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戶外搏殺相比,室內戰鬥最大的不同,就是視野以及手腳的動作常會被各種障礙物所阻礙。”
“桌子、櫃子、屏風……房屋裡常有的這些傢俱、裝飾物,簡直是在室內與人戰鬥時的噩夢。”
“不怕在室內遭遇強大的敵人,就怕室內的佈置過於複雜,傢俱、裝飾物過多,”
聽到這,青登深有感觸地點了點頭。
青登對於天倉梟上述的這些話深有體會。
此前和木下舞一起去搜查那座被討夷組僱人存放用於毀滅外國人居留地的火油的廢棄茶屋……即複製到“風的感知者”與從桐生老闆那兒複製到“無惘之八幡”的那一夜,青登深刻地感到室內搏殺與戶外戰鬥有多麼大的不同。
就如天倉梟適才所說的,二者間最大的不同,就是視野以及手腳的動作常會被傢俱、裝飾物、過於複雜狹窄的走廊和房間所阻礙。
時不時的,還會因視野受限而遭遇“沒留意到有敵人從前方的走廊拐角處出現”等這種運氣若不好的話,說不定遭致大災難的“驚喜”。
天倉梟的講解仍在繼續。
“所以在室內與人相鬥,耳朵比眼睛重要。”
“如果所戰鬥的場所是光線昏暗的地方,那更是如此。”
“雲流的‘室內搏殺法’的絕大多數招式,都是建立在‘以耳朵索敵’上的。”
“聽力之於雲流,猶如上、中、下段的持劍架勢之於劍術。”
“所以,若想練好雲流的‘室內搏殺法’,第1項必練的基本功,就是要練好耳朵。”
天倉梟又戳了戳自己的耳朵。
“耳朵若練不好,那麼後續的練習都將無從談起。”
說完,天倉梟從懷裡掏出一支造型很樸素的搖鈴,用力地搖晃了幾下。
叮鈴~~叮鈴~~
悅耳地鈴鐺聲,化作股股淡薄地音波飄向遠方。
鈴聲飄出地下一瞬間,一道接一道密集的犬吠從各個方向、各個距離傳來。
汪!
汪汪~~
汪!汪汪汪!
……
密集的犬吠連作一塊,黏作一團,如潮水般包圍着青登,感覺就像是置身於一處人流密集的十字路口。
“天倉先生,這是?”
青登朝天倉梟投去疑惑的眼神。
“這些都是我們圈養來保衛神社、執行隱秘任務的狗。此地距離它們休息、居住的地方很近。”
“橘先生,都聽到剛纔的犬吠了嗎?”
“等什麼時候你能聽清剛纔都有多少隻狗在叫,以及它們都分別在哪些方位後,聽力纔算是練至小有所成,可以正式開始修習我雲流的‘室內搏殺法’。”
青登又一怔。
天倉梟像是早就料到青登會有此反應一般,神色淡然地以一種安慰的語氣緩緩道:
“橘先生,毋需感到驚訝,這乍一看似乎很難,但其實沒那麼可怕。”
“很多你覺得不可能辦到的事情,其實並沒有那麼地困難。”
“對於如何鍛鍊聽力,我們有着一套極高效的訓練方法。”
“只要肯下苦功、肯認真地遵照我的指示練習,那麼遲則3個月,快則1個月,你的聽力水平將突飛猛進。”
“好了,閒話少敘,讓我們正式開始練習吧。首先……”
“一共有33只狗,然後……有4只狗在那個方向,有3只狗在我們的後方……”
青登閉着眼睛,一邊努力回憶自己剛纔所聽到的犬吠聲,一邊逐一將這一道道犬吠所傳出的方位給精準報出。
天倉梟藏於白眉下的一對細眼猛地睜圓,用着一種茫然的眼神,啞然地看着青登。
片刻後,青登的講述完畢。
他睜開眼睛,回了天倉梟一道無聲的詢問眼波。
這個動作,當然是“如何?天倉先生,我剛纔說的都對嗎?”的意思。
“……橘先生,難道說,伱以前有專門地練過自己的聽力嗎?”
“不。我沒有專門地練過耳朵。”
青登搖了搖頭,露出一抹散發着幾分高深莫測氣息的微笑。
“我只是……聽力天生就很好。”
青登的天賦列表內,“風的感知者”與“欺詐師”默默地放着金光……
“……”
天倉梟臉上的皺紋以微不可察的弧度輕輕地動了動,嘴角微抽。
“嗯……不錯。既然你天生就有着一副好耳朵,那之後的訓練都可以事半功倍了。”
“既如此,你可以不用做‘聽力訓練’了……我們直接進入下一項訓練吧……”
……
……
得益於“風的感知者”而直接跳過聽力訓練的青登,直接開練按照原計劃,需等到2、3個月後才能授予他的技法:如何在天花板上進行無聲移動。
這項訓練遠比想象中的要難。
天花板的上方很狹窄,身材高大的青登必須得全程佝僂着腰,才能將自己將將塞入天花板內。
練習開始沒多久,即使是有着強化了腰部耐久力的“鐵腰”,青登也不禁感到自己的腰有些不堪重負、發酸得厲害。
再加上天花板的上方因爲不會常做清潔,所以灰塵不少,弄得青登的鼻子、喉嚨很難受,令青登都不敢大口呼吸。
青登被飄進口鼻裡的灰塵給弄得忍不住咳嗽、打噴嚏時,天倉梟的訓斥,以及爲讓青登長點記性而直擊其背部的一擊手刀,會即刻應聲而至。
“如果正好有敵人在附近的話,那你和你同伴的性命,都有可能會因你的這聲咳嗽而葬送!”
當然,天倉梟對青登也不是隻有訓斥。
他也有分享一些“抵抗灰塵”的小技巧給青登。
“如果感覺想要咳嗽或是想要打噴嚏的話,就屏住呼吸並用舌頭猛頂上顎!”
相較於適才的“跳木樁”,現下的“天花板移動”無疑要辛苦得多。
不過——艱辛歸艱辛,但青登也是辛苦並快樂着的。
姑且也算是一件喜事吧:在系統的認定裡,青登目前正做的“天花板移動訓練”,也在忍術的範疇之中!
這代表着在此時此刻,“忍之達人”+“鬼之心”的組合再次發動。
青登不知其他人是如何想的,反正他本人覺得這種能明顯體會到自己正在不斷進步的感覺格外痛快!很讓人上癮!
不論是何種技藝,學文也好習武也罷,都是在剛入門的時候水平最容易得到提升,但隨着水平的不斷提高會越來越難獲得進步。
儘管青登的劍術天賦在經過多次的天賦融合後,已經升級到了恐怖的“106倍於常人”,平日裡也未曾懈怠過劍技的修煉,但青登的劍術進步速度,還是不可避免地放緩、遠不如在試衛館初來乍到的那會兒了。
青登已經好久沒有體會過這種“自己正在飛速變強”的感覺。
着迷於這種感覺的青登,毫無怨言、刻畫入微地遵循天倉梟的指示,苦學這套“天花板移動法”。
相比起年紀尚輕的紗重、八重,白髮蒼蒼、曾經滄海的天倉梟顯然是要更經多見廣、殫見洽聞得多。
面對青登超羣的修煉速度,天倉梟並未像“二重”姐妹那樣頻頻露出驚愕的表情。
除了臉上的皺紋會時不時地抽動之外,天倉梟的神情全程還算鎮定……
……
……
大半個時辰後——
蹲坐在天花板上,練習了大半個時辰的“室內搏殺法”的青登,累得腰都快直不起來了。
在聽到天倉梟說“今日的訓練就先到這吧”、終於可以從天花板上下來後,感覺腰部都快失去知覺的青登直接癱在走廊的地板上。
“橘先生,你還好嗎?”
“啊……還好……”
青登苦笑着仰起頭,對站在他身旁的天倉梟說。
“讓我休息一會兒就能恢復了。”
“那就好。”
天倉梟頷首。
“那就先休息3炷香吧。3炷香後我帶你去下一項訓練的練習場所。”
“下一項訓練?”
天倉梟話音落下的瞬間,青登的表情被強烈的驚訝所支配。
過度的驚訝,讓青登都短暫地忘卻了腰部的痠痛。
他忙不迭地從地板上坐起身,快聲道:
“接下來是要去練什麼?”
天倉梟不急不緩地答:
“橘先生,今日主要是帶你將雲流的三大技法:‘步法’、‘室內搏殺法’、‘奇技’都粗略地體驗一遍。所以接下來,將會由紗重來教你‘奇技’。”
“紗重?”
那張常面無表情,論面癱程度,能與齋藤相提並論的可愛小臉,在青登的腦海裡浮現。
“紗重是我們新御庭番裡‘奇技’練得最好的人。”
“我如果沒記錯的話,今天要教你的‘奇技’是撬鎖。”
……
……
約莫4炷香後——
月宮神社,神殿的某座房間——
“橘先生,我們又見面了。”
跪坐在青登正對面的紗重,彎下腰對青登行了一禮。
“嗯,是啊……好久不見了。”
青登開了個無聊的、自己都不覺得好笑的小玩笑。
紗重不出青登所料地無動於衷、毫無反應。
倒是站在紗重身旁的八重笑得很開心。
“噗……噗嗤!”
奮力捂脣,但還是讓笑聲泄出的蘿莉,最終像是難以忍受了一般,吃吃笑道
“什麼‘好久不見’啊?我們分別的時間,滿打滿算也才1個多時辰吧?”
“……”青登無聲地瞥了八重一眼。
負責教我“奇技”的人不是紗重嗎?前輩你怎麼會在這——青登用眼神精準地向八重傳遞出此道信息。
讀懂了青登的眼神含義的八重,雙手叉腰:
“我是來協助姐姐來監督你的!你可千萬別在練習途中走神或是偷懶哦!”
說罷,八重揚了揚右掌中的十手,露出一副耀武揚威的姿態。
青登垂下眼眸,看了眼在他鼻尖前晃啊晃的十手尖端,啞然失笑:
“那待會可能沒有前輩你出場的機會了哦。”
“好了,八重別玩了。閒聊就先到此爲止吧。”
紗重不帶半點情緒起伏的冷淡嗓音,介入青登與八重的對話。
“橘先生,時間寶貴。爲了不浪費時間,我就直入正題了。”
“雲流的‘奇技’,皆是與‘潛入搜查’、‘探取情報’有關的技能。種類繁多,其中包含不少諸如撬鎖、扒竊之類的上不得檯面的技倆。”
“我首先要教你的,就是所有‘奇技’裡最有用,同時也是最重要的‘撬鎖’。”
說完這話,紗重將其身側的一個不大不小的木箱,推至青登的面前。
木箱的箱口上掛着一個巨大的黃銅鎖。
“這個黃銅鎖是市面上最常見,同時也是最容易破解的鎖頭。非常適合拿來做我們的初始練習道具。”
紗重一邊說着,一邊將手探進兩襟之內,從中拎出了幾支鐵製的、形似牙籤的物事。
“好了,事不宜遲,讓我們開始今天的練習吧。”
……
……
青登本期待“奇技”的訓練,也能觸發“忍之達人”。
結果……很遺憾——在撬鎖訓練正式開始後,青登特地打開了系統界面,瞅了眼自己的天賦列表:“忍之達人”的詞條毫無變化,並沒有閃爍金光……
看樣子,在系統的判定裡,撬鎖這樣的技能並不屬於忍術。
少了“忍之達人”的加持,青登當下的學習速度,與修煉“步法”、“室內搏殺法”時相比,雖不能說是霄壤之別,但也可以說是差得極遠。
但好在,他那萬金油的神級天賦:“鬼之心”仍有正常運作。
而且,青登的另一個天賦也幫了大忙。
紗重所傳授的撬鎖法……或者說是雲流的撬鎖法,需要用到2根約20釐米長、1毫米粗的鐵針。
將2根針頭探進鎖孔之中,用一種特殊的技法將鎖給撬開。
針頭的移動、出勁,都需十分精細……相當考驗手指的力量與靈巧度。
這不巧了嗎?
青登正好有個加強手指的力量與靈巧度的天賦:“巧手”!
這個天賦可謂是幫了青登大忙了,讓青登在鐵針的掌控上極快上手。
“鬼之心”+“巧手”……效率雖比不上“鬼之心”+“忍之達人”,但也足以讓“二重”姐妹再度舌橋不下。
撬鎖的練習,遠比青登此前所預想的要有趣。
這種小心翼翼地展開精細作業的感覺,讓青登忍不住回想起前世將電腦拆開、研究如何給電腦安裝新的顯卡和水冷的時光。
因回憶到令人懷念的往事而嘴角微翹的青登,更加專注地投入到眼前的學習中。
“聚神”發動。
在“聚神”的加持下,青登專注地幾近忘我。
分別端坐在自己左右兩側的紗重與八重,屁股下的榻榻米、頭頂的天花板、不遠處的窗戶以及透過窗戶打進房間內的殘陽……外界的一切,彷彿都在遠離。
青登的世界裡,漸漸只剩手裡的2根鐵針以及眼前的碩大黃銅鎖……
……
因過於專注而忘卻了時間的青登,就這麼反覆操演着撬鎖的動作。
突然間,青登驚覺手邊的光線黯淡了下來。
受此影響而漸漸回過神來的青登,擡頭一看——原來是天黑了。
夕陽早已全部沒入天際的盡頭,只剩貼近地平線的那一小片天空仍散發着些許光亮。
餘暉把棉花糖般的雲朵映成硃紅色,色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幻化。
硃紅變爲了赭紅,再變爲暗紅。
漸漸的,多了幾分紫色。
紫色逐漸擴張,紅雲一朵接一朵地變爲了紫雲。
最後,薄暮籠罩而來,將所有的紫雲盡數吞噬。
黯淡的昏黃光線,有氣無力地透過窗戶、打進房內。只剩靠近窗戶的地方仍蒙着一層淡金弱光,其餘地方皆隱藏於陰翳之中。
自己今日在這座月宮神社裡,待了近足足一天……
想到這,青登臉上的神情不受控制地變怪異起來。
“……真是令人欽佩的專注力。”
忽然響起的無悲無喜的冷淡嗓音,將青登的視線從窗戶引至紗重的身上。
“因爲看你太過專注了,所以我和八重都不忍心吵到你。”
說罷,紗重眉眼一擡,看向八重所坐的位置。
青登循着紗重的視線看過去——八重於不知何時睡着了。
在撬鎖練習開始前,氣勢洶洶地表示“我會好好監督你”的這妮子緊閉雙目,雖仍保持着跪坐的姿勢,但垂低的小腦袋像是隨時會磕到膝前的榻榻米一樣一點一點的……
不知是感知到青登和紗重的視線,還是紗重的說話聲吵醒了她,八重嚶嚀一聲,然後緩緩地睜開雙目。
“嗯……?訓練結束了嗎……?欸?怎麼天黑了?”
被八重的有趣反應給逗樂的青登,正欲說些什麼——
“哎呀,你們怎麼不點燈?”
冷不丁的,身後傳來一道悅耳的女聲。
某人的氣息來到身後……即使青登沒有轉頭去看,也知道某人的影子覆蓋在身上。身後的光線變暗,某人的體溫靠了過來。
“天璋院殿下……”
青登放下手裡的撬鎖工具,與紗重、八重一起轉頭去看身後那名正泛着一絲淺笑看着他們的女子。
來者,正是依舊是一身紫袴巫女裝的天璋院。
“二重”姐妹下意識地想要向天璋院躬身行禮,但被天璋院搶先一步地擡手示意免禮。
“於篤大人。”八重仰頭問,“您怎麼來了?”
“我差不多該回江戶城了……在回江戶城之前,想來看看你們的訓練情況如何了。”
話說完,天璋院將俏臉一轉,與青登四目相對。
“橘君,如何?今日的訓練可還順利?”
“還不錯……”
青登由衷道。
“雲流真是一門厲害的忍術。短短一日的訓練,就已讓我受益匪淺。”
天璋院掩脣輕笑。
“哈哈哈,能聽你這麼說,我很開心。”
“既然雲流是一門超乎你想象的優秀忍術,那你可要加倍努力地修煉哦。”
“士兵得經過嚴格的訓練,才能擁有打勝仗的能力。”
“我新御庭番的番士們也是如此。只有徹底掌握雲流的人,才能被視爲正式的戰力、被委任重要的工作。”
看着天璋院這張一顰一笑間皆帶着一抹媚意的笑顏,青登眼角微跳,瞳底浮起一抹轉瞬即逝的複雜之色。
一看到天璋院的臉,青登就忍不住地回想起今晨在獲悉自己被徵入新御庭番後的那股鬱悶感。
自即日起,青登也是一個在官府裡有着雙重身份的人了。
明面上是火付盜賊改的三番隊隊長兼先手弓組七番組組長,暗地裡是新御庭番的番士。
這兩支部隊的最大差別,就是後者乃德川家茂實質上的私人武裝。
加入新御庭番,便意味着青登從此之後就是德川家茂的半個小姓了。
青登從未像今日這樣,如此惋惜自己前世怎麼沒多學點日本歷史。
因爲完全不瞭解日本的這段歷史,所以都不知道該如何站隊了……
青登可不想被捲入什麼麻煩的政治鬥爭之中……
對青登而言,在未來局勢尚不明朗的眼下,最優的做法自然是別站隊、什麼政治勢力都不加入,保持不問世事的狀態……但很顯然,在已經被德川家茂以一紙公文給強行徵入新御庭番的當下,青登已很難再置身事外。
不過,經過大半天的自我排解,青登心裡的這份“被半強迫式地拉入德川家茂與天璋院的陣營”的鬱悶感,早已被消餌大半。
誠然,成爲德川家茂、天璋院麾下的一員直屬部下,是福是禍完全未知……但世間所有的事情,本就都是如此: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青登遺世獨立就能過上平靜的日子嗎?那倒也未必。
目前可以確定的是——加入新御庭番,還是有很多好處的。
最直接的好處,就是可以修習到雲流。
青登剛纔對雲流的稱讚是發自真心的。
經過大半日的苦訓、粗略地將雲流的“步法”、“室內搏殺法”、“奇技”給逐一體驗了個遍後,青登對雲流已有了極高的評價。
雲流能極大地補足青登目前在武道上的許多短板,讓青登學到許多在外界很難接觸到的技藝。
就衝能修習到雲流的這一點,新御庭番就有着極高的加入價值。
至於加入新御庭番還有什麼值得一提的好處……那應該就是多了德川家茂、天璋院這2尊大靠山吧。
雖說德川家茂是個目前在幕府根基尚淺的“空降領導”,但他怎麼說也是徵夷大將軍,江戶幕府名義上的最高統治者。
在許多事情上,德川家茂還是能夠一言九鼎的。
根據德川家茂、天璋院從昨日至現在的種種表現,這二位大佬完全當得起“敬賢禮士”一詞,給了青登極高的禮遇。
不難看出,這二位確實是很看重青登、給予了青登相當大的信任與期望。
如果青登未來遭遇了什麼麻煩事兒……想必這二位會很樂於幫青登出手解決的。
總而言之——昨日之事已成歷史,未來之事猶未可知,現在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青登與天璋院對話的功夫,窗外的天色又暗了一些。
遠方黑如墨的天際,徹底吞沒了太陽。
房間已經完全被黑暗所籠罩,陰影將天璋院的臉與身姿暈染得模糊不清。
紗重十分醒目地於此時點亮了擺於房間一角的一盞燭燈,天璋院的微笑以及她那對大且有神,彷彿會說話的眼睛給照亮。
“天色已黑,今日的訓練就此結束吧。”
天璋院瞥了眼窗外的暮色。
“橘君,要留下來吃晚飯嗎?我們這兒的飯菜還挺香的哦。”
“不了。我和家裡人說好了,今日最遲會在晚飯前回去。”
青登不假思索地搖頭婉拒。
“這樣啊……那好吧。”
天璋院也不強求青登,十分爽快地點了點頭。
“橘君,考慮到你並非是專司於新御庭番的工作,所以我不強制要求你必須每隔多少天就必須要來一趟月宮神社修習忍術。”
“你就按着你自己的步調、隨自己喜歡地來安排自己的修煉進程吧。”
“啊,不過可千萬不要十天半個月纔來月宮神社露臉一次哦。”
以半開玩笑的語氣說了句小小的戲言後,天璋院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話音及神情統統一頓。
這份由天璋院主動打造的沉默,並沒有維續太久——
“最後……雖然我已經說過類似的話了,但我姑且還是再提醒一遍吧。”
說罷,天璋院側站半步,站得離青登更近了一些。
隨着天璋院站位的變化,天璋院臉上的光影在燭光的照耀下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以鼻根爲分界線,大半張臉隱在黑暗的陰翳下,只有右邊的小半張臉浴在燭光裡。
明處的顯目和暗處的朦朧結合在一起,使得她的神情佈滿神秘感,變得難以捉摸。
暴露在燭光中的右目,閃爍着令青登突生“眼前的女人離自己好遙遠”之感的飄渺眸光。
“將軍大人與我眼下都沒有將新御庭番公之於衆的打算。所以絕對不許跟任何人透露新御庭番的存在哦。”
語氣輕鬆……語調中帶着與其話語內容的嚴肅度極不相符的淺淺笑意。
“……我明白。”
青登面無表情地以極輕的動作,向天璋院欠身行禮……
……
……
青登歸家,天璋院一路相送。
陪着天璋院一起送青登離開的,還有“二重”姐妹。
三女一直行至月宮神社的鳥居外才頓下腳步,改“相送”爲“目送”。
就在青登的身影即將從她們的視野範圍內消失時,紗重冷不防地“哈”了一聲,長出了一口氣,幽幽道:
“於篤大人……我們新御庭番這次可真是多了一個不得了的新人呢……”
“哦?”天璋院饒有趣味地將目光掃向紗重,“何出此言?”
紗重與八重面面相覷。
經過一番大眼瞪小眼後,紗重緩緩道:
“……橘先生的天賦簡直可怕……不論是步法還是撬鎖,他都有着極高的才能。而且他的專注度還相當驚人,一旦沉下心、專注去做某件事時,外界的一切雜音都干擾不了他。”
紗重的話音剛落,八重便扁着嘴脣、露出沮喪的神情,接過紗重的話茬:
“唔……雖然感覺有點不甘心……但後輩他確實是個能讓我們這些凡夫俗子,覺得望塵莫及的了不得的天才……他的雲流應該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超越我這個前輩了……”
“今日下午,在橘先生結束了‘室內搏殺法’的訓練後,我有跟天爺簡單地聊上幾句。”
紗重將話茬重新接了回來。
“天爺對橘先生也同樣抱有着極高的評價。”
“天爺說得相當直白,他直接直言——橘先生是塊練習忍術的好料子……他活了這麼久,第一次見到有着如此之高的忍術天賦的人。”
靜靜聽完倆姐妹的闡述的天璋院,緩緩露出雀躍的笑顏。
“這樣啊……那將橘君徵入我新御庭番,果然是正確的選擇呢。”
天璋院剛把話說完——
“於篤大人。”
天倉梟的蒼老嗓音,唐突在她的身後響起。
“嗯?天倉?”
天璋院扭頭看向正揹着雙手、緩步朝她這邊走來的天倉梟。
“於篤大人,橘先生回去了嗎?”
“嗯嗯,他剛走。天倉,你是來給橘君送行的嗎?”
“……並不是,於篤大人。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有何事?”
“……”
天倉梟不說話了。
他轉動眼珠,掃了兩眼紗重與八重。
明白天倉梟是何意思的天璋院,向“二重”姐妹揮了揮手,示意她們二人離開。
在二女醒目地退下、騰出了一個方便談話的環境後,天倉梟立即前踏半步了,拉近了自己與天璋院的間距,然後壓低嗓音——
“於篤大人,我就直接長話短說了——請務必看緊橘青登,他若做出任何疑似背叛我們的舉動,請毫不猶豫地殺了他!”
天倉梟白眉下的細眼,兇光畢露,好不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