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夫人正要辯駁,卻被寶梳搶了個先:“娘娘,這事兒是施晏無意中發現的。t據他說,李存香被施夫人販賣到了被北邊窯子裡,興許如今已經被金人擄走,肆意糟蹋了!”
“你太胡言亂語了!”施夫人按捺不住胸口的火氣,轉頭對寶梳喝道,“靳寶梳,你這是亡我之心不死呢!我那侄女兒早先被人擄走,與我何干?就算被賣窯子,被金人糟蹋,又與我何干?那都是她自己命不好,與我何由?”
話音一落,廳內忽然又靜了下來。吳貴妃的眉心分明皺得更緊了,似乎剛纔施夫人某句話說得很不得她歡心。別人不知道,寶梳卻是清楚的,這施夫人果真上鉤了!
那一句被金人糟蹋與我何干,已中了吳貴妃的忌諱。當今皇上生母韋氏與原配刑氏都還在金人那邊受辱,宮裡沒人敢這麼說,施夫人卻大大咧咧地說了出來,吳貴妃能有好臉色給她看嗎?
此時,施夫人也猛地察覺到自己失言了。正要下跪陪罪時,閣門口忽然走進來一個人。吳貴妃擡頭一看,忙起身相迎道:“陛下,您怎麼來了?”
衆夫人一聽陛下二字,嚇得全都惶恐伏地,不敢出聲。原來忽然走進來的人正是皇帝趙構,只見他臉色沉凝,似有不悅。吳貴妃忙問道:“陛下,您怎麼了?”
趙構反揹着手,緩步走到了施夫人跟前,語氣低沉地問道:“被金人糟蹋?與你何干?”
施夫人慌忙拜倒:“民婦一時失言,請皇上恕罪!”
“哼!”趙構冷笑了一聲,沉沉地嘆了一口氣道,“看來杭州果真是天堂,在天堂住久了,竟不知外間疾苦了!罷了,愛妃傳旨下去,施家之女不必送進宮了,這種閨秀不適合我這宮裡!”
“什……什麼?”施夫人驚得臉色大變。t趙構不滿地瞥了她一眼,拂袖而去,吳貴妃急忙追了出去。
哦耶!簡直是天助寶梳姐啊!本來呢,寶梳姐姐沒那麼狠的,只想讓施夫人在吳貴妃面前失言,可沒想到那個皇帝趙構會忽然殺進來,剛好聽見了施夫人的話。那話猶如一把利劍似的刺在了皇帝的舊傷口上,弄得皇帝心裡大亂,誰還有心情寵幸施家的千金呢?唉!想死誰也攔不住啊!
皇帝一走,閣內的氣氛又恢復如初了。衆夫人都不禁長吁了一口氣,各自起身坐下。惟獨施夫人面如紙色,被紫姑和百里夫人一併扶着,才勉強起了身。
“呵呵!”一直未說話的陳夫人忽然發出幾聲刺耳的尖笑,“哎喲喲,這可怎麼好啊?有人的如意算盤落了空咯!哎喲,認的幹閨女送不到宮裡來了,怎麼做娘娘啊?怎麼保有人洪福齊天,一輩子都做臨安城的第一夫人呢?呵呵……真真是現世報啊!”
施夫人雙眼死死地瞪着陳夫人,冷汗從額邊劃下,喘息也急促了許多。寶梳一邊整理衣裳一邊笑問道:“施夫人,你還行吧?要不要請御醫來給你瞧瞧?”
“你少得意!”施夫人咬牙切齒地盯着寶梳道,“你以爲你的殲計會得逞?貴妃娘娘是不會信你的!”
“她可以不信我,但不能不信我給她的證據。”
“就憑剛纔那些?誰都可以胡編亂造!”
“還不止呢!”寶梳坐下輕鬆地笑了笑,抿了口茶道,“還記得法閔吧?還記得法閔的徒弟空沒吧?那個小和尚原本被髮配了,誰知半路上有人想要他的命,結果被人救了。空沒在法閔身邊好歹待了那麼久,對於你們當初的勾當還是知道一些的。”
施夫人喘着粗氣不屑道:“你們還打算找空沒出來指證我嗎?這就是你所謂的證據?”
“不,”寶梳輕搖手指道,“不單單是空沒,還有幾位空沒所知,被法閔販賣到其他地方的婦女。倘若有她們佐證,貴妃娘娘必定會更加相信!”
“你……”施夫人剛剛吐出一個字,便氣得歪頭暈了過去。紫姑頓時驚叫了起來,門口立侍的兩個宮女忙跑了進來,幫着紫姑將施夫人擡到了旁邊房間裡。施夫人一被擡走,高夫人那得意勁兒就冒出來了,衝百里夫人挑挑眉毛道:“哎哎哎,主子都暈了,怎麼不跟着去獻殷勤啊?仔細回頭不賞你狗骨頭吃了!”
百里夫人厭惡地瞪了高夫人一眼道:“管你什麼事兒?多管閒事!”
“唉!我是好心呀!”高夫人點了點心口笑道,“不會做人跟屁蟲就別做,做又做不像個樣兒,你說你這算什麼?不過啊,我勸你還是另外尋主子吧!你現下這位要不了多久就得垮了,撐不了多久的!怎麼樣?要不要來跟我啊?”
“哼!”百里夫人氣鼓鼓地哼了一聲,把頭扭過去不說話了。
這時,吳貴妃的一個貼身侍婢回來了。這侍婢說吳貴妃有事回不來了,今日這葡萄酒宴也只好改日了,至於寶梳所申訴的案子,吳貴妃會稟明皇上,選派合適的人徹查的。
隨後,寶梳等人領了打賞,有說有笑地出宮去了。出了宮門正要上轎時,只見施夫人被紫姑和冷翠攙扶着,面色發青地從宮門口走了出來。寶梳迎上去笑問道:“施夫人,還能走嗎?”
“滾!”施夫人神色憔悴地怒喝了一聲。
“哦,還有力氣說話呢,那就是還能走咯!那就好,”寶梳合掌道,“我們這局還沒分出勝負呢!你千萬要撐住了,不然這局怎麼賭下去!保重了,回家養着吧!”說罷她帶着一臉得勝歸去的笑容轉身上轎去了。
施夫人氣得雙腿一軟,險些又栽倒在地上。紫姑和冷翠連忙架住她,好容易送進了轎子,急急忙忙回了家。
這天晚上,寶梳把她在宮裡的“好戲”繪聲繪色地說給了麴塵夏夜他們聽。說到施夫人暈倒時,她也學着施夫人那樣身子一歪,倚在麴塵身上哎喲地叫喚道:“哎喲,不行了!不行了!快吐血了!快吐血了!這死丫頭氣得我陳年舊傷都迸裂了,趕緊打道回府!打道回府!”
屋子裡的人都哈哈大笑了起來,誇着寶梳演技真好。寶梳放下手笑道:“我演技好也得施夫人肯接戲才行啊!你們沒看見,施夫人說被金人糟蹋了與她無關的時候,吳貴妃整張臉都青了!有種想一巴掌抽她的感覺了!”
“那是她活該!”夏夜罵道,“她也不想想,皇帝的老孃和婆娘在幹什麼?什麼話都敢往外說,簡直是不想活了!我要是皇帝,當場就咔嚓了她的腦袋,還跟她客氣什麼呀?”
“皇帝不會輕易殺她的。”麴塵淡淡說道。
“爲什麼?她有免死金牌嗎?”
“我想是因爲修行宮的事兒吧?”汝年接過話道,“施家和李家捐了不少錢在修建行宮上,又特別是施家。我聽說皇帝還準備在行宮建成後嘉獎施家,不過看來經靳老闆娘這麼一鬧,這嘉獎怕是嘉獎不成了。”
寶梳搶白道:“哎,戚大貓,我那是鬧嗎?我那是據理力爭好不好?”
“行行行,你是據理力爭,不過你爭到沒爭到得看往後的。皇帝要顧及施家捐銀一事,未必肯下旨徹查,隨便敷衍敷衍也就過去了。畢竟施夫人一出事,牽連着施家和李家,牽連甚廣啊!”汝年感慨道。
麴塵點頭道:“汝年這話沒錯,看今日皇帝對施夫人的態度就知道,皇帝是顧及施家財力的,否則又怎麼會輕易放過施夫人,僅僅是不招施家二小姐入宮呢?看來我們對這個皇帝抱太大希望,如今全剩失望了。”
“那怎麼辦啊,相公?”寶梳搖了搖麴塵的肩頭問道,“皇帝不徹查,那我進宮去鬧一場不也白費力氣了嗎?施夫人不伏法,那千年王八烏龜婆又得來興風作浪,又得害人了。”
“所以施晏暫時不能交給朝廷,倘若有人問起,就說施晏已經逃了,我們也正在找。除非皇帝態度明確了,否則我們不能把證據一一交到他手裡,那等於是給施家銷燬證據的機會。”
“不過我看那個吳貴妃還挺明白事理的。”
“再等等看吧!”麴塵說着轉過臉去對夏夜道,“後日就是去夜月閣的日子,到了那兒,我們除了打探夜月閣的老底外,還有個任務就找出李存香,並設法將她救出來。有李存香出來指證施夫人,我想至少李棟會動心思對付她,那就不必我們出手了。”
“相公,”寶梳翹嘴道,“真不帶我去啊?”
“你就歇着吧,寶梳!”夏夜翹起二郎腿笑道,“有我跟樂樂去你還不放心?麴塵要是敢跟姑娘那什麼,我替你當場就了結了他!”
“去!”寶梳揮揮手道,“我纔不擔心我們家阮麴塵呢!先顧好你自己吧!聽說夜月閣的女人個個都絕色無雙,專勾男人魂兒的。你這種脂粉游龍才該當心點,別一進去就出不來了!不過出不來也好……”
“什麼什麼?”夏夜打斷寶梳的話問道,“什麼叫出不來就好啊?你巴不得我出不來啊?寶梳你這是安的什麼心啊?你就這麼不想我和我們家詹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