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拿着雞腿喂小霍禹吃,可能不餓,吃了兩口就沒吃了,霍光便將剩下的全部吃掉。
不能糟塌糧食不是?
至於夫人的問話,霍光淡淡一笑,道:“夫人吶,不是我不想見衛家兄弟,只是,公孫家的事情,我可沒那麼大的本事管。”
“那公孫敬聲,光貪污的錢款,就足以死罪。”
“可相比於他犯下的其他事,貪污倒是最小的。有些事太嚴重了,沒法管,誰碰誰就得死。”
“就連太子都得受此事牽連,上到皇后,下到長安城黎明百姓,不知要死多少人。”
“我要是出事,咱們霍家可就完了。”
聽到這話,董氏只得點點頭,道:“夫君,那我讓僕人去告知衛家兄弟,說你已經外出雲遊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霍光點點頭,想了一下後,又補充道:“罷了,還是把不三喊來,我對他說囑咐一些事情。”
“好。”
待霍光將雞湯什麼吃完,董氏將餐具收拾好。
不一會兒。
不三趕忙過來,說道:“家主,您有什麼事情吩咐?”
自從霍光失侯,長安城的大部分生意,都關了。
兄長不在長安,自己又沒了權力,大將軍衛青也早已過世。
要是遇上麻煩,真不好解決。
索性。
關了清靜。
其中。
酒樓生意就是霍光第一個關閉的,曾經的酒樓掌櫃不三,如今也只能在霍光的府上當個管家。
霍光沒有作聲,直接寫了一份書信,然後遞給不三,說道:“你去將衛家兄弟打發走,然後把這封書信交給大將軍府的平陽公主。”
“諾。”
不三接過信件,便出了門。
府門一開。
那衛伉便要往裡衝,結果被不三帶着僕人攔住了,說道:“衛家主,我家家主外出雲遊了,今日不在家,您改日再來尋訪吧!”
聞言。
衛伉眉頭一皺,說道:“什麼,外出雲遊去了?”
“他去哪了?”
“這個節骨眼上他還有心思出去遊玩,長安城都要變天了。”
衛伉現在已經四十歲的人了,但做起事情來,還是那個毛毛躁躁的樣子。
俗話說的好。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衛伉這種傢伙,你說他壞吧,也不算。
但就是坑爹。
以前好歹有個大將軍的爹託底,現在他爹不在了,然後繼承他爹的長平侯,又在幾年前坑沒了。
本來榮華富貴享受不盡。
現在好了。
啥也不是。
這個時候,衛伉再犯事,就離砍頭不遠了。
不三知道霍光是要閉門不見這衛家兄弟,於是直接說道:“衛家主,這我家家主從來不跟我這個僕人說去哪遊玩啊,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
“要不,小的請您喝茶去?”
“您要是閒的慌,陪您鬥會兒雞?長安南邊的新開了一家鬥雞臺,挺多人”
不三的話都沒有說完,只聽衛伉就不耐煩的說道:“去去去,誰跟你這個僕人鬥雞,我急死了,還跟你玩這玩那!”
以前衛伉看不起庶民。
現在衛伉是庶民了,還是看不起僕人。
自視甚高!
這就好比民國初期的格格,大清都沒了,這些個女的還端着個架子呢?
衛伉見霍光不在府上,於是只好帶着兩兄弟走了。
至於不三,則是在後面偷偷去求見平陽公主,將霍光的信件交由平陽公主。
平陽公主此時也已老態龍鍾,不復當年容顏。
她緩慢拆開霍光的信件,閱讀了一遍後,知曉其中利益。擡頭,看向不三,問道:“這是霍光那小子的意思?”
當年平陽公主初見霍光,不過十幾歲的少年。
匆匆歲月,宛如彈指一揮間。
但自從衛青大將軍病逝後,二人幾乎不再有交集了。
不三點點頭,道:“是的,這是家主託我帶給我您的信件。至於上面的內容,小的就不清楚了,作爲僕人,什麼事情該知道,什麼事情不該知道,還是分得清的。”
聽到這話。
平陽公主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說道:“行,那你幫我給霍光帶句話。”
“就說!”
“本宮年紀大了,早已管不了衛家那三個兄弟,恕我無能爲力。”
不三聞言,只能點點頭,隨後退出了大將軍幕府。
回去後。
不三將平陽公主的迴應,告知了霍光,霍光也只能嘆了口氣。
他想讓平陽公主管制下衛家三兄弟,這個特殊時期,儘量不要惹事。同時,也讓平陽公主告誡衛伉等人,把這些年做過的錯事主動坦白出來,爭取減輕罪責。
然而。
平陽公主並不想理會衛家三兄弟的事情。
看樣子。
這三兄弟,跟平陽公主的矛盾一直存在。
“誒,看樣子,衛家兄弟,是註定躲不過這次巫蠱之禍了。”霍光搖搖頭,隨即又哄逗起兒子來。
長安城,詔獄。
公孫丞相已經將遊俠朱安世逮捕進來,打入牢房。
朱安世此時雙腿已廢,趴在地上,惡狠狠地瞪着丞相說道:“哈哈哈,你想抓我,來給你那無惡不作的惡子贖罪是嗎?”
“真是笑死人了。”
“我告訴你,就你兒子犯下的罪,罄竹難書。”
“你們現在所知道的事情,不過冰山一角,公孫丞相,聽聞你向來膽小怕事,看樣子是不清楚自己兒子犯了什麼事情啊。”
“要不你先去關押你兒子的詔獄問問,還犯過什麼事?”
公孫丞相一聽這話,當即眉頭皺起,心中不免多了一抹擔憂。
自己兒子是個什麼樣的東西?
他這個當父親,真就一點不知情嗎?
不可能。
只是那是自己兒子,他選擇一昧包庇下去罷了。
“哼,狂徒,這是詔獄大牢,休得猖狂。來人,給我打爛這惡賊的罪。”公孫丞相怕朱安世胡說八道,真惹出什麼事情來。
於是。
便吩咐獄吏去教訓朱安世。
正在這時。
另一隊朝廷的人走了進來,直接喊道:“丞相,朱安世乃陛下欽點抓的要犯,案情還沒審問之前,任何人不得對他濫用私刑!”
丞相聞言,轉頭看去。
只見來人竟然是目前在陛下那最得寵的使者江充,教訓朱安世的事情,也不得不耽擱下來,說道:“那是那是,不過,江使者怎麼會來這裡?”
“抓捕朱安世,是本丞相向陛下請奏恩准。”
“審查案件,理應也由老夫來處理?”
江充聞言,淡定的搖搖頭,說道:“非也非也,抓人是陛下同意你去做的,但審案件,可沒說由你來做。”“這是陛下賜我的杖節!”
“雖說本使者只是一個水衡都尉,但有此杖節,審問犯人的事情,還是有這個權力吧?”
“公孫丞相,你一再阻攔我審問俠寇朱安世。”
“該不會,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俠,在漢朝大多是貶義詞,不是行俠仗義,而是俠以武犯禁,武力要挾的意思。
後世的俠,或許帶着些許義氣豪傑。
但在漢朝,真不是這個意思。
當然!
史書是勝利者書寫的內容,今天所知的歷史,也大多是流傳下來的東西。
哪怕是《史記》!
又真能保證它有絕對的公正、公平,不夾雜一點客官的感情嗎?
公孫賀見江充這種問法,當即警惕起來,說道:“江充,本丞相向來秉公守法,何來不可告人一說!”
“秉公守法?呵呵呵.”江充頓時嘲諷起來,道:“可是,公孫丞相抓這俠寇,就是爲了給當太僕的兒子贖罪,這也能叫秉公嗎?”
“你”公孫賀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覆。
只見江充陰險一笑,道:“行了行了,丞相大人,還是本使者來審問吧。”
“要是公孫丞相不同意。”
“那我們就一起面見陛下,說說這事!”
自江充來到長安後,長安就沒有一天的太平。
上到太子劉據,下到平民百姓,誰沒有被他搞過?像太子劉據這種未來的大漢天子他都搞,更何況一個丞相。
加上公孫賀本身就是個膽小怕事之人。
若不是漢武帝非要他當這個丞相。
公孫賀是早就撂挑子不幹了,何況還有一個專門坑他這個老爹的兒子在大牢裡要撈,只能哼唧一聲,揮一揮衣袖帶着人離開了詔獄。
見公孫賀一行人離去。
江充帶着人走入牢房,用腳輕輕踹了踹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朱安世,道:“哎呦呦,這就是大俠朱安世嗎?屢次逃脫朝廷抓捕的要犯,怎麼如今和死狗一樣躺在地上了?”
“你是何人,羞辱我作甚!”朱安世狠狠地瞪着江充。
江充淡淡一笑道:“原來沒死啊,哈哈。”
“我是何人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想不想扳倒丞相公孫賀?就是剛剛抓你進來的人,他可是抓你,給他那兒子贖罪用的。”
“剛剛本使者進來時,聽你說,丞相兒子所犯之罪,罄竹難書,是真的嗎?”
朱安世當即說道:“當然是真的,南山之竹不足受我辭,斜谷之木不足爲我械!”
“.”
“.”
其實朱安世一個陽陵遊俠,哪裡知道朝廷上的事情。
這些罪責。
也不過是道聽途說罷了。
江充聽聞朱安世的話,隨即搖了搖頭,道:“就這些?”
“怎麼,這些事情,連我都做不出來,足以禍及宗族,還不夠嗎?”朱安世震驚的說道。
可江充卻是一笑,道:“刑不上大夫,這些罪要是你們這些庶民犯了,是該宗族都受累,但對於朝廷上的這些大官來說,只要陛下不想追責,罰酒三杯便是了。”
朱安世當即哼道:“你你們這些狗官!”
江充絲毫沒有理會朱安世的謾罵,說道:“陽陵大俠啊,你也不想自己被公孫賀這種人抓來,給他兒子贖罪用吧?”
“這樣!”
“你按我說的來,寫一封罪狀,本使者替你,上書陛下!”
聽到這話,朱安世本來還猶豫不決。
可一想到自己與丞相無冤無仇,兩者並無瓜葛,可對方卻抓自己,爲了給他那惡貫滿盈的兒子贖罪。
當即就忍不了,直接回道:“好,我寫!”
江充見朱安世同意,於是便對身後人使了個顏色,將紙墨筆硯遞上。
隨後。
江充便教朱安世寫起了陳述丞相的罪狀起來。
“庶民密言:庶民險釁,遭閔凶。今告發丞相之子,公孫敬聲與陽石公主私通,及使人巫祭祠詛上,且上甘泉當馳道埋偶人,祝詛有惡言”
聽到江充的口述,朱安世一下子握着毛筆的手,都抖落了起來。
他震驚的望着江充,道:“這這能寫?你有證據嗎?”
江充搖搖頭,道:“證據?哼,經由你手寫出來的,不就是證據麼!”
聞言。
朱安世心中不憤,準備甩筆不寫。
然而。
江充已經預判到他的想法,搶先說道:“朱安世,你若不按照我說的寫,那麼,只能由着丞相把你用來給他兒子公孫敬聲贖罪用了。”
“你的下場,不用我講,也能想到吧?”
“腰斬!”
古代的刑罰,可是很恐怖的。
有剁腳趾,削鼻子,攔腰砍斷等等。尤其像腰斬這種,據說犯人在死之前,還能看到自己分離的下半區,以及腸子血液流了一地,人又不能立刻死去,極爲恐怖。
朱安世聽到這裡。
心中也是橫。
“橫豎都是死,我寫!”
於是。
朱安世就按照江充口述的話,將罪狀寫了一遍。
而其中。
丞相公孫賀父子,陽石、諸邑公主,及皇后弟子長平侯衛伉都牽涉其中。
細看之下。
全部是針對衛氏而來。
丞相公孫賀,其正妻便是曾經的大將軍衛青,也是現在衛子夫皇后的姐姐,衛君孺。
公孫敬聲算是衛伉的堂兄吧!
顯然。
江充所爲,自是早有打算。
待朱安世寫完陳罪表後,江充滿意地觀看了一遍,隨即,對着身後人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於是。
這所謂的“陽陵大俠”,便死在了詔獄裡。
當天夜晚。
江充便將此表上書到生病的漢武帝那裡。
漢武帝本就年邁,思緒不似以前清晰,現在生病,更是糊塗,見到這陳罪表上的皇家恥辱,當即大罵道:“混賬,公孫敬聲、衛伉這兩個畜生竟然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衛青啊衛青,你怎麼生出這等孽障!”
“朕要砍了他們。”
“不不,朕不能僅憑一書之言就砍了功臣之後。”
“寫這表的賊寇呢,把他提上來,朕還要親自審問他!”
可江充卻是早有預料般地說道:“陛下,臣見那朱安世時,那賊寇已然被丞相派人打的奄奄一息。”
“好在臣及時出手,這纔給了那賊寇書寫此表的機會。”
“可惜。”
“朱安世被打的傷勢過重,寫完此表,就已經死了。”
“丞相此舉,實屬有殺人滅口之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