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還沒等近得了沅天洛的身,那人便被攔腰扛起,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這暗衛的手上功夫,沅天洛是見識過的。那日在城門口,暗衛將那士兵一扔,便將結結實實的城門砸了個洞。而眼下,那人被扔在地上,蜷縮成一團,哀嚎不止。
百里奚和近身一瞧,道:“嘖嘖,腿上的骨頭斷成了四截,斷得倒還挺勻實。”
別的士兵一聽,當即嚇得面如土色。有些個膽大的叫道:“你居然敢打傷我們的人,就不怕刺史大人降罪嗎?”
百里奚和微微一笑,道:“實不相瞞,今日本公子鬧這一番動靜,就是想讓那高保親自來見我。你不妨替我傳句話,讓那高保速速來此,若不然,本公子可不敢保證這雲州會發生什麼邪乎兒的事!”
那些人慌忙擡起地上的人就走,連頭都不敢回,頃刻間就跑了個精光,就好像後面有什麼怪物追着他們似的。
這時候,那店家的飯也做好了。趁着那些人離開,那店家忙把飯菜端上了桌,眼含熱淚,道:“二位快些吃吧,吃了好……”原本他想說“吃了好上路”,可是又覺得說出來不吉利,當即便止住了話,使勁地擦着眼淚。
沅天洛見狀,道:“店家,你不必擔心,且去照顧你娘子吧。等一會兒那高保來了,我定會想他討要你這損失的桌椅錢。”
那店家直覺得沅天洛是瘋魔了,也沒再說什麼,抹着眼淚進了後院。
百里奚和看了看桌子上的飯,道:“這店家的手藝還真是不錯,聞起來就有食慾。”
沅天洛笑道:“快吃吧,下一頓可就沒這麼安心了。”
二人喚出暗衛,很快就解決了這一桌子的飯菜。
衆人吃完飯,暗衛仍是躲在暗處,並未現身。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一個聲音:“大人,我們就是在這客棧被打傷的。”
爾後,便有一個身着官服,身材微胖的中年人走了進來,此人正是高保。他看着沅天洛二人,神色陰沉,道:“就是你們打傷了我的人?”
沅天洛勾脣一笑,道:“正是。”
那高保看着沅天洛神態自若的樣子,心裡止不住咯噔一聲。原本,聽到那些兵士的彙報,他是沒打算來的。可是如此非常時刻,出不得岔子,爲了求個安心他自己也就過來了。可是,眼下看到沅天洛並未朝他跪拜,他止不住一陣慌亂。難不成,眼前的人,真的有什麼背景?
高保面色恭謹,朝着沅天洛拱了拱手,道:“在下雲州刺史高保,不知二位尊駕姓甚名誰?”
百里奚和輕搖摺扇,道:“我們的名字,只怕你區區一個雲州刺史還不配知道。”
那高保冷笑一聲,道:“在下雖不才,卻也是雲州刺史。即便是朝廷大員來了,也不至於這般輕蔑於我。不知二位是哪個府上的,說出來也好叫高某見識見識。”
百里奚和輕輕一笑,將手中的摺扇合起來,朝上面指着,戲謔道:“大人不妨猜猜看。”
看着百里奚和如此鎮定,高保倒是心慌了,他試探性地說道:“尊駕是道臺大人府上的?”
百里奚和搖了搖頭。
高保咬了咬嘴脣,道:“閣下莫非是京城裡來的人?”
百里奚和點了點頭,道:“不錯,有點兒沾邊兒了,繼續猜。”
高保嚇得一個哆嗦,繼續道:“難不成閣下是吏部的人?”照理說,吏部每年都應當暗中考覈官員,以此來決定官員的任免和升降。雖說數十年來這一項規定並未認真執行過,可是眼下新皇登基,突發奇想會這麼做倒也有可能。
百里奚和搖了搖頭,手中的摺扇又朝上指了指。
高保壯着膽子繼續道:“您是丞相大人?”這裡雖遠離京城,但是南無疆新任丞相之職他還是知道的。只是這南無疆歷來剛正,和眼前這人的行事作風倒有幾分相像。由此,高保便有了這個猜想。
百里奚和仍是搖了搖頭,手中的摺扇仍是向上指着。
那高保一陣心悸,丞相再往上可就是陛下了啊。難不成,眼前的這人,竟是當朝陛下麼?他驚叫出口:“陛下?”
百里奚和點了點頭,拿摺扇輕輕地敲了一下高保的腦袋,道:“孺子可教啊。”
那高保被他這麼一敲,頓時反應過來。新皇是女的,可眼前的這兩個人可都是大男人啊。這兩個人問了他這麼大一會兒,還說自己是皇帝,這不是拿他尋開心麼?高保頓時惱羞成怒,指着百里奚和道:“放肆!你竟敢假冒當朝陛下,該當何罪?”
百里奚和看了看他,道:“我什麼時候說我是陛下了?”
“哼,現在還想抵賴,晚了!剛纔你口口聲聲讓我猜你的來路,還一直示意我往上面猜,還說自己是陛下。這話,本官可是聽得清清楚楚,你無論如何也是賴不掉的。”
百里奚和輕輕一笑,道:“我說我們是陛下的人,可沒說我們就是陛下啊。實不相瞞,我們二人是陛下派出的密使,專門來探查雲州此次饑荒的詳情。”
高保聞言,冷哼一聲,道:“二位既然說自己是陛下派出的密使,空口無憑,還是拿出證據來的好。如此,方可讓人信服。若是拿不出來,可就莫要怪本官不客氣了。”
百里奚和探手入袖,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聖旨,道:“你確定你要看?”
高保有幾分猶豫,以他這個級別,是沒有資格親自觀看聖旨的。若不然,便是大不敬。可他對沅天洛二人的身份存疑,當即便要將聖旨拿在手中。
百里奚和將聖旨拿得遠了一些,道:“高大人,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若是執意要看,這可是殺頭的大罪。”
百里奚和這樣的舉動,在高保的眼裡就成了做賊心虛。他嘴角微翹,得意道:“自然是要看的。”說着,便上前一步,抓過了百里奚和手中的聖旨。
高保打開一看,傻了眼,這聖旨,是真的。他當即嚇得癱坐在地上,嘴脣顫抖不已,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突然,他跪倒在地,將手中的聖旨舉過頭頂,道:“下官魯莽,望上使恕罪。”
百里奚和的神色突然冷了下來,連帶着聲音都冷了幾分:“高大人,據我所知,以你區區一個雲州刺史,是沒有資格親看聖旨的。可是,今日,你明知故犯。該當何罪?”
那高保嚇得面如土色,道:“是下官魯莽了,任憑大人處置。”
百里奚和輕嘆道:“處置就算了,只不過我二人住在這客棧,缺衣少食,實在是諸多不便。不知高大人可不可以通融通融……”
那高保心神領會,當即滿臉堆笑,道:“大人的意思,下官明白。此處的確是簡陋了些,哪裡配得上大人的身份。不如這樣,二位大人且隨我去府衙居住。不是在下自誇,這雲州城中,最舒服的地方莫過於我的府衙了。二位大人,意下如何?”這二人既然有意示好,他不妨送個人情。
百里奚和笑了笑,道:“大人當真是通透之人。”
“那就煩勞二位收拾收拾東西,跟下官走吧。”
百里奚和突然有些爲難,道:“走可以,只不過你那幾撥人將這店家的桌椅毀了個精光,若是不做賠償,只怕這些百姓會以爲我們作威作福,不將他們放在眼裡呢?”
“他敢……”話說了半截兒,高保意識到不對,忙止住了將要說出的話,改口,道,“大人所言甚是。下官這就將損壞的銀錢盡數付與店家。”說着,便命人將錢送到後院給店家。
爾後,高保看着百里奚和,道:“大人,現在可以走了嗎?”
百里奚和點了點頭,道:“可以了,高大人頭前帶路吧。”
於是,在高保的指引下,沅天洛和百里奚和二人便住到了高保的府衙之中的一座小院內。這小院之中,假山池水,亭臺樓榭,一派富麗堂皇的景象。而像這樣的小院,在高保的府衙之中不下十個。高保走後,百里奚和一掌拍在廳堂中的琉璃桌上,道:“看來,這高保還真是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將這府衙打理的,都快趕上皇宮了。”
二人不知道的是,高保從這裡離開後,便到密室之中見了一個人,城中最大的糧商劉福。高保恭恭敬敬地將這些事一一說給了劉福聽,那劉福聽了,道:“我總覺得,這二人來者不善啊。”
高保聽了,道:“何以見得?”
那劉福沉思了一番,道:“這二人挑釁你手下的兵士,從而引出你,一切做得水到渠成。只是,若他二人一開始便想向你示好,爲何還要繞這麼大的圈子呢?”
經劉福這麼一說,高保也覺出幾分不對來。若這二人一開始就想向他示好,又怎麼會打傷他的人呢?如此,就不怕與他交惡嗎?既然從道理上說不通,那就只能說明這件事內裡有古怪。
突然,那劉福從椅子上站起來,面色冷寂,道:“既然來者不善,也就莫要怪咱們心狠手辣了!一不做二不休,殺了這二人,便可高枕無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