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臺上,唐玄端坐,氣沉丹田,額間一道宛若圓月般的金色印記尤爲刺眼,整個人進入了一種玄妙至極的狀態。
周圍那些氣運不斷鑽入他的體內,形成了一道無形漩渦,放肆汲取一切可以被汲取的東西。
更讓人詫異的是,唐玄的體表,竟然也有一條條金色紋路開始浮現,在其他人看來,這是要塑造金身的前兆。
唯有閉眸沉思的唐玄知曉,他是在強行運轉混沌訣,和體內這個山嶽之神拉扯。
這傢伙很聰明,他想吞噬掉對方,而對方又想強行佔據他的身軀,以完成黃桃桃先前未能繼承的儀式。
所以纔會出現這種情況。
唯一的好處就是,由於混沌珠的存在,唐玄的元神雖然受到重創,但不至於徹底崩壞,反倒是借用那些鑽入體內的氣運,緩緩進行修復。
所以唐玄極其有把握,只不過需要一點時間,他才能夠消化完,屆時修爲必然會跨出一大步。
除此之外,承了這倭國的山嶽氣運,最終會帶來的好處,也是不可限量的。
察覺到面前男子的目光所向,徐福突然開口道:“你來這裡,是縱橫家的老頭,還是欽天監的老頭?”
趙匡胤收回神色,關了這麼多年,他其實有一肚子的話想說,正好碰到了一個能說話的人,也不吝嗇道:“都有,欽天監的老傢伙吃了一輩子的史書,夢裡見了無數朝的皇帝,偏偏沒有見你家主子,你猜猜爲何啊?”
徐福沉默了兩秒,冷笑着說道:“陛下野心太大又如何?當年馬踏天下,不是陛下,能有你後世諸朝?一羣吃裡扒外,忘恩負義的傢伙,偏偏還有那些不自量力的氏族後人,寫我大秦末期是昏君當道,只是陛下爲了守護河山罷了,爲了國祚延綿,天下太平,何錯之有?何錯之有!”
趙匡胤溫和一笑:“倒也並非如此,後世有哪朝哪代,不爲秦王的豪邁所折服?只是如今這世道……非是欽天監不願讓秦王承龍運護天下河山,而是不敢。”
“不敢?”徐福一愣,隨後放聲大笑,竟然連眼淚也給笑了出來:“是也,是也,非是不願,而是不敢!”
“想我秦國當年君臨天下,若徐福能帶回長生不老藥,陛下能開闢何等盛世?何等盛世啊!”
說着說着,徐福擡手拂去淚水,彷彿不再是這副年輕身軀,而真正成爲了那兩千年前,朝堂之上,立誓鞠躬盡瘁,死而後己的御醫。
趙匡胤始終面帶笑容,身負“太祖”之名的他,非但沒有那股九五之尊的沖天氣勢,反而頗有一股儒士風采。
世人只知太祖開闢大宋,卻不知時局穩定後,尊孔崇儒者,亦然也是這位翩翩君子。
治國有方,又明天下事理。
欽天監的老臣,選了這位儒君在不久的將來,庇護華夏國土,實在是件正確的不能再正確的決定。
淚眼婆娑之後,徐福神色恢復幾許:“話雖如此,但我追隨陛下數千年之久,我要做的事,不會有所改變,天下因果大同,卻不乏小異,難不成欽天監那個老傢伙也能算無遺策,定下陛下的命?誰又能保證,陛下護我天下山河,是禍事一樁?”
“福澤自由天定,我們這些選擇逗留在人間的彌留之人,爲的是什麼?是那一口揮之不散的氣?不,爲的是那百萬蒼生,爲的是億萬基業,爲的是千秋萬世,大廈不倒,國祚不滅!”
“趙匡胤,我徐福承認,那幫子人選了你,的確有機會能萬世太平,安邦定國,但若是讓陛下來,陛下可不會安安分分守着這一畝三分地便自知了,亂世出英雄,盛世產庸吏,這個道理,有錯否?”
“難不成你姓趙的就沒有想過,帶領大宋馬踏江湖,馬踏這世間每一寸領土,成就真正的天下大太平?”
面對徐福這慷慨激昂的迴應,趙匡胤僅僅只是一笑,隨後輕描淡寫問了一句:“你可曾問過嬴政?”
徐福啞口無言,還想反駁什麼,卻見到這位同樣能擔得起千古帝王之稱的趙姓皇帝,單手負在身後,遙遙望向唐玄所在的方向:“何不讓他親自出來一見?”
徐福額頭冒汗:“這場謀劃失敗了。如果你特意動身來此,是爲了阻攔我,那麼便只能請你無功而返了。”
趙匡胤笑了笑:“朕,覺得身上有些癢癢。”
徐福眉頭微皺,不是很明白趙匡胤的話。
趙匡胤又是一笑:“粗鄙一點說,朕很久沒打架了。”
徐福頓時瞳孔一縮,而後就想拿出腰間的葫蘆,但趙匡胤只是朝着他一笑,他便猛地單腿跪地低頭,絲毫不得動彈。
趙匡胤擡起頭,望向唐玄所在,嘴裡喃喃自語:“朕這些年待在京城,從這小子的嘴裡,學了一句話。”
徐福咬牙切齒,試圖掙扎,但肩膀上的那股無形力量,就是要逼得他擡不起頭。
“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趙匡胤朗朗一笑,隨後大手一揮,身上彷彿有豪氣萬丈揮散而出:“且讓朕看看,到底是哪位英雄,不自由!”
語落,他一步踏出。
瞬間,出現在唐玄面前。
徐福瞳孔,窒息感貫穿全身,大腦更是一片空白。
反倒是全神貫注的唐玄,渾身雞皮疙瘩如雨點般冒起,本該將氣運極其緩慢煉化的他,突然就發現四周多了一股恐怖的力量,讓一切都停滯了下來。
而後他就聽到了一道溫和笑聲:“別怕,朕找的不是你,是你身上躲着的那位。”
剎那間,唐玄感覺涌入體內的那些山嶽氣運,盡數開始抽離,瘋狂涌入了掛在自己腰間的玉璽之中。
再過兩秒,他腦中閃過無數畫面,策馬奔騰,山河萬里,將士飲熱血,兵者灑頭顱……
積攢了不知多少年的山嶽氣運,幾乎如黃河之水天上來,灌入了玉璽之中。
唐玄額頭上那一輪璀璨圓月,映着一座山峰,變得愈發刺眼,而後眼眸覆蓋上龍睛般的金色,整個人從頭到腳煥然一新,背後有一道身披黑龍袍,頭戴珠簾冠冕,睥睨天下萬物,氣勢渾然自成的高大虛影一閃而逝。
再之後,就是一道嘲笑:“你這小了朕一千年的小龍兒,也敢當着天地的面,與朕叫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