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陳文遠讓左右迴避,袁世凱徒然增開雙眼,立刻意識到這份電文的重要性。
等到廂房的門被帶上後,陳文運從文件夾中取出一份電文,一邊遞向袁世凱,一邊憂心忡忡的說道:“大總統,直隸軍務調度處最近收到風聲,說是坊間有一些傳聞,南方革命黨似乎在拉攏一位寓居天津的大人物來反對帝制。據說……這位大人物不是別人,就是前直隸軍務總辦、東三省統x戰總司令袁肅袁梓敬。”
袁世凱立刻皺起了眉頭,霍然坐起身來,將電報打開來仔細過目了一遍。
電文裡稱,就在八月五日這天有疑似革命黨者接連造訪法租界福煦將軍路的“旦賞莊”,每次造訪差不多都有一頓飯的時間,雖然不能百分之百確定造訪者的身份,也不能百分之百確定雙方見面所討論的內容。不過就在一個月前,在香港的一份小報紙上還刊登了一篇關於袁肅意欲反帝的傳聞。
報紙的原文都已經剪下來,就附在這份電文的後面。
在袁世凱來看,如果袁肅老老實實寓居天津那自然是大好事,可如果這個侄子表面上是寓居,背地裡卻又搞什麼小動作,這便實在不能讓自己接受。更何況值此稱帝的關鍵時刻,單憑袁肅一個人雖算不上什麼威脅,可若是再加上革命黨人一起煽風點火,那情況就未可知了。好歹袁肅的聲名還在,直隸省的部隊也必然能一呼百應。
眼皮底下若是鬧出了什麼大事,別說京城足夠應對的兵力,即便最終勉勉強強的還是鎮壓下去,十之八九也會留下極其不好的影響。連侄子都反對叔叔稱帝,這傳出去像什麼話?帝制的可信度還有多少?又會不會還有其他北洋將領繼袁肅的後路?
“竟有此事?豈有此理!”看完電報之後,袁世凱不掩憤怒的斥責道。
“大總統息怒,此事尚且也只是推測罷了,還沒有確定的證據來應證。不過,畢竟事關重大,所以還請大總統能儘快頂多,派遣專人進行調查。”陳文遠一邊勸慰着袁世凱,一邊提出建議的說道。
正是袁世凱最高的時候,偏偏又要鬧出這樣的一個岔子,他愈發感到對袁肅這個侄子的惱恨。不過越是情緒激動的時候,越是要冷靜的對待問題。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他再次拿起電文仔細過目了一遍,尤其是附文裡面的那篇報紙摘錄,更是逐字逐句的細細閱讀。
他發現即便是這篇來自香港的報紙摘錄,也沒有把事情說的很清楚,更何況許多地方甚至還是含糊其辭,儼然就像是一篇九流報紙爲了博取銷量而捏造一些重磅新聞似的。想到這一點,多少是讓自己的心緒稍微得到了幾分安寧。
可陰影終歸還是揮之不去,正所謂無風不起浪,空穴來風必有所因。
“稍後你安排總統府去一封電文到天津,就說中秋節將至,我這個當叔叔的邀請賢侄一家進京過節。”略微思索了片刻,袁世凱決定不能太過草率的應對此事,無論如何也要把事情弄清楚,這樣有根有據纔好辦事。
更何況他內心中總覺得袁肅沒必要這麼做,明知道國內現在輿論聲勢對北洋政府十分推戴,南方那些革命陣營儼然成不了氣候,在這個時候選擇跟革命黨人走到一塊,簡直是太不明智。萬事小心爲妙,不管究竟有沒有這件事,自己都盤算着借中秋節相聚一事,索性就把袁肅留在京城得了。
“明白了。不過,大總統,難道就只是請袁梓敬進京赴宴這麼簡單嗎?”陳文運有幾分遲疑,他雖然同樣很贊同先要把事情弄清楚纔好,但是萬一袁肅真有異心,就這麼只發一封電文過去邀請進京,弄不好就會打草驚蛇。
“中秋節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我也料定這袁梓敬是不會這麼快就進京。不管他心裡有沒有鬼,反正就是要來一記敲山震虎。電報你先安排發出去,之後再派人全天密切進行監視。另外,我會在安排人去找袁梓敬好好談一談,試探一下他到底是什麼心思。若是他真的心中有鬼的話,遲早會露出破綻來,到時候人贓並獲,我也省的要念及什麼舊情。”袁世凱冷冷的說道。對於他來說,現在誰要是阻礙自己稱帝,那便是自己最大的敵人,不管是親戚還是心腹,都必須果斷的處理掉。
事實上,自從去年意識到袁肅是不安分之人後,他心中就一直有一塊揮之不去的陰影。自己一手將袁肅捧了起來,雖然到頭來可以輕易的收回其所擁有的一切,可有些事終歸還是無法改變,並且還留下了終身的影響。那就是成就袁肅了的名望之後,再想要對其採取一些控制的手段,就必須揹負起更多的代價。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對於袁肅只能是儘可能的容忍。
“卑職知道了,這就按照大總統的意思去辦。”陳文運連忙點了點頭答應下來。
“你且慢,另外還要你去辦一件事。最近國內的風聲雖然沒有什麼大的動靜,但並不代表那些宵小之徒不會在背地裡搗鼓什麼。你再安排電文發到漢口、重慶和岳陽,讓陳宦、吳光新、王佔元、湯薌銘等人多留意一些,切不可在這段時間有任何閃失,若遇有風吹草動,需即刻上報至京城。”袁世凱補充的說道。
“是。”陳文運鄭重其事的再次答道。
不得不說,袁世凱對自己早先幾年的佈置還是很滿意,尤其是推行中央軍制度之後,對四川、湖南、湖北這些十分敏感的地區,都加強了軍事預防。經過過去一年半時間的發展,在四川已經完成了中央陸軍第九師的整編和重訓,湖北的中央陸軍第十四師、湖南的中央陸軍第十五師業已全部就緒。
從目前北洋軍的聲勢及實力上,他原本倒是不在乎南方那些革命黨會趁機作亂,反而還巴不得找一個藉口趁機出兵,一鼓作氣將西南諸省的餘孽全部蕩平。只可惜眼下關鍵還是爲了順利推行帝制,所以萬萬不能在口實上有什麼閃失。要是在這個時候西南諸省與革命黨人串通一氣,大肆反對帝制,哪怕可以迅速的採取軍事壓制措施,可在輿論上最終會留下污點,弄不好還會遺禍無窮。
正因爲如此,越是一切都很順利的時候,越是不能掉以輕心,必然要盡一切可能來維持這份順利,確保登基大典進行的名正言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