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老了。
白衣女子心中這樣感嘆着,卻沒有將這股心緒顯現出來,只淡然的點了點頭,然後吩咐道:“給藍九記功,賜他一樣地級法寶。”
“是。”
“我聽說他是在天禿山的一場混戰中奪來獸魂,據說當時不僅有這顆獸魂,更有一隻屈衍靈獸出現。有詳細資料麼?”
黑八這次卻沒有立即答話,竟彷彿是有些猶豫,過了一陣才答道:“具體的事宜,因爲藍九當時奪了獸魂就逃脫了,所以後續都是自仙魔道中逸聞中收集而來。”
他這句話的意思,當然是說接下來的事情因爲不是親眼所見,不能確保是否真切。
“講來聽聽,獸魂雖好,但畢竟比不得一隻屈衍靈獸真身。”
黑八搖頭道:“那隻屈衍靈獸已經被通劍門長老收去。屬下認爲,以本門現下實力,沒有爲了一隻屈衍靈獸與對方交手的必要。”
聽他這樣一說,那白衣女子心中越發覺得復興門派重任極沉,又是一股憂鬱涌上心頭,只好暗地裡自嘲:現在我古妖門竟連通劍門這個小門派也要忌憚三分了。
“據說當時是一羣元嬰期修真者聯手張開了禁制,勉強困住了靈獸行動,又有三名御劍期高手出手,這才支持下來。”也許是因爲話說的多了,黑八一貫的機械音調竟有逐漸流暢的趨勢:“另外……那個之前曾經在臨安城內窺探我們的元嬰期修真者,也是這羣人其中一員。”
“又是那個人?”白衣女子訝道:“難道藍九也與他交過手了麼?怎麼之前藍九沒有向我報告此事?”
“藍九並沒有與對方交手。”黑八搖了搖頭:“雖然最後這隻屈衍靈獸是被之後趕到的通劍門長老以向仙期修爲降服,但是……”
這已經是黑八第二次猶豫,說話也吞吞吐吐,這般變化,如何能叫那白衣女子不放上心?她秀眉一揚,話音之中已帶了幾分怒意:“黑八,你這是怎麼了?有什麼事情這般難以啓齒麼?”
黑八立刻搖頭:“但是據說,當時參與這一役的修真者均認爲,通劍門的人不配擁有這隻靈獸。真正在此事上出了大力的,卻是那個之前與我們交手過的元嬰期修真者。”
白衣女子聽得冷笑一聲:“這卻是從哪裡聽來的消息?難怪你說的吞吐。一個元嬰期修真者,難道還能把那屈衍靈獸如何不成?”
“不……據說通劍門的人得了靈獸,但對於這個消息,卻保持迴避態度。”
“咦?!”那白衣女子眨了眨眼睛,一副驚疑不定的神情:“你是說通劍門並沒有出面反駁這個消息,還隱隱有默認的意思?”
“是。”
白衣女子低頭沉吟,過了片刻才又擡起頭來,輕聲問道:“那名元嬰期修真者,此時下落?之前我吩咐過你派人跟着他,情況如何了?”
“自這人出了臨安城方圓十里範圍,我們就沒有再繼續追蹤下去。但據報,此人自天禿山一役之後,徑直跟着兩個御劍期的修真者向揚州方向離開了。”
“是嗎。”那白衣女子搖頭笑道:“最後一個問題,那修真者叫什麼名字?”
“墨守誠。”
揚州城乃是慶國江南腹心,可謂整個慶國最爲繁華的所在。
這個繁華,不只屬於世俗道中人,對於仙魔道中的修行者而言同樣如此。江南雖說是鳳棲谷的勢力範圍,但也不僅它一家修真流派。
此時在子城門外,便有三個修真者逐漸靠近。
官道上此時車水馬龍,數匹駿馬騎士都給堵得皺起眉頭,但那三人卻宛若蝴蝶穿梭花叢之間,速度極快,眨眼之間就已經穿過了人羣,越過高聳城牆,翻入子城內。
這三名修真者雖可謂同時落地,但到底也有一個先後——最後落地的是一名瞧來年紀在四十歲上下,滿面鬍渣,古銅膚色,身上肌肉結實精壯的漢子。他這副打扮放在戰陣之中倒稱得上是一員虎將,可在修真者中卻算是有些怪異。
在這漢子之前落地的那名修真者此時站在他左手位置,修爲與他相若。只是那人打扮瞧起來就比他瀟灑愜意得多,那名修真者一身藍色的袍子乾乾淨淨,又將各樣飾物佩戴周身,加上英俊臉龐,卻好像是哪家富貴公子一般。
而這三人中最先着地的人,卻是看起來年紀最輕的一個。
那是一名清秀少年,身上穿着的是仙魔道中仙家流派翹楚地位的青雲道門道袍衣裳。他的打扮沒有那名壯漢那般簡單,也不似另一人般瑣碎,只是顯得自然。唯一顯得有些古樸雅意的,卻是他腳下那雙靴子。
只聽得那漢子哈哈大笑,合掌道:“好好好,墨小仙友,我燕赤刑自修行至今,可真是第一次要給像你這般年紀的寫個服字。我手下那羣孩兒要有你一半實力天賦,老子做夢都要笑出聲來啦。”
“燕仙友說得極是,我似他這般年紀,可沒這等修爲身法。”另一名修真者點頭道:“仙魔道中青雲道門翹楚地位,果然名不虛傳。我可真羨慕墨小仙友的師尊,也不知這位上仙的修爲何等驚人,方能調教出墨小仙友這般厲害弟子來。”
這兩人均是御劍期修爲,卻絲毫不吝嗇於讚美之詞,將之全數送給那元嬰期的修真者。卻窘的那清秀少年連連擺手,不斷自謙:“兩位上仙再這麼誇獎下去,墨守誠只以這元嬰期的修爲都要能飛上天啦。”
他說的有趣,倒是讓兩人都笑出聲來。
“只要再越過這子城,就到了羅城之中,羅城內頗有些機關器物,墨小仙友喜歡這個,倒是可以去瞧瞧。”那燕赤刑乃是揚州出身的修真者,此時自然要盡地主之誼,他向墨守誠介紹了一番揚州城的風景,又轉頭向另一個修真者道:“嵐仙友,你們玄天閣一向等閒不涉神州,此番機緣巧合,卻叫老子好不快活。”
那名玄天閣出身的御劍期修真者叫做思空嵐,此時聽對方恭維,連忙擺手道:“我們玄天閣位於東海之濱,而燕仙友所屬的巨鯨門卻也是東海一脈,平時少了來往已是憾事。我若早知燕仙友是這般豪爽人傑,就算挖空了心思也要逃出那空中囚籠來一會啦。”
這一行三人,便是自天禿山一役所結識的。那日一番激鬥,終於等到了通劍門的長老出來援手,將那屈衍靈獸降服。其後那三名御劍期修真者中通劍門的那人便自行離去,回到門中。而其餘元嬰期修真者也是各自尋回門人,繼續前往參與小仙靈會。
惟有墨守誠,卻與剩下的那兩名御劍期修真者見禮。
他自報家門,並簡略說了一下自己的目的,三人這就相約一同上路,日夜奔馳,以最快速度來到了這揚州府。
“此番卻要相煩燕上仙安排了,在下修爲不夠,還不能御劍飛行。”墨守誠向那燕赤刑行了一禮,略有些羞愧地說道:“否則,也用不着燕上仙要安排船隻載着我們出海啦。”
思空嵐笑道:“哪裡,真要說的話,倒不如埋怨我。若不是我在玄天閣身份低微,這等大事不敢擅自做主,墨小仙友只消將玉簡給我,我代替閣內長老決定了便是。”
雖說墨守誠已將事情詳細說的清楚,但青雲道門此次要面對的魔頭劫難非同小可,不管如何,墨守誠也要自己前往玄天閣一趟,求得準確答覆。
“哈哈,麻煩什麼!像墨小仙友這樣的,老子還就想帶回門中,一來也叫墨小仙友瞧瞧我巨鯨門的諸般神奇。二來,我也想叫墨小仙友給我手下那羣孩兒做個榜樣,叫他們知道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聽燕赤刑這樣一說,思空嵐也點頭應是:“的確,本來墨小仙友也犯不着一定要親自走這一遭,我跑個辛苦,走個來回也就是了。可這東海浩瀚美景,墨小仙友,你既然來了,難道不想瞧瞧麼?”
兩個御劍期高手盛情相邀,墨守誠豈能說不,只能連連點頭。何況他自己,也想親眼瞧瞧東海上的波瀾,更想看看那座竟當真懸浮在天空之中的巨大樓閣。
“來,你們將這個拿着。”燕赤刑從腰間摸出一物,遞到墨守誠面前:“老子這就回去見過門主,與他說明此事,安排出海事宜。嵐仙友,墨小仙友卻可以在這城中逛逛,待我安排好了,就以這個聯絡你們。”
他遞過來的,乃是一顆紅色的玻璃球。墨守誠伸手接過,又轉手交到思空嵐手中。
思空嵐笑道:“這隻怕於禮不合,哪有主人忙着安排,做客人的不先去拜訪一番,卻先自己遊蕩玩耍的。”
卻不想那燕赤刑牛眼一瞪,粗聲粗氣地說道:“什麼禮不禮法的,我們巨鯨門中皆是大海男兒,雖是修仙求道,卻不講那些繁瑣禮節!”
兩人說他不過,也只能承了對方的一番美意,苦笑點頭。
燕赤刑哈哈大笑,運起身法,一飛沖天,眨眼之間就不見了人影。只留下一聲粗豪聲響,那聲音響亮,雖說不上好聽,卻自有海上男兒的豪邁。
“揚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