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克拉瑪干沙漠氣象站的會議室還算大，估計平時也是全站三十多個駐守的工作人員開會之處，所以夏永觀帶着幾個工作人員，再加上姜爲先等一行十三人，也完全坐得下。
賓主落座後就是常規的相互引薦介紹階段。
原本姜爲先的助理丁躍峰發來信息只有男女人數，並沒有具體的姓名列表，而鄔佑文也因經驗不足沒細問，以爲丁躍峰已將名單報給站長夏永觀了，自然也沒再專門彙報此事，所以直到這時夏永觀才知道原來大名鼎鼎的秦克、寧青筠也來了，難怪剛纔看着這兩個年輕男女很有些眼熟！
他不由有些後悔了，早知到菲獎得主大駕光臨，怎麼也想法子多騰出兩個單人房來啊！
姜爲先眼光何等厲害，一眼就瞧出夏永觀的尷尬與心思，姜爲先淡淡道：“秦克和寧青筠不必另作安排。不管他倆在數學上取得的成就有多高，在我這裡，就只是普通的研究人員。行了，開始進入正題吧。”
這時飯菜也送上來了，氣象站準備的飯菜較之大酒店當然算不上豐盛，但每個人的飯盒都儘量地配了四菜一湯，算是很用心了。
姜爲先做事很雷厲風行，果然邊吃飯邊開始看數據。
會議室裡自然有投影幕，很快就有工作人員放出昨天出現疑似“幹雨”時的觀測數據。
氣象站的監測設備相當專業，擁有80米高度10層梯度的鐵塔探測系統，以及輻射探測系統、渦動相關探測系統、繫留氣艇探測系統、風廓線雷達探測系統等大大小小近百組設備。
此外還有沙漠通量監測、區域天氣監測、風沙監測和大氣成分監測、繫留氣艇探測、無人機監測等二十多種監測手段。
秦克親了親她光潔如玉的小臉：“是挺好的，除了你，世上再沒第二個女孩能和我在理科與科研上聊得這麼開心這麼默契。”
單馬尾少女搖頭道：“這裡的洗衣機也不知道乾不乾淨，起碼……起碼貼身的衣服還有襪子什麼的，得手洗。”
十幾人幾乎都沒怎麼休息，連晚上也在這個會議室裡看資料分析數據到深夜，連姜爲先這樣年過七旬的老人也不例外。
秦克想起網上的一個段子，說如果有女生不嫌棄你的臭襪子願意幫你手洗，就趕緊娶了吧，這樣難得的好姑娘世上難覓了。秦克知道寧青筠出身富貴，雖然不是那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嬌女，卻也是有着自己的驕傲與小潔癖，此時卻能毫無介蒂地幫他洗內褲和襪子，心裡頓時涌起一股暖流。他走過去，從後面抱住寧青筠，溫聲道：“老婆。”
秦克本想說一句“咱們找個時間就去領證結婚好不好”，但話到嘴邊纔想起自己未到法定結婚年齡，還差了幾個月。
秦克洗澡很快的，出來時便看到寧青筠蹲在陽臺上，袖子挽起，露出白生生的手臂，正在水盆裡認真地搓洗着他的襪子。
這使得監測數據非常詳細，既包括近地層風速風向、溫度、溼度等氣象要素的廓線垂直分佈及變化、逆溫強度、逆溼變化、當時的風速風向等，也包括沙漠的近地層結構、水熱通量交換、地表輻射能量收支、邊界層氣象要素及沙塵濃度垂直分佈等沙漠裡獨有的數據。
雖然論起氣象方面的水平及不上氣象學專業的教授，但他師承姜爲先，同樣擅長結合流體力學來思考分析氣象數據，他一邊看一邊嘗試着在腦海裡將各種數據轉換爲了一條條流體力學算式。
白天那讓人畏懼的大沙漠，展露出了它溫馴的一面，夜空因爲淡淡的風沙而變得迷離，也多了幾分的詩情畫意。
“嗯，改變是難免的，反正是正面的改變，我認爲是好事。”秦克倒是信心滿滿，新型沙漠紅薯是“學神拯救世界”系統力推的A+級知識，對世界肯定是好處遠遠大於弊端的。
“與以前曾在戈壁上見過的夜晚不一樣，看似同樣美麗，卻帶着大自然殘酷的法則，真是很佩服能長期在這裡工作的氣象站工作人員。”寧青筠語帶感概。
但現在偏偏出現了類似“幹雨”的現象。
秦克溫聲道：“好了，你回去休息吧。”
“讓開點啦……我……我又沒洗澡，真是的，你這流氓。”
來自不同設備的氣象監測數據量是很龐大的，光是風速風向的變化就幾千頁、十多萬行數據，想在一個下午就完全分析清楚是很難的。
秦克本想說我自己來就行，但看到寧青筠目光裡的眷戀與不捨，最終還是笑着點點頭：“那就麻煩伱了。”
但走出走廊，來到室外，就發現入夜後氣溫是下降了，但水泥地面依然散發着灼熱，哪怕兩人都穿着鞋子，依然能隱約感覺到那份炙人的熱度。
少女褲腿因爲動作而捲起，露出小截弧線漂亮的雪白小腿，以及白色短襪包裹着的漂亮足踝，空氣裡還有寧青筠身上那獨有的、淡淡有如青檸般的好聞體香，讓秦克心裡有些癢癢的，但看着少女那認真細緻的神色，心裡又多了份溫馨與甜蜜。
寧青筠被逗得臉紅耳赤，尤其這是集體宿舍，其餘同住的男生隨時可能會回來，這更讓她心跳加速。
而一起出國住同一房間時，兩人的貼身衣物基本上都是寧青筠幫着手洗的，秦克搶了幾次都沒搶成功，後來看出是寧青筠對他接觸到自己穿過的貼身衣物感覺特別害羞，秦克也就由着她包攬這份工作了。
秦克忙道：“不用不用，我看到這裡有提供洗衣機。”
這時已是晚上十點多了，考慮到寧青筠回到宿舍也要收拾行李洗澡什麼的，秦克也沒和她再練習一次東方秘典，拉着她的小手將她送了回去。
等寧青筠洗完衣服，秦克自己便晾了。
姜爲先吃飯很快，十分鐘不到就吃完了，這時氣象站的工作人員正在講解一些可能是關鍵點的數據，畢竟這是昨天晚上才彙總的，而且數據量很龐大，沒來得及做成圖表分析。
所以話到嘴邊，秦克改口道：“沒什麼，就是感覺我家老婆就是好，而且聞起來香香的。”說着還在寧青筠的髮絲裡嗅了嗅。
寧青筠目光低垂，小臉染滿了紅暈：“怎……怎麼了？”
秦克嘿嘿一笑，知道她臉皮嫩，也不再逗她了，去找了保溫杯來，喂寧青筠喝了幾口。
秦克伸手替寧青筠擋下夜風帶來的沙塵，同時拉着少女加快了腳步。
寧青筠打開早已送過來的行李箱，取出從家裡帶來的牀單，脫下鞋子，爬到上鋪，替秦克細心地鋪上牀單。
“只能說沙漠生態系統有其獨特之處，當然，塔克拉瑪干沙漠的固碳能力肯定是比不上同面積的森林和草地等生態系統，將沙漠改造爲綠洲和森林，依然是利遠大於弊。”
“那……那我進去了。晚安。”來到安排好的女生宿舍門前，寧青筠的語氣裡又透出不捨。
帶着寧青筠離開了會議室，來到外面的走廊。
寧青筠小臉微紅，雖然兩人已無比親密了，但在這樣的月夜裡被親吻，依然讓這個愛害羞的少女有兩分的羞澀與甜蜜。
“這樣一來，又會改變世界的生態系統了吧？”
“我覺得挺好的呀。”寧青筠感受着男朋友細心體貼的動作，有些不捨地握緊了他的手。
整個走廊都被玻璃窗封閉起來，換氣是通過特殊的防沙通風空調來實現的。
當天下午所有人都留在了會議室，研究着氣象站提供的數據。
“是啊。就像守邊境的戰士一樣，如果沒有他們的付出，祖國就沒有今天的安全，科研也不會有進步。我傍晚時去了這裡的檔案室借了幾本書翻了翻，才發現原來塔克拉瑪干沙漠具有不容忽視的固碳能力，年固碳160萬噸，相當於1000餘平方公里森林的固碳量。對於吸收大氣環流中的二氧化碳還是有很大作用的。”
“也是，老婆幫忙照顧老公是天經地義的事，如果可以的話提供暖牀服務就最好不過了。”
寧青筠乖巧地點了點頭，剛要轉身，但很快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回頭道：“我去幫你把牀褥鋪好。”
不過現在是住集體宿舍，總不可能每次都讓寧青筠過來幫他洗衣服，秦克覺得自己手洗也一樣。
秦克卻有些坐不住了。
寧青筠想起兩人在進行的完美版沙漠紅薯課題，一旦成功，不但能解決沙漠邊緣區域的糧食危機，更深遠的作用是能反哺土地，提高沙地的粘性與肥力，將沙漠慢慢變回正常的土壤。
“你自己總是隨便糊弄幾下就算了，洗不乾淨的。快點啦，萬一別人回來看到就不太好了。”寧青筠紅着小臉催促道。
看着秦克的嬉皮笑臉，寧青筠輕咬紅脣羞惱地瞪了他一眼，這壞蛋總是喜歡把握機會撩撥她！
來到秦克的宿舍，這是由三張雙層牀鋪組成的六人宿舍，確實比較簡單，鄧兆亮等人也住這裡，只是現在他們都還在會議室裡，宿舍顯得很安靜。
這使得姜爲先團隊衆人都充滿了科學的求知慾，想解開這個迷團。
秦克見她態度堅決，只好依言去了洗澡，爲了提高效率，他在洗澡前脫下衣服便遞了出來，由寧青筠接了過去。
寧青筠的動作很麻利，兩三分鐘就鋪好了牀單，又取出被套，在秦克的幫助下套上了棉被——其實以秦克的性子，這裡提供的被子都能將就着用，不過對於寧青筠小潔癖中蘊含着的溫柔細心，他還是很享受的。
“哪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
經過一個下午的分析，已能初步確定這兩次極端異常的天氣狀況，各方面的數據都與撒哈拉沙漠的“幹雨”極爲相似。
姜爲先點了點頭，目光卻沒離開過手裡的資料。
秦克見到女員工宿舍裡已有兩個女子好奇地看了過來，自然不方便進去，原本想再親一親寧青筠的念頭也只好作罷，點頭道：“去吧。晚安。”
“那我自己來手洗就行了。”
“嗯？”寧青筠下意識地應了句，但很快就留意到他叫的不是平時的“筠兒”，而是“老婆”。
秦克笑着撥了撥少女有些被夜風吹亂的髮絲：“別人在這樣的良辰美景之下都會說些花前月下的情話，我們倒是說起科研上的事來了。”
秦克拉着寧青筠走向安排好的宿舍，外面明月當空，風沙倒是比白天減弱了許多，能看到在皓月之下，整片大漠都籠罩上一片雪白的月色之中，有如白銀傾瀉。
但成因目前還無法查實，撒哈拉沙漠正好處於迴歸荒漠帶上，是熱帶地區，屬於最典型的沙漠氣候，環境極端嚴酷，在中心地帶甚至可以全年無雨。不僅乾旱，而且常年保持着高溫炎熱天氣，是著名的“熱極”，地表的溫度可以在幾分鐘將雞蛋煮熟——這也是它能誕生“幹雨”的原因。
秦克的牀位就在第一張牀的上鋪。
而且不是那種口花花的叫法，是一種讓人心跳加速、帶着深厚感情的稱呼。
而塔克拉瑪干沙漠是溫帶，有着明顯的冬夏之分，冬天還會下雪，大雪覆蓋塔克拉瑪干沙漠並不是什麼罕見的現象。兩者在氣候上就有着比較明顯的差異，而且季風流向也不一樣，從理論的角度來看，不具備產生“幹雨”的條件。
接下來兩人就要分離了，寧青筠要到女員工的宿舍裡住，而秦克要到男員工的集體宿舍裡住，在這樣陌生又帶着危險氣息的地方，寧青筠自然而然會對秦克產生更深一層的依戀。
幸而疑似“幹雨”的現象還發生過兩次，第一次發生在大半個月前，那次的數據已完成了整理，也製成了各種圖表方便使用，這次氣象站的工作人員也將這些數據圖表一併展示。
秦克點頭笑道：“很意外對不對？土壤熱量波動會引起的含二氧化碳的土壤空氣膨脹或收縮，也會與土壤鹽、鹼的化學固碳作用結合，沙漠就起到了固碳作用。這些資料都是根據我們所在的這個氣象站蒐集到的數據，最終得出來的結論。所以說這裡的工作人員真的很了不起。”
寧青筠驚訝地看向秦克：“也就是說沙漠能吸收二氧化碳？”
他見寧青筠神色睏倦，知道今天的舟車勞頓讓她很疲憊了，便向姜老院士打了個招呼，打算帶着寧青筠先行離開，同時也提醒老師注意保重身體，不要熬夜。
“那沙漠還是有它的益處了？”
“沙漠腹地的夜晚，感覺怎樣？”
只要時間足夠長遠，最終將星球上的所有沙漠地區轉變回糧食作物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如此簡單地說出類似求婚的話也太沒情調了。
平時兩人在家裡當然是用洗衣機，在學校宿舍裡也各自有采購回來的高檔洗衣機。
秦克搖搖頭，其實他也很想熬夜破解這個“幹雨”之謎，但更心疼寧青筠的身體，而他不走，寧青筠是不肯自己獨自離開的。
他目前的物理等級達到了“職業級”，所有子科目的水平與知識量都不會遜色於任何博士學歷的青年講師，當中就包括了大氣物理學和物理氣象學。
秦克在姜爲先的實驗室裡也呆過大半年了，對氣象氣候的觀測數據並不陌生，這時看得極爲專注。
搞定了牀鋪，寧青筠又小聲道：“你要不要去洗個澡？我順便把你的衣服都洗了再回去。”
寧青筠磨蹭了一會，忽然踮起腳尖，飛快地吻了下他的脣，然後便紅着小臉跑了回去。
秦克摸了摸脣，回味着那美妙的觸感，啞然失笑。
他轉身走回宿舍，只覺得頭頂上那孤懸在夜空中的滿月，也變得溫柔可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