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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緩緩睜開自己的眼睛,入目的一剎那是一個乾淨巨大的天花板,它像是一個巨大的雪花平鋪在那裡,讓他有那麼一瞬間來到的天堂的錯覺。
但很快他就發現周圍的情況有些不太對勁,他的視線之中出現了光,從室內外面照射進來的光,光芒很是暗淡, 但是在經歷極夜飛雪之後的路明非來講,這就像是一團燃燒着溫暖的火爐。
他下意識的擡頭看向四周,然後在自己身邊看到了一個穿着白色制服的漂亮女人,
女人坐在窗邊的椅子上正在打盹,但當路明非的目光看過來的一瞬間,女人一瞬間就清醒過來。
一時間,四目相對。
路明非懵掉了,
他呆呆的注視着那雙曾經無比熟悉,那張曾經無數次出現在他夢境之中的面容,
他下意識的就要給自己一巴掌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夢,但在這個念頭剛剛升起的一瞬間他就被另一個念頭阻止了,那個念頭洶涌宛如海潮,在誕生的一瞬間就沖垮了他的任何意志。
能看你,就算是夢也好。
他異常認真的盯着自己面前那張端莊甚至有些貴氣的面容,
她和曾經自己夢到的有些不太一樣,
現在出現在他面前的女人更加蒼老也更加端莊一些,
她身上少了曾經年輕時候的跳脫,但是眼角的銳利卻比記憶中的更加鋒利,白色貼身的制服筆挺而又颯爽,衣領一角的白色徽章爲她的身份增添了一絲神秘。
兩人就這樣呆呆的對視半天。
喬薇尼錯愕的看着忽然睜開眼睛的路明非。
但路明非卻像是對着畫像般仔細觀摩着喬薇尼,他的神情認真而又專注,嘴角翹起的微笑和眼神之中流露出來的溫柔就彷彿是要將面前的女人狠狠印刻在自己腦海之中一般。
但是在這個過程中,對面的喬薇尼卻迅速的反應了過來, 她一把抓住路明非的手,站起身體就要查看他的情況,
“兒子,兒子!你怎麼醒了,他們給你打了那麼多的鎮靜劑啊!”
說着她忽然想到了什麼,猛然就要放下路明非朝門口的方向衝去,但是她的動作卻並沒有完成,就被忽然起來的路明非一把抱住。那股力量巨大無比,一時間喬薇尼竟然感覺自己有點窒息。
她只能在原地朝着門口的方向大吼,“醫生!醫生!”
路明非溫柔的盯着頭頂上的天花板,白色的雪花宛如童話一般散發着聖潔乾淨的光芒, 光從他的瞳孔之中深入,然後將他的意識緩緩拉回現實。
“這夢還挺真實。”路明非盯着頭頂的天花板嘴角咧出微笑, 與此同時, 他雙手環抱的女人的動作更緊了,
在喬薇尼身體吃痛本能的就要掙脫的時候, 她的臉頰忽然感覺到一股熱流流動。
她的視線落到了路明非的臉頰上, 發現一滴灼熱的淚水竟然快速的從他臉頰上朝下滴落,無聲無息, 但滾燙灼熱。
同時間她耳邊聽到了路明非宛如囈語一般的聲音,“還挺真實,還挺真實……”
喬薇尼的動作忽然呆住了,反過來緊緊的將路明非抱在懷裡,“是真的, 是真的,別哭了,別哭了,媽媽愛你!”
與此同時,就在外面一陣等待的醫生和護士聽到了裡面的呼叫就衝了出來,他們盯着抱在一起兩人,有人想要把路明非和喬薇尼分開的,但是喬薇尼卻以手示意不需要。
在這個動作之下,他們爲路明非測量了體溫和心跳,任憑這肌肉結實的年輕人像是樹袋熊一般掛在母親的身上,路明非也任憑他們在自己身上動來動去的動作不去理會。
但其實不是他不去理會,而是無法理會,他在情緒逐漸平息之後逐漸發現自己的身體肌肉僵硬的宛如鐵塊一般堅硬,他痠痛的肌肉和神經像是已經被報廢一般,
這個過程不要說是鬆開手臂,就連是挪動手指都是非常的困難,這讓人難以想象他剛剛是如何一把抱住喬薇尼的。
“藥物的作用還未完全消退,他應該還在深度睡眠之中,我也不清楚他爲什麼會突然清醒過來,不過這可能也不說什麼壞事。”醫生說着一口流利的英語,猶豫了一下繼續道,“他可能敵對與藥物有很強的抗藥性。”
“他現在好像是鬆不開了。小時候沒少抱,但現在確實有些重了。”喬薇尼將下巴卡在路明非的肩膀上,看向路明非的眼神透露着一絲無奈。
這孩子……
“這好辦,我們可以給他注射一點用來鬆弛肌肉的藥物,能夠繼續觀察一段時間,至於他的腿,我們正在聯繫更高一級的專家,他們比我這個臨牀醫生可能更有辦法。”
“做你能做的。”喬薇尼抱着路明非開口。
肌肉有鬆弛劑注入之後,路明非感覺自己堅硬的肌肉就像是一根軟掉的麪條一般逐漸鬆弛下來,他從喬薇尼的身上逐漸脫落,然後被對方溫柔的扶着躺在病牀上。
這一刻的他是無比清醒的,但是整個身體卻像是不屬於自己一般,除了眼眶中能夠輕微晃動的眼球,整個身體甚至包括嘴巴都難以控制,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現在就像是一根堅硬的木柴,既硬又澀,即使在經歷過鬆弛劑之後,也不過是被泡在水裡的木柴,他也依舊能夠清晰的感覺自己的肌肉喪失柔韌性,
似乎在經歷過暴風雪的冰凍之後,他依舊沒有從其中緩過神來。
趁着這個時間他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周圍的房間上,視線籠統大概之後,他就知道自己現在呆在什麼地方了,
這是一個病房,雖然和自己住過的大多數病房不太一樣,但是站在自己面前的醫生和周圍密密麻麻的儀器設備都在表示着他們不久之前對自己進行過一場搶救。
站在醫生旁邊的是那個自己無比熟悉的女人,視線對上對方的第一眼,路明非那不爭氣的淚腺再次噴涌而出,
淚水沿着冰冷蒼白的臉頰滴落。曾經堆積在時光之中的委屈像是忽然爆發的山洪一般傾斜而下。
喬薇尼趕緊快步上前蹲在路明非的牀邊,用手帕幫着對方擦乾淚水,“不哭了,不哭了,媽媽在這呢。”
喬薇尼的聲音也像是呢喃發出,她盯着面前這個大小夥子像是孩子一般的表情,整個人又哭又笑。
“我在是在做夢嗎?”隨着醫生注入身體之中的藥逐漸在路明非身體之中起效果,他發現自己能夠發出一些聲音。
“不是做夢,不是做夢。”喬薇尼一般幫路明非擦淚水一般溫柔開口。
“我想你們……”路明非聲音帶着哭腔。
“我們也想你。”喬薇尼溫柔的撫摸着路明非腦袋。
“你現在身體很虛弱,好好睡一覺,等你醒來我再帶去見爸爸。”
“好。”
……
……
三樓
路麟城盯着門口的方向緩緩吞了一口口水,同一時間,他想起自己剛剛在換鞋的時候還隨手關了一下的房門,
這也意味着剛剛的房門從一開始就是開着的。
路麟城右手緩緩從鼠標上移開,掌心撐着桌面,整個人悄無聲息的站起身體,
同時他的左手緩緩伸向自己旁邊桌子上的抽屜裡,這個抽屜不同於其他的抽屜的,它經過特殊設計,朝外拉動的事後不會發出任何的聲音。
這裡面有一個專門放手槍的暗格,這是他專門用來放武器的地方。
路麟城從裡面摸出一把黑色的左輪手槍,這是一把名爲蟒蛇的大口徑的左輪手槍,
在不經過裝備部改造的情況下,它都能輕易打爆一頭野牛的腦袋,在經過裝備部改造之後,他甚至能夠直接貫穿北極熊厚厚的脂肪皮層,直接將其洞穿。
但是這樣的手槍同樣不是一般人能夠使用的,一些手小的人甚至都握不住他的槍把,
同時它的後坐力也是驚人的恐怖,即使是混血種這種控制力驚人的傢伙,在第一次使用這種手槍的時候也難免會有不適應的過程,但這些對於路麟城來講都完全是像喝水一般輕鬆簡單。
他悄無聲息的靠着牆壁朝着門口走去,套在腳上的毛茸茸棉襪和木質地板緩緩接觸,然後又緩緩擡起,這個過程甚至都不曾發生一丁點的聲音。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緊靠的那棟牆對面。
一個腳踩軍靴的男人同樣在輕輕的邁步,傅念一只肩膀緊靠着牆壁,前進的動作優雅而又自然,但如果有人站在牆壁中央的話,
就會發現對方雙腳邁動的頻率竟然和路麟城驚人的一致。而且更加沒有聲音。
路麟城朝前緩緩邁出一步,一牆之隔的傅念也緩緩朝前邁動一步。雙方隨着時間的緩緩移動,距離房門的位置已經變得越來越近。
在這個過程之中,傅念腦海之中快速的劃過兩人之間交流的對話,
從剛剛在對方和那個叫什麼博士的對話之中,他其實是得到了很多有用情報的,其中最關鍵的一點就是,
他發現自己已經不能再用粗暴的手段來對待監控攝像頭了,這地方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加森嚴,他們對這裡的掌控力很強,這種強度讓傅念甚至感覺都不亞於卡塞爾學院的諾瑪。
他現在必須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不然在這個地方自己行動將會受到大限制,那時候可就太被動了。
在這個過程之中,傅念發現路麟城已經來到的門口的位置,
傅念靜靜的靠在門旁邊牆上,頭頂上方的燈光像是輕紗一般從上方傾斜而下,某一瞬間,傅念竟然發現這個燈光照射下來的光芒有點熱,就像是一個溫吞吞的小太陽。
路麟城緩緩握緊房間的門把手,精緻的木門後面掛着一個掛鉤,掛鉤上吊着他用來出席晚會的帶沿禮帽。
路麟城盯着黑色帽沿緩緩調整着自己的呼吸,從剛剛開始他的呼吸就格外的綿長,但是這一刻綿長的呼吸後像是有一股衝力正在緩緩的醞釀,就像他手指中即將按動的扳機,
在某一關鍵時刻將會爆發出令人驚駭的破壞力。
轟!
巨大的貫穿力下禮帽驟然和牆壁爆發衝撞,強大的力量直接就將禮帽高高的頂部壓扁,然後在極速的爆炸力下轟然裂開。
路麟城宛如猛虎一般從門口衝了出去,手中的巨蟒左輪手槍猛然指向牆邊的一角。
轟!
震耳欲聾的轟鳴從巨蟒黑黝黝的槍口之中噴射而出,滾燙的濃煙和四濺的木板成爲走廊的唯一光影。
路麟城滾落在距離門口另一面的方向上,灼熱宛如燃燒般的黃金瞳死死盯着空蕩蕩的走廊,
看着空無一人的走廊,他眉宇之間暗暗鬆了一口氣。
然後迅速扭身看向身後方向,同樣是空蕩蕩的走廊。
路麟城緩緩從鼻息呼出一口氣,同一時間,閃爍在他眼瞳之中的熔金色光芒緩緩變得暗淡。
他最終將自己的目光看向不遠處天花板盡頭監控攝像頭,靜靜的注視了良久最終嘴角無奈的笑了一下,然後走到監控攝像頭的底下,
將某一個開關按鈕輕輕撥動了一下。
“原來是我的小秘書不小心將開關關掉了啊,我就說這種老式的監控不靠譜吧,他們還非不信。”擺弄完監攝像頭之後,路麟城輕輕退後兩步,仔仔細細的盯着面前的監控攝像頭看了兩眼,然後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樣就好了吧。如果再出問題我可就要將你換掉了啊。”
與此同時,他似乎是聽到了樓下傳來的急促腳步聲,緩緩的邁動腳步朝着下樓口樓梯的方向走去。
“發生了什麼事情?”喬薇尼的速度明顯是要比身後的一羣醫生和護士快上很多,
她和路麟城在樓梯口的位置碰上。
然後路麟城一把抓住喬薇尼的手臂,將她朝上邁步的動作攔了下來,
“沒事,剛剛我練習了一下槍法,沒想到還是和一起一樣準啊。”路麟城樂呵呵的笑着。
盯着路麟城嘴角燦爛的微笑,喬薇尼的心漸漸跌入了谷底。
因爲在她和路麟城身體接觸的地方,已經完全被汗水打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