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城中的百姓飢腸轆轆地起牀,無一不發現自家門口放着一袋沉甸甸的米。早已餓得發虛的他們看左右無人,慌忙把那米拖進屋子裡,關好門窗。眼下,他們管不了這許多,趕緊下鍋做飯,把這米吃到肚子裡纔算是萬無一失。
和百姓的歡天喜地截然不同,那米商劉福卻是眉頭緊皺。一大早便有人來彙報說,昨夜把守倉庫的人遇襲,倉庫中的大米不翼而飛。劉福大驚,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尤其是現在一兩米和一兩銀子等值的時候。他忙不迭地趕到了刺史府,見到了雲州刺史高保。高保聽到這件事,也是愁眉不展。
劉福看了看他,道:“高大人,此事還需你出面啊。”
高保應道:“自然,本官會即刻派兵查探此事。不過,劉老弟,此事若是被上面的人知道了,還需要你多多爲我美言啊。”
劉福放下手中的杯盞,淡然道:“那要看高大人所做的事值不值得劉某開這個口了。”
“劉老弟放心,本官即刻派人去查,有任何的情況一定讓人到劉老弟府上一一告知。”高保保證道。
得了高保的保證,劉福才慢悠悠地起身離去。
高保想到劉福背後的那人,不敢怠慢,即刻便吩咐人查了下去。
客棧之中,百里奚和等人睡得正香。昨夜一夜幾乎沒閤眼,今早上沾牀就睡着了。突然,一陣喧鬧聲傳來,隱約有砸桌子摔椅子的聲音。百里奚和頓時清醒了過來,到門邊將門開了一條小縫,就看見下面的廳堂裡站着一隊士兵,正在打砸桌椅。店家和他那大着肚子的娘子縮在一個角落裡,嚇得瑟瑟發抖。一旁,放着一袋滿滿的大米。顯然,這兵士是衝着這大米而來。
隔壁房間的門吱呀作響,沅天洛走了出來。百里奚和也緊跟着她的腳步,出現在樓梯口。
下面的人並未留意他們,其中一人揮舞着手中的棒子朝那店家走了過去,邊走邊獰笑道:“說!這糧食是誰給你們送來的?”
那店家磕頭如搗蒜,道:“軍爺,草民不知啊,今日一早這袋米就出現在小人家門口了。至於是何人送來的,草民的確是不知道啊。”
那兵士一棒子打在旁邊的桌子上,那桌子應聲斷爲兩截。那人威脅道:“你若是再不說實話,我可不敢保證下一棒子會不會打在你的身上,或者,是你娘子的肚子上?”說着,他拿着那棒子在那女人滾圓的肚子上比劃着,其中的威脅意味,不言自明。
那女人嚇得一個勁兒往後縮,卻沒有任何退縮的餘地。店家仍是一個勁兒地磕着頭,說自己的確是不知情。他的額頭早已磕破,鮮血順着他的臉往下流。他卻顧不得疼,仍舊磕着頭,希望這兵士能饒他一命。
百里奚和悄聲對沅天洛說道:“這雲州的士兵,爲何如此猖狂?”
“下樑歪,自然是因爲上樑不正。正是因爲當政者胡作非爲,這些下面的人才如此肆無忌憚地欺壓百姓。原本,我還想着隱瞞身份,順藤摸瓜,現在看來,若是不給他們一些威懾,這雲州的百姓,可就有苦頭吃了。既然如此,我不妨敲山震虎。”說着,沅天洛走下樓梯。
二人刻意踏出來的聲音驚動了那些兵士,他們掉轉頭,看着沅天洛和百里奚和二人,道:“喲呵,這是誰啊?”
沅天洛看也不看他們,眼神瞥向一邊,並未搭理他們。百里奚和亦是如此。
那店家忙擡起頭,對着那兵士說道:“軍爺,他們是在小店住宿的客人,初來乍到,不懂規矩,還望軍爺莫要見怪。”那店家邊說邊用眼神示意沅天洛二人對這兵士和善一些。如此,也好免去一番苦頭。
沅天洛視若無睹,仍是對那兵士的叫囂置之不理。
那兵士幾時受過這樣的冷遇,當即暴跳如雷,揮着手中的棒子朝着沅天洛和百里奚和走過來,怒道:“你們這是在找死!”
沅天洛回過頭,直視着他,那眼神滿含威嚴,竟嚇得那兵士雙膝一軟,有想要跪下去的念頭。就連那兵士自己,也被自己方纔本能般的舉動嚇了一大跳。旋即,他便以爲沅天洛對他施了什麼妖法,惱羞成怒,揮着那棒子就朝着沅天洛砸了過來。
沅天洛身上是有幾分功夫的,當即閃身一躲,那兵士撲了個空,向前趔趄了幾步。
那兵士好不氣惱,獰笑道:“呵呵,有意思,那爺今天就陪你玩玩。”說着,便揮舞着那棒子朝着沅天洛步步逼近。
這一次,沅天洛並未躲閃,在那棒子快要砸到她的時候,伸手牢牢地抓住了那棒子,爾後猛地一腳踹在那兵士的肚子上。那兵士當即便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餘下的士兵見狀,如臨大敵,道:“你膽大包天!”
沅天洛面色冷然,道:“只怕真正膽大包天的,是你們。你們身爲府衙中人,理應處處愛護百姓,如今卻如此欺壓良民,我倒要問問你們,你們心中還有沒有王法?”
有兵士撲哧一笑,道:“王法?我們手中的棍子便是王法。兄弟們,上!”說着,便揮舞着手中的佩劍朝着沅天洛和百里奚和二人圍了上來。
然而,還沒等他們挨着這兩人的邊兒,就被不知哪裡來的黑衣人推倒在地。
緊接着,便聽到沅天洛冷冷的聲音:“對這些人,不必客氣。留他們一口氣讓他們能回去給主子報信也就是了。”
得到了這樣的命令,暗衛下手也就狠了些,不一會兒就揍得這些兵士哭爹喊娘,哀嚎一片。
“好了。”
隨着沅天洛的一聲命令,暗衛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幾個旋身便消失不見。
沅天洛居高臨下,看着倒在地上的兵士,道:“滾!”
那些兵士早已被揍得爹媽都不認識了,眼下見沒人打他們,還讓他們滾,當即跑了個沒影兒,那速度,連兔子也趕不上。
那些兵士走後,店家將地上的娘子扶到椅子上坐好,爾後朝着沅天洛二人走了過來,對着二人拱了拱手,道:“多謝二位相助。只是,你們這麼對待這些人,他們一定會來報復的。你們二位還是趕緊走吧。若是走得遲了,只怕就走不了了。”
沅天洛問道:“這雲州的兵士,一直都這般囂張嗎?”
那店家點了點頭,道:“這些官府中的人,哪有不囂張的呢?你二人還是快逃命去吧。”
沅天洛笑了笑,道:“店家,你家娘子方纔受了驚嚇,你還是扶她到後院臥牀靜養爲好。至於這裡,就交給我們。你放心,我們一定會讓那些人賠償這些損壞的桌椅。”
那店家仍是愁眉不展,道:“你二人這是說什麼胡話呢?讓他們賠我的東西,簡直是白日做夢。你二人初來乍到,不知這雲州的險惡,還是趕快出城,逃命去吧。”
百里奚和上前一步,道:“店家,剛纔這好一番折騰,我都餓了。店家不知舍不捨得弄些米下鍋喂喂我們的肚子啊?”
那店家長嘆一聲,道:“唉,我也是糊塗了。得罪了他們,現在即便是逃,還能逃到哪兒去呢?倒不如吃頓飽飯,安心上路。你們等着,我這就去準備飯菜。”說着,他拿袖子擦了擦眼睛,攙着他的娘子到後院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沅天洛嘆道:“這雲州以往究竟是如何險惡,竟會讓這店家害怕至此?”
百里奚和撇了撇嘴,道:“這十幾年,慕容熙那個老混蛋也就只顧着對付你了,這些事,他管都不管,又能好到哪裡去呢。”
“一個人的私心,竟可以大過天下人麼?”慕容熙爲了一己私慾,將月徹百姓至於水火之中,當真是罪大惡極。
說話間,外面突然傳來一陣罵罵咧咧的聲音。不一會兒,便有一隊兵士推開門,氣勢洶洶地衝了進來。其中有原先被打傷的幾個人,見到沅天洛二人仍在,指着他們叫道:“就是他們!就是他們打傷了我們!”
百里奚和輕蔑地一笑,道:“怎麼?剛纔沒挨夠打,想帶着你的兄弟們也來嘗一嘗這捱打的滋味麼?你這麼急着捱打,問過你這些兄弟們的意見嗎?”
聞言,爲首的那人一臉憤怒,看服飾應該是這幫人的頭。他看着百里奚和,道:“但願到了大牢之中,你身上的肉能和你的嘴巴一樣利索。”說着,便示意身後的人上前抓住沅天洛二人。
沅天洛怒喝一聲:“站住!”
那上前的兵士頓時被這聲怒喝震懾住了,站在原地,帶着求救的目光回頭看着爲首的那人。
爲首的那人微眯雙眼,道:“爲何如此說?”
“不知我們犯了何罪,要被你們這般對待?”
那人大笑出口,道:“新鮮!老子在雲州待了十年,抓了這麼多年的人,還從來沒有人敢問我爲什麼。你,倒是第一個。只不過,這個問題我還沒想好,不如送你到陰曹地府去問問閻王!”說着,他抽出腰間的佩劍,朝着沅天洛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