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爲我僞裝得夠好,但下一秒,毫無徵兆我已跌入一個堅實的懷抱,“傻丫頭,想哭就哭出來。”
我潛意識的便推開樑頌,我討厭他說話的語氣,連神態都和宋瑾言一模一樣!而這討厭的相似,讓我總是一瞬間恍惚。
“我爲什麼要哭?我不會哭。”
我倔強的朝他仰起頭,任憑眼淚在眼眶中打轉,最後被我逼了回去。
我不會哭,以後也都不要哭,不要爲了他再哭。
哭有什麼用?他不是一樣覺得蘇素更需要他,一樣覺得我是最堅強的,所以可以將我丟在一邊,可以讓我一個人來承受所有。
一樣可以,將我推向任何一個他覺得不錯的人。
我什麼要哭?
樑頌嘆了一口氣,伸手捏了捏我的鼻頭,“好,不哭。”
我本能的縮了縮脖子,我和他,真的沒有熟到這種地步。
前前後後,不過見過三次,如果今天算兩次,也就四次而已。
感受到我的抗拒,他退後了一步,順勢拿走了我的手機,“你需要休息,什麼事天亮了再說。”
樑頌說完便退到沙發上,繼續專心致志的看起他的雜誌來。
那是一本財經雜誌,他看得專注,偶爾擡頭,發現我正在看他,便衝我一笑,用曹佳慧的話來說,傾國傾城。
“睡覺。”
他低聲的說,眼神帶着絲絲暖意。
我縮回被窩,然而卻並沒有睡意。
且不說心情如何,陌生的房間,房間裡還多了一個陌生的男人,便已經足夠讓我無法入睡了,儘管他舉着雙手說‘叔叔絕對君子’。
過了一陣,樑頌忽然開口,“睡不着?”
他怎麼知道我沒睡着?
我根本沒動。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忽然起身向我走過來,“有沒有興趣去看日出?”
看日出……
泰山頂上,宋瑾言也拉着我看過日出。
他說,人這一生,總要看過一次雲捲雲舒,波瀾壯闊,日出東山,纔算完整。
我短暫失神,還未來得及做決定,樑頌卻已經起身,“反正睡不着,現在出發,剛好來得及。”
出門的時候他特意的將外套給我,“披上。”
我本想拒絕,一出門便陣陣寒意襲來,還是將外套給披上了。
樑頌載着我便朝江城最高的山上開去,一上車,他便道了一句,“你可以睡一覺。”一邊說着,一邊順道將車裡的暖氣和音樂打開。
我原本沒有想睡,誰知上了車卻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車已經停在山頂,樑頌已不在車上。
我竟然睡了過去。
我有些尷尬的打開車門下車。
聽到開門的聲音,樑頌快步的就走了過來,“還有一些時間,你可以再睡一下。”
我搖頭,“不睡了。”他伸手就扶着我的肩膀,“有點黑,慢一點。”
一邊說着,便已經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照明,領着我朝凸出的大石過去。
我身子有些僵直,並不習慣他的碰觸。
好似感受到我的不自然,走了沒兩步他便與我拉開了一些距離,但是手還是扶在我的肩上,避免我摔倒。
這裡平日來的人並不算多,所以路上有些凹凸不平,
我走得小心翼翼,他也沉默不說話。
選定了看日出的位置,他將早已經準備好的墊子放在地上,我才猛然發現,他連單反都準備好了。
“很快就要看到了。”
樑頌一邊調整着單反的焦距,一邊和我說道。
我側頭看他認真調整焦距的樣子,忍不住問出了盤旋在心裡一個晚上的問題,“爲什麼對我那麼好?”
好到,不符合常理,好到,讓我有些恍惚。
聯想到宋瑾言的態度,我心裡便更是惴惴不安。
他放下相機扭頭看我,因爲太黑我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但卻可以明顯感覺到他的友善,和話裡的笑意,“我路過的時候看到車禍,一下車便發現是宋總的車,讓小林砸開車窗把門打開的時候,你就從車裡撲了出來,哭着叫我叔叔,還讓我不要離開,醫院也不去……”
他頓了一陣,“我總不能將你丟在大街上吧。”
原來,我隱約之間記得的事情,都是真實的。
但是我嘴裡叫的叔叔,卻不是對他……
我有些尷尬,也滿心的慚愧,雖然他的理由有些牽強,但是聯想到他溫和的性格,倒確實做不出來那樣的事,“其實我……”
他騰出一手拍了拍我的肩,“我知道,嚇迷糊了,撲出來的時候渾身都在抖,換誰看到也不會將你丟在路邊,更何況你是宋總的小朋友……你應該知道我和他有生意往來。”
他頓了一下,“不過看日出算是你陪我,原本計劃是明天的。”
他沒有半點隱瞞,坦白得倒是讓我有些尷尬了。
“第一次遇到車禍吧?”他聲音忽然柔了下來問道,“一定是嚇壞了。”
他的聲音溫和,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雖然我和他認識不過幾個小時,但即便在黑暗中,你也能清楚的感受到他聲音裡透着的關懷和擔心,卻又半點不會突兀,也不會覺得刻意。
儘管如此,他卻又理智的沒有問我爲什麼在那樣的情況下也不讓他通知宋瑾言。
“嗯。”想到宋瑾言,我情緒有些低落,悶着聲音回了一句,他也不再說話,認真的調整他的單反,過了好一陣才道,“下次慢一點便好。”
平淡的話,算作安慰。
“快看!”
他忽然指着前面低喊了一聲,我順着他的手看過去,東方的天際泛起一片魚肚白,很快就被慢慢染紅,彷彿黑夜被撕開一道口子,就要破曉而出一般。
腳下叢林的霧氣開始慢慢的稀薄起來,原本的一片黑暗也慢慢有了一絲光亮,萬籟俱寂之中忽然一聲鳥鳴劃破沉靜,天邊的那一絲紅也慢慢的暈染開來。
我垂在身側的手不由自主的抓緊了自己的袖子。
一切,彷彿又回到了那一年,泰山頂上。
當初的我看到天邊一抹紅光的時候便已經激動的跳了起來,非要讓宋瑾言給我和日出拍個照,宋瑾言將我拽住讓我安靜點兒,我去不依不撓,宋瑾言無奈的拍了,回家的時候才發現照片上什麼都沒有,只有黑黢黢的一個人影,反而將身後的日出給擋住了。
我責備宋瑾言技術太差,他也不解釋。而那一次因爲我的破壞,宋瑾言的日出看得並不完整,我原本承諾要再陪他看一次日出,但是條件是讓他必須將我拍得好看一點兒。
宋瑾言立馬便拒絕了,“那還是不要看了。
”
眼眶有些溼潤,好在太陽才只是露出了一條縫,他的雙眼也定格在東邊的天際,沒有注意到我。
看着天際的太陽一點點的爬上來,東邊的半邊天也跟着紅了起來,太陽就快要爬上來了,身旁的樑頌忽然扭頭問我,“有什麼感觸嗎?”
我動了動嘴角,訥訥的道,“守得雲開見日出。”
他淡淡的笑了笑,“看來小丫頭心裡有期盼。”
有嗎?
我反問自己,還有什麼是我可以期盼的嗎?
心裡卻一片空白,沒有答案。或許有,只是我並不想知道……
我不置可否,他也全然沒有在意,“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不管昨天經歷了什麼樣的黑夜,到了清晨,太陽照會舊破曉而出。”
他顯然話裡有話,但我卻懵懵懂懂沒太明白,權當他是安慰我了,畢竟昨天下午他出現的時候我和宋瑾言顯然鬧得不愉快,而之前在酒店他也察覺了我的不愉快。
“最重要的是別虧待自己。”
別虧待自己……
我扭頭看他,朝陽撒在他的臉上,照出一圈光暈,印着他和煦的笑,讓人心裡莫名的升起暖意。
“隱忍的小朋友。”
發現我看他,他忽然轉過頭來看着我,對着我就拍了一張。
我還沒反應過來,他便已經收起單反了。“不過有時候放手一搏,也不失爲一種策略。如果連爭取都沒有過,人生就只剩下遺憾了。”
放手一搏?
這一次我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他話裡有話還有暗示,我看向他,帶着疑惑,他卻笑了笑,拍拍我的後腦勺,“走了。”
紅彤彤的太陽已經升起,山澗中的薄霧慢慢散去,樑頌彎腰將東西都收拾起來,像來時的時候一樣,扶着我的肩,將我帶到車旁才放手。
因爲有了來時的體會,他離我保持了一些距離,保證我不摔倒便行。
我的腦子裡還在反覆咀嚼他剛纔的話,他卻一幅點到即止不願多說的淡定,我忍住自己想要一問究竟的衝動,最終還是什麼都沒問,只在心中反覆猜想。
他這雙眼何宋瑾言一樣,彷彿可以看穿一切,我不清楚他都發現了些什麼,因爲我根本記不起自己迷糊中呢喃了些什麼。
上了車,他忽然問我到哪裡,我愣了愣,才意識到他是要打算送我回家。
“我……隨便找個地方將我放下就可以了。”我猶豫再三後纔回答。
他愣了一下,自然是不贊同,“那怎麼行,或者你讓人來接你,或者我送你回家。”
原本一直溫潤的樑頌忽然篤定的道,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
我別無選擇,我的家在哪裡?
最後我還是打了電話讓張昊過來接我。
張昊一接到我的電話便嚷開了,“你在哪裡?你沒事兒吧?”
“我沒事兒。”聽他的語氣,大概已經知道了些什麼吧,急急的,說話都不帶標點了。
“宋叔一大早打電話說你出事了,開車撞了,人又聯繫不上,嚇得我都要急死了,你到底在哪兒吶?宋叔也快要……”
“我沒事!”
我低聲回答,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到了早上才知道?他這是有多麼的後知後覺呢?難道出了交通事故,交警都不會給他打電話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