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泠風之神與雲瘴仙交談時,遠在萬里之外的海灘,祖逖和巫木合力把匡義所謂的“億年玄冰”,也就是那塊薄布拽出了泥地。
“你們……”沉思中的匡義才反應過來,急呼道,“你們快收進紫府去。”
二人反應都慢了,只看到手上的薄布開始的發光,十丈,百丈,千丈……越來越高的光芒四射而起。
“哇,這比上次在天冶子老頭的劍廬看見的劍光還……咦?”巫木一句驚歎還沒完,終於反應過來了。
祖逖一把扯過布狀的薄冰,收進自己開闢的紫府中,心中不免有些擔憂。
只聽到轟地一聲,似乎有什麼當先躍出水面,然後怪異的聲響一陣接一陣。
匡義心裡已無力吐槽,透過神識,他察覺到周圍上百里內,天地元氣波動越來越大,先將神識強橫地掃向四方。
……
“嗯?”某座小島上,一赤發水鬼正洗着一口朴刀,驚訝地擡起頭,看向白光沖天的遠處,其剛剛感應溝通附近的事物,就被一陣無形的壓力籠罩住。
“陽神?”赤發水鬼的感應一下子斷了,待壓力過去,白光已消失不見,不由有些怒色,“不知是哪裡來的仙人這般霸道,連感應都不讓!”
它探查方面的本事小,沒奈何只得放棄,心裡憋屈得很:“當初幾位哥哥都與玄女娘娘要了探查用的法寶才離開三界,我怎麼就選了這朴刀呢!”
一百單八位魔君辭別三界前,皆被先聖贈予重寶。這一法寶,論鋒利足以媲美當初神將飛蓬的斬妖劍,名爲‘截虛’,只要心念有多大,其威能便有多大!
缺點也很明顯,威能太大容易磨損,單單這無盡歲月以來修復用的五行之精,九成的仙魔都負擔不起。如今,它堂堂“天異星”竟窮到來這窮鄉僻壤躲債。
……
一時間,方圓千里之地動靜完全小了下來。
匡義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暗自嘆息一聲。只聽海上風聲大作,祖逖聞聲望去,已是有人上了岸。
真是冤家路窄!
“這賊人!怎麼又碰到他!”祖逖又驚又怕。
某公子衣冠楚楚地向三人走來,大笑不已:“我錦雲瘴前日沒來找你們,怕擾了三位觀賞魚躍龍門的雅興,卻不料天數難違。”
匡義看了看那公子,又看了眼從對方身後走上前的俊秀男子,感覺麻煩大了。
“人族修士,交出寶物。”泛風之神聲音剛落,身後海水便忽然間分開,近百水族甲士迅速上岸列好方陣,一時間氣勢洶洶。
“二位,何以見得寶物被我們取了?”匡義冷哼道。
裝得還挺像!
泠風之神笑了。
雲瘴仙在旁邊也笑了,看上去還笑得很陰險:“你們也只能瞞得過別人。這冰風海附近珍寶,還不如他家中的多。”
匡義仍是輕哼一聲,一言不發。祖逖和巫木同樣木頭人一般,定定地立在匡義身後。
泠風之神說:“修士,你不過是個轉世仙人,最好看清楚些形勢,那玄冰……我用這千斤元液相換。”
只見他左手先是一指匡義,再是一指祖逖,右手中則憑空出現一隻冰晶小瓶。
匡義這時才大吃一驚,對方不但有恃無恐,而且竟然直接指明是玄冰。
不等匡義多想,泠風之神就拋去小瓶,運起法力。只見祖逖止不住身形,被一股突如其來的怪風迅速拉扯向泠風之神。
……
“好傢伙,居然撿到億年玄冰,許是年初地動,玄冰上浮。”
距此百里的山崖上,天雲仙人不知何時來到,正眺望着這裡。
“匡義的魂魄沒有元神孕養,神識所及,竟也有千里,好生厲害。只是似乎看不到我正在這兒,看來他現在還沒達道。”
很快,天雲仙人的目光微凝,遙遙隔空一指。一口仙劍從袖中飛出,宛如長虹。
泠風之神動手時,匡義就施展了神念秘術,其神識宛如大浪壓去,卻被雲瘴仙同樣以神識碰撞上來。
轟!
海上的浮冰炸了個粉碎,濺起數丈高的冰幕。
“你這區區紫府,如何渡得下純陽神魂?”雲瘴仙順帶着神識傳音,嘲諷他一句。
“哼,你一瘴氣成仙,何雲瘴子,該叫瘴母纔是!”匡義毫不示弱,諷刺道。
他早前就聽天雲仙人說過對方的底細。
錦雲瘴,乃魔族尊王‘半夏’的一件後天靈寶。法寶之靈若要修煉一般都比較慢,修仙慢,神道更慢!可這位,先走的是人仙之路,加之煉氣方面的天賦,輕輕鬆鬆上千年就成了一氣仙,從此自號雲瘴子。
……
按修仙界的慣例,一氣仙看不起地仙!地仙看不起劫後散仙!可劫後散仙卻看不起一氣仙!
天仙、地仙、神仙、人仙、鬼仙。
從根基上看,人仙爲五仙之下二,次於地仙,但人仙更進一步,就是一氣仙,又甚於地仙。
一氣仙,是人仙體合先天,從人道升入仙道,會引動三災;亦可退而求其次,返虛進入“渡劫期”。
對一氣仙來講,不渡大劫,仍會受“風火雷”三災!可若是退而求其次,選擇返虛,渡大劫成功也不過是個煉氣流真仙!
前者所成之仙,在“仙真聖”三列中,又不如地仙所成之真。
常言道,寧爲雞首,不爲鳳尾,還有壽數之限,比劫後散仙好得了哪兒去?
亦有慣例,人仙一路的看不起鬼仙一路,鬼仙一路的看不起轉世仙人,轉世仙人卻看不起人仙一路!
這又是爲何?
大凡生於天地之間者皆曰命,其萬物死曰折,人死曰鬼。人仙自然看不起鬼仙!
修成仙道上品,卻逢劫數身死道消,今又轉世,還不如鬼仙陰間度日,不去多管陽間閒事。鬼仙自然看不起轉世仙人!
轉世仙人之根基,遠勝於尋常修行之人,天縱其才,成仙了道不過是時間問題,而人仙一路的,就算是一氣仙,在陽間的壽數又哪有地仙的高?
……
對面雲瘴仙聽了匡義所言,心中記恨一時。
卻見一道劍光襲過半空,輕易斬斷了泠風之神與外在的法力聯繫,雙方都看向劍光來處。
雲瘴仙喝道:“何方修士,報上名來!”
“身爲一方神道,有截海外,而今妄動法力,汲取於天地,與一干左道何異。”天雲仙人自遠處飛來,朗聲回道。
泠風之神看了,沒再出手,更不答話。匡義和那師兄弟倆都溜到天雲仙人身後。
雲瘴仙說:“天雲道友,你任天庭的哪般職位,就去管你能管的事。身爲注世地仙,在不該在的地方,莫說是拿塊冰,兜縷風,都是竊,都是偷。”
“你……”天雲仙人涵養再好,也不打算和這廝多費口舌,徑自不屑道,“一介法寶之靈,得道不修己身,不積口德,怪不得都言瘴江配颶母——向來險惡。”
不言云瘴仙如何生氣,只看那泠風之神面有不豫之色,一聲喝道:“夠了!”
“身爲後進,不與前輩爭是敬老,不與小輩爭,是攜幼,便是你姐姐、姐夫在這兒,都得稱我一聲道友!”天雲仙人說完,冷哼一聲。
泠風之神說:“前輩曾爲太陰星君,恰逢天庭用人之際,用功不已。早前晚輩也向往尊嚴,但須知此一時,彼一時,我覺得既已轉世,前輩就要做好與後進爭的準備。”
天雲仙人笑了,他豈會與晚輩舌戰敗陣,道:“你倚仗神山以及無極圈的幾位,而言及此理,我說不得要倚仗方國與滿天星相!”
言下之意是別怪他以大欺小,到最後叫人也不頂用。
泠風之神近些年來,本就愈加無懼,說:“晚輩倒是怕前輩輸了陣勢。”
天雲仙人撫掌大笑,看向祖逖和巫木,叮囑道:“徒弟們,看好了,什麼叫作大道。”
“大道!”二人眼中一亮。
匡義眨巴下眼,天雲前輩恢復前世記憶了不成。這麼快就能結合大道施展出來,前不久不是纔剛得道成仙麼?
開什麼玩笑!雲瘴仙驚疑不定,連泠風之神也是面色微變。
……
譁。
天地爲之一靜。
祖逖什麼都聽不到,但看得見,只是動彈不得,只覺得師傅袖中一動。
大道悖亂,天威之動不能戒,而大道順應自然,天威之動能戒。
“疾。”
飛劍當空,天地之力都未曾引動,然而奔若驚雷,躍如長虹。
“呵呵,失敬失敬。”
異變陡生。
白皙的手抓住了仙劍的柄,雪花紛揚中,有位玉人淺笑盈盈。風聲復起,四處動靜恢復平常。
“都言太陽星君非同小可,方以男身接任女官,不在意世人眼光兩任星君,轉世不到千年,這出手就如此不凡。”
我勒個去,不是說師傅曾是太陰星君,怎麼又來個太陽星君?
祖逖和巫木一臉懵逼,匡義也摸不着頭腦。
天雲仙人見仙劍被制住,勾指卻收不回,再聽到這話,臉色就黑了。
泠風之神臉上浮現出喜色,去到女子身邊:“姐姐怎麼來了。”
“我哪能不知道你的一片心意,今日若不來,你就得被前輩教訓了。我早說過,不要和那些老人家爭。”女子擡起另一隻手輕敲他額頭。
“小仙見過神女。”雲瘴仙走來施了一禮。
神女微微頷首,又看向天雲仙人說:“道友,冤家宜解不宜結。我弟弟也是正神監察,職責所在,以防道路拾遺,藏器晦跡,天威不加海內,肥水流入外田。區區億年玄冰,量也不抵這仙劍貴重。我只是個女人,什麼也不稀罕。”
天雲仙人依舊那副臉色,見人家還抓着自己的劍,乾咳一聲,勉強笑了下說:“神女所言極是。”
他徒弟倆瞪圓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