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玠許久沒有好好活動一番, 今日乍遇強敵,精神陡長,眼睛專注的盯向前方。
只見對方的幾個人在一起一落之間, 已然來到跟前。他身形甫動, 一股疾風便已撲疊向前, 迅猛至極。
領頭人見他這般年輕就有如此漂亮的身手, 不禁敬佩, 喝到:“好!”腳步陡退,見帶來那股疾風的居然是白森森的一柄利劍,更加心驚。
陸玠輕輕一笑, 劍面翻轉,右手假裝要朝他橫腰斬去, 左手手腕卻是一抖, 兩枚暗器已從袖口\'射出。領頭人畢竟經驗老道, 識破他這一計只是虛招,右腿急蹲, 躲過毒針,左腿隨即橫掃而出。
兩個人的攻守都迅疾之至,教人看的眼花繚亂,膽戰心驚。
拾彩寸步不離的緊跟在陸玠身後,他往左躲她就往左, 他往右進攻她就往右, 像他的影子一般, 倒的確讓那想捉了她去作爲人質的三個人爲難了好一陣子。
她一邊吃力的跟上陸玠的速度, 一邊偷偷留意想趁亂溜走去通風報信的另外兩個人, 情急之下握緊手中劍鞘,將全身力氣全都聚與右臂上, 奮力一扔,正中其中一人後腦勺,將他打暈了過去。
而就在這丟劍的頃刻之間,正好被那三個人抓住破綻。其中一人大喝一聲,刀柄忽離指尖,徑直向拾彩砍了過來。
陸玠正和領頭人鬥到分際,餘光瞥見她情勢危險,五枚銀針齊發,錚錚響聲過去,長刀已被打落在地。
領頭人高聲長喝,連進兩招,如一陣風般欺身近來。陸玠與他四掌相對,各自震開,劍均已被打飛出幾丈遠。
他甩了甩本震麻的手臂,退至拾彩跟前,不再戀戰,小聲道:“跑吧。”
“打不過?”
“也不是”,他突然狡猾一笑,“一會兒咱們再回來。”
“哎?”拾彩正疑惑間,忽覺雙腳離地,陸玠已經把她攔腰抱了起來,飛步疾奔,頃刻間已在數丈之外。途徑赤血劍掉落的地方,他又換了個姿勢,將拾彩往背上一搭,腳尖一挑,赤血劍便如飄起的羽毛一般輕盈的落入手中。
那領頭人見二人將要跑路,心中擔心林中火勢,不便追上去。於是對其中一人使了個眼色,讓他跟上去確保他們一定要離開警戒範圍內,自己則和另兩個人趕回中營救援。
奉命追趕陸玠二人的斥候得令,立即提氣追去。可是就差了這一時半刻,就眼見他們的距離從初時的數丈,到後來變成十餘丈、二十餘丈、三十餘丈……身法之快,簡直匪夷所思。
他心中着急,知道自己萬萬追不上,忽的改變方向飛奔到高處。
遠遠望見一抹紫色身影若閃電般急足飛馳,漸漸縮小,直至成爲一個點後,他才放下心來,調頭回轉,奔至行營彙報情況。
陸玠回頭看了看早已被甩了十萬八千里的黑衣人,奸詐一笑,放下拾彩道:“走,咱們再回去瞧瞧。”
拾彩被他的高速運動顛的七葷八素,差點吐出來,臉上驚愕的表情實在太過精彩。回想方纔這片刻的飛行經驗,簡直如雲裡夢裡,不敢相信。
輕功這玩意兒她以前只在武俠小說裡看過,沒想到有生之年讓她見到了真的!!
不過這貨腳上綁了火箭了嗎?功夫再輕也不至於這麼快吧?
她一臉探究的盯着陸玠的腳,彷彿見到了外星人,一邊和他往回走一邊踢了踢他的腿:“你這輕功我見着甚是喜歡,什麼時候教我兩招?”
陸玠笑道:“輕功主修內,基本功繁多,需靠悟性。”
“你的意思是你不想教嘍?”
“我的意思是你學不會。”
“……”
拾彩翻了個白眼,心中吐槽道:這小綿羊怎麼突然變得毒舌了?對了,一定是跟眉姐姐這個補刀王在一起待久了,被她傳染了。還有,我在他心中就這麼笨?
不爽。
陸玠偷笑着瞥了一眼氣鼓鼓的她,拉起她的手安慰道:“阿彩不要難過,雖然你的確很笨,但是我聰明啊。”
“……你確定你是在安慰我?”拾彩斜眼看向他,一副在和智障對話的語氣。
“我們兩個人只要有一個人聰明就可以了,因爲聰明的那一方會時刻護着笨笨的那一方。”
“……”
這還差不多!不過剛纔她這是……被變相的表白了?
她佯裝氣惱的嗔他一眼,低頭加快了速度,先行在前,嘴角卻情不自禁的露出一抹笑意。
果然於無形之中撩人,最爲致命。
兩個人趁說話的空檔,已經回到被點燃的森林邊緣。陸玠拉着她鑽進一簇草叢裡,撥開眼前的雜草。只見在他們的不遠處,不斷的有黑色潮水般的人流在往外涌出。
一位年近五十歲的身形魁梧的將軍正在指揮這股黑潮整齊有序的進行救火。陸玠覺得這個人有些眼熟,可是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原來這裡竟然駐紮着一個軍隊,怪不得方纔那幾個人見我們要燒樹林就都沉不住氣了。”拾彩小聲說道。
陸玠點了點頭道:“只是不知道誰是幕後操縱的人。看他們的裝扮,不像是王軍,倒像是誰養的私兵,不然也不會藏在這深山老林裡。”
拾彩突然打趣道:“難道不是你養的?”
陸玠詫異的看着她:“什麼意思?”
拾彩笑道:“你不是說這是某人養的私兵嘛,你看這裡少說也有一二十萬個士兵,放眼四國,除了你,誰還能養得起?”
“你是說,只要看看懷城誰有這種龐大的財力就能順藤摸瓜找到這裡的主人?”
“Bingo!”
“冰勾是什麼意思?”他又問了一句。
“就是你猜對了的意思。”拾彩耐心的解釋,隨後又得意的道:“你看你連問了我兩句什麼意思,居然還敢說我比你笨!”
陸玠拍了拍她的腦袋,滿眼笑意的誇道:“是是是,阿彩最聰明,那現在要換成你保護我了哦。”
拾彩被他的小鳥依人狀逗的笑出了聲,全然忘了自己現在是在偷窺。
秦佩裡百忙之中忽然耳朵一動,機敏的往後方的草叢一望,警惕的喊道:“誰?誰在那裡?”
糟了,被他誇了幾句居然得意忘形了。
拾彩立刻用雙手捂住嘴,滿是歉意的看着陸玠,陸玠搖了搖頭小聲道:“沒關係,反正該看的都看到了,我們走。”
“嗯。”拾彩點頭,兩個人手拉着手一前一後,彎腰在草叢中一點一點的向前移動。
秦佩裡小心翼翼的走到草叢邊,拔出配劍,看準一閃一閃的陰影,突然奮力一刺,竟自落空。搶步上前一把撥開雜草,不見有人,但是地上枯草卻被踩出四隻清晰的腳印。
他額頭上頓時冒出逗大的汗珠,心裡祈禱着這關鍵時刻可千萬不能出一絲差錯,立刻招來副將命令他繼續指揮救火,自己則提劍帶領一衆人等飛身追去。
陸玠的輕功本就一流,又加此刻情勢危急,有心加速,便若一道離弦的箭一般脩忽飄遠。拾彩只覺得兩邊的樹都化作了一道虛影,飛速向後退去,快到讓人來不及看清。
她躲在陸玠懷裡,看到後面緊追不捨的一羣人,此刻只恨不得打自己兩個巴掌。都怪自己不小心,害的大家陷入危險之中。
不管這支秘密軍隊是王軍還是私軍,既然故意藏在這裡,那就是不想讓人發現。
今日他們暴露了行蹤,只怕對方定是要殺之而後快,以防他們把這裡的秘密泄露出去。莫絳連眉他們倒還好說,只可惜連累了湯爺爺,此地怕是不能讓他久留了。
陸玠感受到她的自責,抱着她的胳膊圈的更緊,在她耳邊輕聲嘆道:“阿彩,人活在世上,有的事情是需要欠別人人情、麻煩別人的。每一個人都是這樣活着的。你看看我,我還欠着別人一條性命呢,不照樣,活的好好的。”
拾彩心中難過,知道他說的人是那個拼死保護他的家丁。
是啊,朋友不就是用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嗎?這麼說來倒是她心胸不夠開闊了,既然這樣,那就不要自責,共同面對吧。
等回到冬青樹下的時候,莫絳和連眉已經等到睡着了。陸玠快速從湯爺爺的住處牽來馬車,搖醒他們兩個緊急的道:“快走,有人追過來了。”
莫絳立刻清醒過來,連眉卻因爲醉酒還在囈語。他把她打橫一抱,裹上披風,送進馬車之內。
拾彩雖然心結解開,但還是覺得有些對不住,抓住忙着給馬兒套繮的陸玠問道:“湯爺爺呢?他不跟我們一起走嗎?”
陸玠安撫她道:“沒事的,我讓馬伕去送他了,現在應該已經離開。倒是我們,要快一些離開纔是。”
拾彩放下心來,把湯爺爺送的披風一股腦塞進馬車裡,然後跳了進去。
陸玠和莫絳在前面駕車,喊了句“坐穩了”,然後絲繮一抖,馬兒已長嘶一聲,晃動着優美的鬃毛,四蹄生風。
等到秦佩裡趕到蝦湖時,這裡早已人去樓空,只餘幾隻七零八落的碗筷和一個色澤光亮的琉璃瓶子。
他憤怒的一腳將琉璃瓶踢出老遠,心中慌亂,決定還是先去懷城稟報大將軍爲好。只是大將軍如果會知道他犯了如此大的錯誤,一定會殺了自己不可。
等回到自遠方來時,連眉已經稍微清醒。聽着拾彩和陸玠二人說着被人跟蹤、放火燒山、發現秘密軍隊的時候,吃了不小一驚,感嘆自己睡的這一覺當真是錯過了全世界。
不過那支秘密軍隊倒真是讓人頭疼。如果這幾十萬士兵不是他的人,到時候宮廷一旦政變,那不就意味着他會處於很被動地位嗎?雖然知道他握有左翼軍權,但是遠水解不了近渴,萬一懷城被這幾十萬軍隊攻破,那就算他有再多的邊塞軍也無力迴天了。
不行,一定要想辦法告訴他這件事情!!即便不能一舉滅掉,也能提醒他做好準備。
第二日一大早,連眉心中有事,睡不太着,於是就起牀灑掃庭除。等忙完了一切,她才換了套衣服,準備出門。
剛踏出客棧,正好碰見莫絳從外回來。莫絳提着兩壇小酒詫異的看着她問道:“這大清早的,你要去哪?”
“啊?哦……我,我屋裡的薰香用完了,去買些回來。”連眉有些心虛的回道。
“要我陪你一起嗎?”
“不,不用了”,她連忙擺手笑道,“我去去就就回,你喝你的酒吧。”
莫絳不疑有他,聳了聳肩,提着小酒罈去找陸玠喝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