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瘋~~~了~~~”
不知道是第幾次從臨時總督府內爆發的充滿了怨憤的咆哮聲震得伊楓丹露城猛的晃悠了一下,總督府後院的一堵圍牆在一聲巨響後化爲無數的塵土飛散,一條壯碩至極的龐大身影‘呼’的一下從院子裡跑了出來,連蹦帶跳的瞬間跑出了老遠。大街上一羣從白露公國的貴族中徵召起來的日常巡邏的官兵傻乎乎的擡頭看着那條急速飛過的身影,無比景仰的叫道:“總督閣下跑得真快!”
滿臉鐵青的夏頡惶惶好似漏網之魚般蹦跳着跑出了七八個街區,這才重重的落在了一個街道拐角處,在一家茶點鋪前停下了奔跑的步伐。他眨巴着眼睛朝四周望了望,飛快的溜進了這家茶點鋪,找了個隱秘的小包房窩了起來。
愁眉苦臉的看着桌面上那杯香濃的紅茶,夏頡幽怨的用雙手託着下巴,在那裡發出無可奈何的長長嘆息聲。
無奈,人生到了這種地步,實在是無奈到了極點。他夏頡,堂堂大夏中部領的總督,麾下掌握着五百萬精銳蠻軍以及數千萬輔助部隊的大夏猛地候,居然被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逼得到處亂跑,還有比這更加無奈的事情麼?可是,誰叫前兩天自己和旒歆在溫習那種讓兩人都感覺不錯的嘴脣和嘴脣的摩擦運動時,被那鬼氣兮兮好似幽靈般到處亂晃的青殜給看見了呢?
蒼天在上,從前世的玄武夏侯一直到這輩子的猛地候夏頡,他可都是一個殺人放火不眨眼,談論起那些情啊愛啊之類的東西就傻眼的人物。難道,你要這樣一個從外表看上去就知道是‘粗人’的傢伙,向一個還沒成年的小姑娘進行青春期的生理衛生知識講座麼?
天地良心,若是夏頡真的向青殜解釋了什麼叫做兩情相悅,什麼叫做人倫大道,什麼叫做生肖繁殖乃至什麼叫做腦部腺體激素對人類肉體造成的微調之類的東西,保證第一個揮動着砍刀衝殺上門的,就是青殜的爺爺,那個在巫殿有着很老資格的青鶬!
但是,看看青殜那水汪汪的可憐巴巴的好似被遺棄小狗的眼神罷,當她怯生生的拉住你的衣角,無比天真、無比純潔的問你:“夏頡大兄,你爲什麼要咬旒歆姐姐的嘴巴?”面對這樣的人,這樣的問話,你還能怎麼辦?除了逃之夭夭,還能有什麼辦法?總之,夏頡是作不出那種鬼事情的,前世的狐朋狗黨之一的白虎,能夠通殺從一切年齡段的女子,可是他玄武夏侯,沒這份修爲,沒這份能力!
堂堂一中部領總督,被那豆芽菜一般瘦弱的小姑娘逼得只能倉皇逃離自己的總督府,這也太丟人了。
總督府後院那破碎的圍牆出口處,青殜皺着眉頭,可憐巴巴的說道:“爲什麼夏頡他見了我就跑呢?唔,旒歆姐姐,你爲什麼要和夏頡他嘴巴對着嘴巴呢?難道你們在練習某種必需要兩個人一起修煉的巫術麼?黎巫殿有這樣的巫法麼?”她可憐巴巴的眼神看向了站在一旁滿臉青氣的旒歆,旒歆翻了個白眼,只聽得空氣中響過一道極其刺耳的破空聲,旒歆轉瞬消失。
“啊?都跑了?”青殜嘴巴一癟,好似要哭出來。但是,她很快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舉起右手微笑道:“不要緊,他們跑了,還有你陪着我哩!乖乖的聽話,我一定會把你煉製成和太古毒龍有得一比的洪荒毒獸的。”她晃了晃右手,被她拎着尾巴倒提在空中的白有氣無力的看了她一眼,‘吱吱’的哼哼了一聲。‘啊呸’,白對着地面吐出了一口吐沫,那吐沫,是墨綠色的。
粘稠好似膠水的吐沫噴在了地上,青殜腳邊尺許方圓一大塊青石板在‘嗤嗤’聲中被那吐沫腐蝕除了一個深有丈許的窟窿。青殜眼睛一亮,點頭讚歎道:“毒殿毒功分爲十八層,白啊,你的唾液都能有三等巫毒的毒性了。嘻嘻,真想看到你體內帶上最高的十八等巫毒的樣子呀!”她寵溺的捏了捏白的小臉蛋,微笑道:“旒歆姐姐給你打下的基礎很好哦,用巫藥給你灌了一個金剛不壞之軀出來,真是太好了。嘻嘻,只有這樣,你才能慢慢的吸收我餵給你的那些湯藥,慢慢的讓你轉化爲洪荒毒獸啊!”
白有氣無力的擡起頭來,可憐巴巴的望了青殜一眼。青殜卻是將夏頡和旒歆逃之夭夭的不快意丟去了十萬八千里外,拎着白的尾巴,倒拖着他往自己佔據的用來做煉丹房的側廳跑去。一邊小步奔跑着,她一邊興致勃勃的叫道:“青蜮,青蜮,我叫你準備的千草千蟲千獸湯燉好了麼?唔,可一定要選最上品的材料,千萬不要給我偷工減料啊!”
青蜮,一名面色慘白,牙齒和舌頭卻不正常的泛出慘綠色光澤的大巫自那側廳迎了出來,他陰惻惻的笑了幾聲,歡喜的說道:“怎麼會呢?能夠有機會將擁有了如此強悍肉體的貔貅煉成毒獸,我怎麼會放過這樣的機會?青殜你真的是聰明呀,想到了這樣了好法子來煉製他。青殜你也真能幹,巫尊和猛地候對這小傢伙看得極重的,能夠借到手上任我們折騰,實在是難得呀!”
側廳的大門大敞開來,露出了裡面一個造型詭秘,好似三個骷髏頭拼湊在一起的大湯鼎。湯鼎下堆積了一大堆墨綠色散發出奇異腥味的骨殖,上面正燃燒着熊熊的鬼火。湯鼎內一大鍋的黑綠色粘稠的藥液正在‘汩汩’的翻滾着,每一個水泡炸開,都從裡面飄散出一縷粘稠的綠色煙霧。那煙霧習習升起,漸漸的扭曲成一條條毒蟲、毒獸的猙獰的面目。無聲的、但是能夠用神識感受到的淒厲慘嚎,充斥在這側廳內,遠遠的就有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陰森感順着毛孔滲入了身體,讓白猛的打了幾個哆嗦。
青殜大大的雙眼發出興奮的寒光,她興高采烈的抓着白的尾巴將他風車一般旋了幾圈,大聲笑道:“白,你看,千草千蟲千獸湯!用了一千種天地間最毒的藥草,一千種天地間最毒的毒蟲的毒液,一千種天地間最毒的毒獸的內丹汁液配置的極品毒湯!雖然沒有煉人湯那樣狠毒詭異,但是實際上毒性卻比煉人湯還要厲害一百倍!”她舉起白,親熱的在白的臉上狠狠的親了一口,笑道:“只要你能從這一爐湯藥中跑出來,你身上的巫毒起碼能升到第十六等以上!嘻嘻,真正是要趕上太古毒龍的毒性了哩!”
一旁的青蜮興奮得渾身都在哆嗦,他瘋狂的摩擦着自己的手掌,迫不及待的說道:“小姐,火候已經到了,趕快把這小傢伙丟進去罷!金剛不壞之軀加上萬毒之體,想起來就讓人興奮得想要殺人啊!哦呵呵呵呵呵呵,這小傢伙若是成功了,鐵定是我們黎巫殿最強的殺器!最強的毒獸!可不是每一隻野獸都有那種好運氣,讓巫尊將他們煉成金剛不壞之軀的啊!”
用力的點了點頭,青殜強行掰開白的嘴巴,好似填鴨子一般將他填了一肚子的巫藥,隨後‘咕咚’一聲將他丟進了湯鼎裡。白‘嘎嘎’尖叫了一聲,好似被開水燙過的青蛙,在湯鼎中手忙腳亂的掙扎起來。可是這湯鼎中的古怪湯藥粘稠得驚人,他哪裡掙扎得動?眼看着白好似陷進沼澤了一般,被那翻滾的藥液吞沒。青殜的眸子被兩團黑綠色的鬼火所代替,她無比高興的叫道:“白,你放心吧!你有三等毒性做底子,死不了的。有旒歆姐姐在,你也不會死,你就乖乖的在裡面修煉罷!”
側廳裡很快就圍上了一大票毒殿的大巫,他們一個個雙眸發亮的盯着那湯鼎,看他們那高興的模樣,好似今天就是過大年一般。
青殜一聲清喝,連同她在內,九名身上掛着九鼎標誌的大巫同時出手,一記記黑色的巫印帶着長長的幽光轟進了湯鼎中。那湯鼎內的湯藥立刻劇烈的翻滾起來,帶着白那白生生的身體在湯鼎中載波載浮,好似湯鍋裡的一個大湯圓,說不出的詭異。白只能齜牙咧嘴的朝那些圍觀的大巫做鬼臉,不斷的朝他們噴口水。可是那慘綠色的口水也都被巫印束縛在了湯鍋內,結果全用在了他自己身上。
茶點鋪內,夏頡終於無力的哼哼了一聲,拈起了一塊玫瑰松子餅丟進了嘴裡,低聲嘀咕道:“不錯,不錯,比起大夏那邊的點心,手藝要高了許多。唔,奴隸制社會的奢侈水準,果然還是比不上半君王封建半高科技文明殖民地社會的水平啊!”
正在感慨大夏和海人領地裡的各種文化層面上的差異呢,包房那包金裹銀密密麻麻的雕刻了數千朵玫瑰的房門無聲的被人推開,躡手躡腳好似做賊的赤椋悄然閃了進來,小心翼翼的合上了房門。看他那等模樣,簡直就是一個偷油吃的老鼠,哪裡像是大夏中部領總督的副官以及特勤局的一把手呢?
抓起桌上的茶杯給赤椋倒了一杯茶,隨手將那滾燙的茶水丟向了赤椋。夏頡笑道:“你怎麼身上的賊味越來越重啊?”
赤椋輕巧的反掌接住了那飛過來的茶盞,也不管裡面的茶水能夠將一塊肉都燙個半熟,揭開碗蓋一口就將那茶水吞了進去,得意洋洋的坐在了夏頡對面。他學着夏頡有時候不正經擺出的模樣,翹起了二郎腿,得意而輕鬆的抖動着大腿笑道:“大兄你叫我乾的這活計,不就是做賊麼?好消息,壞消息,各自有一條,你想先聽哪個?”
眨巴了一下眼睛,大手一抓,趕在赤椋伸手之前將桌子上碟子裡的玫瑰松子餅一把抓得乾乾淨淨塞進了自己嘴裡,夏頡含糊的笑道:“好的。”
赤椋拍了拍手,笑道:“好消息就是,中部領所有的當地貴族身邊,都被安插了我們特勤局的人。特勤局在各地設了五個分局,按照大兄的意思,分局的頭目都是由玄蛭二兄他們五人身邊的心腹擔任,一切消息都在大兄你這裡彙總。”
“唔。”夏頡吞下了嘴裡的玫瑰松子餅,故意又伸出手,在赤椋的手剛剛伸出不到一尺的時候,將另外一個碟子裡的百合酥一把抓了個乾淨,又塞進了自己的嘴裡。赤椋氣得‘哇哇’直叫,他出手如風,趕在夏頡再次出手之前,將桌子上生下的六個碟子全摟進了自己的懷中,這才得意而猖狂的仰天笑起來。
“嘿嘿!”夏頡摸了摸腦袋笑了起來,被青殜‘威逼凌迫’而變得無比鬱悶的心,終於開朗了起來。他笑道:“好消息,就這麼點?”
赤椋低下頭,從懷裡一個碟子裡舔了一塊兒雛菊瓣兒赤豆糕,一邊咀嚼着一邊含糊的說道:“唔,這是好消息的一半。還有一半就是刑天家的幾個家老,是如今的刑天家主祖父級的老人領了一支刑天家的精兵趕來中部領,如今正在路上一路看風景的逛過來。這些家老將負責大兄你還有刑天大兄、刑天二兄他們的安全。除此之外,他們不會插手中部領的任何事情。”
刑天厄的祖父級的人物?那都是老而不死,潛修了起碼五六百年的老怪物罷?如今的大巫的自然壽命只有這麼點時間,刑天厄的祖父一輩的人物能夠活到現在的,那肯定都是逆天級的強人啊!四大巫家這樣的存在,果然不能小覷了他們暗地裡的潛勢力。尤其是他們不會插手中部領的事務,這是讓夏頡最爲滿意的一點。想來也是,這樣身份這樣年紀的老人,他們才懶得理會這些在他們看起來不值一提的小事哩。
這樣一來,自己和刑天兄弟幾個的生命安全就得到了極大的保障!這可是最重要的。
“哈哈哈哈!”很是歡喜的笑了幾聲,夏頡眉開眼笑的問道:“那,壞消息是什麼?”
赤椋無奈的聳聳肩膀,本能的攤開雙手,於是乎他懷裡的幾個碟子同時‘稀里嘩啦’的落在了地上。他也不看那些碟子一眼,只是有點苦惱的說道:“領着刑天家援軍過來的,是刑天狴、刑天犴兩位。呃,那支援軍完全受他們控制,刑天家主的意思就是,如果我們無法控制中部領,刑天狴、刑天犴他們就會立刻接手這裡的事情。”
驚訝的看了赤椋半天,夏頡拍着額頭詫異的說道:“可是,我是中部領的總督罷?”
赤椋無奈的嘆息道:“可是大兄,這中部領的總督也是刑天家的安排的啊?那兩位手上有大王的王令,有刑天家主的手令,一旦他們覺得大兄你無法控制中部領的形勢,他們會立刻接手這裡的一切。”
“得了,我明白了。”夏頡很是鬱悶的在長背靠椅上盤起了雙腿,他沉重的身軀壓得身下用上好橡木雕成的靠椅‘嘎吱’直響。他有點無奈的說道:“我這個總督當得憋屈啊!孃的,刑天家還在考查他們的子弟,看看日後由誰來接掌刑天家不是?把那兩位塞到了中部領這裡來,他孃的,他們不會只會一個放手大殺來彈壓百姓的法門罷?”
赤椋無奈的攤開了雙手。實話實說,赤椋沒見過夏頡這樣的巫。伊楓丹露前一陣子的午夜騷亂,夏頡和刑天大風、赤椋等軍方首腦還受到了刺殺,這種事情攤在了其他的大巫身上,比如說相柳柔的身上,早就屠城了。可是夏頡呢?只是下令殺了一些上街亂竄的百姓。這可不是大巫的作風啊。刑天狴、刑天犴肯定是另外一種行事手段,只是這兩種手段之間哪一種好、哪一種壞,就難說清楚了。
用力的敲了敲面前的桌子,夏頡陰沉着臉蛋說道:“來吧,來吧,總之也是好事。若是再有人搗亂,就讓刑天狴、刑天犴帶人頂上去。哼哼,來到了中部領,還有他們看熱鬧的份麼?赤椋,你管好特勤局就是,暗地裡全盤監控整個中部領,就算我不做這個總督了。。。”
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夏頡沒多說什麼。做這個總督幹什麼?軍隊和個人實力纔是最重要的東西。五百萬蠻軍啊,蠻國最後的菁華都被夏頡徹底的掌握了,他還要求什麼?那些剛剛徵召來的輔助部隊,誰愛要拿走誰拿走去罷,他夏頡不在乎。
不過,考慮到刑天狴和刑天犴是刑天大風他們的競爭對頭,夏頡是不會這麼輕鬆的讓他們得到權力的。治理中部領,這件活計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每年也能給大夏提供大量的賦稅和各種礦石之類的東西,多少是一份功勞。尤其是有資格爭奪刑天家繼承人權力的三夥人都被派來了這裡,其中的用意可想而知。夏頡不想刑天大風他們在這裡失分。
過了幾日,當相柳家蚺軍的斥候都開始在伊楓丹露城內城外到處晃悠了,刑天家派來增援的軍隊終於趕到了伊楓丹露。
這路程趕得慢,可不是刑天狴和刑天犴的主意,而是隊伍中有一批太難伺候的祖宗了。刑天厄祖父級的老古董,他們要一路欣賞風景的晃過來,刑天狴、刑天犴硬是屁都不敢放一個,只能領着原本一日可以趕數萬里路程的軍隊慢吞吞的跟着他們晃了過來。
不過,他們來得還是很及時的,這支人馬剛露頭,蚺軍的斥候就立刻跑回了帕爾斯城。
這一次的增援,刑天厄也下了本錢,大夏軍部下屬戰力最強的御龍軍來了一成多、翔龍軍來了兩成,加起來也有將近四十萬戰力極強的高鼎位大巫。加上他們那些特別培育過的坐騎,這十幾萬精銳往伊楓丹露城邊上一駐紮,那個殺氣騰騰啊,伊楓丹露城大白天的都沒人敢上街了。每天都有數千頭雙翼飛龍在城市的上空胡亂的盤旋,哪個百姓敢上街辦事啊?
援兵到的那天晚上,夏頡在臨時的總督府款待援軍中的高級將領。陪着他一起出席的,還有白露大公以及一干公國的重要臣子。只是這羣人直接被無視了,根本沒人注意到他們的存在,他們只是很小心翼翼的縮在角落裡自得其樂,吃肉喝酒,同時提起耳朵聽夏頡他們的對話,不敢大意放過哪怕一個字眼兒。
坐在居中的主位上,夏頡舉起酒杯大聲笑道:“諸位家老,還有刑天四兄、刑天十七兄,遠道而來,辛苦。先乾一杯。”
這酒杯可都是特製的,都是用青銅灌鑄的一杯能裝一斗烈酒的大傢伙。都是大巫的體質,大廳內的人紛紛舉起酒杯,一個個毫不含糊的將那一斗烈酒喝得乾乾淨淨。白露大公他們一羣本地的貴族全傻了眼,一個個偷偷的看了一眼自己手上那大拇指頭大小的水晶酒杯,同時自卑的低下了頭。
刑天大風接過了夏頡的話頭,同樣舉起了酒杯高呼道:“諸位祖爺爺。。。還有,狴、犴。。。本家諸位叔伯兄弟,辛苦。”他恭敬的朝那坐在首賓席上的十幾名老人行禮微笑,隨後冷冷的瞥了一眼刑天狴、刑天犴,高舉起酒杯,將那一斗烈酒幹下。
大廳內的人又是羣起歡呼,紛紛舉杯痛飲。但是這一次,刑天犴就只是舉起酒杯放在嘴脣邊做了個樣子,反而是刑天狴笑吟吟的和刑天大風遙遙的互敬了一下,笑嘻嘻的飲盡了美酒。一旁的刑天犴冷冷的掃了一眼刑天狴,冷哼一聲,屁股一擡,朝旁邊挪動了一下身體,卻是一副不樂意和刑天狴共處一席的模樣。
“咳、咳、咳、咳。”那坐在最靠近主席的席位上的一名白髮老人劇烈的咳嗽了幾聲,骨架子廷高大,但是老得有點脫了形,皮膚緊緊的貼在骨頭上,有如一具大骷髏架子的他冷冷的瞪了一眼刑天犴,有氣無力的說道:“好了,小輩們熱鬧罷,我們這羣老不死的,就不參合了。”
一行十六個老人站起身來,那老人看着夏頡微笑道:“夏頡,你這友客做得不錯。老夫刑天筮,日後,就跟着你啦。嘿嘿,你家的那小巫女,今天怎生不在?”十幾個老人同時露出了詭秘的笑容,朝夏頡齜牙咧嘴的笑了笑,也不吭聲,在僕役的帶領下揚長而去,自己找地兒休息去了。
夏頡還沒弄清楚這刑天筮怎麼好好的突然問到了旒歆。他正要回答說旒歆和青殜正在後面聯手用千草千蟲千獸湯炮製白呢,卻看到這羣老傢伙齊刷刷的走了出去,不由得詫異的和刑天大風對視了一眼。刑天大風壓低了聲音,嘀咕道:“這些祖爺爺都老得不成樣子啦,脾氣古怪得厲害。和他們比起來,十三爺爺簡直就是天下第一的乖寶寶。所以,他們不管幹什麼、說什麼,你都當作理所應當的就是。”
以這些老古董的身份地位,出席這個宴會也就是走個過場的事情。能夠出席宴會並且喝下兩杯酒,已經很給夏頡和刑天大風面子了。
夏頡點了點頭,看到大廳內突然有點冷場的意思,急忙舉起酒杯想要說點什麼祝酒辭再把氣氛烘托起來。但是刑天犴卻已經奮然站起,冷不冷熱不熱的說道:“祖爺爺他們都去休息了,一路顛簸,我也累得狠。這酒,哪裡都可以喝,也不一定要在這裡。”
刑天犴朝刑天大風怪笑道:“大哥,你這次立下的功勞不小啊?我們兄弟幾個和蠻軍真刀真槍的打得個渾身是傷,還沒大哥你揀來的功勞大哩!嘖嘖,果然是好便宜的事情。”
刑天大風勃然大怒,他站起來指着刑天犴正要開口喝罵,夏頡一把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又把他給壓得坐回了原位。刑天犴‘咯咯’一樂,拍拍胸膛笑道:“兄弟們,走,我們去這城裡樂和樂和。一切開銷,都算十七哥我的!”高高的昂起頭來,刑天犴領了三五個親近他的直系兄弟以及近百個刑天家近枝的族人大搖大擺的走出了大廳,卻是一點兒面子都不留下了。
刑天狴微微一笑,長相清秀儒雅的他朝刑天大風微微頷首道:“大兄,一路上的確是辛苦了。犴他既然。。。兄弟我也就失陪了。”輕輕的笑了幾聲,刑天狴領了他的那一幫兄弟友客也拍拍屁股走人了,刑天大風的臉色立刻變得鐵青一片。
大廳內就留下了御龍軍、翔龍軍隨隊而來的軍官,他們也是刑天家本家的人,但是,輩份上都被刑天大風他們大了一輩或者兩輩。看到這幫子小輩年輕人如此劍拔弩張的模樣,他們一個個低着頭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就當作沒看到這些事情一般。大巫家優勝劣汰,爭奪權位時稀奇古怪的事情多了,他們有他們的原則,根本不會參合到年輕人的事情中來。
刑天大風長吸了一口氣,他的兩隻手按在面前的石案上,雙掌已經無聲無息的陷入了案面三寸多深。他嘴角抽了抽,陰沉着臉蛋正要開口罵人呢,夏頡卻又搶在他前面舉起了酒杯,開口笑道:“諸位叔伯前輩,夏頡是個粗人,安排下的招待怕是不和刑天四兄和十七兄的口味,故而。。。罷了,這是夏頡的過失,過得幾日定然親自向兩位兄長賠罪。諸位叔伯前輩還請不要介意,今日盡情歡樂就是。”
幾個在御龍軍、翔龍軍中地位最高,年齡最大,都是刑天十三那一輩份的刑天家旁支老人詫異的相互看了看,同時抖了抖眉毛,上下打量了一番夏頡以及在夏頡身邊擠出滿臉笑容的刑天大風,同時‘呵呵’大笑着舉起了酒杯。
觥籌交錯,大廳內頓時一陣的喧鬧。
飲了三杯酒後,夏頡又招呼着赤椋將準備好的歌女舞女都統統招進了大廳,頓時大廳內一陣嚶嚶嚦嚦、歡聲笑語。又有這西方地界裡特有的流浪藝人在大廳前的院落裡獻藝,弄了一些雜技雜耍、障眼法魔術之類的勾當出來。在大巫眼裡,這些勾當簡直不堪一提,但是勝在熱鬧喧譁,卻也把氣氛整個的烘托了起來。
最終,酒足飯飽,每個御龍軍、翔龍軍的將領都摟着或多或少的歌女舞女返回了給他們安排的宅院裡去。只有那些需要去營地裡輪值的將領,才吞着口水的趕回了城外軍營。這些將領看向刑天大風的目光,都變得很親近、很欣賞,讓刑天大風很是歡喜,連忙又擺出了一副謙虛的模樣將他們一一送出了大門,這才猛的吐出了一口氣。
夏頡和刑天大風肩並肩的站着,兩人同時仰頭看着天空的那一輪明月,突然‘呵呵’的笑起來。
刑天大風笑道:“夏頡兄弟,你,是我的兄弟!”他用力的拍了拍夏頡那幾乎有自己大腿粗的胳膊。
夏頡微微一笑,兩條長臂環抱在胸前,悠然說道:“大兄不用客氣。你我兄弟一體,自然榮辱與共。刑天狴、刑天犴今日如此做法,呵呵呵,對他們可不是什麼好事。他們也不想想,雖然我們都是一般兒初來乍到,對於中部領而言,我們都是外人。但是,我們手上掌握的軍勢比他們強。這裡。。。”夏頡用力的跺了跺腳,冷笑道:“這裡,是我們的地盤!由不得他們來爭功,分一塊油水去。”
刑天大風惡狠狠的說道:“自然!這中部領是我們的地盤,他們別想分出好處去。明兒個我就派人去把所有的礦山、農林、漁場這些值錢的物事收到手上,一根毛都不會留給他們,也不會給他們插手的機會。”
長臂探出,將那縮頭縮腦的想要從一旁溜出大門的白露大公拎在了手裡,夏頡朗笑道:“大公,你會配合我們的吧?”
白露大公被夏頡拎了起來,雙腳離地都有三尺高。他哆哆嗦嗦的強笑道:“當然,當然,能夠爲總督大人和刑天人辦事,這是,這是我們白露公國的榮幸!所有的礦山、農林、漁場、牧場,所有的商會、工場、作坊的賬本以及資料,往來的一應公文和借貸關係這些資料,全會交給總督閣下您來審查!”
刑天大風滿意的敲打着白露大公的腦袋,他笑道:“聰明!你放心,我刑天大風不是那種人。你乖乖的幫我辦事,我保證你全家的性命和榮華富貴。”
夏頡手一鬆,白露大公猛的落在了地上,他連忙帶着一干貴族小心翼翼的竄了出去。刑天大風給了他保證,但是白露大公還是有着朝不保夕的感覺啊!東部領那邊又傳來了極其恐怖的傳聞――那個佔領了東部領的惡魔總督,因爲自己幾個家人的損失,一怒之下,將帕爾斯城周邊的十八座城池屠殺一空!惡魔啊,這些大夏得人都是惡魔!
哪怕現在刑天大風表現得如此善良可愛,但是誰知道他什麼時候變臉呢?白露大公也看出來了,今天新來的那兩位年輕人,可不是什麼心慈手軟的善良主兒。尤其刑天犴身上的殺氣啊,就連白露大公這種沒有一點兒修爲的人,都能感受到刑天犴身上那近乎實質的殺氣!那得殺死多少人,纔能有這樣可怕的殺氣?
刑天大風笑嘻嘻的看着白露大公一行人逃走,他扭頭看向夏頡,看到夏頡正對着月亮張嘴吸氣,不由得詫異的問道:“你幹什麼?修煉麼?有對着這玩意的修煉的麼?祝融家倒是對着太陽吞吸太陽真火,可從來沒聽說過有人用這玩意練功的。”刑天大風心中詫異啊,這月亮才上天沒幾年,又不是先天的星辰,哪裡會有什麼靈氣讓人利用?
‘嘿嘿’笑了幾聲,夏頡可沒說他在學習前世裡自己知道的那些狼人和血族的修煉法門好玩。他只是很深沉的說道:“我想到了一個讓你家老四和十七去折騰的好法子,就是,不知道你的意思如何。”
刑天大風眉頭一挑,樂道:“什麼法子?”
夏頡有點陰損的說道:“艾葦的事情。。。相柳家不會這麼善罷干休,我也不會。青殜那丫頭手太黑,殺了他們家的前輩友客,這份仇怨,可是大了啊?加上我又往東部領的邊境那邊派了點人手過去,加上這幾天有蚺軍的斥候在城裡出沒,你覺得。。。”
刑天大風也不笨啊,他是一點就通,立刻歡喜的叫道:“哈,讓那兩個傢伙和相柳柔去玩命?好主意!”
聲音太大,刑天大風猛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小心翼翼的朝四周看了看,‘嘿嘿’笑了幾聲。
兩人正在這裡盤算着呢,伊楓丹露城靠近湖邊的一條繁華街道,乃是白露公國最著名的風月之地的‘楓丹白露’大街突然冒出了沖天的火頭。看那火勢,一整條大街幾乎是同時然燒起來,淡青色的火焰沖天而起,瀕死之人發出的慘叫聲以及刀劍劈開人體的巨響,隔開了數十條街道,依然被夏頡和刑天大風聽得清清楚楚。
夏頡怒目,他邁開大步就要衝向那邊。
刑天大風則是一手抓住了夏頡,扯着嗓子吼道:“全城戒嚴!親衛隊,跟我來!水大祭酒,快去給我救火!”
他氣極敗壞的指着那沖天的火頭嚎道:“那是刑天狴的‘巫炎’!這畜生啊!他比刑天犴陰毒太多了啊!”
楓丹白露大街,風月之地,極上流的風月之地,那一條大街每年繳納給白露公國的賦稅就超過了一千萬金幣!按照同等質量的黃金換算,那也相當於五百萬枚金熊錢!也就是五萬枚玉錢!這可是刑天大風早就盯上的肥得流油的地盤!
夏頡則是自言自語道:“刑天狴的巫炎?”
殺氣,無法控制的殺氣自夏頡的雙眸中射出,他真的動怒了。
手往手鐲裡一探,夏頡取出了滅絕印緊緊的握在手中。
刑天大風看到了夏頡的動作,他也知道滅絕印的威力有多大。但是他一聲不吭的,緊跟着夏頡朝楓丹白露大街奔去。他也拔出了自己身上威力最強的巫器,巫力源源不斷的注入了那件如今他還無力發揮出全部力量的巫器中。
大火,燒得更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