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天魔

殺!

……

陣勢一成,四面八方頓起驚天動地的喊殺聲。

槍盾抨擊,刀斧互撞,馬嘶人吼,盡是一副副猙獰惡相,如羣狼驚嘯,羣虎咆哮,陣陣肅殺之氣席捲無邊曠野,便是那漸冒出頭的朝陽似也冷了幾分,叫人肌膚起慄。

苻堅盯着乞伏國仁身前五尺的地方,目光灼灼地對着空氣笑道:“閣下放心,今日只要你肯歸降於我,榮華富貴,享之不盡,不然,呵,必讓你死於亂刀之下。”

慕容垂名震北方,號稱“北霸槍”,罕逢敵手,一雙冷酷冰寒的眸子輕擡,單手一鬆,手中黑槍霎時如出水毒龍,槍尖直去,化作一道如光如電般的急影。

槍尖所指,正是陳拙所在的位置。

“叮!”

然勁急槍勢戛然而止。

只在苻堅乃至各族猛將的驚異眼神中,一截食指竟無聲無息的顯出,就像是游魚出水,兀的自虛空冒出一截,浮現而出。

食指一出,然後是手腕、手臂、右肩,最後是整個身體。

一個大活人,就這麼真真切切的憑空冒了出來。

看着抵在槍尖的食指,慕容垂雙眼陡凝,單臂一壓一揉,手中黑槍急轉不止。

可那食指卻始終紋絲不動,更不見半點損傷。

“退!”陳拙道。

慕容垂冷硬麪容驟轉兇厲,長槍回撤半尺,振臂一一挽一抖,頃刻抖出朵朵黑色槍花,森然狠辣,槍芒吞吐,仿若瓣瓣飄飛的黑色梨花。

只是他每出一槍,那根食指總能佔得先機,先行而至。

電光火石間,二人一攻一守,慕容垂已出四十七招。

直到那根食指彈指一震……

“叮!”

慕容垂頓時提槍後退數丈,落地後猶自倒滑了一截,神色凝重,面沉如水。

“冉閔?”

似是咀嚼般的從嘴裡擠出了這兩個字。

“慕容垂?”陳拙舒展着雙肩,眸光一爍,看着指肚上泌出的一顆血珠,輕一摩挲,臉上閃過些許玩味之色,“果然慕容家的人都是一路貨色,從你的眼睛裡我看到了不加掩飾的野心;唔,不過比起慕容復,伱也算不負盛名,有些能耐……”

說着說着,他忽然拍了拍額頭,笑道:“啊呀,我好像記混了。”

慕容垂眯眼凝神,口鼻內的氣息化作一抹白霜,握槍的右手筋骨畢露,骨節都已發白,然後才沉聲問:“慕容復是誰?”

陳拙哈哈一笑,左手一緊。

他左手正按在乞伏國仁的頭頂,如今翻腕發勁,一顆大好頭顱已被摘了下來,脖頸斷口詭異平齊,如遭刀斬。

“你猜啊!”

說完,陳拙看向苻堅,看着這個幾乎馬踏神州,入主中原的雄主。

“可惜!”

“可惜!”

幾在同時,二人嘴裡居然都冒出了一句可惜。

“你在可惜什麼?”陳拙問。

苻堅感慨道:“可惜你是冉閔,不然說不得我能與你把酒言歡,共襄壯舉,打下一片江山。”

他說完,好奇道:“你又在可惜什麼?”

陳拙把玩着手中的腦袋,淡淡笑道:“可惜你是異族,不然這天下我或能許你爲主,更可惜的是,你雖氣象不凡,然運勢使然,能爲一方雄主,卻註定得不了江山。”

他掃過苻堅身旁一衆胡族悍將,這些人神華外放,氣態不凡,然只是心念稍動,陳拙就已窺見衆人各異的心思。

卻是養虎爲患。

別的不說,加上他適才滅殺的乞伏國仁,再有慕容垂和羌族的姚萇,這些人,將來可都是一國之主,欲要爭霸天下的豪雄。

苻堅反是不以爲然,古怪一笑:“原來大名鼎鼎的冉閔,居然也相信運勢之說?”

陳拙搖頭:“你錯了,不是我相信運勢,而是正因爲我相信,所以它才存在。”

苻堅聞言蹙眉,只覺得面前的武悼天王怎得和傳聞中有些不太一樣。

但如今局勢已定,他自然不會爲了一個冉閔而令幾大胡族不滿,當下笑道:“我如今兵強馬壯,手下猛將如雲,你說我如何輸?”

苻堅說罷已領着衆將開始後退,同時也在發號施令:“殺了他,我要以他祭旗,以壯軍心!”

話已說盡。

幾在瞬間,那虎視眈眈的萬千悍卒精兵已張弓搭箭,箭簇齊指陳拙,在晨曦中亮着寒芒,明滅閃爍,讓人不寒而慄。

眼看苻堅退遠,那些兵卒不由分說,弓弦輕振,箭矢已發。

一篷箭雨宛若漫天飛蝗,遮雲蔽日,朝着陳拙鋪天蓋地的罩來。

陳拙笑了笑,本想動作,忽然又似想到什麼,擡到半空的手再度垂放了下去,息了殺心,瞟了眼苻堅等人,不慌不忙的朝着箭陣外走去。

便在衆目睽睽之下,那明明看似水潑不進,無孔不入,毫無活路的箭雨,竟然在陳拙漫步走轉之下生生走出一條路來。

乍一打量,只似萬箭避縮,每每都是擦着陳拙而過,瞧着兇險萬分,但卻走的猶如閒庭信步一般,十分的邪門。

不只是箭,那些持盾握刀的士卒見狀紛紛悍不畏死的撲殺而來,可眼看着分明人多勢衆,前赴後繼,只是任那刀光槍影此起彼伏,卻始終碰不到陳拙的一片衣角。

陳拙卻不會手下留情,掌刀一翻,刀氣縱橫,一縷縷血箭沖天而起,化作漫天血霧,殺人如拔草。

天羅地網的圍殺之勢,竟然就這麼破了。

“想走,哪有那麼容易?”

慕容垂望着陳拙的背影,忽一招手,自副將手上接過一張勁弓,伸手提出一支青黑色的鐵箭,已無聲無息的箭指其後心。

瞅準時機,眼看陳拙就這麼堂而皇之的大開殺戒,慕容垂眯起的雙眼陡張,殺機畢現,手中鐵箭也隨勢而發,化作一縷烏光,破空一過。

“着!”

箭影一定,已在陳拙後心。

“慕容將軍好箭法!”

“好!”

“神技!”

……

衆將見之精神大振,紛紛喝彩。

而陳拙的步伐更快了,如受傷遠遁,背後已見血跡滲出。

大將姚萇等人見狀自是乘勝追擊。

霎時間,數道凌厲迅疾的身影縱躍抄掠而出,提槍握矛,擒刀舉錘。

只說一番激鬥過後,地上只剩一灘血跡,大營之外,一道身如鬼魅般遠去。

“追!”姚萇兇性大盛,提議道。

“不必了,那箭上喂有劇毒,就算他不死,也只剩下半條命,”慕容垂冷冷一笑,轉身又看向苻堅,“主上,當務之急是揮兵南下,趁機定鼎中原,不然遲恐生變!”苻堅不疑有他,只是深深看了眼陳拙逃離的方向,重重點頭沉聲道:“傳令下去,大軍開拔!”

良久。

天邊的一座遠山上,陳拙回身望着那浩浩蕩蕩的大軍逼向肥水,臉上瞧不出多少表情。

他伸手攤開,背後的箭矢立時退出皮肉,落在指間。

瞧了眼泛着藍光的箭簇,陳拙一面拿捏把玩着箭矢,一面張嘴自喉舌間吐出一縷毒血,同時伸手撣了撣斗篷上的痕跡,神色漸漸變得古怪起來。

而後,揉箭成灰,轉身離開。

有竺法慶在前,陳拙斷定那暗中之人如今定然在遍尋世上高手,想要在後面推波助瀾,尤其是冉閔這等橫絕人間的魔門絕頂,豈會錯過。

何況冉閔早已身死多年,重現江湖本就反常,倘若那人真是衝他來的,勢必會前來一探究竟。

而如今他負傷敗逃的消息若是傳出,那人定會按耐不住。

就看咬不咬鉤了!!

三天後。

肥水之畔,九品高手,當世劍道大家謝玄率十數萬北府軍奔趕而至。

雙方隔岸相望,大戰一觸即發。

而那“妖市”,竟然又憑空消失不見,就連當初闖入其中的江湖人也都一起消失……

江水滔滔,浪花翻滾。

“咳咳……”

本是無人寂靜的江畔,忽聽一陣急促劇烈的嗆咳由遠及近的傳來。

陳拙臉色蒼白,一副病色,眼眶泛青,臉頰發黑,起伏的胸膛正像抽動的風箱般不住顫動,步伐虛浮,身上更有血色滲出。

看上去他就像是一個有今天沒明天,病入膏肓,隨時會嚥氣的人。

重傷瀕死,油盡燈枯。

但這也只是看上去。

實際上陳拙已盡力將自己折騰的不人不鬼了。

這些天他裝作重傷敗逃的樣子,一路南下,裝死都裝了八回,好幾次差點讓野獸叼了去。

奈何那暗中之人始終不見動靜。

陳拙也實在沒剩多少耐心了,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不覺都快到建康了。

比起北邊那白骨蔽平原的慘淡光景,這南邊還是魏晉風流。

大江之上,時見幾艘奢華大船行於江面,也不知是哪戶世家門閥的公子小姐出門賞景,其內隱隱傳來歡聲笑語,嫋嫋琴音,還有高歌合拍的動靜。

陳拙站在江畔,看着遠去直入山間的碧波江流,輕輕咳嗽着,正在思考着是該進,還是該退。

他有此舉動,實在是得悉了“仙門之秘”後,迫切地想要知道其中的因由。

不知爲何,陳拙有種感覺,這其中必是藏着一樁不得了的秘密。

“咳咳咳!”

“小青,你把多出的糖水給那人送上一盅。”

咳嗽聲中,乍聽一道溫軟嗓音隨江風飄至。

但見一艘大船正自靠岸,而那船頭,一位貴婦臨欄而立,平靜注視着他。

婦人瞧着約莫三十之數,眼角生有細紋,看似青春不再,容顏已老,然氣態端莊嫺雅,一襲翠裙,木簪挽發,嫩蔥般的指間還捻有一支滴墨的毛筆,一派大家閨秀的風範。

再看船上,一個大大的“謝”字讓此船的主人呼之欲出,兩邊還把守着數名侍衛,十分警惕的看着陳拙。

船上一個綠衣婢女這時捧着一碗糖水走了下來,等她小心翼翼的走到陳拙面前人已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喝……喝吧。”

半天就吐出這麼兩個字來。

陳拙瞧得有趣,聽着船上的曲聲和誦詩高歌之聲,也沒拒絕,端起碗一飲而盡,問道:“敢問你家小姐是誰啊?”

小姑娘收好了碗,聞言有些傲氣的一翹下巴,嬌憨道:“連我家小姐是誰你都不知道?聽好了,我家小姐便是當世最厲害的才女,謝家謝道韞是也!”

“謝道韞麼?這麼厲害。”

陳拙擦了擦嘴,笑着附和婢女那傲嬌的話語。

小丫頭下巴翹得更高了,如數家珍道:“那是自然,謝家人傑輩出,我家老爺謝安,我家公子謝玄都是一等一的人物;而我家小姐就是其一,論才情可與班婕妤、班昭、蔡文姬、左芬等人相提並論,你……”

“小青,你在底下磨蹭什麼呢?還不快上來。”

“來了,小姐!!”

婢女聽到招呼忙應了一聲,然後一路小跑的又上了船。

“多謝!”

陳拙捂嘴輕咳了幾聲,卻是繞開了大船,走了一截,直走到一處無名渡口,方纔停下等渡船的櫓工搖船靠岸。

這一等又是許久。

看着久無人來,陳拙才明白這渡口怕是早已廢棄。

正待轉身離開,江面上忽然傳來一陣搖槳的動靜。

嘎吱!

嘎吱!

……

乾澀的摩擦聲宛如轉動的門軸,起伏有序。

搖槳的是位老人,頭戴竹笠,身披蓑衣,低頭彎腰只顧操船搖槳,看不清面貌,晃晃悠悠的隨流而來,瞧着搖搖欲墜。

但就在看見這個人的瞬間,陳拙半低的臉孔上已多了一抹晦澀笑意。

船伕擡頭問:“客人是要坐船麼?”

可哪怕是擡起頭,陳拙依然看不清對方的容貌。

“咳咳咳……”

他突然撕心裂肺的嗆咳起來,挺直的腰背也在咳嗽聲中一點點彎下,身體幾乎蜷縮,咳得肝腸寸斷,涕淚橫流。

船伕杵着船槳,靜靜看着陳拙,沉默了片刻,輕輕說道:“你傷的可真重……可惜,你破身太早,元陽已泄,儘管天賦異稟,但十八層’天魔大法‘終是止步於最後一層,再難寸進,否則也斷不會有今日一幕,更不會有當年的下場。”

陳拙強撐着擡起頭,故作驚愕地叱問:“你是何人?怎會知道天魔大法?”

老人低低一笑,不答反問道:“天魔大法起於何時?誕於何人之手啊?”

陳拙一止咳嗽,垂下眼皮,啞聲道:“起於西漢,據傳乃是由魔門第一任聖君’天魔‘蒼璩所創。”

“不錯!”老人低低一笑,笑聲漸大,最後變成狂笑,化作颶風,“冉閔,天魔當面,你還不見拜,更待何時?”

好傢伙,這船伕竟是魔門初祖,天魔蒼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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