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顧伯看她低着頭不說話，煙火棒子都快燒到她手指了也渾然未覺，他忙拍了一下她的手，岫螢才驚醒過來。
“小英啊。你在想什麼呢？”顧伯稍顯埋怨地道，“燒到手指沒有啊？”
岫螢捏捏手指頭，搖搖頭。
“顧伯跟你說的事你覺得怎麼樣啊？女孩子總要找個好歸宿的，你說是不是？你說你也沒個親人在身邊，老頭子我是看着你心裡頭歡喜，是個好姑娘啊，跟小羅老師站在一起也是郎才女貌，般配的很。”
岫螢羞得面紅耳赤，臉上火辣辣地燒起來。幸好煙火滿天鋪下彩霞一般的光，別人看不出來。
“顧伯，您別笑話我了。”她尷尬地笑笑，故作而言他地道：“哎呀，這麼晚校長怎麼還不回來呢？去哪裡了？”
“這孩子！”顧伯看她顧左而言他把話題岔開，臉上依舊掛着溫和慈藹的笑，些許無奈地搖搖頭。
煙花爆竹響了一晚上，岫螢睜着一雙熊貓眼起來的時候，巷子裡倒是鬧哄哄的。顧伯從外面進來說：“小英啊。昨天晚上我們巷子裡鬧賊啦。”
“怎麼回事？”
“也不曉得很清楚。我早上起來開門，巷子裡警察正在一家家地盤問呢。說昨天晚上有夥賊匪逃到西街這邊來了。大家都在吃年夜飯，炮仗又放到了天亮，啥動靜都沒聽見。學校裡就我們幾個人，現在想想真是後怕啊。”顧伯皺眉，突然驚道，“噯，小英啊！這幾日學校放假，就我們三個人守着，沒一個是年輕有力氣的。你晚上或者楚門的時候記得門窗得關嚴實了。你要是碰到什麼陌生人可千萬別搭理他。現在的世道什麼人都有。”
岫螢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心下一片茫然。談校長打着哈欠從裡邊出來，伸了個懶腰。顧伯湊上去道：“哎呦，校長起來啦，昨天幾點回來的啊起這麼早，不多睡一會兒？”
“外邊怎麼了？鬧哄哄的，可是年初一擺大燈呢？”談校長也聽見了外邊的動靜，好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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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那是什麼擺大燈啊？
”
顧伯正要回答，便見幾個黑制服走進來，不由分說將裡裡外外搜了一遍，回到前門口又四下裡都瞧了瞧，問三人道：“昨天晚上可聽見什麼動靜，看見什麼可疑的人沒有？”
顧伯搖頭笑道：“長官，大年夜裡花炮噼噼啪啪響了一晚上，哪裡能聽見什麼！”他搔搔後腦掃，“也沒見什麼可疑的人啊。”
黑制服中的一人看了顧伯一眼，又打量着岫螢和談校長，一揚下巴道：“你兩個呢？昨晚上幹嘛去了？”
談校長道：“除夕，家家過年守歲，鬧到天亮。哪還有心思管別的啊。長官，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新年第一天您們幾個就上崗查事，也太辛苦了。”
警察廳昨天晚上收到消息，那幾個黑制服也忙了一晚上一無所獲，心中也頗有怨氣，聽談校長道一個辛苦，積壓了一個晚上的怨憤立馬被抽絲一般扯了出來。
“誰說不是呢！人家過年都在家抱孩子吃年夜飯，我們哥幾個卻一直忙到天亮，水都沒喝一口。說什麼抓地下黨，幾個小毛賊而已，也不知誰亂放的消息，勞師動衆的！”黑制服中的一個貌似頭頭的朝地下狠狠啜一口，往四周一掃問：“學校就你們三個人？”
“是呀，都放假了。大家都回家過年了。”談校長回答。
其中一個黑制服摸着下巴朝岫螢上下直打量，皺着眉頭想了想問：“挺眼熟的啊。叫什麼名字？”
“小英，宋小英。”岫螢回答。
“宋小英？”黑制服搖搖頭，沒什麼印象，便一揮手招呼同伴們，“走啦走啦。去另外地方再看看，趕緊看完了好早點回家洗洗睡！”
一幫人便像來時那般魚貫而出。談校長囑咐顧伯道：“學校人少。這些天要麻煩你門上多留心一點，千萬注意，有什麼不尋常的動靜立刻來告訴我，可疑的人也千萬別放進來。”
“放心吧，一個蒼蠅都別想從我眼皮子底下溜走。”顧伯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
談校長不放心地看了他灰白的頭髮、佝僂
的身形，心想一個老頭也總比什麼都沒有的強。回到後院，岫螢準備了早飯端到校長屋子裡。
“校長，什麼是地下黨啊？”岫螢問談校長。
談校長吹吹粥，漫不經心地道：“就是從事地下活動的。”
“從事地下活動？那是什麼活動？”岫螢依舊一臉茫然。
談校長搖搖頭：“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
“他們是賊匪嗎？”
“當然不是。”談校長道，“他們都是好人。”
“好人？那爲什麼警察要抓他們？”
談校長放下飯碗，忽地語重心長道：“小英啊，有些事情我跟你說，你可能不懂。這樣啊，我問你，你覺得我是壞人嗎？或者你覺得顧伯是壞人嗎？又或者大街上擺攤的、田地裡勞作的那些人是壞人嗎？”
岫螢搖搖頭。
“這就是了。警察追捕的人也不一定是壞人，再說警察也未必全是好的。”談校長釋然道。
岫螢想起沈赫也曾遭警察追捕的事，想想也對，懵懵懂懂的點點頭。
談校長又交代道：“這幾天你也要當心一點，晚上睡覺門窗關好，知道嗎？對了，沒事的時候也上街去轉轉，一個人待在學校也挺無聊的。”
“我空的時候看看書，也不覺得日子過得有多無聊。”
“你識字啊！”談校長有些驚歎，往她身上一打量也確實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孩兒，便點頭道，“也好。看書也不錯，女孩子更應該多看點書長點學問。”
岫螢道：“羅老師也這麼說。”
談校長讚許地點點頭，吃了飯又挑了幾本書給岫螢，說是好書也適合年輕人，叫她乘着放假空閒時間可以多看看。
岫螢如獲至寶，歡喜地收下了，每日除了給談校長和顧伯燒燒飯，一空下來就在院子裡捧了書看。這日正看到興致處，顧伯遠遠地就衝她喊：“小英啊，有人找你！”
岫螢擡頭看去，只見一頎長身影在泛白的逆光裡朝她這邊走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