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
江才情連續幾日給夜未央輸送真氣,耗損過多,精神明顯有些不濟。天道再也看不下去了,冒死上前,勸道:“少主,您不能再消耗內力了,否則身體會吃不消的。”
“滾!”江才情看也沒看他。誰阻止他救人,他都不會給予好臉色,沒動手是因爲不想節外生枝。
天道膝身半跪於地,繼續諫言:“少主,我並不是阻止您救他,只是以您目前的身體狀況,很難支撐下去。到時您不僅救不了他,也會跟着一起殞命,得不償失。您,去求求閣主吧。”
江才情聽了這話,扭頭看向他,“姐姐?求她做什麼?”
“閣主的功力在你之上,一定有辦法化解公子體內的劍氣。雖然您與她鬧翻了,但我相信只要你說幾句好話,她一定會幫你救公子的。”
江才情眼睛一亮,“對!你說得對!姐姐她可以救未央……”
夜未央一直醒着,聽了這話,很不贊同:“小白,別傻了。神無赦她恨不得一掌拍死我,怎麼可能救我?”
“不!閣主自小就非常疼愛少主,對於少主,她是有求必應。只要少主不再仇視她,就一定有希望。”天道斬釘截鐵地道。
“好,我們這就去天涯閣。”江才情的愁容漸漸淡去,看着夜未央,“未央,你放心,我一定會讓姐姐救你的,你一定不會死。”
夜未央氣色比之前好多了,說話不再那麼斷斷續續,但對於去天涯閣一事,還是有些信心不足,“小白,不是我打擊你,我真的不想走這一趟……神無赦她是個倔脾氣,打從十年前第一次見面,她就沒給過我一次好臉色。我這條薄命,經不起這麼來回折騰,你還是讓我安安心心地在這裡躺着吧,熬不過去了見閻王也好……”
“不行!”江才情眼睛一瞪,盯着夜未央,好像要噴火。
夜未央被盯着發毛,翻了個身,嚷道:“好好好,去去去去去!”背對着江才情,暗自捂着胸口,強忍疼痛。
得知夜未央要去天涯閣,一衆屬下都有些不放心,勞桑心更是堅定地表示要一同前往。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吵得夜未央甚是頭疼。
“別吵了,一個也不許跟着!”
勞桑心愕然:“可是……您之前去一趟,莫名其妙的武功就被廢了,這一次若是……”她沒有再說下去,心中擔憂之情顯而易見。
夜未央嘆了口氣,道:“正因爲如此,我纔不能讓你們跟着,你們若去了,只怕比我更危險。神無赦能殺我,也一樣能殺你們,小白能護我周全,卻未必能護得了你們。我不能讓你們冒這個險。”
勞桑心還想再說什麼,又聽夜未央道:“若你們實在不放心,就讓天道跟着吧。否則……我就不去了。”
衆人拗不過夜未央,只能隨他的意讓天道跟着。勞桑心想的周到,準備了一輛大馬車,車裡鋪滿了棉花,夜未央躺在裡面既舒服,又不會因爲路程顛簸而扯動傷口。
天道駕着馬車,離開了糊塗堂。
第十三天,武林莊。
孟傳心回到武林莊時,家裡多了兩位客人,霍春秋和莊伏樓。猛一看見莊伏樓,她整個人就僵立在了當場,盯着對方,睫毛閃動,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衆人看着這兩人,感覺氣氛有些尷尬,桑引言正欲開口說什麼,孟傳心卻扭頭看向另一方的霍春秋,語氣淡定地問道:“你們怎麼會在這裡?”只是瞬間,她就轉換了心情,彷彿從未發生過那件事。
霍春秋道:“我們聽你說小孟受傷了,便來看看他……”
“所以,那天他也在場吧?”孟傳心打斷霍春秋,語氣冷冽。那日,她被幾個土匪糾纏,幸得霍春秋相救,雖距離遙遠,她還是能感受得到樹後有人藏身。現在想想,幸虧當時她因爲急於離開而沒有揭穿,否則,他們雙方都會不知所措吧。她冷笑,看向莊伏樓,道:“既然沒打算相見,又何必來這裡?”
莊伏樓面色難堪,站在那裡一言不發。雖說他來武林莊之前已經做好了面對孟傳心的準備,然而真見了她卻又不知如何是好。他拋棄孟傳心不假,但孟傳心欺瞞他也是事實,這場糾紛本就沒有誰對誰錯,但在雙方的心裡,彷彿都是對方的錯,誰也沒有考慮到對方,才導致今日相見無言。
孟傳心見莊伏樓無話可說,撇過頭去,緊咬嘴脣,心中強忍着傷痛。
桑幼憂瞧着,於心不忍,將孟傳心拉到一邊,低聲道:“表姐,我知道你痛恨莊伏樓,我們也都不喜歡他。可是,霍春秋說,莊伏樓去找過神醫水連環了。你也知道,二表哥的傷我們都無可奈何,只能將希望寄託在神醫身上了。神醫是莊伏樓的師妹,只有他知道她的下落,所以,姑姑和姑父纔會讓他進莊。爲了二表哥,你一定要忍一忍。”
孟傳心聽了這話,微微動容,問:“神醫來了嗎?”
“沒,莊伏樓是一個人來的。我們正要問他,你就回來了。”桑幼憂說完,輕咳兩聲,轉身看向莊伏樓,問道:“莊伏樓,你還沒說神醫去何處了?”隨着她的問話,衆人都將期盼的眼神看向莊伏樓。
莊伏樓面有愧色,道:“抱歉,我也不知道師妹在哪裡。我在師妹住的地方等了三天,她一直沒有回來。”因爲心中放不下孟兄弟,便趕來這裡了。這句話,他當然沒有說出口。見衆人不自覺地露出失望的神情,遂又道:“她出去採藥,應該很快就會回來,我會再去芳草閣等着。”
“這樣也好,你就守在芳草閣。”孟凡塵看向孟傳聞,道:“吩咐武林莊所有的人,讓他們出去尋找神醫,我們雙管齊下。”孟傳聞收到指示後,出門安排人手去了。
莊伏樓想了想,對衆人道:“我可以去看看孟兄弟嗎?”
幾人一同來到孟傳情的房間。
孟傳情安靜地躺在牀上,睡顏憔悴,他的身體是熱的,人卻毫無知覺。
孟傳心鼻子一酸,道:“我原本是去找江才情來救他的,可是,江才情有事纏身來不了。如今傳情這般躺着,像活死人一樣,看着着實讓人難受,但願神醫能早日現身。”
莊伏樓上前一步,看着孟傳情,心裡也有些難受,粗聲道:“他是怎麼傷的?”
衆人都未言語,霍春秋代爲回答:“是被人悄悄送回來的,沒人知道他是怎麼傷的,傷勢太重,連孟莊主都無可奈何。”
霍春秋這話,原本就是在陳述事實,聽在孟凡塵耳裡,卻像是在貶低他的無能:枉他練了那麼多年的武功,竟然連自己的兒子都救不了。
孟凡塵聽後,臉色一沉,道:“並非是我救不了他,而是他不讓我救。他體內有一股奇異的內力,所有輸入他體內的真氣都被這股內力吞噬,哪怕外來的內力再深厚,也有吸乾的時候。然而,卻也正是這股奇異的內力,爲他懸着命,保着他氣息不斷。”
奇異的內力?難道是那絕脈在作祟?
莊伏樓聽後,想起了水連環對他說過關於孟傳情體內絕脈的事。遂從懷中掏出一瓶藥物,取出一顆,欲塞進孟傳情口中。還未靠近,卻聽孟傳心一聲怒喝:“你給他吃什麼!”
莊伏樓愕然,看向孟傳心,道:“這是師妹臨走時給我的藥,也許可以救孟兄弟。”
孟凡塵皺眉道:“她難道提前預知了傳情的危險嗎?否則怎麼會恰巧給你留下藥物?”
莊伏樓和霍春秋對望一眼,彼此心照不宣,都未曾將孟傳情身患絕脈的事說出來。對於這家人來說,孟傳情受此重傷已讓他們如此難受,若是得知他命不久矣,豈不是更加悲痛。什麼也不知,豈非是一種福氣。
不得已,莊伏樓只能說謊,“小師妹可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她說這叫百解丹,可以治療一切疑難雜症。原本是讓我自己留着以防萬一,現在救人要緊,就先給孟兄弟服下吧。”
“百解丹?”孟傳心半信半疑。
“小神醫醫術那麼高明,有這種藥也不足爲奇,我們要相信她嘛。試試也無妨。”霍春秋幫着莊伏樓圓謊。
莊伏樓見衆人不再反對,遂將藥塞進孟傳情嘴裡。衆人屏住呼吸看着,等了許久,孟傳情卻無絲毫變化。孟傳心不禁有些失望,“看來,這百解丹也救不了傳情。”
話剛落音,牀上的人突然睜開了眼睛,雙手緊緊地抓着被褥,青筋暴起,冷汗直冒,不停地打滾哀嚎。那痛苦的表情,就好似身體被萬蟻鑽咬,撕心裂肺。衆人心驚,紛紛圍了過去,“怎麼回事?”
“經脈逆轉?”孟傳心臉色變得蒼白,喃喃道。
“什麼?”莊伏樓不解。
孟傳心看着他,大聲道:“你這藥根本就不管用,反而加劇了傳情的疼痛,接下來的兩個小時,他會比死還難受!”
“我……不知道。”莊伏樓不知所措。他也沒想到這藥不管用,心中暗暗猜測:難道是因爲孟兄弟受了重傷的緣故?
“我們都出去吧,這種情況誰都幫不上忙,兩個時辰後他自會好的。”孟凡塵對衆人道。
莊伏樓和霍春秋還處在雲霧之中,聞言只得隨孟凡塵一起離開。
“傳情……”孟傳心走在最後,看着孟傳情痛苦的表情,有些哀傷。
“傳心……你不能這樣,對胎兒不好。”桑引言將孟傳心拉走,“放心吧,這兩個時辰熬過了,他就好了。走,娘給你燉些補品,好好養養。”
莊伏樓看着孟傳心從自己眼前離開,心一陣刺痛:她是想將孩子生下來吧?今後,他們兩人,只怕是真的再無瓜葛了。
兩個時辰後,孟傳情安靜了下來,躺在牀上,毫無知覺。桑引言見他渾身的衣服都汗溼了,遂讓下人給他換一身乾淨的。幾人懷着沉重心情,離開了房間。
莊伏樓覺得自己已經沒有留在這裡的必要了,便向衆人告辭,“我回芳草閣等着師妹,有消息我會通知你們的。”霍春秋也不想留在這裡,跟着莊伏樓一起走了。
武林莊分派出無數人去尋找神醫水連環,桑幼憂更是發動她的商業大軍,半個江湖的人,大江南北的生意人,無一不關注着神醫的去向。
然而,水連環就像是在人間消失了,杳無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