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以牙還牙

笑聲磁厚高亮,透過風神鍾,在密室內轟然迴盪,震得燭光明滅不定。魔門羣妖無不懼然變色,數百雙驚疑駭異的目光齊刷刷地凝聚在黑銅棺槨上,四下寂然無聲。

蕭晚晴心中一沉,又急又怒,妙目凝視着楚易,想要說話阻止,卻奈何發不出半點聲響。

楚易貼着她的耳朵,冷冰冰地微笑道:“娘子,我們現在可真叫作同棺共穴了。你若想保住小命,就老老實實地夫唱婦隨,和夫君我一齊演一出好戲。”當下以最快的速度,將適才想到的計劃扼要地簡述了一遍。

蕭晚晴心神大震,雖覺太過冒險,但總強過束手待斃。想到他爲了晏小仙,竟不惜冒死相救,心中又是一陣如割劇痛……柳眉緊蹙,珠淚盈盈,剎那之間轉過萬千念頭,終於輕輕地點了點頭。

這時,魔門羣妖業已如夢初醒,紛紛喝道:“他奶奶的,是誰躲在棺材裡裝神弄鬼?快快滾出來受死!”

“叮叮噹噹”一陣脆響,法寶神兵霓光亂閃,殺氣凌厲,縱橫交錯,激得銅棺嗡嗡輕震,火星四射。

楚易將棺蓋縫隙間的“北極磁石”、“西海神泥”一一收起,縱聲狂笑道:“嘿嘿,爾等妖魔小丑,擅闖朕的寢宮倒也罷了,竟然還敢口吐狂言,欺君犯上?快快滾過來受死!”

說到最後一字時,畢集周身真氣,“嘭”地一腳踢飛棺蓋,抱着蕭晚晴翻身電衝而出,右手虛空急劈,絢光怒卷,一道凜冽無匹的氣刀呼嘯橫掃!

魔門羣雄眼前一花,只見一輪巨大的五色光波漣漪似的激盪開來,紛紛奮力格擋。

“嘭乓”連聲,氣浪迸爆。

離得最近的十五六名妖人喉頭一甜,“哇”地鮮血長噴,斷線風箏似的拔地拋飛,嘶聲慘呼。

後方衆人呼吸一窒,如被大浪排擊,虎口酥痹,神兵險些拿捏不住,紛紛身不由己地朝後踉蹌退卻,心中大駭:天下竟有這等人物!

只有李玄、蕭太真、方太臻等寥寥數人身形微晃,旋即站穩不動,但心底之震駭絲毫不下於衆人,均想:“這一記氣刀象是‘太乙離火刀’,又象是‘白金裂地斬’,但又彷彿是‘碧木長生刀’……模棱兩可,似是而非,威力卻又更在這些氣刀之上!這人究竟是誰?”

定睛望去,只見一個赤裸挺拔的美少年翹着二郎腿,吊兒郎當地坐在棺沿上,滿臉燦爛笑容,懷中橫抱着一個綠裳美人,腰上繫了一條七彩帛帶,懸着一個淡白絲囊,絢光閃耀。

密室中集聚了天南地北的魔門羣妖,但搜腸刮肚,竟無一人能認出這神秘少年,更想不出九州四海哪裡來的這號人物。一時間凜然不敢上前。

眼見他神采飛揚,灑落不羈的模樣,衆女不由目眩神迷,怔怔忖想:“原來世間竟真有如此俊美的男子!什麼潘安宋玉、衛玠周瑜只怕也不過如此罷啦……”

“蕭師姐!”天仙門諸女驀地認出了他懷中的女子,失聲驚叫。衆人聳然動容,疑竇更甚,紛紛朝蕭太真瞥去。

火曜天尊打了個哈哈,陰陽怪氣地笑道:“有趣有趣,冰火美人不在晴雪館賞梅彈琴,跑到這古墓裡作什麼?難道蕭天仙神機妙算,早料到我們會到這裡,所以讓她到這裡接客麼?”

蕭太真聽若不聞,又驚又疑,驀地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蓮步輕移,媚眼微眯,凝視着楚易微笑道:“敢問閣下是誰?爲何將小徒囚在這銅棺之中?”

楚易眉尖一挑,縱聲大笑道:“嘿嘿,‘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認不得自家人了!’小丫頭,難道你連自己的十八代祖宗也認不出麼?這裡是朕的陵宮,你說朕會是誰呢?”

蕭太真臉色微微一變,心中突突劇跳,格格笑道:“你的陵宮?難道你是秦始皇不成?”

衆人頓時一陣鬨然。眼見這神秘少年赤條條地從秦皇棺槨中跳出,動輒稱孤道寡,修爲又深不可測,羣雄已隱隱猜到這種可能,但始終又覺得太過荒謬。

姑且不論死了千年的人能否復活,嬴政死時已是五十多歲,又怎會如此年輕俊美?況且聽他說話語氣,狂傲不羈,與傳說中那深沉剛愎的一代雄主頗爲不符,倒象是一個玩世不恭的浪蕩公子。

東海救苦天尊哈哈狂笑道:“臭小子,你以爲學了幾招四不象的氣刀,就能唬住老子麼?操你奶奶的!你若是秦始皇,老子還是閻羅王了呢……”

楚易心道:“敲山震虎,殺雞駭猴。不下辣手,鎮住這羣妖魔鬼怪,後面的戲可就難唱了。”

當下長笑道:“哦?閣下既是閻羅王,不回冥府,賴在朕的地宮裡作什麼?”身影一閃,突然鬼魅似的急衝而出,右手一晃,“呼!”一枝青銅盤龍椎從乾坤袋中翻飛而出,碧光爆漲,驀地化爲兩條逆鱗虯龍,怒吼飛舞。

“雙龍鎮海椎!” 李玄、方太臻等人失聲低呼,齊齊變色。

這銅椎是太古東海八大神器之一,相傳是大荒時代,六侯爺擊潰水族大軍的法寶。衆人只在《太清道藏秘編》等書中見過圖譜,想不到竟會在這地宮裡出現!

東海救苦天尊臉色微變,喝道:“翻江倒海,疾!”雙臂揮舞,氣浪澎湃,萬千珊瑚珠子盤旋飛繞,突然幻化成無數骷髏,當空形成一道滾滾渦旋,“嘭”地一聲,與雙龍撞個正着。

“轟隆!”強光耀眼,衆人呼吸一窒,只見雙龍飛騰,骷髏珠子繽紛炸散,鬼哭狼嚎。

司馬鯨波凌空翻滾,跌退出十幾丈外,面如金紙,“哇”地噴出一口黑血,一屁股坐倒在地。

楚易長身傲立,右手一收,將雙龍椎納入掌心,昂首睥睨,哈哈狂笑道:“還有誰想上來一試?”

衆人大駭,東海救苦天尊是“魔門六尊”之一,修爲已近散仙,兇狂難當;其“幻魔珠”更吸煉了數千東海妖魂,聚散無形,妖詭無比。

沒想到僅僅一招,便被這神秘少年談笑間打得大潰而退!

倘若這少年一鼓作氣,痛下殺手,他豈不是要被打得魄散魂飛?

被楚易那囂狂凌厲的目光一掃,羣妖無不心生寒意,情不自禁地紛紛後退,凝神戒備,面面相覷,誰也不願率先輕舉妄動。

卻不知適才這一下硬碰硬的對決,楚易體內也是氣息亂涌,難受之極,根本無法立時追擊。因此索性故作氣定神閒,虛張聲勢。

暗自調息了片刻,目光掃處,眼見晏小仙盤蜷在地,簌簌顫抖,楚易又憐又怒,驀地又縱聲大笑道:“千秋一夢,皇圖霸業。大秦萬世帝國,將從今日重新開始!順朕者昌,逆朕者亡。爾等還不快快磕頭臣服?”

這幾聲大笑,運足了周身真氣,直如轟雷灌耳。

衆人腦中嗡然一響,幾乎站立不住,幾個真氣不濟的登時駭得肝膽欲裂,雙膝一軟,“撲通”跪倒在地。

楚易心中大快,嘿然傳音道:“娘子,該你出場啦!乖乖地照着我說的做,否則別怪夫君辣手無情了。”

蕭晚晴背心被他輕輕一拍,經脈登解,“啊”地低呼出聲,花容煞白,顫聲叫道:“師尊,各位神門前輩,他……他的確是秦皇陛下!奴家親眼瞧着他從棺中復活的!”

四周又是一陣大譁。被楚易神威所懾,又聽了這番言語,衆人不由將信將疑。

蕭太真與李玄對望一眼,心緒狂亂,隱隱之中總覺得似有不妥。忽地想到:“難道那個讖語竟是真的?”嬌軀一震,心跳瞬間停頓,幾乎喘不過氣來。

念頭未已,果聽蕭晚晴低聲吟唱道:“四靈出,八荒破,二十八宿天下走。青龍嘯,白虎吼,朱雀玄武震九州。蓮花落,天帝蘇,三十三天變顏色……”

魔門羣雄登時面色大變,一個人失聲叫道:“蓮花落,天帝蘇,三十三天變顏色……莫非……莫非這小子竟是……”緊張駭異之下,嗓音乾啞,剩下的半句話竟說不出來。

“不錯!”

蕭晚晴咬牙,一字字地道:“他不但是秦始皇重生,更是蚩尤大帝轉世!”

一言既出,如驚雷震地。羣雄目瞪口呆,鴉雀無聲。

當年秦始皇一統六國,焚書煉兵,將魔門的上古歷史抹了個乾淨。

後世修真雖然越來越多人淪落魔道,但對所謂神門的由來、歷史毫無所知。即便是楚狂歌等千年一遇的魔門奇才也不能例外。

近年來,蕭太真、李玄爲了重振神門,將蚩尤大帝爭帝失敗,餘黨創立神門,矢志恢復“神帝五族制度”等上古舊事向魔門各大魁首一一說明,至於秦始皇一節則隱去不提。

在她穿針引線之下,魔門各宗終於團結一致,約定共同對付道佛各派,奪取軒轅六寶,開啓四靈封印。而後恢復五帝制度,平分天下,共享《軒轅仙經》。

這首數千年前的讖語,也因此大肆流傳,成爲魔門中人耳熟能詳的歌謠。

隨着二十八宿印解開,妖獸橫行,天下大亂,魔門對於這首讖謠也越發堅信不移。都認爲一旦四靈封印解開,蚩尤魔神就會投寄在某人身上,轉世重生,成爲平衡五族的神帝……

魔門羣雄都是窮兇極惡的妖人魔類,逍遙自在慣了,自然不見得願意受什麼“神帝”約束。

但這幾百年來,羣妖受道佛各派壓制,過得憋氣已極,暗自又希望真能出現個蚩尤轉世,將道佛各宗打個落花流水。

此時聽蕭晚晴說這少年竟然就是讖謠中所說的“復甦的天帝”,焉能不駭然大驚?即便是蕭太真、李玄等人,亦是方寸大亂,將信將疑。

楚易眼見羣妖瞠目結舌地望着自己,暗暗好笑:“嘿嘿,你們既敢用這讖語妖言禍衆,現在我就讓你們自食其果,反受其亂。”

當下微笑不語,冷眼旁觀。

逍遙大帝臉色陰晴不定,忽然搖着扇子,眯眼微笑道:“有趣有趣!四靈封印尚未解開,天帝居然就已復活了?蕭丫頭,你說這小子是秦皇重生倒也罷了,說他是蚩尤大帝轉世……嘿嘿,不知又有什麼憑證?”

蕭晚晴咬脣沉吟,瞟了蕭太真一眼,象是鼓足了勇氣,大聲道:“帝尊明鑑,他就是秦始皇,而秦始皇原本就是蚩尤大帝轉世,這點我師尊可作明證……”

蕭太真大怒,臉上紅暈橫生,嬌叱道:“孽障!你胡說什麼?”

當年秦始皇便是自稱蚩尤轉世,從而號令魔門五宗,吞併六國。霸業既成,又過河拆橋,鏟滅魔門。

這段不光彩的往事一旦被魔門衆人得知,蕭太真身爲其子孫,不但必定遭受衆人嫉恨,辛辛苦苦構建的同盟陣線說不定也會因此土崩瓦解。

眼看自己最爲信任的愛徒竟在大庭廣衆之下揭露這秘密,饒是她一向從容鎮定,也忍不住急怒交加。

蕭晚晴臉色雪白,顫聲道:“師尊!事已至此,又何必再隱瞞?六寶歸一,神帝復生,五宗臣服,聖女至尊……我們辛苦籌劃這麼多年,爲的不就是今時今日麼?神帝既已復生,您又何必借屍還魂,越俎代庖?”

衆人轟然,疑雲大起,紛紛叫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蚩尤大帝、秦始皇和蕭天仙之間究竟有什麼關係?”

“他奶奶的,什麼五宗臣服,聖女至尊?什麼又叫借屍還魂,越俎代庖?蕭丫頭快快說個清楚!”

逍遙大帝、火曜天尊等兇魁冷冷地凝視着蕭太真,笑意森寒。就連李玄目中也閃過懷疑敵視之色,負手靜觀棋變。

蕭太真雖然依舊笑如春花,心中卻是又驚又怒,忖道:“這丫頭今日怎敢如此自作主張?是了!定是她乘着妖蛇攻入地宮時,盜走了軒轅三寶。怕我責罰,所以索性惡人先告狀,想置我於死地,然後乘亂溜之大吉……方太臻等人原已疑心我獨吞六寶,再被她這般挑撥,只怕立時便會翻臉。”

當下格格笑道:“晴兒,你是被魑魅迷了心竅,還是被魍魎附了身?師尊讓你自省其心,說點真話。”櫻脣急速翕動,默唸御蠱訣。

咒訣方起,“遊夢仙”登時發狂似的掙扎咬噬起來。蕭晚晴心中劇痛,“啊”地翻身跌坐在地,駭然叫道:“師……師尊,饒命!不要殺……”

臉色煞白,珠汗涔涔,美眸中滿是痛楚驚怖之色,倒有大半是故意誇張出來。

衆人鬨然,更覺可疑,喝道:“老妖婆作什麼?想殺人滅口麼?”

楚易哈哈笑道:“妙極妙極!想不到朕的子孫竟是‘葉公好龍’,平日裡口口聲聲說要復活天帝,振興神門,等到真見了朕,不但好死賴活不敢相認,還要殺人滅口!嘿嘿,小丫頭,你就將此事來龍去脈原原本本地說與大家聽聽吧!”

手掌一拍,抵住蕭晚晴背心,真氣轟然鼓舞,綿綿輸入,瞬間化絲織繭,將蠱蟲再次強行縛住。兩道念力真氣彼此對峙,僵持不下。

蕭晚晴心中劇痛頓時大緩,知道此時生死攸關,容不得半點猶豫,當下深吸一口氣,大聲道:“師尊,您對晚晴恩重如山,但此事關係到整個神門的興衰成敗,恕晚晴不能隱瞞!”

頓了頓,秋波流轉,徐徐掃望衆人,高聲道:“各位朋友有所不知,我師尊便是秦始皇與蚩尤大帝嫡親後裔!秦始皇當年之所以能掃平六國,統一四海,就是因爲他得到了軒轅六寶,將四靈封印中的蚩尤大帝元神附入自己體內,無敵天下……”

當下將蚩尤如何被黃帝分屍四處,元神封鎮;其後人如何組建神門,矢志光復;蕭史如何成爲秦國乘龍快婿,找到軒轅六寶與四靈封印;秦始皇又是如何背信棄義,用狡計殺死神門五宗精英,假借‘焚書坑儒’之名屠戮異己,斬草除根,而後又如何在一次修煉時,走火入魔……之事從頭到尾,統統說了一遍。

她聲音清甜純真,娓娓道來,真假參半,說得天花亂墜,卻不由得人不信。一時間鬨然喧譁,驚呼迭起。

她話中雖然故意竭力宣揚秦始皇是如何英明神武,勵精圖治,但似褒實貶,聽在衆人耳中,則完全變了另一番滋味,心底森森直冒寒氣。

眼見衆人驚懼恨怒地瞪視着自己,議論紛紛,楚易心中反倒大喜,知道他們已然上鉤。

這羣魔門妖人看似團結,歸根結底仍是利益驅使,各懷鬼胎,只要自己能抓其要害,挑撥離間,就可讓他們分崩離析,重新變作一盤散沙。

等到他們“狗咬狗、一嘴毛”之時,自己再尋機救出晏小仙,原路返回,衝出地宮。

當下微笑不語,將幾日學來的神功妙法學以致用,接連施展上古水族的“星河大法”、木族的“萬竹連根訣”,全力護住蕭晚晴心脈;同時借勢發動強大的念力攻勢,滔滔不絕地反撲。

此時他念力、真氣之強,已可列入散仙級,與蕭太真幾在伯仲之間,又有軒轅諸寶護體,登時穩穩佔了上風。

蕭晚晴起初還有些緊張害怕,但眼見蕭太真不能奈她何,膽氣越來越壯。接着說道:“秦始皇大劫之際,體內的蚩尤元神再度離附到了軒轅六寶上。陵墓接連被盜,軒轅六寶也隨之流落民間。秦國覆滅之後,秦始皇之後代四處搜尋六寶,因爲只要找到六寶,就能解印出其中殘留的蚩尤神識……”

羣妖又驚又怒,凝神聆聽,都不敢上前。

遠遠望去,綠光紫氣吞吐閃耀,在楚易三人周圍鼓起一個巨大氣罩,不時竄起道道眩芒,如金蛇亂舞。

蕭太真凝神聚意,疾念蠱咒,那“遊夢仙”卻始終不能掙脫而出,自己反倒象是被漩渦巨浪緊緊拉拽,意動神搖,一時之間竟連話也說不出來。

她心中又驚又怒,知道遇到了生平罕逢的超強敵手,忖道:“難道……難道此人當真是秦祖復活?”

念頭一起,懼意登生,氣勢更是爲之一餒。

蕭晚晴坐在光罩中心,肌膚勝雪,綠衣飄飄,幽幽嘆道:“後來的事情你們也都知道啦。在我師尊斡旋之下,大家羣策羣力,重新找到了軒轅六寶的下落,並離間道佛諸派,解開了二十八宿印。”

秋波一轉,凝視着盤蜷在李玄腳邊的白狐,嘆息道:“晏姐姐說得沒錯兒,前幾日,楚公子、楚天帝和李牛鼻子的確是落到了師尊和紫微帝尊的手中……”

話音剛出,頓時又是一陣大譁,衆人紛紛朝李玄驚怒瞪視。

方太臻搖着扇子森然笑道:“難怪難怪!難怪李紫微一直在爲蕭天仙說話。敢情你們兩位已經暗結同心,準備好了作神帝、天后的寶座啦……”

“逍遙帝尊這話可就說錯啦。”

蕭晚晴淺淺一笑,帶着一絲淡淡的譏誚之意,輕嘆道:“其實紫微帝尊也是被我師尊所矇蔽,而且還是矇蔽最慘的一個呢。那日聽說各位前輩趕來晴雪館,師尊和紫微帝尊各派遣了十八名弟子鎮守地宮,紫微帝尊以爲可以安心,殊不料這一切都是在我師尊的算計之中……”

衆人轟然,李玄依舊負手微笑,臉色卻微微有些變了。

天仙派衆女尖聲怒罵呵責,想要上前圍攻蕭晚晴,卻被魔門羣妖隔擋開來。

蕭太真越聽越怒,恨不能立時將她碎屍萬段,偏偏此時與楚易的念力對抗已達白熱化,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眼看楚易笑嘻嘻地盯着自己,心中惱恨更甚,忽然一凜,覺得那眼神似曾相識,好生熟悉!就象是……就象是誰呢?

卻聽蕭晚晴嘆道:“唉,其實紫微帝尊又何嘗知道,太古虎符和河圖龍幡也早就到了我師尊手中?那日等我們到了地宮之後,師尊立即故意將消息走漏給了銀蛇姥姥。佘姥姥順藤摸瓜,找到地底,和李元照師兄等人鬥了個兩敗俱傷。而奴家便按照師尊吩咐,乘機打開密門,搶了軒轅三寶躲到這裡……”

“奴家原以爲只要奴按照師尊指示,將軒轅諸寶送入秦始皇屍體腹內,就可以將零散封印於六寶中的蚩尤元神合歸一處,在天地洪爐燒煉成元魂珠。等師尊得了蚩尤元魂珠,練成《軒轅仙經》,自然就可以一統天下,乃至問鼎仙界……”

“但是沒想到軒轅諸薄纔剛剛放入秦皇陛下手中,他就立刻醒了過來,將奴家瞬間制住……還沒過多久,你們就全都趕來啦!”

衆人騷然,火曜天尊陰惻惻地笑道:“這麼說來,這小子當真是天帝了?除了北斗神兵尚未收齊,軒轅六寶都在此處了?蕭天仙是擺明了利用我們,把我們耍着玩兒了?”

“不錯……”

蕭晚晴秋波流轉,掃了蕭太真一眼,滿臉黯然,垂下長睫,低聲道:“在我師尊心底,軒轅六寶就象是家傳之物,怎會甘心與旁人分享?爲了能獨霸六寶,吞下天帝元神,修煉成《軒轅仙經》,就連自己的祖宗秦皇陛下也要除去,何況是我們?”

聽到此處,魔門羣妖無不義憤填膺,大呼小叫上了蕭妖女的惡當。一齊洶洶喝罵着,將天仙派衆妖女圍在中間,法寶神兵盡皆亮出,叮噹亂響。

大有一哄而上,亂刀齊下之勢。

惟有李玄眯起眼,精光爆射,凝視着楚易三人一言不發,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卻再也不看蜷縮在地的晏小仙一眼。

翩翩氣怒已極,紅着眼圈厲聲大笑道:“師姐呀師姐,十八年來,我從不知道你對師尊竟是如此恨入骨髓!究竟她作了什麼對不住你的事,竟讓你不顧十八年養育之恩、師徒之情,作出這等吃裡爬外,欺師滅祖的事情來?”

蕭晚晴妙目中淚光盈盈,搖頭悽然道:“師妹,非我無情。只是師尊她……她……權慾薰心,逆天行事,遲早惹得人神共憤,我又豈敢偏私?”

楚易瞧在眼裡,又是好笑又是好氣:“這妖女果然最會做作,嘿嘿,蕭老妖婆收她爲徒,可真叫作養虎爲患,自食其果。”

但想到她對自己的欺騙,心中登時又是一陣刀扎似的痛楚,嘴角忍不住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

機會稍縱即逝,蕭太真再不遲疑,驀地收斂念力,飄然後退。

眼角掃處,只見他嘴角那抹笑容極富魔魅,囂狂之中又帶着淡淡的悽楚傷心,就好象……就好象楚狂歌!

她驀地大震,剎那間恍然醒悟,格格大笑道:“楚郎,原來是你!妾身險些被你騙過啦!你究竟使了什麼妖法,竟能讓這丫頭俯首帖耳,甘願爲了你背叛師門?”

衆人一凜,紛紛凝神望來。

楚易哈哈大笑道:“什麼楚郎?小丫頭,朕分明是你的十八代祖宗,你怎麼就是不肯相認?還真是不孝子孫吶……”

蕭太真新仇舊怨一齊涌上心頭,又是驚怒又是氣急,格格笑道:“是麼?那我便讓大家看看你的法身真相!”

長袖翻飛,一個月牙形的青銅古鏡電衝而出。碧光閃耀飛舞,筆直地照射在楚易的身上。

“嘭!”

光波激盪,楚易微微一晃,骨骼歷歷,周身彷彿忽然透明,哈哈大笑道:“好一個‘太陰伏魔鏡’!各位瞧見了麼?朕的法身真相到底是誰?”

衆人凝神望去,碧光盪漾,他依舊是那俊秀絕倫的少年體貌,倒是肚腹內絢光閃爍,照得眼睛痠疼難當。

“咦,那是什麼?是了!是……是太乙元真鼎!”

“乾坤元炁壺!還有……還有天地洪爐……”

“太古虎符!河圖龍幡!蕭晚晴說得沒錯兒,軒轅五寶真的在他的身體裡!”

衆人認出那絢光閃射的幾大神器,驚呼鼎沸,震耳欲聾。

楚易正中下懷,縱聲狂笑道:“六寶歸一,天帝重生,你們誰還有疑義?嘿嘿,蕭丫頭,朕倒不知你這‘太陰伏魔鏡’又是從何處而來?如果朕猜得沒錯,這鏡子分明是上清派掌門的法寶,怎麼又會落入了你的手中?”

衆人轟然,再無懷疑,均想:“不錯!‘太陰伏魔鏡’既到了蕭太真的手中,唐夢杳、楚舉子等人必已落到了她的手裡。看來蕭晚晴所言非虛,此人的確不是楚狂歌,而是吞了軒轅諸寶之後,重新復活的秦始皇!”

蕭太真花容微變,這“引蛇出洞、請君入甕”的法子她生平也不知用了多少次,想不到今日情急之下竟陰溝翻船,反而中了他的道!

魔門羣妖譁聲四起,方太臻森然笑道:“蕭天仙,枉我們這般天真,爲了神門復興拼死血戰,想不到竟反倒成了你霸業雄圖的過河卒子!嘿嘿,如果不是你徒弟大義滅親,我們被賣了還替你數錢呢。”

火曜天尊尖聲怪嘯道:“罷啦罷啦!去他奶奶的神門復興,管你是蚩尤轉世,還是秦皇重生,老子今天一不做二不休,先殺了你們祖孫再說!”

羣魔炸開鍋似的怒吼道:“不錯!殺了他們,奪回軒轅六寶!”“他姥姥的,誰殺了蕭天仙和這小子,誰就當神帝!”

剎那之間人影縱橫,氣浪橫飛,慘叫嬌呼此起彼伏,一場血腥異常的混戰突然爆發。

天仙派妖女寡不敵衆,片刻間便傷亡近半,嬌叱着奮力抵擋,將師尊團團護住,只等她一聲令下,再作反應。

蕭太真心中急怒悲楚,視若不見,兀自怔怔忖想:“蕭太真呵蕭太真,這麼多年了,你終究還是對這魔星念念不忘,不然何至於一見了他,就這般方寸大亂!”

想到自己辛苦經營了百多年的復興大業,竟在最緊要的關頭因他而功虧一簣,更是恨火熊熊,悲憤難當。

秋波掃處,只見楚易笑嘻嘻地一手抱着蕭晚晴,一手揮舞着“雙龍鎮海椎”,氣浪飛旋怒掃,將人潮轟然逼退,但雙眼視線卻時不時地朝幾丈開外、那盤蜷在地的白狐瞥去。

蕭太真心頭大震,驀地恍然大悟:“是了!我可真是糊塗了!這小子定是胎化易形,和那負心漢合爲一體了!所以那狐狸精才能憑藉紅豆,一路追到此處。而這小子必定是爲了救小狐狸,才冒死出來亂攪一氣……否則以那負心漢無情無義的性子,又怎會這麼關心一個狐狸精的生死?”

心中悲楚、快意、恨怒、滑稽、悽苦、嫉妒……交相翻涌,柳眉一揚,格格大笑道:“楚郎啊楚郎,只怪妾身有眼無珠,連你這等薄情寡意、好色無厭之徒也認不出來!”碧袖翻飛,素手如蘭花怒放。

“咻!”

碧光一亮,攝魂奪目。一柄彎彎曲曲的青銅長劍爆射而出,如驚雷厲電,瞬間沒入東南角屋頂的一個黑銅獸頭。

“轟隆!”

天搖地動,整個地宮密室劇烈地搖晃起來,燈光亂閃。

東南角頂壁突然裂開一條筆直狹長的縫隙。

衆人大凜,紛紛停下手中動作,擡頭上望。

“砰!”縫隙開裂,水聲轟鳴,狂濤巨浪如天河瀑布,劈頭蓋臉地衝瀉而下,頓時將羣雄推飛卷溺!

楚易心中一沉:“糟了!仙妹……”念頭未已,已被那勢如千鈞的巨浪當頭排擊,翻身沉入水底,呼吸窒堵,冰寒徹骨。

眼角掃處,只見蕭太真綠裳翻舞,在水中優雅地俯衝滑翔,一把抓起盤蜷成團的晏小仙,朝上方飛速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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