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乘年和楚天佑站在空竹山巔,目送崑崙的殘兵敗將灰溜溜離開蒼龍洞,他們的飛劍大多毀於赤霞谷的雷火劫雲,若無一干崑崙長老接應,單憑兩條腿穿過蠻骨森林,不知有幾人能平安返回崑崙。
失了飛劍,劍修只是砧板上的肉,即便是尋常的妖物,也敢圍上來咬一口……
這一局棋下到這裡,也算是暫告段落,未竟全功,楚天佑心中覺得有些遺憾,當着潘乘年的面,他還是忍不住要問:“師兄爲何這般輕易放過崑崙派?赤霞谷已在我們手中,何不趁勢拿下,在崑崙山中埋根釘子?”
潘乘年哂笑道:“貪心,得了山河元氣鎖和月華輪轉鏡還不夠你就不怕吾紫陽一拍兩散?”
“師兄,此時不比當年,只要你我二人聯手,吾紫陽討不得好去。”
“討不得好,也留不住他,他若單槍匹馬殺上連濤山,太一宗數千年的傳承豈不是毀於一旦!”
楚天佑爲之語塞,停了停,他又說道:“他連山河元氣鎖都捨得給,不會在意區區一處赤霞谷的。”
“吾紫陽不會在意赤霞谷,只是我們取了赤霞谷,又有什麼用?師弟,今後五十年內,太一宗和崑崙派會以蠻骨森林爲界,相安無事,東海碧蘿派和碧梧島上的那頭妖鳳,纔是我們的大敵。”
楚天佑明白師兄的心意,只是太一宗與碧蘿派隔着汪洋大海,素無糾葛,不知師兄爲何一意孤行,執意要對付那頭妖鳳。
潘乘年看了師弟一眼,微微嘆息,楚天佑天資聰穎,驚才豔豔,臨大事而不亂,乃是太一宗數百年來最出色的人才,只是這些年來,他冷眼旁觀,師弟長於一時一地的算計謀劃,於大局考慮不周,尚有所欠缺,這也是他始終將那件要緊事瞞着他的緣故。
再等等,再看他幾年吧。
說話的當兒,無數劍光掠過長空,赤橙青紫,如長虹,如流星,投流石峰而去。
“師弟在此照應一二,我先走一步了。”潘乘年無意在此淹留,身形漸漸變模糊,消失在虛空中。
楚天佑望着師兄消失的地方,長長嘆了口氣,低頭沉思。太一宗和崑崙派同出一源,師兄始終念着數千年前的香火情,每每網開一面,當年崑崙內亂,太一宗攻到流石峰下,師兄沒有出手,這次千里奔襲赤霞谷,將旁支精銳一網打盡,師兄依然沒出手,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他決定返回中原後,上鶴唳峰找師兄好好談一談。
數日後,崑崙派的大長老邢越一行降下飛劍,踏上了流石峰,清明迎上前見過衆人,笑嘻嘻道:“掌門在冷泉洞等候,有要事相商,請諸位長老宗主移步。”
邢越心頭突地一跳,皺起眉頭問道:“冷泉洞?爲何是冷泉洞?是鉤鐮宗出了什麼事嗎?”
“是,掌門吩咐,邢長老去了就知道。”
想到紫陽道人先行將陸葳等人遣回,似乎別有用意,衆人不約而同望向鉤鐮宗的陸克崤陸長老,臉上的神情頗爲古怪。陸克崤沉着一張馬臉,眼皮微微跳動,一顆心忐忑不安,不知掌門是何用意。他對苦道人衝擊鎮妖塔之事一無所知,心中還抱着萬一的希望,等五行宗的宗主樸天衛走到一旁,招手叫來一名弟子,問了幾句,寥寥數語落入耳中,猶如晴空霹靂,他頓時臉如死灰,衣袖簌簌發抖。
“曹師弟竟然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行徑……谷師兄……他竟然親手斬殺了……”陸克崤一顆心冰冷徹骨,五十年前的流血夜,鉤鐮宗的錯誤選擇,隱藏在幕後的交易,無數破碎的念頭劃過腦海,他絕望地閉上了眼。
邢越低頭沉吟片刻,道:“也好,既然掌教這麼說,我們即刻就去冷泉洞。諸位旁支的師弟先在此休息,請五行宗幾位賢侄略盡地主之誼。”霍勉、周戟等人急忙站出來,領命自去安排。
待一干長老宗主往冷泉洞而去,旁支弟子終於鬆弛下來,彼此輕聲交談,就連平時不甚相合的,也爲對方慶幸。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經此一番磨難,若初衷不改,道心彌堅,他們定能在劍道上更進一步,假以時日,成爲真正的崑崙中堅。
旁支七派的掌門大都無恙,唯有奚鵠子隕落在赤霞谷中,從蒼龍洞平安歸來的仙都弟子,只有李少嶼、鄧元通、衛蓉娘、司馬楊四人,劉柏子、趙宗軒、韓拓慘遭食屍藤妖吞噬,屍骨無存。屋漏偏逢連夜雨,鄧元通雖然奉師命暫時接替掌門之位,卻名不正言不順,並未得到崑崙首肯,一時間憂心忡忡,不知該怎麼辦。
旁支掌門一向由崑崙嫡系弟子擔當,明眼人都看得清,鄧元通只是個幌子,仙都的掌門,遲早要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