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 88 章

自從在小侄子滿月那天結識鄭宓後, 趙倩多了一個往來的姐妹。倆人偶爾會會面,不能見面的時候就通通書信,友情由此逐日加深, 很快成了好朋友。

也許深居宮中的生活的確太煩悶, 鄭宓不時會偷偷溜出皇宮, 由澹臺拓家那扇大門悄悄進入晉王府找趙倩玩兒, 而每次鄭宓出現於晉王府不久, 太子也翩然而至——借用的也是澹臺拓家的大門。

鄭宓總是一個人來,太子則每次都攜帶季允,四個人在晉王府裡碰了頭, 常常湊成一堆,或烹茶煮酒, 或吟風詠月, 或鼓瑟吹簫, 倒也其樂融融。

因爲如此,趙倩現在比較常見到季允了。

季允考中狀元, 被授予太子少詹事之職後,住在晉王府別院不方便,於是賃了一處宅第作爲居所。季允搬離別院,又有官職在身,不復往日清閒和隨心所欲, 來晉王府和澹臺拓家走動的次數減少許多, 同理, 趙倩和這位季允哥哥見面的次數也大大減少許多。

晉王府小郡主趙倩喜歡黏着季允,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也樂意促成得很,包括太子——每次四個人聚在一起不多久, 太子總能找出一個合情合理的藉口,將兩個人一同支開——其實,心如明鏡的人一眼更能看得出來,誰——纔是真正需要獨處的一對。

又是一年九月初九,晉王爺和孫王妃到山上別業登高應景去了,王府由少主人留守,恰在此時,鄭宓、太子和季允又一前一後來到晉王府,貴客登門,又逢佳節,於是,趙雋在花園一個四周盛開菊花的亭子裡設了一桌宴席,邀來澹臺拓、秦肅等衆位友人及家眷,賞菊花,喝菊花酒,共度重陽。

秦肅在五月回了一趟金陵老家,重返京城時令朋友們始料未及——嘿!這個秦肅,居然不聲不響帶回來一個新娘!這位新娘子,不是秦肅的同僚呂爲先那位侄女,也不是“虞記”那位老闆娘虞白鷺,據說是秦肅老家鄉鄰之女——一個小家碧玉。

秦肅突然成親,新娘不是舊識,最感吃驚的人莫過於澹臺拓。他自認慧眼,一直認定秦肅中意“虞記”那位老闆娘,哪料到……不過,也不能就此認爲秦肅的姻緣結得不好,畢竟……怎麼說,虞老闆過去是青樓女子,後來做了人家的姨太太,現在又當上寡婦,就算當事人不以爲意,家裡長輩也是萬萬不肯迎進門的,何況,秦肅實在是個不解風情的悶葫蘆,偶爾對某個女子多看幾眼,稍動心思,不見得就表示他起了長相守的念頭,要他主動向誰求親,絕對是難得一見的事情,他的婚事,沒有長輩出馬,難成得很!這不,回了一趟老家,他還真的就乖乖娶了妻子——一個看起來低眉順眼三從四德的賢慧小媳婦,哈哈!

趙雋倒沒覺得怎樣,男大當婚,他和澹臺拓都已經娶妻的娶妻,生子的生子,秦肅也早該成家了。

此次重陽聚會,秦肅應邀把他的妻子帶了來。大傢伙都是第一次見到秦肅的妻子汪氏。汪氏不算豔麗,可謂清秀佳人,的確是小家碧玉,羞怯、怕生得很,坐了半天,除了不得已應答大家幾句,一直坐在丈夫身邊沉默不語。

沐夏陪夫婿坐了一陣,記掛兒子尚小需要時時看顧,不久即暫時告退,回“蘭薰院”看看。

“打!給本姑娘狠狠打——”

才進“蘭薰院”大門,怒氣衝衝的喝打聲直直竄入沐夏耳內。

喝打的人不是誰,浣紗姑娘是也。自從小主子出生,浣紗絕大多數的時間都用來照顧小主子,不再是大小姐形影不離的影子,因此今天沒有跟隨在大小姐身邊,而是一直留在院裡。

浣紗自小伶牙俐齒,又得主子信任,有時難免氣焰囂張,但胡亂打人的行爲卻從來沒有做過。

出了什麼事?

“……啊!住手!別打了!住手……我是皇上御賜的人,是世子的人……是你們的主子奶奶!你們……這幫子下賤奴婢,竟敢對主子不敬……啊……嗚……好痛!住手!痛死我了!住手……”

恐嚇,喝止,叫痛的聲音緊接着傳入沐夏的耳內,她定睛一看,迭聲哭叫的人——竟是采薇!

此時此刻,采薇雙手繞過柱子面朝裡抱着,手腕處被麻繩緊緊縛住,浣紗就站在一旁,喝令小丫頭們攥着桂樹枝條輪番上陣抽打她的腰背。

到底是怎麼回事?

“哼!你算哪門主子奶奶?你——也就是個皇上賜給我們主子的侍婢!一樣的下賤奴婢!以爲自己真成了主子奶奶啦?卑鄙無恥惡毒的壞女人——我打死你!”浣紗不屑地哼哼,搶過小丫頭手裡的樹枝,猛抽采薇幾下。

“啊……啊……嗚……”采薇慘嚎痛哭。

“住手!浣紗,怎麼回事?”沐夏上前制止貼身丫頭駭人的言行舉止,皺眉問道。

“大小姐,這個女人趁着看門的老嬤嬤疏忽,偷偷溜進我們院裡,趁着奶孃走開方便,妄想用被子悶壞小少爺,要不是我剛巧進去,小少爺不知道會被她怎樣了呢!”浣紗氣憤地瞪着采薇,一邊陳述。

“胡說!夫人,您別聽這奴才胡言亂語!奴家前來拜會夫人,看見無人照顧小公子,這纔好意看護,這狗奴才自己失職,反而胡亂誣賴奴家……夫人,您快救救我!賤人,快快放開我!如此侮辱於我,便是侮辱聖皇,對皇上不敬,你這賤人擔當得起麼?”采薇急忙辯解。

“奕兒怎樣了?”沐夏心口高高提起,幾乎忘記呼吸。

“小少爺還好——”

沐夏來不及聽完浣紗回話,急匆匆走進房裡。

“少夫人——”

奶孃正守在嬰兒的搖籃邊,看見主子進來,慌忙站起,叫了一聲,低下頭,滿臉失職的羞愧。

“奕兒——”沐夏從搖籃中抱起活潑可愛的兒子,緊緊摟在懷中,心底感到陣陣悸動和後怕。

如果……啊!她根本不敢想象!

那個女人,竟敢如此膽大包天喪心病狂!

沐夏抱着兒子踱出房間,站在廊下,看着綁在庭院柱子上的采薇,眉頭緊蹙,思考如何解決這個事件。

告訴趙雋?說不準他當即把這個女人打死!隱瞞事實,那就是姑息養奸,徒留禍害!可這個女人,畢竟是皇帝御賜……

“大小姐,這個女人如此惡毒壞心,留她在府內只會是個禍端,說不定哪天又來趁機妄爲,大小姐……”浣紗到底氣不過,不等大小姐發話,忍不住說道。

“賤人!還在誣衊我!采薇與小公子無冤無仇,豈會有意加害小公子?原是你們這些奴才自己照顧不周,不曾小心看護小公子,出了意外便想找替罪羊……如若不是我及時出現,只怕小公子真被捂死了!你們不感激便罷,還趁機推諉罪責……賤人,你再敢放肆,他日我稟明皇上,看你如何下場……”采薇一面辯解一面聲嘶力竭地叫嚷。

“采薇姑娘說誰是賤人?”沐夏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奴家……奴家說的自然是這個狗奴才,下賤丫頭!奴家豈敢冒犯夫人,對夫人不敬……”采薇臉現惶急之色。

“本夫人身邊的人,多年相隨,盡心盡力,情同家人,既非奴才,亦非賤人,采薇姑娘口口聲聲如此叫喚,是宮裡的規矩麼?我們府裡素來不曾用此稱呼,倒是本夫人孤陋寡聞了!”沐夏面上仍無表情,話語卻明顯冷然幾分。

“我……”采薇氣焰頓短。

“你現在是晉王府裡的侍婢,不再是皇上的宮女了,少皇上長皇上短的!王子犯法都要與庶民同罪,你敢做下傷天害理的事,皇上也不會袒護你!哼!妄想謀害我們小少爺,待會兒看我們世子如何懲治你!”浣紗忍無可忍地唾棄,“壞心眼!你就是有十條賤命也抵不上我們小少爺半條命,你就等死吧你!”

“我什麼都沒有做!老天爺在上,采薇一片真心可鑑!夫人,奴家確實是被冤枉的!夫人,請您明察秋毫,萬萬不可被這丫頭矇蔽了!夫人!夫人——”采薇哭天喊地,叫冤不止。

沐夏冷冷看着柱子上的女人,“不論你有沒有做什麼,你記着,有奕兒在的地方,別再讓本夫人看見你!否則……” 沐夏低下頭,手指輕柔摩挲嬰兒嬌嫩無邪的臉龐,攏緊他小小腦袋邊的被子,替他阻隔一切噪音,“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我不敢……奴傢什麼都沒有做啊……夫人……”

“以後,再不許這個女人出現在‘蘭薰院’五十丈之內!你們聽明白了嗎?”沐夏不再看那個女人一眼,淡淡地吩咐下人。

“聽明白了!”一衆嬤嬤侍女趕緊恭敬應答。

“在我回來之前,不想再看到這個人!”沐夏跨下門廊,抱着兒子走出“蘭薰院”,走進後花園。

“……嗚……啊……嗚……”

她的身後的“蘭薰院”裡,隱隱約約傳來幾聲哭叫。

沐夏置若罔聞。

她的兒子,是她珍愛的寶貝,不容許任何人傷害!

試圖傷害別人的人,就要接受懲罰!天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