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飄香滿溢的烤雞舉到了十四面前, 那隻可怖的獨眼卻一直盯着火堆。
十四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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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豫的接過插着野雞的木棍,看看這個舉止莫名的竇劍癡,瞧瞧秀色可餐的烤野雞, 吞了吞口水, 空着的肚子直接躍過理智驅使他撕下了一隻雞腿, 狼吞虎嚥的啃起來。
啃到一半, 眼角瞟着專心於撥弄火堆的竇劍癡, 十四嚼着嘴裡的雞肉,彆扭的撕了一隻雞腿遞過去,“喏……”
竇劍癡轉過頭, 那隻陰霾的獨眼裡似乎閃着異樣的溫柔,伸出的手錯過雞腿伸向十四的腦袋, 嘴裡似乎在呢喃什麼。
十四一驚, 打從心底裡對這瘋子行徑的恐懼浮現上來, 反射性的丟下吃到一半的美食迫不及待的跑了。
撿起被丟棄的食物,竇劍癡那陰沉的臉上閃過一絲不經意的失望。
十四頭也不回的跑向屋子, 罵自己笨蛋,居然被一隻烤野雞就給收買了,天知道那個瘋子會不會突然抓狂殺人!
跑出拐角,一陣涼風襲來,他倏的停下了腳步。
蕭條殘垣的院中, 一口浸泡着屍體的陰森古井, 月色也彷彿爲了襯托這詭異氣氛而變得黯淡。
倒吸一口冷氣, 十四立馬收回視線, 目不斜視的沿着走廊向前屋走去, 經過一間對着那口井的房間,虛掩的房門在夜風中吱吱作響, 十四神經質的抽着眼皮,緊閉的眼睛瑟瑟的打開一條縫隙往屋裡偷瞄,猛然他睜大了眼睛。
“老巫婆?!”
聞聲,縮在牆角把頭埋在膝蓋中的人哆嗦着擡起臉,正是平時裡野蠻粗魯的藍大小姐。
“哈哈,老巫婆,原來你怕黑啊~”一逮到糗人的機會,十四立刻就把剛纔的驚嚇拋擲腦後了,得意的蹦到渾身顫抖的藍彤彤面前,“老巫婆,別告訴我你沒看見過死人,那個潘巧兒都能睡得着,你怎麼半夜跑這裡來冒冷汗?”
“不用你管。”
“哈,你被人□□了啊?”
“你亂說什麼!”
“那你躲這裡哭什麼?”
“誰說我哭了?”
“這不是眼淚難道是口水啊!”
十四指着藍彤彤臉頰的淚珠,他也不是沒心沒肺的,在一起瘋了那麼久鬧了那麼久,這一聲聲的老巫婆已經是損友的象徵,他從沒想過總是大大咧咧的藍彤彤會有這麼小女人哭泣的一面。
“我知道女人哭的時候都想有個男人的肩膀依靠。那,我一向很大方的,我不介意你用我的肩膀。”
“你是男人嗎?”
“不要老是把我當小孩!”
“十六
歲還不承認自己是男孩?”
“喂,老巫婆,你也不過是女孩!”
“我已經十九了!”
“那又怎麼樣,語冰叔叔說,女人在沒有第一次前都是女孩,哈!我以後改叫你老處女好了!”
“信不信我抽你!”
“嘁,一會兒哭一會兒兇,女人真是善變!”十四斜了一眼,一屁股坐了下來,揚起的塵埃嗆了他滿嘴,“哇,你躲在這裡不覺得髒啊!說吧,哪個沒眼光的傢伙□□你了,我真要好好感謝他,爲天下男人除去一害。”
“……”藍彤彤白了一眼,擦去眼角的淚,吞吞吐吐道,“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家有個花園嗎?”
“我可沒你老,記憶好得很。”
“你哪天能說話不帶刺?!”
“放心,你嫁出去的那天我一定不會咒你生不出兒子。”
“……”
“你指的是不是你小時候和丫鬟一直去玩,你那個喜歡種花的娘弄的花園?”
“恩……我七歲的時候,想去採花園池塘裡的荷花。”
“結果你掉下水,你的小丫鬟爲了救你跳了下去,結果你被救了她卻死了,是不是?”
“你怎麼知道?”
“這種事又不稀奇,我小時候也有過,只不過和你情況有點兩樣,我是故意裝旱鴨子耍大家的,結果他們居然眼睜睜看我在水裡撲騰也不來救我。”
“我以爲你家裡人把你寵的含在嘴裡都怕化了。”
“寵啊,本來大家是緊張的搶着要跳下來救我,結果何叔叔說了一句話他們就各自散了。唉,因爲怕我調皮出事,池塘的水根本只到我的腰。”
“……”
“事後我想,如果哪天我真的出了事,大家一定都會來救我,不管多麼危險。我沒辦法控制自己不去惹事生非,但是萬一真的有那一天,不管我的任性害了誰,如果我還活着,我一定要快樂的活下去。”
“……”藍彤彤一愣,繼而毫不客氣的拍了十四的腦袋一巴掌,“搞什麼,明明是我在傾訴,怎麼變成你回憶了!”
“老巫婆,你打我!”
“剛纔氣氛那麼好全被你破壞了。以後別人說話的時候別插嘴!”
“老處女!!!”
“你說什麼?”
“哼!一輩子嫁不出去!”
聽着倆人在這個敗落陰森的屋子裡吵的熱火朝天,因爲擔心而跟出來躲在門外的蘇應麟脣邊劃開一個淡笑。
看來,有人學會在困難的時候安慰別人而不是一個勁兒糗人了,雖然方法有待考究。
放心的回了前屋,蘇應麟掃了眼已經回來靠在角落閉眼調息的竇劍癡,看向熟睡中脣角帶着笑的潘巧兒,視線凝結在那張和記憶中的人一模一樣的臉蛋上,最後,落在對方沾着紅泥的繡花鞋上。
而那倆人吵來吵去都是這些無聊的詞,正準備回去,藍彤彤想起了一件事。
“小十四,你那天看到了什麼?”
“啊?”顯然十四還在狀況外。
“就是那晚拍賣會,翠鶯宮主彈那個鬼琵琶的時候,你看到什麼了?江湖傳聞,那琵琶樂可以把最不願意回想的場景重放,也可以讓人看到心中最害怕見到的。我都告訴你我的了,你不會那麼不夠意思吧。還是你做的壞事太多,嚇傻了?”
“如果看到的畫面沒有印象呢?”
“小十四,你失憶啦。”
“老巫婆,我告訴了你,你不可以告訴別人。”頓了頓,十四似乎是鼓足了勇氣纔敢說出口,“那天我問你的很大的房間,都是用黃布裝飾的,還是那種很亮很顯眼的明黃。”
“小十四,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那種明黃,是御用的。”
翌日天矇矇亮,屋外就傳來嘈雜的人聲,轉眼一隊訓練有素的人馬包圍了整個前屋。
衆人不解的走出,只見那爲首的鬍子男一聲令下,“通通抓回去!”
“請問是不是有什麼……”
還來不及辯解,對方就殺來。一把將十四拉到身後,避過直擊面門的一擊,解下來者的劍,蘇應麟邊格擋邊大聲解釋,“有話好說,何必動手!”
話音剛落,就聽到觀瀾又在邊上端郡主的架子。
“我是郡主,你們敢碰我一根汗毛,誅你們九族!”
“呸,你是郡主老子還是太上皇呢!全部抓起來!”鬍子難唾了一聲,他的手下更賣力。
蘇應麟看了一下形勢,十四被他護在身後,潘巧兒卻獨自一人。周虎忙着保護他家的郡主,□□無暇;藍彤彤火爆性子一上來抽出金絲蛇骨鞭,那叫一個敵我不分揮鞭亂舞,讓她去保護潘巧兒就算她肯潘巧兒也不願意。
再去看那竇劍癡,二話不說出手快準狠,毫不留情。其中的誤會還不得而知,若是出了人命,更解釋不清了。
蘇應麟及時擋下前者取人性命的一劍,想要向他說明,卻見竇劍癡獨立孤行睬也不睬。
被蘇應麟帶離混亂中心的十四待在邊上茫然不知所措,忽然覺得後面有人靠近就被一股力量又推進戰場,立時兩把亮晃晃的刀架在他脖子上。
“放下武器,不然我不客氣了!”那鬍子男朗聲道。
看着對方的人押着十四、潘巧兒、觀瀾三人站到一側,另四人不得不繳械。
七人被押到了路程不遠的陳家堡,鬍子男把他們的包袱和武器交給下人收好,把蘇應麟、十四、竇劍癡以及周虎帶去了大堂,其他三人被看押在一處客房。
掛着‘威震天下’牌匾的大堂明淨寬敞,堂上之人虎頭燕頷相貌威武,已是不惑之年,只見他身邊的一個丫鬟一一掃過帶來的四人,指着竇劍癡道,“就是他。”
聞言,堂上之人使了個眼色,就有會意的下人上前來動手抓人。
“等一下。捉賊拿贓,不知在下的朋友哪裡得罪了?”蘇應麟開口質問道,他需要竇劍癡上月下山莊作證,途中不能出差錯,再者,這件事實在是不明不白。
“得罪?哼!簡直是色膽包天!”堂上之人橫眉,怒氣不小,“一看此人長相就知道不是什麼善類,居然昨晚半夜偷入我寶貝女兒的閨房意圖不軌,如果不是丫鬟及時發現,那還了得?”
“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我們昨晚借宿在荒宅並未曾來過府上。”
“有丫鬟親眼所見,還能是冤枉不成?我瞧你相貌堂堂卻處處維護這人渣,看來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居然敢動我陳敬的寶貝女兒,活得不耐煩了!給我挖了他們的雙眼,剁了他們的雙手餵豬!”
“爹,慢着!”一個溫和的女聲響起在後堂,隨之,從後堂走出一個小丫鬟,湊到陳敬耳邊低語了幾句。
聽完,陳敬鎖眉,略一沉吟道,“把他們先押下去。”
繼而,疑竇叢生的四人又被粗魯的關進了看押的客房,一見他們回來,房中的三人立刻圍上來。
“搞什麼,幹嗎把我們像犯人似的關在這裡!”如果不是顧及有三個不懂武功的人會被當作人質,藍彤彤早殺出去了。
“放肆,簡直是目無王法,我要抄他們全家誅他們九族!”觀瀾又在那裡發郡主脾氣。
“好像是誤會了我們,那個丫鬟一口咬定昨晚看到的人是竇兄。”蘇應麟解釋道。
“陳小姐發生什麼事了嗎?”潘巧兒關心的問道。
“那個人似乎溜進了陳小姐的房間。”回答的是周虎。
一聽這話,藍彤彤又是跳腳又是好笑,罵的是那下流的淫賊,笑的是居然有人會把陰森古怪的竇劍癡當淫賊,說他是殺豬的可信度還高點。
而蘇應麟卻突然盯着一臉天真無辜的潘巧兒,微微擰眉。
十四看到這一幕不爽了,狠狠踩了一腳發呆中的蘇應麟,插到兩人中間,氣勢洶洶的指着潘巧兒的鼻子就吼,“你剛纔爲什麼推我?”
“你說什麼?”
“還裝無辜!別以爲我不知道,當時站在我後面的只有你!如果不是你把我推出去,我纔不會被他們抓住當人質。”雖然後半句話十四有點誇大其詞,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如果陳家堡是殺人不眨眼的匪窩,被推出去的他很可能就成了炮灰而不是人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