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神瞧見李平安現身,原本整齊的隊列頓時出現了混亂。
部分神靈帶着敵意向前;
部分神靈帶着怯意向後。
李平安卻是看都不看前方那些義憤填膺的神靈們,目光直視少昊神王,以及他身旁坐着的幾名老神王。
“我上來問問。”
李平安的嗓音輕鬆清朗,又帶着一絲絲蔑視:
“各位商量如何對付我,可商量出個具體的章程了?”
這些神靈在某些方面還不如凡人。
比如僞裝情緒與說謊。
聽聞此言,衆神大多都皺起眉頭,而且還有一種小把戲被戳穿之後的無所適從。
李平安繼續邁步向前。
一男一女兩名神靈突然向前猛衝,手中長劍、長槍包裹起了紫色神雷,一上一下合擊而來。
李平安對此的迴應也是直接了當,身形依舊保持平穩向前,待兩神靠近,左手上推下甩,動作快到神眼仙識幾乎無法捕捉。
就聽啪啪兩聲清脆聲響,兩名神靈身形朝一左一右飛去,面部出現了明顯的手掌輪廓凹痕。
神庭的主神殿頓時落針可聞。
李平安只是微撇嘴,依舊不急不緩地向前,笑道:
“阿摯,你是想讓我將神庭中的神靈全教訓一遍嗎?”
“衆神歸位。”
少昊神王站起身,對李平安低頭拱手,緩聲道:
“父親,請您上座。”
“不用了,”李平安擺擺手,左右看了幾眼,身形躍起自衆神面前飄過,落在了神王身側。
他瞧着一名老神王,也不知這是何人,大概是少昊之後、南洲的幾代天下共主。
李平安輕輕擡下巴:“起開。”
那名老神王皺眉與李平安對視。
李平安只是含笑注視着他,身周鋪上了一層電弧,戰軀威壓混合天道至寶靈壓,盡數壓在了這個老神王頭頂。
後者出現了明顯的憤怒情緒,鼻尖發出一聲重重的冷哼,起身走去一旁。
李平安隱隱有點小遺憾。
他還想跟這三四個老神王碰一碰,掂一下對方的斤兩。
對方卻是絲毫不給他機會。
李平安翹着二郎腿落座,絲毫不在意衆神投來的敵視目光。
少昊神王拄着他的那把長劍,慢慢落座。
大殿隨之陷入了沉寂。
似乎李平安的到來,干擾了神靈們的思考。
李平安笑道:“各位都是啞巴嗎?此前你們一直在這裡商議,商議的何事?”
離神王最近的三十六上位神各自皺眉。
此間對眼前這個‘玄龜大神’恨意最大的,正是那個春神。
一般而言,每個神靈都會綁定一個人世間的巫祭,這樣既方便自己在人世間行走,也可保證自己被人拜祭,從而源源不斷獲得神力。
玄龜大神出世後,直接奪走了春神的專屬巫祭好小念。
這對衆神而言,不只是最嚴重的羞辱,還牽扯到了自身切實的利益。
其他神靈懾於玄龜大神的強橫,此刻無一神敢站出來與之相對,春神更是怒火中燒。
就聽叮鈴響聲,金色長裙的裙襬輕輕晃動,春神擡頭怒視,長長的睫毛不斷顫抖,冷聲道:
“玄龜大神!吾要對你發起神戰!”
李平安好整以暇地瞧着春神,笑道:“阿摯,你這滿堂文武,竟都不如一個羸弱女神有膽量。”
少昊神王皺眉道:“春神退下,莫要造次。”
“神王!”
春神傲然而立:
“按神界的規矩,神靈發起神戰,您也無法干涉!吾要親手奪回吾的祭司!”
少昊神王道:“玄龜大神乃吾父之化身,吾父爲上古人皇,實力非你可比,你若想尋死儘管發起神戰,待你隕落,神界自會誕生新的春神。”
春神緊緊抿嘴,低頭不語。
李平安略微思忖,卻道:“阿摯不必阻攔,讓春神發神戰就是,我今日心情不錯,給她些教訓不會取她性命。”
一旁老神王道:
“玄龜大神此言何意?”
“神戰只要開啓,二神只能有一個繼續存在,神庭也會誕生新的神靈。”
“神戰必須分出生死。”
李平安摸着下巴,故意道:“不分生死,我把她收爲我的僕從,不可嗎?”
“神界沒有這樣的規矩,”少昊神王低聲說着。
李平安笑道:“我今日想長長見識,瞭解下神界神戰爲何,若各位不同意春神挑戰我,那我可就要挑戰你了,阿摯。”
少昊神王目中滿是忌憚。
他略微沉吟:“吾倒是可以修改規矩,神戰敗者可爲勝者僕從。”
衆神忙道:
“規矩就是規矩,如何能隨意修改?”
“神王何懼之?”
“神王乃神界之主,玄龜大神就算再強,也不該是您的對手,您應懲戒下這頭目中無神的玄龜了!”
“靜聲。”
少昊神王目中涌動神光,衆神連忙低頭。
“春神,吾命伱挑戰玄龜大神,若你失敗,成爲其奴僕。”
李平安差點看樂了。
他是真沒想到,少昊神王竟如此膽小,被他這麼直接威脅、嚴重挑釁,竟修改神界規則、轉過去壓制這些神靈。
欺軟怕硬到這種程度,也是沒誰了。
‘會不會有什麼深層次的謀算?’
李平安習慣性地多想了點,目光也多了些許深意,皺眉瞧着少昊神王。
後者看了眼李平安的表情,又低頭注視着春神,嗓音多了幾分威嚴:“春神,你還在想什麼?”
“是、是,”春神低頭應着,隨後左掌覆蓋在胸口,自胸口拽出了一點神光。
她嗓音有些發顫:“吾爲春神,主開春之事,今對玄龜之神發起神戰。”
她話音落下,兩道金色光柱包裹她與李平安。
李平安感受到了一股輕輕的拉扯之力,他順着這拉扯的力道沿光柱上升,與春神一同出現在了一個四四方方的‘鬥神場’。
‘鬥神場’各處金光閃耀,衆神落在觀衆席。
李平安依舊帶着少許微笑,心下卻在分析、感悟所謂的神戰。
春神對好小念說過,她誅滅了試圖染指她神軀的‘前夫’某商君,應該就是通過這種神戰。
神戰中死亡的神靈,不會對南洲產生災厄,其原因是神靈在神戰隕落後,其原本的神位將會立刻誕生新的神靈。
‘也就是說,綁定南洲天地的不是神靈,其實是神位?’ 李平安輕輕挑眉,想通了此間關鍵,心底頓時有了一點大膽的想法。
如果把南洲神庭的神靈都替換一遍,神庭不就是自己的了?
其實也不用這麼麻煩,制定神界規則的就是神王,實力最強的就是少昊神王和幾個老神王,只要想辦法替換他們,不就直接控制了南洲?
李平安嘴角露出幾分輕笑。
他這邊正笑着,前方已是香風撲鼻,換上了一身戰甲的春神抓着一把木藤做成的杖子,對他當頭砸落。
李平安不閃不避。
砰!
沉悶的聲響響徹整個鬥神場,春神錯愕地看着手中崩碎的神杖,以及那毫髮無損的玄龜大神……
她前衝的身形甚至忘記挪移轉向,一頭扎進玄龜大神懷中。
春神整個神散發出了微弱的神光,晶瑩的肌膚輕輕顫抖,已在這個瞬間腦補好了接下來的畫面。
柔弱的她跌入了強大的玄龜大神懷中,被玄龜大神強而有力的手臂環住她的腰身,而後將她一把橫抱起來,走去她的宮殿,強行讓她成爲完全服從的奴僕……
這簡直……太讓神羞恥與期待……
砰!
春神只覺得自己撞到了一面堅硬的牆壁上,身形立刻被彈開。
她幻想中的畫面也被這一撞碰的七零八落。
而下一瞬,她視線的餘光捕捉到一個模糊的殘影,一個砂鍋大的拳頭就在她眼前極速放大。
鬥神場中央位置,春神那姣好的面容被一拳砸扁,腦袋向下扎入地面,渾身出現了一道道縫隙,這些縫隙在春神身體各處快速滋生、蔓延,乒的一聲炸碎成漫天光點。
這就秒了?
李平安嘴角微微抽搐。
“好弱。”
他不滿地道了句,甩了甩左手,擡頭看向了少昊神王。
後者立刻低頭,避免與李平安目光對視。
也就在此時,一束神光自天而降,落在衆神之中,神光中走出了一名容貌嫵媚、身段高挑的女神,頭上戴着當年風后腦袋上的同款花環,擡手捂着胸口,對少昊神王低頭行禮。
新的春神已經誕生。
南洲並未發生任何災厄事件。
李平安仔細感受着神靈誕生的整個過程,眉頭卻是越皺越深。
“無趣,”李平安擺擺手,“你們繼續商量如何對付我吧,我過幾天再來,希望你們能拿出點對策,不然,我就要肅清各位了。”
衆神默然。
……
半個時辰後。
商國王都,某個酒肆的單間中。
李平安回來時,滿桌凡俗的酒菜已被吃的七七八八。
清素正在窗邊斜坐,仔細瞧着手中玉符中記載的經文,龜靈靈枕在清素腿上,正在那呼呼大睡,小臉上還帶着少許憨笑。
軒轅黃帝正自飲自酌,李平安拿了個酒樽,開始講述自己在神庭的見聞。
“那個金髮春神被你打死了?”
軒轅黃帝用生動的表情演繹着什麼是‘可惜’二字。
李平安嘴角略微抽搐,笑罵:“師兄你還真對這些自身意識都殘缺不全的神靈感興趣?”
“怎麼可能,”軒轅黃帝訕笑,“然後呢?”
“今天搞明白了兩件事,”李平安道,“一個是神靈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神位,一個是……這些神靈其實是能自己思考的。”
“哦?”
軒轅黃帝對此倒是不怎麼在意:“那你準備怎麼拿下神庭?”
“我再觀察兩次,如果少昊還不對我出手,我就對那幾個老神王發動神戰。”
李平安笑道:
“神界的規矩竟然允許神靈單對單,那我就不跟他們客氣了。”
軒轅黃帝正色道:“莫要大意,還是不要低估這些神靈,也沒必要對他們施壓的太狠,徐徐圖之就可。”
李平安嘆道:“不對他們施壓,難道我真的去做什麼玄龜大神?我現在就逼着他們對我出手,最好是挨個輪流對我發動神戰。”
“你自己把握就好。”
軒轅黃帝叮囑道:
“一切以自身安危爲重,若事不可爲,就算讓南洲承受一些災厄也無不可。
“你此刻所做,是爲讓南洲明日更好。”
“還是儘量不要讓神庭降災,”李平安將酒樽凡俗酒一飲而盡,“神王能隨意修改神庭的規則,若能拿到神王之位就好了。”
軒轅黃帝摸着下巴不斷思索。
他忽地展顏一笑:“我倒是想到了個主意。”
“哪般主意?”
“這些神靈都有慾望,很多神靈會通過降神,利用巫祭的身體互相、互相慰藉。”
軒轅黃帝輕輕挑眉:
“我們不妨從這個角度入手,看能不能讓神靈們自己打起來。”
“咋弄?讓神去橫刀奪愛其他神啊?”
李平安搖頭感慨:
“這些神慫的要命,主要還是那個神王太慫,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我現在最怕的就是,我對神王發起挑戰,神王當場改規則、不允許挑戰神王。
“誒?
“師兄你說,這個神庭中,有沒有掌管姻緣婚配的神?
“他們一直都是按規則辦事,神王好像也要受他制定的規則約束。”
軒轅黃帝笑道:“應該是有。”
李平安咧嘴一笑:“我明日就再去神庭,把這個神弄成僕從,然後讓他給神王配個神仙伴侶,再發動神戰打死神王的伴侶,看神王能不能繼續忍!”
“不是,你這法子要是傳出南洲,咱倆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這咋了。”
李平安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些神有一個算一個,打死了都不冤。”
“行吧,你自己折騰,我就在這看戲了。”
軒轅黃帝輕嘆:
“好好一個春神,你咋就直接打死了,神靈其實也並非全無用處嘛。”
某玄龜大神只是笑而不語。
這對師兄弟兼‘地下翁婿’繼續商量如何整頓神庭,各種損招不斷登臺,主打一個人心險惡。
……
與此同時。
鎮守天地出入口的玄都城中。
玄都大法師打了個哈欠,百無聊賴地注視着混沌海,與身邊的藍袍、紅袍道者,打着東安城流傳出的‘天帝紙牌’。
現在是非常時刻,玄都大法師是真不敢瞌睡。
滿打滿算,距離六聖歸來也就只剩九百多年,那個鯤鵬搞走了始鳳的軀體,八成是要搞事的,玄都城是進入洪荒天地的唯一路徑,他還是……
“啊!”
一聲禽類的啼叫自洪荒天地的虛空傳來。
玄都大法師懶得回頭,隨手點了一個雲鏡,雲鏡中出現了數道互相追逐的流光。
大法師搖搖頭,開啓玄都城對內的陣法,避免血濺到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