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夢之巔的刀神、劍仙決戰,四十年來一直被江湖人視爲無與倫比的盛宴。因爲對絕大多數人來說,這一戰的勝負無疑決定天下武功第一人!
可現在很多人心裡對這個幾乎是人同一心的觀念感到了動搖,而更重要的一點,雪溪在幹什麼並不是秘密。而且對於正邪之戰很難找到一個毫無疑問的人,之前所以沒有人公開提出來,一是因爲誰也不敢當出頭鳥,二是因爲誰也沒有成爲衆矢之的的勇氣!
可如今看來,連刀神和劍仙都對這個神秘古怪的年輕人另眼相看,足見其來歷非同一般。那麼,如果能站在和他同一陣線,說不定除了報仇,還會有意想不到的好處。
如今刀神、劍仙已經交手近一個時辰,彼此盡展平生所學,幾十丈方圓之內除了兩個當事人,只剩下雪溪一個人!
他雖只是第一次見到二人,但彼此卻絕不算陌生。如今親眼見到這當世兩大高手的對決,雪溪心裡也不無讚歎!
論武功,雪溪並不會畏懼,但說到真實武學修爲,自己不得不承認眼前兩人的確勝過自己。也許有些勢必需要時間積累的東西並不是天賦可以彌補的,但此刻雪溪明白,自己距離夢想的境界是還有很大距離的。
眼見周圍人羣距離越來越遠,雪溪心裡暗暗思索。他認爲這樣一場盛宴,加上自己的引誘,對手絕不會無動於衷。可他不能確定對手會如何行動?並且一個時辰下來他都沒感到明顯的危機,按道理說對方不知道自己和刀神、劍仙的關係。既然他設計讓嚴闊海挑唆事端,必然也應該顧慮到萬一無法置自己於死地,就必須有後手準備。
那麼,現在這數千人中就應該存在隨時準備給自己致命一擊的人,而那個人絕不會是嚴闊海!可是……
心裡突然一顫,雪溪感到背脊一陣寒意,當即運功凝氣,開口向兩人一聲喝止:“二位且請停手……”
這一聲喝止雖不震撼,但卻瞬間響徹羣山,所有人都忍不住一陣頭暈目眩。而其中,最驚訝的無疑就是嚴闊海!
雖然已經想到雪溪的武功一定比自己預計要強,但這一聲所顯示出的功力修爲,竟會強大到如此駭人聽聞的地步,實在遠遠超過了他的想象力!
刀神和劍仙經長時間激戰,加上畢竟年事已高,而且事出突兀,被這一聲也立刻喝止。二人凝目看向雪溪,臉上都有不快之色。
雪溪禮貌拱手:“二位武學精湛,在下極爲佩服!但容在下說一句,二位對決原本並非僅只爲了互較武學。可彼此交手多次,始終難分勝負。長此下去,兩位畢竟年事已高,即便分出了勝負,恐怕也難再言其他。不如在下從中做個和事老,請二位保重身體,養精蓄銳,來日在下定當設法爲二位以償夙願如何?”
二人聽了詫異對視,劍仙沉吟問:“你能保證他會答應?”
“不能!但在下學武多年,雖不敢與二位比肩,但自問也不至辱沒二位威名!”
二人聽了又再互換眼色,原本雖知這年輕人必不簡單,可也只覺得他天賦極高,所學非凡。而適才聽他運功發聲,內力修爲竟然未必不如自己,再有想到他說的也非無理。況且想到他的身份,說不定還真有希望讓自己達成心願!
一念及此,二人當即點頭。
雪溪當即轉身看向嚴闊海:“嚴盟主!在下今日前來此地,一來是爲了見識一下這場武林盛會。而二來,也是希望當着全武林的面把以往發生的事說個明白!”
嚴闊海心頭猶疑不定,當即喝問:“你想說明白什麼?”
“自然是你說不明白的!”
衆人驚疑中,雪溪向霍應清招招手。
後者快步上前,向四方拱手爲禮:“衆位武林同道,在下武當霍應清!今日來此希望可以向衆位澄清一件事,那就是崑崙、峨眉兩派滅門之事,絕非雪溪公子所爲!”
嚴闊海聽了心裡暗笑,還以爲他能說出什麼大事,當即冷笑問:“憑你一句話說不是就不是了?那我等親眼目睹你們身在峨眉,又該作何解釋?”
雪溪淡淡一曬:“你身邊如果有人死了,那你就一定是兇手嗎?如果因爲我身在峨眉,就一定是我殺了人。那我說崑崙派在我走後仍舊完好無損,可你們一到就被滅門,那你一定是兇手嗎?”
“滿口胡言!我等接到消息到達崑崙時,只有一個弟子尚存一息,且親口指認是你痛下殺手。當時在場的百餘同道都可爲證,豈是你空口無憑可以抵賴?”
“你說我空口無憑,但你所言豈非也是死無對證?你說接到消息,又是誰報的信?而且,你到崑崙的時候可以見到活口,說明我當時並且走遠,崑崙峨眉相距千里,你卻能及時趕到,說明你嚴盟主武功的確了得,那不如我們就比試一下,看看你到底有沒有可能對我千里追兇,正好那麼巧趕到我殺人現場?”
嚴闊海聽了心裡不由驚訝!而此時在場中不少人也開始竊竊私語,顯然被雪溪說動了心。
況且事實如此,這件事的時間上的確存在很大漏洞,而且嚴闊海所言“百餘同道”無一不是他平素幾乎寸步不離的親信,說到底沒有一個可以堂而皇之的出來作證。
正在他彷徨無計時,少林方丈苦誨突然合十開口:“阿彌陀佛!嚴盟主言之鑿鑿,但雪公子所言也非無理。老衲愚見,雪公子雖威名遠播,但現身江湖時日尚短,且年紀還輕,確不見得會與江湖門派結下非要滅人滿門的深仇大恨!況崑崙、峨眉兩派皆人多勢衆!門下高手如雲,能有人以一己之力將其覆滅,也確實男人令人相信!如果嚴盟主不能拿出更多實證,恐怕此事還不足以令雪公子認罪……”
聽了這話,嚴闊海心裡又驚又氣!他不是不知道自己這盟主未必人人心服,但苦誨一向少言寡語,此時突然出來和自己作對,的確讓他極感措手不及!
可還沒等他想好該說什麼,武當掌門虛靈子也緩緩開口:“苦誨大師所言非虛,我輩武林中人行事講究個義字!無憑無據豈可妄下定論?況且正邪一戰我道損失慘重,此事內情尚有諸多疑點。貧道認爲如果真有奸人意圖顛覆我武林正道,這兩件事之間恐怕難免有所瓜葛!”
嚴闊海心裡越來越驚,此時落雁門掌門卓飛突然冷笑道:“虛靈子道長所言極是,我正道千餘同門爲降妖除魔前赴攻打天心教,但結果卻都屍骨無存。如今崑崙、峨眉兩派又慘遭滅門,可見我道中必有奸邪混入。而回想起來……,貴派前掌門最得意的高徒,昔日豈非正因與邪派妖女苟且而不恥於我正道?”
虛靈子本是個脾氣火爆的人,聽了這話頓時大怒!華山掌門於少峰急忙搶先道:“卓掌門,武當霍應清之事已過十餘年,豈可與今日之事混爲一談?在下認爲,凡事都要講求證據。即便兩派遭難真是雪公子所爲,也應該有做夠證明纔可向人問罪!”
眼見自己之前因怕生亂而未及時剷除的幾個人如今果然成了絆腳石,嚴闊海心裡又氣又恨,當即冷冷問:“於掌門所言,崑崙、峨眉兩派數百人慘遭橫禍,無一倖免。如果我等親眼所見都不能當做證據,又該如何尋求鐵證呢?”
於少峰心裡一沉,還沒想好措辭,雪溪淡然道:“當日正邪一戰,正道千餘人一去無返,但唯有嚴盟主一人毫髮無傷的生還。在下敢問一句,嚴盟主究竟是如何逃過一劫的?”
這本就是事情最大的疑點,先前不曾有人提起,只不過是每個人私心作祟。如今一旦被提出,所有人眼光都瞬間集於一點。
嚴闊海心頭驚懼,強自鎮定:“這件事我早已向同道說明過,乃是我兩位結義兄弟拼死相護才得以逃生。對於此事,嚴某也深感慚愧!但尚未一死相謝,只是爲了可以重整旗鼓,來日再上天心教報仇雪恨!屆時就算終將一死,九泉之下也可向兩位兄弟報答了!”
雪溪淡淡一曬,看向童錦燕:“這位便是天心教主童仙龍長女,也是信任教主童錦燕。對於嚴盟主所言,我想她是有話要說的……”
衆人驚訝中,童錦燕環視現場,當先領妹妹來到童仙鵬面前雙膝跪地:“侄女拜見大伯!”
童仙鵬離家五十年有餘,當時弟弟還只是天真頑童。雖然幾十年來並未多少心繫親人,可如今見到血親後輩,心裡仍不禁頗爲感慨!
“哎!起來吧,你們爹還好嗎?”
“回大伯!爹……爹已在當日決戰中不幸遇難了……”
衆人聽了都大爲驚異!當下童錦燕抽泣着緩緩講述出當初一戰後,父親童仙龍親自帶領教中高手前往,一去便再未回還,且直到今日仍連一具屍體也未找到,情形與正道毫無二致。
衆人驚奇的聽着她講述,嚴闊海突然怒喝:“邪派妖女素來陰險惡毒,她說的話豈可相信?而且如今看來,雪溪、霍應清果然與邪派有染,你們還有何話狡辯?”
他的話一下引起了正道的同仇敵愾,瞬息間喝罵聲響徹羣山。但雪溪在此冷笑,聲音雖平靜,卻瞬間壓過了所有的喧囂!
“我要說的很簡單,就是你在說謊!”
半晌,人們驚駭的望着雪溪,難以相信他如此年輕竟然身具深不可測的內功修爲……
“自當日武林大會之後,我曾親往江湖傳聞的幾處正邪交戰之地。而在那些地方,我發現現場並非如傳聞中有衆多高手拼殺的跡象。而且在其中一些地方,不遠處還有貧民居住。經數月查訪,我竟絲毫沒能聽聞過任何多人混戰的情形。至於嚴盟主所言當初正道曾打上了天心教的重生之地,可我想請問嚴盟主,那重生之地究竟在何處?”
面對他的質問,嚴闊海大爲窘迫。但這一切他也早有準備,當即道:“當時戰況兇猛,我等拼死苦戰多日,所經地方不下百里,難道你都曾到過?況且,重生之地原本只是傳聞,我因見邪派高手衆多或許只是錯當所過重生之地,此時想來或許也未必不能!”
“哼!好,我就當你說的沒錯,但說到底,你對自己所說的也並無任何證據證明,而且自己都沒有多大信心,不是嗎?”
嚴闊海聽了一愣!旁邊卓飛突然又冷冷問:“那依雪公子所見,又該如何證明此事呢?”
看了他一眼,雪溪心裡暗暗轉念:“此時來說,任何事尚還無法定論!可爲了表明清白,我想請衆位在此證明。一年之內我一定會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還江湖一個公道。若有食言,必以性命謝罪!”
“哼!你說的不過一家之言,何足取信?況且萬一你終究什麼也查不出,到時候來個溜之大吉,又讓我們如何找你……?”
雪溪冷笑聲,還沒開口,突然山路上傳來個蒼老婦人聲音:“混賬!我徒弟豈會做出推罪脫逃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