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事情發展並不如卡文迪所設想的那樣一帆風順。羅姆鎮在卡文迪回來後並未有任何實質的變化。落日酒館的二層有着十四間睡房,那裡是伯明翰家族現在居住的地方,老夫人也在這裡。
兩個多月過去了,落日酒館依舊沒有生意,約旦整日就是在前臺和佐佐一起打掃。而卡文迪則在陪着自己的母親卡斯曼.伯明翰夫人,一位感染了鼠疫導致眼盲的八十歲老嫗,所有在羅姆鎮的中老年人都會尊稱一聲老夫人。
而佐夫,拓夫,迪奧和伊珊曼達四人則在回到羅姆鎮的半月後再次離開君士底比城前往南大陸納考烏港口,正式運輸第一批白葡萄酒來落日酒館。伯明翰家族在羅姆鎮的戰鬥力只剩下佐佐一人。諾曼和莎儂坐在落日酒館門前的臺階上,手裡一人提着半瓶牛奶看着日落,莎儂滿意的伸着懶腰,偏頭問道:”今天晚上打算幹些什麼?你還是打算和佐佐去學怎麼用槍嗎?“
“是啊,反正閒着也是閒着,難道你又去偷帕特科諾先生的豬嗎?”
”不知道,或許去和約旦學學調飲料,將來可以學學調酒,畢竟你看約旦那傢伙,少說也有五十了吧,指不定哪天就死了,這酒館就是你我繼承了。“
忽然淡淡的煙氣鑽入諾曼鼻腔內,隨後一記暴慄敲在莎儂後腦。諾曼慢慢擡頭,叼着短煙的卡文迪交叉雙臂看着兩人:”小鬼們,約旦耳朵很好,如果被他聽見生氣調不出好的橘子汁我就抓你們去餵豬。挪個地方。“
諾曼眼裡直盯盯看着卡文迪右手兩枚在夕陽下反射着微光的戒指,不禁吞嚥口水,如果得到了這兩枚戒指,那麼自己就可以回去找爸爸媽媽了。他一直相信,自己的爸爸媽媽還活着,一切都是未知數,就算布琳身中一刀倒在自己面前,但只要亞瑟在,一切都不是問題,他可以解決任何麻煩。
在諾曼心裡,亞瑟已經不再是一個凡人,在經歷過精靈之森深淵一戰後,亞瑟在南大陸成爲其他種族的夢魘,那一戰中亞瑟帶着傑諾和安德魯以少敗多,以惡魔之勢挫敗獸人,地精,精靈,人類四族數百人,最後奪得舊神遺物。
從此巫師在納考烏地位上漲到普通人程度,可以隨意走在街上,購物,喝酒,唱歌都不會有人找麻煩。而那件事情在卡茲諾曼中以十傳百,一連講了幾年,在幼小的諾曼眼裡,自己的父親就是世上最強大的人。
首先,諾曼得想辦法偷回來這兩枚戒指。在羅姆鎮這兩個月他有試過在卡文迪睡覺時偷偷進入他的房間,結果還沒有靠近卡文迪睡的牀就被驚醒的卡文迪用槍射擊着狼狽逃出房間。從此諾曼再也不敢半夜進卡文迪房間。
卡文迪一屁股坐在兩個孩子之間,朦朧着雙眼看着對面的兩個大蓬裙牛奶女孩,深深吸了口星螢草捲菸,伸手在虛空中想要握住陽光。
”和你們說一件事。十年,給我十年時間,我會讓伯明翰的名字響徹在君士底比城,就像五十年前那樣,我們會成爲君士底比最大的幫派。酒,星螢草,甚至是槍支,這些生意我都會從卡爾,或者是別的什麼傢伙那裡搶過來。”
莎儂捂着自己腦袋,看着卡文迪的眼裡卻是有着光芒。他需要的一個歸屬,一個永遠不會拋棄自己的地方,如果伯明翰家族成爲了那樣的幫派,那麼整個君士底比城就無法忽視他,他再也不用一個人倒在冰天雪地裡苟延殘喘,靠着小動物血過活。
卡位迪繼續說道:”剛剛,莎儂有一件事說對了。“他頓了頓,頭也不回的伸手指向落日酒館內,透過窗戶,約旦正在那裡擦拭着桌椅,莎莉在幫着他。”約旦老了,伊珊曼達過兩年也四十了,傑夫就更別說了,佐佐佐夫不可能一直留在君士底比城,君士底比城歧視豬頭人,我會讓它們去管海上的生意,而迪奧,他要結婚了,這次他回來我就會讓他回去結婚,我們今後會趟着槍和血生活,別讓他摻和最好。現在你們兩個看看,我身邊還有誰?“
卡文迪伸手進棉麻西裝內口袋,想要再掏一支捲菸,卻發現已經沒有了,他砸吧着嘴:”十年之後,莎儂多大了?十八歲?諾曼十六歲是吧,在君士底比城14歲就成年了,到時候你們就是伯明翰最大的戰力。你們,現在要做的就是一件事,你們兩個,用三年時間,成爲羅姆鎮的街頭男孩。”
莎儂和諾曼對視一眼,諾曼興趣顯然欠缺,他聽到一半就不想聽了,躺在木製臺階上,將手裡喝光的牛奶瓶當作玩物向天上拋着。十年時間天知道他在哪裡,說不定早就拿回戒指,找到麗奇然後回南大陸了。莎儂一拍大腿:”什麼是街頭男孩,卡文迪老大?“
卡文迪將諾曼的動作收在眼底,他將右手中指上的希伯來戒卸下,刻意拋向空中,諾曼一看精神來了,坐起就想去抓戒指,結果被身高明顯佔優的卡文迪牢牢接在手裡:”諾曼,十年,十年這枚戒指我會自動還給你,前提是你要按我說的做。當然,你肯定不願意是吧,我給你另一個可行的條件,如果十年內你能殺掉我,不僅戒指是你的,我所有爲未來的準備和財富都是你的。“
諾曼皺着眉,剛想說自己不殺人,但想到現在的世況,在什麼都有可能的年代,沒有人會說自己一定會怎樣。諾曼很清楚自己做不到像父親那樣說到做到,說讓巫師站在陽光下自由生活就自由生活,自己沒有那樣的魄力。但自己有的是一股腦的堅韌,自己不會放棄奪回戒指,也不會放棄回到父母身邊。
”我真的會殺了你的。“諾曼聲音很小,在臺階上坐着的另外兩人卻是聽得清清楚楚。莎儂有些不樂意,但卡文迪卻是耐不住的喜悅,他從諾曼身上感到了認真勁,也感到了壓力,上一次有這個感覺時還是第一次遇到諾曼自己想要殺他的時候,那時候的諾曼僅靠一隻手就把自己掀翻在地,而他不過才七歲。當時自己留他一命就是看中了他的潛力,他能感覺到諾曼的身體裡睡着一個狂人,自己要做的就是喚醒這個狂人。他不知道的是,這股瘋狂勁來源於轟動南大陸的一級兇犯巫師亞瑟,如果不是布琳的教育,有着多年昏迷史的亞瑟可能會把諾曼教成一個戰鬥瘋子,一個比自己更加瘋狂的戰鬥人才。
兩人相處的這半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卡文迪一直覺得諾曼很多時候就和沒有經歷過風吹雨打的嬌嫩花朵一般,盲目嚮往理想狀態,認爲什麼事情都可以解決,但現在,諾曼竟然說出會殺掉自己這句話,單詞還沒有選擇想要這種模糊概念。卡文迪知道,諾曼這個極有潛力的傢伙開始認真了。
很有趣的訊號。卡文迪再也忍不住笑意,一邊大笑一邊回頭喊着:”莎莉,拿幾瓶烈一點的甘草水來,然後和佐佐說,去抓兩頭野牛,今晚吃好的!”
莎儂隔着卡文迪揪住諾曼衣服:“你是不是有病啊!卡文迪是給我們吃的,給我們住的好人,你居然說要殺了他?”卡文迪只是大笑,在老夫人病重後很久沒有見他有這樣的興致。諾曼一把推開莎儂:“可是我真的會殺了他。”
莎儂一聽牙齒都快咬碎了,撲到諾曼就滾到街上泥地裡,周圍的路人紛紛看向喧鬧的落日酒館,一時間,街上彷彿只留下了卡文迪的笑聲。
.......
羅姆鎮的夜來得比納考烏要快上許多,沒到五點街上就沒有什麼店家開着了,除了鎮裡面的兩家酒館外,裁縫店,雜貨店,肉鋪,馬廄都已關門。尋常來說,南邊那家顯然比卡文迪的落日酒館要熱鬧,只是今晚顯得不太一樣。
莎莉熱情洋溢的踩着鼓手的節拍跳着君士底比獨有的圓圈舞,身邊是興奮打節拍的莎儂和約旦,而幾張拼在一起的方桌上,佐佐大口撕着野牛牛腿,卡文迪和諾曼摟着肩膀興奮高歌,老傑夫在野牛牛肉旁撒着鹽巴,就連臥牀許久的老夫人,都讓卡文迪將她推到一層來感受如此氛圍。
八個多月來,伯明翰人壓抑太久了,他們需要一個宣泄口。擁有辛辣口味的甘草汁已經被喝了數十瓶,沒有酒讓人醉,但人人皆醉。
諾曼搖搖晃晃來到酒館外,一屁股坐在木製臺階上,煙味和肉味讓他頭暈目眩,他需要休息會,他有點想吐。不一會,莎儂也來到了門外,看見諾曼,莎儂不發一言的坐在諾曼身邊,遞了瓶昨日開過的牛奶給諾曼。諾曼也不客氣,接過來就喝,好不容易將嘔吐感壓下,才扭頭看向莎儂,他知道莎儂有話對自己說。
今日原本是風月夜,青色的月亮應該掛在高空,怎奈天陰,除了店鋪前用來照明的煤油燈外,一點光亮沒有。
莎儂猶豫着終開了口:“諾曼,你不用違心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我知道那兩枚戒指對你很重要,如果我將來地位高了,我會幫你要回戒指的。”
諾曼舉起牛奶瓶和莎儂提着的甘草汁乾杯,諾曼知道莎儂不喜歡甘草汁的味道,但因爲卡文迪說喝這個和酒的感覺差不多,莎儂才逼着自己喜歡甘草汁。
”莎儂,謝謝你了,不過,我還是想自己搶回來,我一直記得見面時卡文迪用槍射穿了我的腿,我會還給他的。好了,不說這個了,先想想卡文迪說的街頭男孩是什麼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