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新到衛生間洗了個手,走到沙發邊上坐下來,隨手從果盤裡拿起一個蘋果啃了起來,隨口問道:“程叔什麼時候回來?”
“啊?”
程好其實剛纔看到了自家老孃跟男朋友在廚房裡嘀嘀咕咕,她已經做好了應對男朋友過來勸說的準備。沒想到賀新問了這麼一句,一時咯噔了一下,才道:“哦,我爸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說着,還往廚房那邊瞄了一眼,看到廚房的玻璃移門關的好好的,自家老孃正在裡面忙活,這才撇了撇嘴吐槽道:“我媽老是這樣,就知道催,我爸他其實很有時間觀念的,而且出去活動活動拍拍照什麼的,對他的身體恢復很有好處的,可我媽每次還要老是說我爸。”
賀新樂道:“你還別說,如果哪天阿姨不打電話,不嘮叨了,程叔反倒是不習慣了。”
“你這是什麼話,難道我爸是賤骨頭啊?”程好一聽就不樂意了。
賀新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這就是你媽跟你爸相處的方式。難道你沒發現,每次你媽說你爸的時候,你爸每次都挺樂呵的。而且我仔細觀察過,你爸的樂呵是真的樂呵,絕對不是假裝的。”
“呃……”
程好仔細回憶,自家老孃說老爸的時候,老爸好象真的如賀新說的那樣。
“其實我挺羨慕程叔和阿姨的這種相處方式,要是等我老了,你也像你媽這樣跟我嘮叨,我肯定也會很樂呵。”
“哼!”程好白了他一眼,把頭偏到一邊,冷笑道:“那你的意思是你老之前,我跟你嘮叨,你就不樂意了?”
“哎喲,那絕對不能夠啊!你瞧,哪怕你現在跟我嘮叨,我不是照樣樂呵呵的嘛!”這貨趕緊衝着女朋友露出滿臉諂媚的笑容道。
“切!”
程好發現這貨現在臉皮越來越厚了,當初那個羞澀、內向的大男孩,此時在他身上已經找不到任何影子。
而且更讓她不爽的是,自家老孃好象看他是越來越順眼,經常爲些家長裡短、油鹽醬醋的蒜皮雞毛,兩人都能聊上大半天。還真應了那句俗話: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歡喜!
她也曾仔細觀察過,一點都看不出這貨是在刻意討好或者敷衍的意思。要麼是他的演技太好,要麼他本身也喜歡談論這種小事。
而反觀自己,卻始終跟自家老孃聊不到一塊兒去。包括上學時也一樣,每年放假回家,剛開始兩天總是寶貝女兒長寶貝女兒短的,但過不了多久就會橫挑鼻子豎挑眼,最後相看兩厭。
那時因爲家庭條件不好,老爸又生病,看着老孃辛苦的份上,她更多的是選擇忍耐。但是現在眼看着日子好過了,老爸的身體也在一天天的康復,可自家老孃卻變本加厲,越來越較勁。
這段時間她歇在家裡,本來就爲沒有工作而發愁,再被老孃三天兩頭的刺激,自然就摟不住火。那好,吵了一次就有第二次,然後常常就是話說不了兩句就得拌起嘴來。
有時,在她看來老孃分明就是無理取鬧,而她卻偏偏振振有詞,一切都是爲了你好!就象今天,中午自己接到王總的電話,說是《粉紅女郎》在灣灣播的很火,公司跟灣灣的製作方商量了一下,決定趁熱打鐵,安排劇中的幾位主演去灣灣做宣傳,而且據王總說她飾演的萬人迷在灣灣格外受歡迎,風頭差不多都要蓋過演結婚狂的劉若瑛了。
本來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要知道她拍了這麼多年的戲,還是頭一部作品這麼受歡迎,完全是要火的節奏。而且當初自己籤的合同裡原本就是一條,演員需要配合宣傳,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自己開始還想把這件事當做好消息跟老孃一起分享,結果老孃二話沒說反而極力反對她去灣灣,說什麼南邊的傳染病很厲害之類的。
原本她就對老孃這種聽信小道消息,那些個口罩、消毒酒精、白醋以及各種生活用品拼命往家裡搬,這種聽風就是雨,大驚小怪的舉動就很不感冒,只是一直忍着沒說,沒想到這次居然還要反對自己去灣灣,這不是無理取鬧是什麼?
昨天她還在新聞裡看到南方傳染病最先鬧起來的某個一線城市的主要領導跟聚集在天河體育中心的兩萬多名羣衆一起參加了春季健身萬人長跑活動,這就很能說明一切都在掌控中。再者,她是去灣灣,又不是去傳說中傳染病很厲害的香港和廣州。
但是無論她怎麼跟老孃說,可就是說不通,要不是剛纔賀新回來,恐怕還得吵下去。
然而雖然吵歸吵,可剛纔她看見老孃跟男朋友兩個人在廚房竊竊私語,她心裡又很檸檬。之後,她明明做好準備,可男朋友連自己要去灣灣做宣傳的事問都不問一聲,讓她又感到男朋友嘴上說的好聽,心裡卻一點都不關心自己。她可不相信剛纔男朋友跟自家老孃在廚房裡嘀嘀咕咕,會不知道這件事。
щщщ¸T Tκan¸c○ 女人就是這樣,明明心裡已經打定了主意,準備好了一千條理由來反駁你,但是你不問,她就會覺得你不關心她,便會看你一萬個不爽。
不過此時廚房裡傳來“嗡嗡嗡”脫排油煙機的聲音,分散了她的注意力。程好又忍不住撇了一下嘴,廚房裡那臺脫排油煙機聲音賊響,即使是關着廚房門,客廳裡照樣能聽到噪聲。
當初裝修房子的時候,她選中的是那種看起來很輕薄的、靜音的、跟燃氣竈配套的那種脫排油煙機,可老孃非得用這種早已過時的、傻大黑粗的、深罩式的脫排油煙機,還說什麼這種脫排油煙機勁大。
於是爲了裝什麼樣的脫排油煙機,娘倆又在電話裡吵了一架,結果被老孃一句:是你做飯還是我做飯,讓她徹底熄火。
但看到老孃在廚房裡熱火朝天的在鍋裡炒着什麼,她不由用腳踢了踢正在啃蘋果的男朋友道:“你都買了些啥呀?”
“咦,剛纔我在門口說的,你沒聽見啊?”賀新嘴裡嚼着蘋果含糊道,“就是今天路過沙子口的漁碼頭,順便買了點蝦爬子、筆管、梭子蟹和兩條扁口魚。”
“沙子口?你今天去嶗山了?”
“嗯,登瀛那邊的梨花還沒開,李導不放心又去看了看,我沒事就跟着一塊兒去了。”賀新道。
“那你們劇組現在就這麼停着?”
“是啊,這梨花只要一天不開,這最後的一場戲就沒法拍,不停着能怎麼辦?不過,還好大部分人都回去,現在劇組沒剩多少人。”
“都回去了?不是說香港那邊傳染病鬧的挺厲害的嘛!”
“是啊,正是因爲鬧的厲害,所以很多人才急着要回去,不放心家人。”賀新道。
其實剛纔他故意沒提女朋友去灣灣的事。交往了這麼長時間,他也差不多摸透了女朋友的性格。主意很正,一旦打定了主意,壓根就勸不了,就象當初她從人藝辭職那樣。所以,得要從側面來,得迂迴。
這不話題很快又繞回到了傳染病這件事上。
接着他又道:“我聽說香港那邊前不久剛剛還封了一棟樓,現在那邊的中小學都已經停課了,劇組那些人就算是回去,還得先隔離先觀察幾天,確定沒事了才能夠回家。”
“真的還是假的?”程好顯然沒想到會這麼嚴重,頓時驚訝道。
“當然是真的,劇組回去的人打電話跟我們說的,眼下正在隔離觀察呢,那還能有假?”
上輩子他所住的小縣城雖然沒有被波及,但是他還是隱約記得這件事鬧的最厲害的時候就在眼下的四月份,但到底從哪天開始的,他還吃不準,好在女朋友要下個星期才走。目前只能是緩兵之計,說不定到時她就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