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棺內僅容得下一個九尺高的成年男子獨自躺臥。
三天前楚易還是嬰孩之身時,兩人尚能側身並臥,但已幾乎是肌膚相貼。
此時楚易已是修長雄健的少年,棺內空間自然更顯侷促,情急之下只能側着身,交頸貼面,將蕭晚晴緊緊抱在懷中。
臂股相纏,鼻息互聞,濃香膩嗅如蘭馨貫腦。
黑暗中,一時瞧不清她的容顏,只覺得那冰冷的嬌軀漸漸變得滾燙起來,但顫抖得更加厲害。
那兩團豐滿柔軟的肉球抵在他赤裸的胸前,隨着每次劇烈的起伏,不斷地擠壓摩擦。隔着那薄如蟬翼的絹紗,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那兩顆挺立的櫻桃,以及急促而狂亂的心跳。
楚易收斂綺念,驀地想起魔門木宗的“凝氣織繭大法”,低聲道:“蕭姑娘,我先將‘遊夢仙’暫時鎮住,你且忍上一忍。”
蕭晚晴疼得已說不出話來,只點了點頭。
楚易屏住呼吸,曲起右臂,手掌輕輕地覆蓋在她的左乳上,觸手滑膩豐盈,極富彈性。心中嘭彭狂跳,忍不住輕輕一握。
蕭晚晴“嚶嚀”一聲,如遭電擊,呼吸登時變得更加急促起來。溫熱香幽的氣息吐在他的耳朵裡,帶來一陣陣異樣的酥麻快感。
楚易心中嘭嘭劇跳,險些便要把持不住,但情勢緊急,不敢在這節骨眼兒上風花雪月,當下凝神聚意,暗念法訣,將真氣滔滔不絕地輸入蕭晚晴心房。
“噝噝”輕響,真氣破入心室,頓時化爲萬千細絲,急速飛舞織繭,將“遊夢仙蠱”纏繞其間。
蕭晚晴心肝陡然一陣劇痛,險些暈厥。但過了片刻,疼痛漸漸止住,只是仍能感覺到心中有些麻癢刺疼。
楚易低聲道:“蠱蟲被氣絲縛住,兩三個時辰內應當沒什麼問題。只是這法子太過兇險,對心臟有所損傷,不能一再使用。等這些追兵離開之後,再設法殺滅蠱蟲。”
蕭晚晴又驚又喜,如釋重負,低聲道:“楚公子,多謝你啦。”黑暗中聽來,聲音格外沙甜柔媚。
楚易心中一蕩,微笑道:“咱們‘同棺共擠’,何謝之有?”
蕭晚晴低頭嫣然一笑,見他手掌依然蓋在自己的乳房上,絲毫沒有撤離的意思,芳心怦然亂跳,耳根燒燙,想說些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楚易凝神施放火眼金睛,朝棺外望去。過了片刻,那嘈雜聲越來越響,卻仍不見有人進來。
目光一轉,透過蕭晚晴那薄軟的衣裳,可以清晰地瞧見她那瑩潔如玉的脖頸劃過一條優雅的曲線,沿着纖美光滑的背脊,直抵豐臀。
雪白的臀丘渾圓肉感,*融融,雙腿交纏,被他的大腿緊緊壓住,動彈不得。
遍體香汗淋漓,閃耀着珍珠般的柔和光澤,說不出的妖媚動人。
楚易心馳神蕩,只覺口乾舌燥,一團熱火從小腹中轟然竄起。分身不由自主地勃然怒立,堅硬地抵住她柔軟的小腹。
蕭晚晴微微一顫,全身登時棉花似的癱軟下來,咬着脣,低聲道:“楚公子,外面有人來了,你……你快放開我……”
她雙靨酡紅,長睫顫動,伸手想要將他推開,指尖剛剛觸碰到他的胸膛,忽地一顫,又立即收縮曲蜷。
那純真、羞澀卻又妖嬈的模樣,瞧來分外楚楚可愛,我見猶憐。
若換了三日前,楚易必定慌不迭地抽身後退,狼狽萬狀地賠罪道歉。但此時此刻,胎化易形之後的他,已再不是從前的那個楚易了。
幾日來對她積累的好感與情慾,都在這一瞬間突然爆發。
楚易心旌搖盪,再也按捺不住,也不顧棺外大敵迫近,低聲笑道:“蕭姑娘,也不知咱們能不能活過今晚?若逃不出去,索性就同棺共穴,相濡以沫,做一對地底鴛鴦吧。”
說到“相濡以沫”四字時,手臂一緊,驀地將她緊緊勒入懷裡,低頭往她脣上吻去。
蕭晚晴殊無防備,萬萬沒想到他竟會變得如此孟浪。還未回過神來,脣齒已被他的舌尖強行撬開,洶洶侵入。
她嚶嚀一聲,身子輕顫,天旋地轉,雙臂無力地垂了下來,環抱在他的腰間。
腦中昏昏沉沉,空茫茫一片,什麼也想不了,什麼也不願想。就這麼輕飄飄、軟綿綿,如桃花逐水,柳絮扶風,任由他輕薄愛撫……
聽着她在自己的懷裡嬌喘吁吁,楚易情火如熾,得隴望蜀,右手隔着胸衣,恣肆地揉搓着她的乳房;左手伸入衣內,沿着她光滑的背脊,徐徐向下摩挲探索。
當他的手滑入那羊脂滑玉般的臀丘,蕭晚晴忽地一顫,瞬間清醒,雙腿將他的指掌緊緊夾住,駭然顫聲道:“楚公子,不要……”
這驚惶嬌呼聽在他的耳中,就象在烈火上潑了一盆油,反倒激起熊熊熾焰。
楚易血脈賁張,狂野地封住她的口脣,貪婪地輾轉吸吮,手指一寸寸地往那火熱的花瓣遊走探去。
“唔……”
蕭晚晴螓首搖晃,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想要掙扎退後,卻偏偏全身痠軟,無力掙脫;心中大亂,也不知究竟是嗔是喜,是羞是怕。
當他的指尖終於陷入潮溼的蜜壺,兇猛而又溫柔地彈奏她生命的琴絃,蕭晚晴眼前一黑,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她身體深處爆炸開來,甜蜜而痛楚地抽搐着。
若不是楚易緊緊封住了她的脣舌,只怕早已尖叫出聲。
狂亂中,她如遭強電猛擊,弓起身子,險些暈厥。
蜜汁淋漓,順着腿根絲絲流淌。
呼吸窒堵,神魂飄蕩,那強烈的快感與提心吊膽的恐懼交揉一起,猶如洶洶大浪,鋪天蓋地,將她吞沒卷溺。
恰在此時,只聽“嗡”的一聲悶響,銅棺微微震動,似乎有什麼重物擊在棺蓋上。
楚易一凜,知道追兵已經到了密室中。如被澆了一頭冷水,屏息凝神,一時不敢再輕舉妄動。
蕭晚晴登時鬆了口大氣,紅着臉,周身滾燙,猶自不住地微微發抖,彷彿踩在霧裡雲端,心中卻忽然覺得空空如也。
楚易手臂箍緊,不讓她掙脫開來,輕輕舔吮她的耳垂,啞聲笑道:“娘子少安毋躁。等這些鬧洞房的討厭鬼走了,夫君再和你圓房。”
被他熱氣一呵,蕭晚晴耳根如燒,不由又是一陣痠軟無力,又羞又惱,輕輕一推,蚊吟似的啐道:“無賴,我瞧你纔是天下第一號討厭鬼……”話音未落,櫻脣又被他堵住了。
她臉紅如醉,輕輕掙扎了片刻,生怕被外面人聽見,終於還是軟綿綿地任他擺佈。
蕭晚晴自小被蕭太真調教訓練,豔冠長安,調情媚惑之術可謂爐火純青,罕有匹敵。
但此刻到了楚易手中,竟鬼使神差地將所有的經驗、箴言忘得一乾二淨,心甘情願地聽任自己的本能反應,象只羔羊,被他操縱於股掌之間。
“嗯,這纔是我的好娘子。”楚易微微一笑,在她臉頰上輕輕一吻,低聲道,“且讓夫君看看外面都來了哪些客人。”
他精神大振,正打算施展“隔垣洞見”的法術,以火眼金睛探看棺外情形,但轉念又想:魔門高手衆多,倘若讓他們覺察到念力波動,只怕我們當真要葬身這銅棺之內了。
心念一動,想起魔門各大法寶,小心翼翼地從“乾坤一氣袋”中取出“陰陽鏡”與“聞風鍾”,輕輕地貼在棺蓋上。
“陰陽鏡”形狀古樸,綠繡斑斑,中間有一個半寸大小的圓孔,乍一看,就象一個極爲普通的青銅圓鏡;但卻是大荒螺母煉燒八種神器、親手磨製的太古神鏡,可以穿透陰陽兩界,倒立成像。
那“聞風鍾”來頭也不小,據說是太古風神製造的神器,雖然不過是個兩寸大小的銅鐘,卻能將方圓八百里內的所有細微聲響,毫釐不差地傳到耳中。
楚易將兩大神器上纂刻的法訣默誦了幾遍,“陰陽鏡”忽然碧光鼓舞,變得瑩潤如玉。
一束白光從鏡中圓孔穿過,幻化爲七彩絢光,波盪了片刻,逐漸形成倒立的圖象,人影交錯,栩栩如生。
楚易二人心中僕僕大跳,凝神觀望。只見棺外水泄不通地圍了數百人,三五成羣,或羽衣道冠,或奇裝異服,瞧那架勢都是魔門中人,各宗各派的都有。彼此劍拔弩張,怒目相向,也不知在吵嚷些什麼。
東邊是一羣綠衣女郎,簇擁着一個風華絕代的翠裳美人,美目流盼,赤足如雪,笑吟吟地看着衆人,說不出的雍容妖媚。正是魔門第一妖女、天仙門主蕭太真。
她旁邊是一個戴着青銅面具的紫衣王公,負手而立,風度翩翩,瞧那眼神舉止,當是魔門紫微大帝、齊王李玄無疑。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楚易心中一沉,怒火卻轟然上涌。
說也奇怪,當他冷冷地凝視着蕭太真那美如天仙的容顏時,腦海中突然掠過許多陌生而又熟悉的畫面,其中不乏與她纏mian親暱的旖ni情景,如水波幻影,稍縱即逝。但心中卻莫名地一陣割痛,又是酸楚,又是苦澀。
他心底僕僕一陣急跳,突然想起那夜在晴雪館內身負重傷之時,蕭太真對楚狂歌說的愛恨交織的話來。也不知他們之間,究竟有過一段怎樣的情仇糾葛?竟讓楚天帝這樣刻骨銘心,連死後也不能淡忘?
正自慨嘆,驀地靈光一閃,又記起蕭太真當時還清清楚楚地說到,蕭晚晴自小修煉“玉女天仙訣”,至今仍是處子之身云云,因此以楚狂歌的眼力,也無法探察出她體內的雙xiu真氣,想不出她竟是天仙弟子。
但是在那地宮之中,蕭晚晴卻分明告訴自己,她被迫爲娼,甚至淪爲李玄的雙xiu鼎爐,飽受摧殘……
楚易腦中轟然一響,是了!這師徒二人之間,必定有一人在說謊!
蕭太真其時大功告成,志得意滿,實無必要在這種事情上隱瞞;而反觀蕭晚晴,當時爲保性命,大有可能故意捏造可憐身世,博取自己同情。
楚易心亂如麻,又想起適才強行親吻、愛撫她時,蕭晚晴種種慌亂羞怯的情狀,實在不象是風月老手,倒象是未經雲雨的處子。
他心中登時一陣刺痛,疼得難以呼吸,忖道:“楚易啊楚易,你可真是鬼迷心竅了,這妖女心如蛇蠍,滿口謊言,你居然還敢相信!她不過是利用你作爲搜齊六寶的工具罷了,一旦得逞,隨時便置你於死地!”
想到自己三番五次被她耍得團團亂轉,驚愕、惱恨、傷心……瞬間沸騰爲洶洶怒火,心道:“哼,她既說自己是殘花敗柳,你又何必當她是jinfeng玉露?索性成全了她便是!”
楚易越想越怒,惡念大起,驀地勒緊懷中玉人,在她耳邊冷冰冰地笑道:“娘子,春霄一刻值千金,咱們別讓這些不速之客掃了雅興。”手掌一翻,將她雙腿強行分開,硬生生地朝裡頂去!
蕭晚晴猝不及防,驚道:“不要……”話音未落,口脣被封,只覺得下身一陣撕裂般的燒灼劇痛,倒吸了一口涼氣,弓着身子,雙手狂亂地推打他的胸膛,淚水奪眶而出。
剎那間,心中又是驚怒,又是悲楚,又是絕望:修煉了二十年的“玉女天仙大法”就此毀於一旦!
忽聽“僕僕僕”一陣輕響,紅光閃爍,她左臂上的千百枝紅梅細針倒射亂舞,撞在棺板上,落得到處都是。
那雪白滑膩的臂膀上除了七朵梅花似的細密針眼,赫然又多了一顆守宮砂,豔紅欲滴,灼灼耀眼。過了片刻,宮砂光澤越來越暗,漸漸變成了淡淡的紅褐色。
“咦?這是什麼?守宮砂麼?”楚易故作驚訝,森然笑道:“奇哉怪也,難道天仙派竟有什麼奇功妙法,讓你接了這麼多年客,依然保得住處女之身?”也不顧棺外大敵重圍,手指飛彈,將她周身經脈全部封住,毫無半分憐香惜玉之心。
蕭晚晴心中一顫,終於明白他對自己的懷疑了。閉上眼,淚水無聲地滑落,憤怒、悲苦、幽怨、悔恨……交相翻涌,寸寸柔腸絞扭一處,痛如刀割。
在這黑暗而狹窄的銅棺裡,雖然她與他肢體交纏,密不可分,雖然彼此水*融,如化一體,但心與心之間的距離,卻是如此遙遠;他的臉容,又是如此陌生……片刻之間,她便象從天堂墜入了無底的深淵。
她知道她的心門剛剛開啓,又註定要重新閉攏了。
楚易看着她淚珠一顆接一顆地滑落,心中又是快意又是酸苦。好幾次想要抱着她蜜意輕憐,溫柔呵護,但想到她對自己的欺騙,憐惜之意又迅速轉化爲熊熊怒火。
這時,“風神鍾”也叮叮噹噹地搖響起來,棺外各種聲音終於紛紛傳入。起初還有些變調失真,嘈雜交錯,但過不片刻,已變得極爲清晰。
只聽一個沙啞的聲音厲聲叫道:“蕭太真、李紫微,到了這個節骨眼兒上,你們還敢耍賴!你奶奶的烏龜王八蛋,再不交出軒轅六寶,可別怪老子不講同門道義了!”
楚易一凜,不由循聲望去。說話之人是個高高瘦瘦的男子,頭上纏了五彩帛巾,身上穿着緊身的綠鯊魚皮衣,外面罩着件白熊皮,腰上掛滿了花花綠綠的珊瑚珠子,看起來不倫不類。襯着稀稀落落的山羊鬍子、細長吊眼、滿臉囂狂孤傲的表情,更覺古怪可笑。
蕭太真還沒說話,身邊一個藍眸雪膚的綠衣少女已經森然微笑道:“司馬鯨波,我師尊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麼?你以爲這裡是東海,只有些臭魚爛蝦,由得你撒潑稱霸?”聲音又甜又脆,正是妖女翩翩。
楚易心道:“原來這廝是東海救苦天尊。難怪如此狂妄囂張。”
魔門羣雄紛紛叫罵道:“蕭丫頭,你別他奶奶的仗勢欺人!長安城怎麼啦?難道你是皇帝老兒不成?”“狗屁!就算是皇帝老兒又怎地?老子一個手指就可以摁死十萬禁軍……”
喧譁聲中,一個面如冠玉的錦衣王公輕搖摺扇,從人羣中走出,微笑道:“蕭天仙,大家當日說好了,取到軒轅六寶,解開四靈封印,便按太古五宗重建魔門,共享《軒轅仙經》。可是你們倒好,揀了個現成便宜,捉住了楚天帝和李牛鼻子不說,還慌不迭地將法寶藏了起來……唉,難道當我們都是傻子麼?平白替你們賣命?”
他這輕描淡寫的一番話,登時煽得魔門衆妖羣情激憤,吵嚷得更加大聲了:“方天帝說得不錯!快快交出法寶和《軒轅仙經》,否則休怪老子翻臉不認人!”
楚易又是一凜,心道:“這笑裡藏刀的錦衣王公想必就是南極逍遙大帝方太臻了。不知魔門五帝四母中,還有誰來到了這裡?”一眼望去,人羣中許多面孔窮兇極惡、似曾相識,但待要細想,卻又分不出甲乙丙丁。
蕭太真嫣然一笑,百媚橫生:“逍遙帝尊口口聲聲說我們獨吞軒轅六寶,敢問有什麼憑證?這三天以來,你們搜遍了晴雪館,差點將齊王府翻了個底,又氣勢洶洶地闖入這秦陵地宮……卻不知除了那些牛鼻子與金人銅獸,又找到了些什麼?”
衆妖魔面面相覷,一時語塞。只聽一個少女脆生生道:“‘找不着’可不代表‘沒有’。如果軒轅六寶不在這裡,你們在地宮門口布下重重崗哨作什麼?”
那聲音清脆嬌媚,聽在楚易耳中,卻如晴空裡響了一個焦雷。他腦中嗡的一響,呼吸窒堵,失聲道:“義弟!”卻見那錦衣王公身後的人羣中,俏生生站着一個白衣少女,秋波顧盼,清麗脫俗,不是晏小仙又是誰?
楚易天旋地轉,熱淚盈眶,張大了嘴,心中驚喜、激動、悲傷、幸福……充盈鼓舞,幾乎要迸爆開來。剎那之間,所有的事情都被拋飛到了九霄雲外,恨不能立即跳出棺外,將她緊緊抱入懷裡,永不分離。
蕭晚晴見他身子突然僵直,似悲似喜,如癡如狂地盯着鏡中晏小仙的幻影,心中不由陡然一沉,驀地感覺到一陣尖銳的痠疼刺痛。不知爲什麼,這種痛楚,竟比先前所有苦痛加在一起更加錐心徹骨,鼻頭一酸,淚水竟不自禁地涌了出來。
蕭太真格格一笑,柔聲道:“晏姑娘,‘找不着’的確不代表‘沒有’。但‘看得見’也未必代表‘真相’。沒錯兒,那三十六名紫微、天仙弟子,的確是我們派駐鎮守這裡的。不過,他們可不是爲了看守什麼軒轅六寶……”
衆人大譁。東海救苦天尊桀桀厲笑道:“哦?不是爲了看守法寶,難不成竟是爲了幫秦始皇守靈麼?”
一個乾癟黑瘦的紫衣侏儒尖聲怪笑,陰陽怪調地叫道:“我瞧不是守靈,倒更象是盜墓……”
羣雄登時又是一陣鬨然。
“火曜天尊說得不錯,正是盜墓。”蕭太真毫不着惱,秋波流轉,梨渦淺漾,嫣然道,“紫微帝尊和妾身早已探知秦陵地宮就在這地底深處,爲了挖出地宮寶藏,作爲復興神門的資費,我們纔派遣弟子輪番潛入挖掘……”
她頓了頓,微笑道:“退一萬步來說,倘若真得了軒轅六寶,想要獨吞,我們又豈會放心讓區區三十六名弟子鎮守?諸位不是傻子,難道連這點道理也想不明白麼?”
眼角眉梢風情萬種,柔媚的笑音就象春風拂過耳梢,讓人又麻又癢,直酥心底。
羣雄心中怦然,將信將疑,洶洶怒火登時澆滅了一半。
所有人中,惟有楚易聽若罔聞,視若不見,目光如磁石附鐵,凝視着晏小仙,片刻不離。
自從重見佳人的那一剎那起,對他而言,這數百魔妖就形如虛設了,就連懷中的蕭晚晴,也被忘了個一乾二淨。
晏小仙容顏憔悴,雙手、雙足被玄冰鐵鏈鎖釦纏繞,箍出幾道淤痕血印,笑吟吟地低頭不語,也不知正在想些什麼。
楚易心中如被刀扎一般,又是憤怒苦楚,又是疼惜愛憐,忍不住便想立刻掀棺而起,救出伊人,將這羣妖魔殺個乾乾淨淨。
但他知道以眼下自己的實力,仍難抵擋羣魔圍攻,況且第七次“長生劫”隨時都可能爆發,一旦昏迷不醒,那可真叫任人宰割了。當下沉住氣,一邊靜觀棋變,一邊苦思良計。
逍遙大帝不緊不慢地搖着摺扇,笑眯眯道:“蕭天仙這般說來,倒也能自圓其說。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這可叫人爲難得很了……”
“哦?帝尊當真這麼覺得麼?”卻見晏小仙忽然柳眉一挑,微笑道,“我剛剛知道,原來紫微大帝就是堂堂當朝王爺、齊王李玄。哎,齊王權傾天下,富可敵國,真要籌措資金,又何必到此掘墳盜墓?這個藉口未免太不高明……”
衆人轟然,魔門中除了五帝四母等巨兇妖魁之外,極少人知道紫微大帝的真實身份,此刻聽她一語道破,無不驚愕大譁。
李玄默然不語,但青銅面罩後的雙眸中,卻忽然殺機大作。
楚易大凜,心道:“不好,這老妖要對仙妹下毒手!”凝神聚氣,決定對方稍有異動,就立即不顧一切地挺身相救。
又聽翩翩冷笑道:“晏姐姐,那夜在華山二十八宿洞裡,你藉着與楚公子親嘴之際,將封印了楚天帝、李牛鼻子的神鼎、寶壺送入他的肚裡,妄想來個瞞天過海、金蟬脫殼,結果攪得天下大亂,險些壞了我神門復興大業。哼哼,眼見人寶兩空,懷恨在心,現在又想挑撥離間,尋釁報仇麼?”
楚易心中一震,回想起當時情景,頓時恍然。
那夜,眼看自己體內的妖蟒魔識急速膨脹,即將化爲巨蟒之軀,晏小仙必是情急生計,想到太乙元真鼎與乾坤元炁壺能夠吸煉斜魂妖魄,所以將兩大法寶封鎮在玄冰珠之類的神珠內,送入他的肚中,然後又故意將他拋入煉丹爐裡。
在丹爐高溫烘烤之下,冰珠破裂,兩大神器沉入他的丹田。有了道魔二仙的元神護體,他頓時化險爲夷,不但將蛇妖的邪神收融吸納,並且因禍得福,最終成爲兩大散仙的胎化寄體。
但是,太乙元真鼎與乾坤元炁壺又爲什麼竟會在晏小仙的體內呢?難道……楚易心中一顫,隱隱約約地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卻聽晏小仙笑道:“不錯,那兩件法寶是我放入楚公子體內的。正因如此,我纔敢如此篤定他就被你們藏在這地宮之中!”
衆人一凜,逍遙大帝搖着摺扇,眼中精光爆射,笑道:“哦?這麼說來,晏姑娘一路引着我們來到這裡,原來是自有原由的了。說來讓大家聽聽,如何?”
晏小仙秋波流轉,微笑不語。素手一張,掌心多了一顆鮮豔欲滴的紅豆。羣雄聳然動容,失聲道:“南疆相思果!”
蕭太真微微一顫,美眸中突然閃過一絲古怪之極的神色,象是悵惘,又象是悲慼,喃喃低吟道:“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這種紅豆稀世罕有,相傳是太古之時,火族聖女爲紀念某人,以情花、月宮桂、淚紅豆……九種奇花異樹嫁接而成。共有百株,花開之時,絢爛如火海,異香傳達百里之外。
如今八千里南疆,只有“兩忘崖”上留存了一株。三十年一開花,五十年一結果,每次結果也不過九顆。果實酸甜苦澀,五味齊全。傳說只要有情人各吞半枚相思果,從此之後,就算彼此天南地北,陰陽相隔,也銘記不忘。
但如果失戀或單戀之人,吃了這紅豆,則百毒齊發,疼痛不可名狀。即使僥倖不死,每年八月桂花開時,也必定要飽受痛楚,生不如死。蓋因此故,這南疆紅豆歷來被視爲至爲妖邪詭異的毒果之一。
“不錯,正是南疆相思果。”晏小仙嫣然一笑,朝前走了幾步,腳鏈叮噹作響。道,“我吞了半枚,勝下的半枚被我裝進了太乙元真鼎,送入了楚公子的肚中。所以不管他在天涯,還是海角,我定能將他找到。”
衆人無不愕然,翩翩等人卻大爲幸災樂禍,臉露笑容,心想:“妙極妙極!這可是你自討苦吃。一旦他日那姓楚的小子移情別戀,可有的你受啦。”
楚易低咦一聲,更是驚訝震駭,莫以言表。這法子實是瘋狂之極,簡直不啻於給自己種蠱下毒。
他雖然早已知道義妹對自己芳心縈繫,卻萬萬沒有想到竟情深至此!悲喜交織,暗暗嘆道:“好妹子,你又何苦如此!就算沒有這紅豆,難道大哥便會將你忘記麼?”
他心潮洶涌,竟絲毫沒有瞧見懷中蕭晚晴那慘白如雪的臉顏。凝神聽着晏小仙娓娓述說,終於知道了來龍去脈。
原來那夜晏小仙逃出華山二十八宿洞後,身負重傷,並未走遠,只是找了個隱秘的山洞,一邊養傷,一邊尋機解救楚易。
後來聽聞楚易受道魔兩仙控制,大開殺界,又直奔長安,落入魔門圈套,與道門羣雄鬥了個兩敗俱傷,她心焦如焚,卻又偏偏勢孤力單,無計可施。無奈之下,她冒死自投羅網,找到南極逍遙大帝等魔門兇魁,以帶他們找到軒轅三寶爲條件,換取楚易一條性命。
於是,她追循着相思紅豆的感應,領着魔門羣雄輾轉各處,來到終南山下的神秘地宮,卻與聞風而來的道門羣雄不期而遇。
一場血戰之後,雙方各尋捷徑,都想搶在對方之前找到楚易,奪得軒轅三寶。好不容易開啓秘門、穿越迷宮,進入這神秘的秦陵地宮,又與全面“甦醒”的數萬名兵傭、銅獸發生了慘烈激戰。
若不是有浪穹姐妹等魔門馴獸高手,他們只怕還要拖延上一天半日,才能闖入這玄宮密室。
說到這裡,晏小仙頓了頓,淡淡道:“這一路追來,心念感應越來越強,只是到了這玄宮地底才突然消失。由此可見,楚公子必定就是被他們藏在這裡……”
天仙派衆妖女大怒,紛紛嬌叱道:“住口!師尊與紫微帝尊一心振興神門,天地可鑑,哪能容你這般信口雌黃,造謠中傷!”“小狐狸精,你再敢胡說八道,就教你魂飛魄散,萬劫不得超生!”
晏小仙面不改色,格格脆笑道:“我既敢自投羅網,早已抱了必死之念。你們若想殺了我,塞天下人之耳目,只管動手就是。”
魔門羣雄轟然附應,紛紛叫道:“不錯,你們若不是心虛,又何必這般威脅恐嚇?”
雙方相互叫罵挑釁,氣勢洶洶,眼看便要動起手來。
“各位少安毋躁!”李玄始終在一旁微笑靜聽,即便是被晏小仙拆穿身份時,也是一言不發。此時忽然一聲獅子吼,頓時震得衆人耳中轟隆,氣血翻涌,瞬間安靜下來。
身份既已暴露,李玄也無心再隱瞞,輕巧地摘下面具,露出那俊美秀雅的臉容,微笑道:“諸位,神門歷經千年浩劫,終於迎來今日復興之機,全賴我們團結一心,同舟共濟。眼下大業未竟,大家僅僅聽信這小狐狸精的一面之詞,就相互猜忌,彼此殘殺,豈不是讓親者痛,仇者快麼?”
羣雄微微一凜,有人大聲叫道:“我們正是不能偏信一面之詞,所以才讓你們和晏狐狸對質。團結一心,同舟共濟沒錯,但也要彼此信任才成。”
許多人紛紛附和道:“不錯,你們自稱坦蕩清白,不知又有什麼憑證?”“閣下既然一口咬定晏丫頭誣陷嫁禍,也只管拿出證據就是,何必耍賴搪塞?”
李玄踱步而出,揚眉微微一笑道:“證據?本王這就給你!”
紫衣轟然鼓舞,右手一張,萬道銀光從紫微星盤爆射衝出,星河流瀑似的打在晏小仙的身上。
楚易大駭,正待衝出,卻見晏小仙嬌軀劇顫,水光幻影似的波盪搖擺,突然匍匐在地,化爲一隻雪白的長毛狐狸。
楚易當胸如被重錘猛擊,“啊”地失聲低呼,瞬間喘不過氣。
那不是荒山鬼廟裡見過的那隻白狐麼?難道……難道晏小仙竟是一隻狐狸精?
靈光霍閃,他的腦海中轉花燈似的掠過幾日來的衆多疑竇與困惑。爲什麼那夜醒來,太乙元真鼎與乾坤元炁壺會不翼而飛,卻落入了她的手中;爲什麼自己一介窮酸書生,晏小仙竟會對他情有獨鍾;爲什麼……
剎那間,所有的“爲什麼”全都土崩瓦解,冰銷雪融。原來,這讓他牽腸掛肚、情迷意亂的天仙般的女子,竟是一隻爲了報恩的妖狐!
倘若不是因爲隔着銅棺、觀望陰陽鏡中的幻景,難以細辨端倪,以他的火眼金睛,只怕早已認出她的原形了。
“大哥,我不怪你,你……你能這般待我,我很是歡喜。但你……但你當真不管我是誰,也會一樣地喜歡我麼?”
“大哥,我不要你發誓。我對你也是一樣的歡喜。只要你將來永不嫌棄我,永不後悔今夜所言,我就心滿意足啦……”
突然,楚易又想起那夜在華山二十八宿洞中,她流着淚,嫣然而笑,所說的那些怯生生的話來。
一時間,他便如剛吃了相思果一般,心亂如麻,五味夾雜,也不知究竟是甜蜜、酸澀,還是苦楚。
他怔怔地凝望着蜷縮在地的那隻美麗的白狐,想着她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語,想着她的種種蜜意柔情,心神激盪,呼吸窒堵,驀地忖道:“好妹子,你是人也罷,是妖也罷,我都一樣地喜歡你,誓不分離!”
棺外,魔門羣妖洶洶混亂,人聲鼎沸,叫罵道:“他奶奶的,李紫微你想作什麼?當着大家夥兒的面殺人滅口麼?”“格老子的,沒弄清真相前,晏丫頭要少了一根狐狸毛,老子就拿你是問!”
李玄左手托起一個白玉淨瓶,微笑道:“放心,等我將她元神凝鍊成珠,放入這‘靜心瓶’裡,你們想問什麼就儘管問,她定然說不了一句假話!”
說話間,紫微星盤飛旋怒轉,光芒越來越強烈,晏小仙抱蜷一團,劇烈地顫動着,悽聲悲鳴,鐵鏈叮噹脆響。
楚易又驚又怒,心道:“此時再不動手,仙妹就凶多吉少了!”剎那間靈機一動,又想:“是了,這些妖魔挑撥離間,攪得道佛各門雞犬不寧,今日我便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索性弄他個天下大亂,再乘亂救出仙妹,逃之夭夭。”
計較已定,再不遲疑,對着風神鍾縱聲哈哈狂笑道:“哪裡來的無常小鬼,竟敢在這裡大放厥詞,打擾朕的千秋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