掃而空。一直到吃不下去了,他才滿足了摸着肚子,這種能夠吃飽飯的滋味真舒服。
他在吃完飯之後,便去了米鋪。方大元讓他進城,是想要歷練歷練他的,不是讓他來吃喝玩樂的,這正事總是要乾的。
“少爺,這是今年的一些流水賬,您看看有沒有什麼疏漏的。”他剛剛進了米鋪,趙掌櫃的便搬來了一堆賬簿,放在他的面前。
這第一天來,方洪想好好幹點事,也好給下面的人做個表率。所以,他很是認真的拿起了一本賬簿,仔細的翻看了起來。
只是,他僅僅是翻開第一頁,便再也翻不下去了,因爲他發現,自己竟然什麼都看不懂,裡面一個個亂七八糟的符號,他敢保證,這些字絕對不是漢字。
“洪哥兒,這些叫草碼,你看這個一豎,便是代表了一,兩豎三豎的就是二三的意思,還有這個叉叉,是代表了四……”方俊纔看方洪在發呆,便嘿嘿一笑,上前指指點點的說道。
“喲,你還認識賬本。”方洪倒是有些意外的看了對方一眼,沒想到這老小子還懂得這個。
“嘿,瞧你說的,我這走南闖北這麼多年,總不能瞎混吧,我跟你講,我這是沒逮到好機會,不然早就是一方掌櫃的了,洪哥兒你看,我能不能在你手下做個掌櫃的……”方俊才絕對是那種給點顏色就能開染坊的那種,剛誇他一句,就得瑟起來了。
“咳咳,這賬簿我就不看了,趙掌櫃的做事,我放心。”方洪打了個哈哈,不想再搭理方俊才,這什麼人啊。
其實,像這樣的賬本,他只要明白一些基本的規則,大部分也就能看懂了。有一些需要對賬的對方,他甚至連算盤都不需要,直接心算就能出來了。
他的念頭無比的活躍,甚至可以離體而出,計算的水平,是尋常人的數十倍都不止,所以,方洪也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
再說了,趙掌櫃是跟了老爹那麼多年的老人了,方洪對他也信得過,這賬本看不看都成。
“趙掌櫃,我爹來之前交待了,讓你們把米價給降下來,你說,這價格改到多少合適?”方大元在來時並沒有直接定下糧價,而是讓方洪自己跟趙掌櫃商議。這樣做,也方便方洪學習一些東西。
“這大明自洪武年之後,糧價基本上在一石半貫左右,我們方家的米鋪,在災年會降價兩成,您看,這降到一石四百文如何?趙掌櫃聽了此言,便開口說道。
“四百文,這降得未免太少了吧,很多人家都沒有積蓄銀錢的習慣,要不降到一石三百文如何?”方洪知道的,這村裡不少人家有了錢之後,都喜歡夠購置田產或者買一些實用的東西,再加上平日裡需要銀錢的地方不多,所以手頭上是沒有多少錢的。
“少爺,這四百文已經算是平價了,老爺還得往裡面貼車馬費,若是降到三百文,那虧損未免太厲害了。再者,若是這價格太低,怕是會引起隱患啊,荒年糧價太低,那肯定會引起四方的哄搶,到時候,就會形成糧少人多的問題,先買到糧食的自然歡喜,但沒有買到的,就會心生懊惱甚至怨恨。怨恨的人多了,怕是會有亂子發生。”趙掌櫃給方洪解釋着說道。
當年也不是沒有發生過類似的事情,長寧縣有一個士紳,人稱周大善人。在荒年的時候,施粥贈藥,有一次,一大批流民涌入江西,他便大開糧倉,給流民施粥。
一開始,流民不是太多,他完全能應付的過來。可好景不長,此間的消息越傳越廣,很多人都知道了他的善名,更多的災民趕了過來。
周大善人雖然有錢,但也架不住這麼個花法,只得停止了施粥。可那些後來的人不幹了,你不是大善人麼?怎麼到我們這就沒粥了?於是,不少人心生怨念,在怨念積蓄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便衝入了周大善人家,不僅搶了他們家糧食,連他本人都被混亂的災民給踩死了。
在這事以後,任誰做善事都得悠着點了,不然這名聲沒賺到,反倒把命個搭了進去,那就太不值得了。
“原來是這樣,倒是受教了。”方洪一直都窩在村裡,對這其中彎彎道道不怎麼了解,聽趙掌櫃這麼一說,他纔有了一絲恍然大悟的感覺。
這個世界,從來就不是黑白分明的,哪怕是做善事,都得講究方法,不然只會適得其反,甚至給自己招來禍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