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到三天,管下我復來澧泉閣尋找俞少俠,他心中隱約感到,俞少俠的事情沒那麼簡單。
等到了客棧,方被小二告知那受傷少年和那罩面姑娘已經走了,管下我百無聊賴,又回到了府中。丫鬟春梅把他剛脫下的錦袍掛好,邊給他脫靴子邊唸叨着他:“你說這一溜煙的功夫你又去了哪來,餉午時奶奶叫人過來傳話,叫末時過去吃茶點,現在都申時了,我的爺,你到底是要靠點譜啊!”
管下我說:“前日不是才擺過流蘇盞嗎,如何今天又來?”
春梅道:“奶奶吩咐的,我這做丫鬟的哪裡知道?”
管下我頓時心悸又糾結起來,按說他是特別相見這位“奶奶”的,這位奶奶長的像香港明星關之琳年輕的時候,看得他心口通通亂撞,但一想起她是自己名義上的那個娘就不安和躁動起來。她是管靳的娘,我現在佔了管少爺的軀殼,現如今也不得不叫她娘,想起管老御史這個老白猿一樣的爹,還真爲自己這個芳華絕代的娘感到遺憾,真是老豬拱了嫩白菜啊,舊社會女子真是我命由人不由我啊!啊呸!什麼舊社會,二十一世紀的未來還不是一樣,還不是有錢有勢的閱盡美嬌娘,落魄潦倒的磨亮萬年棍啊,他以前曾經去過一次東莞,才知道什麼是千金買盡佳人媚,無數璧人向錠碎,財富和權勢纔是贏得人生的基石,美色和奇貨一樣可居,淪爲它們的附屬物。管下我想起自己打的這個比喻,心滿意得起來,穿起靴子拿了錦袍,徑自往穿堂走去了。春梅在後面着急叫道:“你這人越發的古里古怪了,剛纔好說歹說不去,現在又急吼吼的去,去也也罷,你倒是換件衣裳再去吧,現如今是在家裡,你穿的倒像是要出門遠行去的!”
哈!春梅肯定是怪他穿得不夠休閒,現如今雖然是家國形式危急,但很多人都依然怡然自得,享樂成風,無論在朝在野,都是一片歌舞昇平,其樂靡靡,大把的休閒娛樂都沒有見少,達官貴人依然清談闊論,把酒賞花,蹴鞠遛鳥樣樣不落,市井小民依然是錙銖必佔,呷暱流連,尋花問柳,單單不耽,整個帝國完全沒有因爲兵鋒如懸出現混亂和崩潰的樣子。
管下我像個能預知未來的高人臉上現過一絲憂慮,但是很快又一掃而光,他奶奶的,這幫孫子禍到臨頭了一絲都沒有知覺,老子擔心個嘚兒啊。他笑了笑,在一處梅花枝頭站立觀望,春梅喘噓着跑了上來,把他的錦袍換成了件輕紗羅錦,順道整了整金束冠,兩人徑自樣西廂這邊去了。
到了奶奶房外,管下我想起她那雙攝人心魄的眼睛,不由得在檐下躑躅起來,春梅看到他憨憨的樣子不由得莞爾一笑:“我見你不怵老爺,卻這麼怵起奶奶來,真是奇了。”管下我笑笑,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春梅笑道:“看你像個犯錯的孝子賢孫一樣唯唯諾諾,我給你摳門吧!”
扣過幾下門,奶奶房裡開了道門,開房的是奶奶的通房丫鬟叫做婧兒的,她睜着雙杏眼跟春梅說:“如何纔來,奶奶和大奶奶已經在湖邊翠徽閣擺茶有些時了,還不趕緊過去,是等捱揍麼?”
管下我涎着臉看着婧兒說:“姐姐不一起去,奶奶給你賞了吃的沒?”
婧兒啜他道:“奶奶叫我回來尋板子,說是等你到了揍你哩!”
管下我嘻嘻的就往翠徽閣這邊去了,他遠遠看見有個彩舸,描着金鸝彩鴯,有歡聲笑語從上面傳了下來。管下我來到湖邊,拉起衣袍,順着階梯拾級而上,那個船是個泥石結構的防船,就像深圳那個觀賞航母一樣並不能行駛,塑於湖邊擺闊裝逼,還美其名曰:翠徽閣!
管下我過去跟兩位奶奶請了安,有點像只插草草雞一般拘束的坐在那裡。很顯然,古時候富婆們的生活他還是沒有太多見識過,倒是大奶奶也就是他的大娘滿臉慈愛,她是管老御史的大房,自己那個媽是二奶奶,也就是二老婆,案首下端是三奶奶,長的也是風姿卓越,國色天香。管下我有點弄不明白,這個大娘比自己的孃親待自己更像個孃親,滿臉慈愛,敦敦教誨,他這也是才知道沒多久,大娘在生下自己那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後,養育到了六歲,卻害了一種不知名的怪病,夭亡了,她也是心懼加傷痛,後面多少年竟然都壞不上,就催促管老御史納了個小的,生下來的那個就是管靳也就是他了。聽說大娘還是自己親孃的近親姨娘,古代女子真是賢德,嫁老公都不忘拉下侄女,都全部便宜了他的糟老爹。他的娘自從生了他後也是母憑子貴,被管老爺寵愛有加,大娘也是待他視同己出,甚至還勸着侄女也就是他娘再生一個,只是這二奶奶天生絕頂愛美,喜歡養生和保養,有着現代女性的覺醒和固執,不願再生,管老爺和大奶奶都沒有辦法,也就不再多作勉強。大娘因爲有個夭折兒子的擔心,老管家家大業大,怕是一個不保險,又給老公尋來了一個美嬌娘,也是她家裡沾親帶故的,給管老爺生了個女娃,今年長到了十一歲,也就是管下我的同父異母的妹妹,管老御史娶一個捎倆,這幸福美滿的不要不要的…
“靳兒再過幾天就該過十四歲生日了吧,你這個做孃的怎麼一點也不傷心,倒是樣樣都讓着我來。那也好吧,靳兒今年的生日還是大娘給着操辦了!”大娘看着管下我怔怔的,就故意提起他的生日,說着咯咯的笑了起來。二奶奶(就是管下我的生娘)看着大娘也吃吃笑起來:“往年都是承蒙您操辦,以後都還是您老人家操辦,我如何敢搶了去。”
大娘啜她一口道:“你真是個真奶奶的命,只管生,不管養,恨不得啥事都得讓你姨娘來,自己落個自在逍遙。”
二奶奶笑道:“靳兒長那麼大,全是您的功勞,我不過是不小心生了他罷。”
大娘就故作要去撕她,二孃樂不可支,管下我瞄這他娘暗道,他這個媽還真是個奇人。就聽見大娘問她:“靳兒房裡那兩個丫鬟那個小的叫什麼來的?”
二奶奶:“你問他,問我做甚?”
大娘就笑着戳她嘴:“靳兒今年十四了,你做孃的一點都不操心,讓人家聽了,還以爲靳兒是我們撿來的哩。”
管下我看着他極美的娘一臉茫然,不過還是回了大娘的話:“喚作杏兒,大娘。”
大娘看着他笑道:“杏兒,好,那丫頭我倒是見過兩回,瞧這那模樣很可愛,就是有些稚嫩呆滯,還是春梅機靈乖巧些。”說了拿眼瞄了眼春梅,春梅在旁邊插花熱盞,不想大娘突然提到她,臉不由得羞紅到耳根處來。
二奶奶看着大娘會心一笑:“說是這麼說,靳兒現在是啥都不懂懵懵懂懂一個,”說着湊過大奶奶那邊附耳低語,說的什麼聲音太小,管下我聽不明白,但是看到他娘邊說邊那眼瞟着春梅。
大娘又咯咯一笑:“瞧你說的,以爲靳兒能無師自通,這事兒可比背誦四書五經還不省力呢,如果他都不喜歡,把我房中丫鬟婧兒也送過去。”
管下我喝罷茶回來,支開了春梅,自顧自的走在道上,回味着剛纔兩位孃的話,滿臉狐疑,有些不明白她們在指什麼,一會“杏兒”,一會“春梅、婧兒”的,平時這兩個娘都只是關心他在讀什麼書的,今天是咋肥事,正想着,就聽到安全兒鬼頭鬼腦的在跑到他背後,神神叨叨的說:“主兒,美事要來了,你怎麼一臉苦瓜相?”
管下我道:“什麼美事,跟我說來?”
安全兒故意扭過臉去,伸出左邊手來一副討賞的樣子:“說了爺賞賜安全兒什麼來,就憑小的幾次三番替爺背的鍋,不說今天這個美事,就是沒有也該爺賞小的什麼東西啦!”
管下我笑笑:“說,說完了爺給你賞個大媳婦,跟三奶奶房裡那個玲兒似的。”
安全兒說:“爺盡糟蹋小的,靈兒那體重,能把小的給壓扁了,小的討點錢花吧。”
管下我道:“再不說找打咯!”
安全兒道:“別別別!爺喲,小的這就跟你慢慢道來”,說着就拉住管下我,要往園中寂靜處走了,管下我說:“什麼事,不能在光天白日裡說,神秘兮兮的。”
安全兒一臉壞笑:“我的爺兒,你還真是個實心的葫蘆耶,這是能在別人天窗底下說的嘛?”
管下我跟他走下園中小道,安全兒看了四周,笑嘻嘻低聲看着他道:“爺真不懂那個?”
“哪個?”
安全兒:“怎麼那個哪個?就是那個啊!”
管下我心底有了點譜,聯想起兩個孃的談話還有現在安全兒神秘兮兮的樣子,他猜到安全兒可能說的就是男女之事,看着安全兒那股機靈勁,他索性一個傻裝到底:“什麼這個那個的,到底是哪個?趕緊說,少的脫層皮!”
安全兒嚇到:“別別別,我的爺耶,你還真不懂哩,小的問你,剛纔幾位奶奶叫你過去,是不是說要給你過十四周歲生日啦?”
“是的,這個又做何說?”
安全兒哈哈一笑,說:“爺,你該破瓜了!”
管下我不由一愣,破瓜?他之前看過幾本古典小說,破瓜不是指古時候女子被那個啥嗎…他想了想,不由有些明白了,哦,難不成古時候男孩長到十四周歲後就可以行房,爲婚前做好鋪墊,也爲以後傳宗接代做好準備,所謂是磨刀不誤砍柴工啊。只是這種事老子懂啊,咳,大娘、娘她們都把他當做之前的管靳,以爲他還是個雛兒吧,莫非這個管靳還真是個雛兒來的,管下我沒交過正兒八經的女朋友,但是未來世界對男女之事比較寬容,皮肉市場也是比較開放,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更何況爺還是吃過豬肉的人呢。他想到兩位娘剛纔的談話,一會杏兒,一會春梅、婧兒的,難不成是要給他物色開瓜的對象,他之前看過紅樓夢,知道賈寶玉真正第一個有肌膚上關係的人是襲人,而且這襲人應該不是個雛兒,古時候好像給官老爺家少爺上啓蒙課的,都會安排一些有經驗的女性,省得他們在人生第一次的時候慌張錯亂,舉措不當。管下我頓時心花怒放,暗道,這兩個娘真是太小看於我了,得讓她們明白,管家少爺經驗豐富,可能在她們看來是無師自通,嘿嘿!
管下我知道了是這個事,頓時放下心來,高興的上去擰了下安全兒的屁股,安全兒喲喲叫疼起來,管下我說:“這是爺給你的賞!”
安全兒吃疼,眼淚差不多都出來了,滿臉委屈的看着他,管下我掏出一塊銀兩,賞給了他,安全兒喜笑眉開:“我就知道爺不是這樣的人,爺是天地下最好的爺,小的給爺做任何事都是值得的。”
管下我道:“得得,不說這個了,爺吩咐你打聽的那個事打聽到了沒?”
安全兒說:“爺說的是俞少俠的事吧,打聽到了爺,人家打聽不來的不說,爺交代的小的撲湯蹈火也得給爺辦好了。小的已經打聽好了,現今俞少俠住在城南一個小客店裡,店也沒有名字,倒像是莊戶人家,爲了打聽這個事,小的可沒少花力氣哩!”
管下我很是滿意,又賞了安全兒一塊碎銀,安全兒樂不可支,管下我說:“你趕緊去牽出馬來,悄悄的,爺先出府等你,你即刻就來!”
安全兒:“這麼急,莫非是去尋那俞少俠?”
管下我道:“正是!”
安全兒說:“老爺才從朝裡覆命回來今兒,你今天出去他知道不怕挨板子?”
管下我百無聊賴,不再說話。
過得幾日,趁了老頭兒去了,遂帶着安全兒,策馬跑到城郊外,越走越遠,居民和戶牖愈發稀少,天幕一道殘陽映照在地平線上,如血殘陽和樹影炊煙相互掩映,管下我立步於一農舍斷壁下,院中有個姑娘正在收拾晾曬好的藥材,警覺的看見牆根外有人,厲聲問道:“是誰?”
管下我拱手作揖道:“在下管靳,前來拜見俞公子。”
那姑娘道:“尋他何事,俞公子身體有恙,不便見客。”
管下我道:“姑娘請放心,在下並無惡意,前番與俞公子相約三日後見於澧泉樓,我前番過去未能得見,想必是兩位有急事,今日特帶來些許薄禮和藥材,麻煩姑娘能通報於俞公子,就說管靳求見。”
那姑娘依然一臉冰霜:“幾次三番無事獻殷勤,你端地安的什麼心思,說起天下珍品良藥,誰家能與我們藥王谷相比,你請回吧!”
安全兒看着那姑娘不近人情油鹽不進,急道:“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那姑娘聽罷,臉色慍怒,揚起衣袖,安全兒感覺像有蟲豸樣的東西飛過牆根擦眼飛過,眼睛一下灼辣猶如起火,痛的他趟地打滾:“哎喲喲,爺,小的瞎了,小的瞎了!”
管下我看着這個性情怪異手段毒辣的姑娘,也是仿徨無計,正當窘迫之時,只看見草舍裡推門走出來個公子,正是前幾天在醴泉樓相遇的俞少俠,俞少俠扶門對大家道:“杜姑娘,這是管公子,他並無歹意,請他進來罷!”
那個姑娘就去給他們打開柴門,面無表情的說了聲請,管下我扶起安全兒進屋,那姑娘不知拿了什麼藥膏給他眼上一摸,剛纔還哼哼赤赤的安全兒慢慢安靜了下來,臉上露着一副做完馬殺雞纔有的爽勁眯開眼說:“神,真神,那是什麼神仙藥,抹過後不單不痛了,感覺還麻麻酥酥的,可爽了,爺!”
管下我笑了笑,那姑娘安看全兒一副賤像,又揚起袖子喝道:“竟然這麼爽,姑娘我再給你來一下。”
安全兒嚇得滾落地上,哀求說:“不敢,再也不敢了!”
俞少俠也笑笑說:“衡兒,別胡鬧!”說完過來跟管下我作揖道:“承蒙管公子多次關心,前幾天換過住宿,沒有通知,實在不好意思。”
管下我還禮道:“俞少俠不必客氣,傷勢見好否,在下尋思少俠這個傷勢不好醫治,特尋來一方奇藥,希望能幫到少俠!”
俞少俠和那杜姑娘面面相覷,異口同聲道:“是何方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