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珏,顧君珏……”
我正趴在樹上用衣服兜果子,忽然聽到楚譽在喊我,他聲音虛的厲害,這裡水聲又大,我好不容易纔站在樹上找到他的身影。
“楚譽哥哥,我在這!嘿嘿……”
他一手扶着樹擡頭看了過來,我對他揮手,又揚了揚手裡的果子,給他展示我的戰利品。
“慢些下來,小心摔着了。”他衝我喊。
“嗯!”
我小心下去,靈猴一樣躥下了坡,跑過去我便扶住了楚譽:“楚譽哥哥,你不歇着跑過來幹什麼?”
他坐下,白我一眼:“這麼久不回來,我以爲你被山大蟲叼走了!”
“哪那麼容易就被叼走了,”我把竹筒遞給他:“我每次大難不死,我哥都會說我太搗蛋,閻王爺嫌我下去煩,所以總不願意收我。”
他喝着水,淡淡一笑。
我拿出先前弄溼的布料,伸手幫他擦臉,他猛地一僵,我以爲我笨手笨腳惹的他不舒服了:“怎麼了?水涼?”
“沒有,我自己來吧。”他接過我手裡的布,擦了擦臉。
我也沒在意,拿出我的果子塞給了楚譽幾個:“嚐嚐怎麼樣……”
我說着先往自己嘴裡塞了個,他大二爺的,真是快餓死我了。
“呸呸呸,”我把嘴裡的全吐出來,又伸手把楚譽的果子奪了過來:“別吃了別吃了,又酸又澀根本就不能吃!”
我憤憤的把果子全扔到了溪水裡,啊,真是要瘋了,費了那麼大力氣摘來的果子居然還不能吃!我看了楚譽一眼:“楚譽哥哥,要不我再去找找看,你不能不吃東西。”
我不能不吃東西啊,我再不吃東西你就只能擡着具乾屍送到我府上了。
手腕被人拉住,我回頭。
“別去了,我們吃魚纔有力氣走。”
我苦着臉:“可是我撈不着魚。”
他看了我溼透的衣裳一眼,微笑道:“有我在,還餓不到你。”
他扶着樹撐起身子,我拉住他:“你別下水了,你要是趴水裡了我可沒力氣拉你上來,到時候魚沒吃着你再淹死了,那我不賠大發了!”
他好笑:“誰說捉魚就一定要下水,走,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高手。”
高手?我眯着眼睛乾笑:“你好自戀哦!”
他走到溪邊,我一直小心扶着他,生怕他一個不穩直接扎到水裡餵了魚。
他讓我給他撿幾個石子,我以爲他是想用蠻力把魚砸死,然後等着魚翻着白肚皮漂上來,所以我跑了好遠給他找了幾塊分量夠重的石頭。
他皺眉看我懷裡抱着的腦袋大的石頭,搖頭:“我要幾塊小鵝卵石就好。”
鵝卵石?你拿着砸蝦米嗎?
我還是聽話的給他撿了幾片鵝卵石,實際上我是想看所謂的高手是怎樣被自己的大話壓死的。
他修長的兩指鉗着石子,凝神盯着水面,而我正支着下巴打量他。嗯,姿勢擺的不錯,就是不知道效果怎麼樣。
“啪。”很輕的聲音。
一道看不見的影子擦過了水面,緊接着溪水裡便翻起了一條魚,打了幾個挺竟然暈頭暈腦的跳到了岸上。
我看的傻眼,我活這麼大,也只聽說過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沒想到楚譽抓魚居然連魚杆都不用!
“還愣着幹什麼,一會兒魚又蹦回水裡了,你還吃什麼?”
“哦!”我彎腰歡喜的撿魚,楚譽又丟了幾個石子,百發百中,大雪不甘寂寞,跑出來拖了條魚藏在角落裡。
我撿了四條魚便對他喊:“夠了夠了,再多就吃不了了。”
他隨我又坐回樹下,我去撿了樹枝,他拿着打火石嫺熟的生了火,看了我一眼,他道:“你衣服溼透了,快去換了,一會兒你再病倒了那我們就真的要嗚呼哀哉了。”
我看了看自己溼透的衣服發愁,我們一路逃亡,哪有什麼可替換的衣服,換了這身我穿什麼?
“給,先穿着我的。”
我擡頭,木訥的接過他脫下的外衫,冷風吹過,我打了個寒顫沒和楚譽再囉嗦,拿了衣服我便跑到林子裡找了個隱蔽的樹叢換了衣服,他的衣服上有淡淡的荷香,很好聞。
我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明顯大的有些像麻袋的衣服,有些尷尬的蹭到火堆前,楚譽早早的便用樹枝支了個簡單的架子,讓我把衣服晾在上面。
我有些拘謹的坐着一言不發,楚譽像是看出來了什麼笑道:“你還是個孩子,我佔不了你便宜。”
我有些臉紅,抱着自己的雙膝我把腳露出了衣服烤火,順帶着讓腳趾頭動來動去,我覺着這樣很好玩。我頭髮也溼了大半,沒有梳子我便用手胡亂抓了兩下。
楚譽好半天沒說話,我看向他,他正靠着樹幹蜷成一團,目光呆滯的發着呆,樣子竟然是別有的頹廢,不過又有種我見猶憐的感覺。
我唉唉的嘆了口氣,拿了棍子戳了戳我的魚,又是一個爲情所困的人。可惜我沒真正愛過一次,所以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勸他,現在吃飽纔是我的人生大計。
我把魚從火堆裡扒出來,挑出了肉我才遞給楚譽吃:“快吃吧,吃飽了我們纔有力氣走出去。”
楚譽看我一眼搖頭笑了,我愣了一下,明白他大概是笑我搶了他的臺詞。
“楚譽哥哥,其實你挺不負責任的……”我咬着魚看他。
“哦?我缺你吃還是少你穿了?”他笑。
我支起下巴準備和他講大道理:“我是說你對神樂挺不負責的。你看,每個人呢都只有一次生命,死了就沒有啦!你看你現在又不知道神樂的情況,世界這麼大,你怎麼知道在她身上都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已經熬過了那麼長時間,到了現在你說你撐不下去了,要放棄了,那萬一她還等着你,你豈不是白白辜負了她?”
楚譽低着頭,也不知道聽沒聽到我說話,我說完沒詞了,他又不理我,我覺得有些尷尬便悻悻縮回來繼續吃魚。
“我猜你從沒勸過人。”楚譽擡頭,好像把我的勸言當作了聽書:“你勸的一點都不好,讓我更想死了。”
我去,我的話沒那麼大的殺傷力吧!我苦着臉看他:“不管怎麼說,我就是想讓你別死,你死了她也不會知道,更不會爲你傷心……”
會爲你傷心的只有看着你死卻無能爲力的我。
“你放心,我現在不想死了。”他低頭說的很隨意。
他既然這樣說了,我也不能再多言什麼,垂眸,我有些鬱悶的啃魚,他說他不會死,可誰知道他是不是會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死掉?
這樣的感覺讓人內火大的直想哭,你有一個很在意的朋友,你明知道他想尋死,你卻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突破口去勸他,你看也看不住他的人,攔也攔不住他的心,你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去死,或者你連看他死的機會都沒有。就這樣,因爲你的無能爲力,你最在意的朋友就這樣消失了。
“你哭什麼?”楚譽推了推我。
我把頭埋在膝蓋裡不願意讓他看我的狼狽樣子,我覺得很委屈,爲什麼我沒有資格去安慰他,明明現在和他最親近的人是我啊!
“你想家?”楚譽摸了摸我腦袋:“別哭了,我會盡快送你回去。”
“我纔沒有想家!”我擡手推開他,他沒防備身子直接撞上了樹。
然而我並沒有在意他此刻身體如何:“我討厭你,死有什麼好怕,活着纔是不容易,我連家都回不去,我都這麼慘了都不想死。你武功好,又有家有學識,你只是找不到一個人,有什麼資格說死,你連活着的勇氣都沒有,你根本就是個膽小鬼,我纔不讓你送我!”
我把埋怨的話一口氣說完便後悔了,楚譽低着頭老半天沒理我。我好面子又覺得尷尬,一時間又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來緩解一下氣氛。
我想道歉應該是必要的,但我也明白,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不是你說幾句好話就能收回來的。
要不是此刻楚譽在這裡,我一定會給自己兩個大嘴巴子,我一貫管不住自己脾氣,發起瘋來連我親爹都敢掀兩句,雖然以前因爲這個壞毛病被教訓過不少次,不過現在看來這毛病已經在我身上根深蒂固了,怕是死了都要帶到棺材裡壓底了。
“楚譽哥哥,我……”
我畏縮着湊過去想跟他道歉,可楚譽好像真的生氣了,看都沒看我一眼,起身便開始收拾東西:“吃飽了就趕緊趕路吧。”
他這是煩極了我,想要趕我走,又對不住自己的良心,所以要早早的送我回家。
我苦着臉指了指昏黃的天色:“天馬上要黑了,你不能走夜路。”
“我能走,你得家人都很擔心你,你要趕緊回去跟他們報個平安。”他把架子上晾好的衣服收了給我:“快去換了衣服,夜裡若困,我會揹着你。”
我心不甘情不願的抱着衣服去換,慢手慢腳的拖延時間,我真是蠢的可以,我連他經歷過什麼都不知道,有什麼資格評價他的人生,現在倒好,本來跟他相聚的時間就不長,此刻他又要攆着我走了。
我拍拍自己的臉,提醒自己可長長記性吧,剩下的路多用眼色少動嘴角,少說幾句話悶不死你顧君珏!哪天真惹毛了他扔你半路上看你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