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寨。
曾經,江南六大頂級宗門之一,勢力甚至僅次於同袍山的強大宗門,如今已然是一片蕭索荒涼。
以往的繁榮之景,夜間的山中華城,如今卻只剩三兩點孤燈殘火。其微不足道的爍爍之光,縱是百般努力,卻也連這座‘鬼寨’的一角,亦不能完全照亮。秋風瑟瑟,蟲鳴鼠祟,夜貓哭嚎,讓其更添一副由衷破敗之相。
甚至,便是連一向眷顧偏袒的皎潔月光,此刻,也懶得對其分出一抹餘暉。
曾經的一切,已然徹底煙消雲散,卻是一去不復返。世之無情、世之無奈、世之悲嘆,幻影破滅之傷,不外如是。
寨主房中。
“呵!終究...是我錯了嗎?”於窗前久力,看着窗外的黑暗,唐不笑眼神閃爍間,終於輕嘆一聲道。
自霸天吼死後,霸王寨在幾次的慘烈大戰之中,終於將渾厚的底蘊徹底拼光。甚至,莫說是宗門底蘊,便是連曾經不屑一顧的普通弟子,如今也只剩寥寥數人。全寨上下,算上他這個寨主,也不足二十之數。
“寨主!”沉默片刻,看着唐不笑甚是落寞的背影,二長老眼神閃爍間,開口道,“還是那句話,霸王寨,只要寨主不倒,便終將還有東山再起的一日。”
“是啊!”唐雲兒倒是臉色淡然,聞言也自點頭附和道,“女兒也認同二長老所言,只要阿爹依舊主掌霸王寨,縱有過去諸多失利,我們亦能再次打下不敗的根基。”
“東山再起?”卻見唐不笑緩緩搖頭,眼神閃爍間,又自輕嘆一聲道,“想要東山再起,又談何容易?”
“寨主!”見狀,二長老不由一怔,趕忙勸慰道,“莫怪屬下失言,倘若寨主就此沉淪不振,便是再有天賜良機,卻也終究遺憾錯過。畢竟,最終的勝利,只眷顧那些敗而不餒、執着不屈之人。”
“阿爹!”唐雲兒也趕忙提醒道,“縱然我霸王寨今日落寞,但以如今武林形勢而言,卻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哦?
聞言,不但是唐不笑,便是二長老也不由一怔,雙雙看向唐雲兒。
“首先,以霸王寨如今狀況,已然再不能吸引仇恨,對我們暗中發展實是一個良機。”眼神一閃,唐雲兒解釋道,“其次,同袍山一戰,江南武林格局再變,卻是再無任何龐然大物獨霸一方。即便是慘勝的同袍山,如今也絕不敢有所異動。”
“第三,這些時日,短短時間內,已然發生太多大事小情。”緊接着,唐雲兒氣息微微起伏,又自開口道,“阿爹大可藉此風浪暫停之機,仔細品味探尋一番,又未嘗不能從中發現諸多有價值的訊息。”
“呵!正所謂,謀定而後動,四兩撥千斤。”輕笑一聲,唐雲兒似是信心十足,又道,“畢竟,並不是所有事情,都要靠武力解決。真正的梟雄,必須懂得武智兼行、借力打力之手段。”
踏踏!
“呵!女兒,你到底是長大了!”聞言,唐不笑不由頓時面露微笑,老懷大慰間上前一步,輕笑一聲道,“你此番所言,當真令我倍感欣慰。”
“是啊!”二長老也不由眼神閃爍,讚歎一聲道,“大小姐到底是寨主的掌上明珠,雖是女子,卻是擁有如此王者之氣。”
只是,當唐不笑又將目光落在唐雲兒身後時,他的笑意卻是突然一瞬間消失。看着眼前的奇異男子,眼神閃爍間,卻是忍不住氣息一變再變。
如今他眼前之人,正是始終都陪在唐雲兒身邊,卻是挺直而立但又不發一語的叢林鴞。而面對唐不笑甚是厭惡、不善的目光,叢林鴞卻是一直都仿若無視,一副渾不在意之狀。這不由讓唐不笑,越發的惱火,心中滴血不斷。
是以一時間,隨着二人的目光再一次碰撞,一個居高臨下、冷冽無比,一個懶懶仰視、不爲所動,房間中的氣氛又自變得凝重起來。
踏踏!
見狀,唐雲兒卻是面色無波,緩步至叢林鴞身邊,一手搭在其肩頭,甚是溫柔地輕拍一記,這才讓叢林鴞的眼神瞬間改變。
“阿爹!女兒再說一次!”隨即,摸了摸叢林鴞的後腦,唐雲兒轉向唐不笑,甚至鄭重道,“我與鴞兒已是夫妻,不論阿爹認可與否,他如今都是你之家人。”
“只要鴞兒對我不棄,女兒亦對他永保真心。”又摸了摸叢林鴞的腦袋,唐雲兒眼神閃爍間,又自開口道,“同樣,鴞兒待我如親人,也必然視阿爹如至親。還望阿爹莫要只觀其貌,更要看到他的一片赤誠。”
“呃...寨主...”看了叢林鴞於唐雲兒一眼,二長老微微一頓,隨即又看向唐不笑道,“大小姐何等聰慧,既然她已做出選擇...寨主自是應當支持纔是...”
“呵!叢林鴞!”氣息又自起伏間,唐不笑不由瞥了二長老一眼,隨即看向叢林鴞,輕嘆一聲,竟是突然問道,“卻是不知,你之酒量如何?”
不戒寺,後山。
一塊青石上,無戒和尚好整以暇、盤膝靜坐,縱雙脣不住輕啓,卻是無經而誦。
踏踏踏!
不久之後,但見林中一道偉岸身影緩步而來,擡腳邁步間,歌聲入耳。
歌曰:非我無情,心死而已!非我無義,義在何方?非我笑蒼生,智高而已!非我戲江湖,寂寞而已!高處,風景獨好!
歌聲閉,拔神的身影,已然來到無戒和尚近前,兩人相隔不足一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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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施主到底還是來了!”眼皮輕擡,無戒和尚不由輕笑一聲,隨即緩緩開口道。
“是!”揹負雙手,拔神微微點頭,瞥了無戒和尚一眼,眼神閃爍道,“若我此來毫無意義,就算你躲入不戒寺中,亦無絲毫用處。”
“阿彌陀佛!恕貧僧直言,若貧僧當真躲入寺中,任施主手段再強,卻也必定無可奈何。”微微搖頭,無戒和尚不以爲然道,“我佛的能爲,還勸施主莫要小覷。”
“是嗎?”聞言,拔神不由頭顱一歪,甚是不屑道。
“呵!阿彌陀佛!”卻見無戒和尚輕笑一聲,面色淡定無波間,卻是直接轉移話題道,“口舌之爭,着實意義不大。時間所限,還是談論正事吧。”
“在這之前,我有一問。”瞥了無戒和尚一眼,拔神也無意與之爭辯,開口問道,“同袍山一戰,那一十一個黑衣人,想來便是大師傑作。是嗎?”
“沒錯!”只見無戒和尚毫無隱晦之意,竟是直接點頭道,“無戒十二子,正是貧僧麾下!而當時,只不過僅有十一。”
“呵!那第十二...想來就是那隻小獨狼了?!”微微一怔,拔神忍不住輕笑一聲道。
“獨狼雖小,又不合羣,但越是如此,將來便越有可能成爲一代狼首。”無戒和尚微微點頭,但沉默片刻,卻又不忘提醒道,“因此,施主如此小覷之心,似乎頗爲不智。”
“呵!狼首?!”但拔神卻依舊不以爲意,又自輕笑一聲道,“若當真有此可能,或許,屆時我會與大師共飲相慶!”
哦?
聞言,無戒和尚不由一怔,頓時忍不住一副詫異之色。
“說吧!對於我,你到底知曉多少?”又自瞥了無戒和尚一眼,拔神再不理會其難解眼神,直接回歸主題道。
“勸你一句,在我面前,還是莫要頑皮!”眼中厲色一閃,拔神氣息微變道,“否則,縱是魔鬼佛仙,亦要飲恨收場!”
“問吧!”不由眉頭一挑,無戒和尚眼神閃爍間,甚是乾脆道。
“大師智慧如此,又如何不知我之問題?”但拔神卻是頭顱一歪,不無戲謔之意道,“正如大師方纔所言,時間限制,還請大師直接說出答案。”
“阿彌陀佛!”眼角猛地一抽,無戒和尚不由微微一怔,沉默片刻間,竟是突然反問道,“在施主看來,你與歐陽星馳相貌,可是相似?”
“縱有相似,卻是不多!”忍不住氣息又自起伏,拔神緩緩開口道。
“何爲多?何爲少?”眉頭一挑,無戒和尚又問道。
“呵!莫說骨血相傳,便是天涯路人,相貌極近者,又豈在少數?”見拔神不語,無戒和尚又道,“若僅以相貌識人,天下兒女,只怕大半不在親生。”
“如何證明?”氣息再變,眼神閃爍間,拔神終究忍不住問道。
“阿彌陀佛!”只見無戒和尚無語地搖搖頭,瞥了拔神一眼,眉頭一挑道,“此等小兒科之事,以施主之智,何來問我?”
“你究竟是誰?與毒宗,究竟是什麼關係?”頭顱一歪,看了無戒和尚好一會,拔神眼神閃爍間,又問道。
“呵!我是誰?”但見無戒和尚突然輕嘆一聲,竟是突然間一副迷茫之狀,看着自己手中佛珠,更似是喃喃自語道,“我究竟是誰?這個問題,我亦曾無數次詢問我佛,只是至今都未得到答案。”
踏踏!
“如此結果,或許是我佛法不精無法領悟,或許是我心中無戒不得認可,亦或者是我自限迷障不願解脫。”緊接着,無戒和尚周身一片頹敗之氣,卻是躍下青石,轉身邁步道,“總之,此時此刻,我的確不知我究竟是誰?”
哦?
見狀,拔神不由一怔,看着緩緩離去的無戒和尚,竟是一時間生不出阻攔之意。
呼!
踏踏!
“呵!禿驢演技,着實不差!”站立良久,拔神也自轉身邁步,眼神閃爍間,不由輕笑一聲道,“出手殺之,未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