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 89 章

菊花叢中的亭子裡, 衆人還在熱鬧地喝酒。

突然,訝異至極的驚呼驀地響起,“咦?汪楚玉?你不是汪楚玉嗎?”

幾乎直上雲霄的驚呼聲成功地引去所有人的目光。

只見一個身着淡粉紫色衣裳的女子亭亭玉立在滿地黃花中, 黃花紫衣相襯, 頗爲相得益彰, 站在花叢中的人——也頗有幾分人比黃花瘦的楚楚動人之姿。

“雨嫣……”秦肅一直沉默不語的妻子汪氏也訝異出聲, “你……怎麼會在這裡?”

家鄉所有人都知道, 天子選秀,雨嫣壓倒羣芳,被皇帝選中入宮, 聽說很得寵,雨嫣的家人鎮日逢人便說女兒很快會被皇上封爲妃子, 到時便是皇親國戚……怎麼她現在不在宮裡, 跑到晉王府裡來了?

原來, 這雨嫣和汪氏是同鄉姐妹。

所謂親不親,故鄉人!

雨嫣一臉驚喜地奔進亭子裡, 立在汪氏旁邊,執起汪氏的手感動不已,“太好了!汪楚玉,家鄉一別,想不到會在這裡重逢……你怎麼會來我們府裡?”

汪氏不自在地抽回手——實在是, 倆人除了同鄉, 並無交情, 雨嫣乍然如此親暱, 內向的她頗不習慣。

汪氏抽回手, 看着面色有些發僵的雨嫣,指了指秦肅, 小聲解釋,“我隨我夫君來王府做客,他……便是我家夫君。” 然後又問,“你呢?你不是……”也許覺得不合宜,後面的話沒吐出來。

“我……我是世子的……”雨嫣覷着世子大人身邊的空位,又悄悄瞄了眼目光凝注在遠處的世子大人,後面的話也沒吐出來。

不過,就算她吐出來也沒有人留神去聽,因爲,這時,世子大人突然起身跨出亭子,迎向抱着嬰兒走過來的世子夫人。

譁!小世子駕到!這,可是不尋常的禮遇哦!

大家全都紛紛離席,衝出亭子圍攏到趙雋一家三口四周——除了反應不過來的汪氏和雨嫣。

“奕兒,來——爹爹抱。”趙雋從妻子手裡接過兒子,動作熟練得很。

如此一來,有人不趁機取笑可就深感不爽快咯,“昔日仗劍手,原來亦可撫嬌兒!趙世子……如此慈父,堪稱你我之範喲!秦肅,你說是也不是?”

說這話的自然不作第二個人選——定是澹臺拓無疑。當然,明眼人看得出來——澹臺拓的妻子蘇蘇懷孕也就五個來月,他想當父親還有一陣子好等,說這一番話,無非……出於羨慕和嫉妒罷了。

“世子的小公子好漂亮!長得好像世子——”說這話的也是一個羨慕萬分的人——鄭宓,她雖然來過幾趟晉王府,卻直到今天才有機會看到小娃娃。鄭宓邊說邊悄悄看沉吟不語的太子,後者微微一笑,她臉色一紅,趕忙轉開目光。

“不錯!”澹臺拓頷首,“如此可愛的小娃娃,將來定然也像世子一般俊朗出色,這個乘龍快婿不預先定下可不行!趙雋,我的孩兒即將出世,不如我們來個指腹爲婚吧,如何?”澹臺拓笑嘻嘻地指着妻子的肚子建議。

“奕兒將來的終身大事,留給他自己做決定。”趙雋一口回絕。他無意讓寶貝兒子也走盲婚啞嫁這一條路,而且,最主要的,他的妻子沒有開口應承,他豈能擅自作決定。

“唉……”澹臺某人失望不已。

“說不定澹臺大哥生的是個兒子哪!指腹爲婚也沒有用。”趙倩也笑嘻嘻地說。

“還是小郡主窩心啊!”澹臺拓笑道,“趙雋世子,你別太得意!若我生的是女兒,到時,說不準你家小世子先來求着討着要娶回家呢!若有那麼一日,別怪老朋友不願做他的岳父!”

趙雋微微一笑,不想再糾纏在這個話題上,轉向妻子,問道,“怎麼把奕兒抱出來了?”

“看他醒了,出來透透氣。”沐夏簡單作答,瞥一眼亭子裡坐在她原先位置上一臉刻意的得意洋洋的雨嫣,眉毛微微皺起。

趙雋也看到了。

他環視衆人一眼,說道,“趙雋意欲留客,晚間再設一宴,若大家領情,不如就此歇歇,今晚再聚,如何?”

大家都沒有意見,於是四散活動。

“楚玉——”秦肅回頭招呼坐在亭子裡和雨嫣閒聊的妻子,想要領她各處走走,看看。

“來了!”汪氏急忙站起身,匆匆對雨嫣說,“我夫君叫我了,改日有機會我們再聊……”說着已經奔出亭子,小鳥依人似的隨秦肅走開了。

霎時之間,亭子裡,只留下一個傻了眼的雨嫣。

趙雋把兒子抱在懷裡,和妻子漫步走回“蘭薰院”。

一路上,沐夏沒怎麼說話,神情若有所思。

“夏兒,怎麼了?”趙雋止不住開口問。

“沒什麼?”沐夏搖搖頭。

剛纔,雨嫣大剌剌坐在趙雋座位旁邊她原先位置上那一臉可笑的得意神情,還有之前采薇潛入“蘭薰院”的惡意行爲,一再表明,那兩個女人已經不甘於被冷落放置,開始尋機出擊了。極度失望往往造就喪心病狂,她們,還會做出什麼不可理喻的瘋狂行徑……

應該告訴趙雋嗎?

“這麼安靜,不可能沒有什麼?”趙雋狐疑地審視妻子的面容,不由得小心翼翼,“難道……夏兒,爲夫方纔並不曾要那個……誰上席,也沒讓她坐你的位置。你在爲這個生氣?”

這個男人在想些什麼呀?真以爲她是那種小雞肚腸愛鑽牛角尖的愚蠢女人嗎?沐夏聞言愕然,幾乎失笑,只是心事重重,笑不出來。

“又不是什麼大事,值得爲此生氣麼?”她淡淡地說。

“那麼,你爲什麼而生氣?”

“世子怎會認爲我在生氣?”

“我感覺得到——”莫名的,他就是感覺得到她的不開心,甚至憤怒,究竟,爲了什麼……

“沒有什麼!”沐夏決定還是不要告訴趙雋的好,那兩個女人,她找得到辦法對付她們的。

“大小姐有的!那個采薇偷偷溜進我們院裡,拿被子捂住小少爺,想要悶壞小少爺!”跟隨一旁的浣紗忍不住開口投訴。

哼!那個壞女人,不狠狠教訓一下,堵在她心口的惡氣萬萬咽不下去。

“浣紗……”沐夏皺眉看着脫口而出的貼身丫頭。這丫頭——太不知輕重了。

什麼?

“有這事?”

趙雋腳步驀地一僵,一股凜然森冷的怒氣迅疾涌上眉心。

“嗯!奴婢親眼看到的——”浣紗回答得膽戰心驚。她平素雖然看慣世子的冷峻,此刻卻還是被嚇到了。

“世子——”沐夏擔憂地看着她的夫婿,他,該不會衝動得不顧一切吧?萬一……誰說不是遂了他人的意?“她是皇上御賜的人。”

“我清楚!夏兒,你放心!爲夫會斟酌行事!”趙雋親了親懷抱中的兒子,低聲道,“奕兒,爹爹會保護你!讓你安全、健康地長大!膽敢傷害你的人……即便死罪可免,活罪也難饒!”

他,是足以保護她和兒子的男人,然而,爲什麼,她的一顆心始終放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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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剛剛降下,“蘭薰院”的宴席已是高朋滿座,白天在花園裡一同賞花飲酒的人一個不落,全都來了。

雖然席上有的是太子有的是親王世子有的是普通官吏有的只是庶民,但既然大家都是朋友,又在酒席之上,也不顧忌什麼高貴低賤、上下有別,喝得很是盡興,眼見酒到半酣,更加肆意,連平素不大喝酒的女眷都紛紛試起酒來,結果……

頭一個醉倒的人是芫芫。妻子醉酒,澹臺拓自然要送回去,說是去去即回,最後直至散席也不見人影歸來,想想……可能是被妻子困住了,不過嘛……大家都是有家有口有情人的,能夠體諒得到這點,也就不計較了。

第二個醉倒的人是鄭宓。鄭宓醉酒,太子很是關心,吩咐“蘭薰院”主人整理出一間客房來,他親自攙扶人進去歇息。女孩兒醉酒,格外嬌氣,太子半天脫身不得,酒席因此又少了兩個人。

人數驟減,秦肅夫婦看看天色不算早了,於是也起身告辭。

這樣一來,席上就剩下趙雋夫婦、季允和趙倩,這四個人中至少有一半是喝不了酒的,再喝下去也沒多大意思,於是散席。

散了席,沐夏先打發夫婿去洗浴,自己則吩咐下人收拾殘席,打掃衛生,一切停當,浣紗也已準備好她的洗澡水了。

泡了個香香的花瓣浴出來,走進臥房,沐夏一眼便看見倚在牀榻上,似乎……在等她的夫婿。

沐夏只覺得心口喀嗒一聲,立時猛烈地跳動起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緊張些什麼,都老夫老妻了不是?

“夏兒,過來呀,站在門口做什麼呢?”趙雋招呼了下妻子,見她愣愣的似乎不曾聽見的樣子,乾脆下牀走向她。

今天的她,好香……

趙雋俯身抱住芳香、柔軟的人兒,深深嗅一口她的味道,不禁如癡如醉。

“世子……今夜不到書房裡睡了麼?”她在他懷裡問,聲音好輕好飄。

“太子在等鄭姑娘清醒,暫時借用了爲夫的書房——”他解釋,然後語氣忽轉,可憐兮兮而又曖昧十足地問,“愛妻,爲夫已是無處可去,你且收留爲夫如何?”

“夫君錯矣!”沐夏抿抿嘴,伸手指指窗邊他去年睡了兩個來月的竹榻,“夫君怎會無處可去,您忘記它啦?”

“我早應該拆了它……”他貼在她耳邊,嘴裡喃喃低語。

“什麼?”她恍恍惚惚地問。

“我說……夏兒,爲夫今夜可不可以不必睡竹榻?”

“可以!”

咦?噢!

他不敢高興太早,又小心翼翼地問,“夏兒,你意思是說……爲夫今夜可以睡在牀榻上?”

“嗯……”

這好事來得太輕易,令人不敢輕信哦!

“那麼愛妻呢?”他謹慎地問。

“我麼……”沐夏瞥一眼竹榻。

“秋天夜涼,爲夫不許你去睡竹榻!”他未卜先知,馬上反對。

“那麼……夫君想要何爲?”她嘴角微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爲夫想要……”他抵擋不住她的笑容,她的眼神,熾熱的吻落在她的耳垂、頸項,如火的氣息拂動她耳邊的秀髮,“鴛鴦瓦冷霜華重,翡翠衾寒誰與共……夏兒,愛妻,你忍心麼?”

忍心?還是——不忍心?

她根本還沒有說出答案,他也根本等不及她的答覆,熱烈的吻已經輾轉滑到她的脣上,並迅速轉爲深切綿長密不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