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信裡提到的重冥青鸞副右使來了。
那是一個比我還要小上兩歲的年輕女子,長得很白淨清秀,冷冷淡淡的樣子,有些寡言少語,性子很孤僻!
記得第一次見她的時候,是在大晚上,大半夜裡,她從我緊閉關着的窗子裡飛竄了進來的,當時我正在睡覺,根本不知道有人進來了,而她進來後就直接走到我牀前,用劍柄一把撩起我的簾子,就用劍柄把我一把拍醒了過來。
我當時還是一臉睡眼朦朧,意識不清的樣子,她就用劍抵着我。
“落日五湖遊,煙波使人愁。”
我這才反應過來是重冥宮的人,立刻把對接的暗號答上。
“沉浮千古事,誰與問東流?”聽我說完後,她才把劍柄收了起來,用質疑的眼光地打量着我。
“你就是延桑?”我點點頭,她那不可置信的眼神挫敗了我的自尊心,於是我馬上拿出該有的氣勢
“我現在不叫延桑了,叫我桑丘吧!浣柔副使!我腿傷還沒好,就請你自便吧!”
她也不說廢話,交代了她會在哪兒落腳之後就從窗子飛走了!
這幾日,齊睿雖然沒有來榮曜軒看我,但是也送不了不少補藥給我吃,還命大夫按時給我看診,換藥,好得倒是很快,就是長胖了些,我也只是想借腿傷還沒好爲藉口,好打發她早些離開罷了,天氣原本就轉涼了,她一直在這兒,沒有表情地冷冷的,我也感覺到冷冷的,不舒服!
算算日子,要開始加強練舞了,可不能這樣坐着等到御前表演。
夜很深了,今晚的月色也極亮,且如圓盤般大小,姣姣的月光把這宏偉氣魄的亭臺樓閣顯得有些柔美,有些清麗,有些溫婉了!
閣樓前的盛開着大朵大朵的梨花,梨花淡白,枝葉深青,疑是雪來白似玉。本該不該有的花卻盛開得如此燦爛,看來培養它也花了不少心思啊!
晚風徐徐吹過,飄來陣陣梨花清香,香兒不豔,清而不俗。
閣樓裡的男子望着這梨花林,笑容格外淡雅可親。
“公子!”浣柔低垂着頭跪在閣樓的地上,前方揹着月光的男子緩緩轉過身來。
“浣柔,情況怎樣了?”
“回公子的話,屬下已經準備好了!公子把我安插在右使手下做事,這幾年已有成效!屬下有把握可以取而代之,只是還欠缺一個最好的時機。”
“這個計劃我已經籌備許久,不許有任何差錯!浣柔,雖然你是女兒身,但是你夠冷靜,夠明智,夠勇敢,所以我纔會選你過去,你可懂?”
“恩,屬下明白,公子請放心,屬下定會竭盡全力助工作完成大計的!”
“恩,最近重冥都有什麼任務?”
“回公子的話,屬下前幾日被調回羊城的總部了,上頭有令,命我協助左使完成這次的御前表演,之後協助她與她父親安於謙安太傅相認!”
“恩,自己小心行事!”
“是!公子,屬下告退了!”
另一邊,我在爲御前獻舞的篩選而做準備,想以木蘭的故事爲題材,把水袖舞和劍舞融爲一體,共同來表演木蘭從代父從軍到迴歸女兒家,嫁做人婦的過程。
我讓小翠把我前幾日養着的鴿子給拿了過來,我撕下裙襬的一個小角兒,綁在鴿子的腿上,打了一個結。
這個是我與浣柔事先設定好的求救暗號,我若有個什麼急事或者出了什麼意外找不到她,便弄了只信鴿給我,只要我把它放出去,它就自己會找到浣柔的。
我一個人靜靜站在這兒只有月光和蟲鳴的林子裡等着浣柔。
“我來了!”
突然一個聲音冒了出來,嚇了一跳,她這真是一點兒腳步聲都沒有啊,難道這是傳說中的踏雪無痕?看來是很厲害的樣子啊。
“浣柔,我希望你可以教我舞劍,我學不學得會關係到這次御前獻舞的成功與否,所以,就拜託你了!”
我一把拿起之前在樹下放置好的劍,示意她我已經準備好,可以開始教我了。
我先發制人,她有些無奈,拿起劍先舞了一遍給我看,她的劍如她的人一樣,夠凌厲,夠鋒利,夠狠勁,如果是真的上戰場殺敵倒還可以,可是要御前表演的話,我怕我會被誤以爲是刺客!
“你的劍可以稍微柔和一些嗎?太狠絕,我都感覺到凜冽的殺氣了!”她聽見我的話,馬上把劍收在了身後,眼睛冷冷地掃向我。
“我練功的時候便是這樣,要不要繼續學隨你!”我有點無奈了,於是折衷了要求
“那你看我舞劍,哪兒感覺不對你跟我說,可好?”雖然她的眼神告訴我她非常非常非常地不願意,但還是站在一旁看我舞劍了。
她在旁指導,臉色十分不佳,頭也不回地說什麼有事就先走了。我也不好說什麼,人家好歹是副右使,聽我要求這麼多,還願意在一旁教導我許久,這已是難得了,我又怎麼可以不識好歹?
拖着一身的疲倦,輕輕地回到房裡,把劍放到桌上,一邊走向牀,一邊脫着外衫和中衣,我隨手把衣服搭在牀沿的一旁,把頭髮上的綁帶輕輕一扯,我一頭順滑的青絲便散落下來,我撩起簾帳,準備睡覺,我這才瞥見有個人影站在窗邊,立刻警戒地摸索我枕頭底下的匕首,糟了,匕首不見了!
“找它?在這兒呢!”
嚇死我,原來是齊睿啊!我慢吞吞地穿好鞋子下了牀,披了件外衫,走到他身邊。
“匕首不要離身,這次還好是我,下次就不知道是誰了,給,收好了!”
“怎麼這麼晚了還過來?”我接過匕首,倒了一杯水給他。
“沒什麼,剛好順路就過來看看你,本以爲你睡了,結果看見你一個人從後院回來,就來這裡等你了!”
“哦,我還以爲你是專程來看我的呢!”我說的小聲,不敢讓他聽見。
“什麼?我沒聽清”
“沒事,我說我去後山練舞去了。對了,你也是習武之人吧,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啊?”
“什麼忙?”
“恩,我想看刀舞,你肯定知道哪裡有,對吧?”
“呵呵呵,就爲這個?好,明晚戌時在後門見,記得換上男裝。”
“恩,那你快回去休息吧!”看着他起身,走向房門,自己也就準備歇息去了。
“以後別一邊走一邊脫衣服,這樣很不安全!”他說完就不見了,只剩下尷尬的空氣和我… …
次日的晚上,依照我們的計劃,我悄悄熄滅了房裡的燭火,躡手躡腳地來到後門,確定後左右都沒有人之後,我拿出今天在小翠身上拿到的鑰匙,迅速插進鎖裡,
“咔”
地一聲鎖開了,我趕緊閃把後門關上。一轉身,就看見他站在小巷的邊上。
“公子久等了!”
我有模有樣地做了一個揖,看他一臉玩味的笑容。
“怎麼樣,我穿男裝也是有模有樣的吧?”我得意洋洋地轉了一圈,他上下打量了我一會兒,笑着給了我一把摺扇。
“差了個這個!”
說罷就自個兒走到了前頭,我整理了一下這身行頭,小跑追了上去
“齊睿,我們是要去青樓吧?”他停了下來,肩膀有些抖動
“哈哈哈,原來你想去的是青樓啊?不過可惜了,我們不去那兒,上車吧!”
搖搖晃晃地走了許久,我們似乎從城南到了城西。
一下馬車我就看見了這個許多樂師舞師都想來的地方——御樂坊,這是皇家御用的宮廷樂坊,不是一般人可以進去的。我跟在他身後,只見他拿出一塊令牌,守衛看了一眼令牌就放我們進去了。
擺設很雅緻,有種說不出的舒心。到了大廳後我環視着壁上掛着的畫像,齊睿突然出聲解說
“這些是歷代最優秀的樂師和舞師!”
我逐個地欣賞着,當我看到舞師的時候,我以爲我看到的是我,仔細一看才發現是一個叫做夏瑜的舞師,夏瑜?
這粉色紗裙在她身上,襯得她儀態大方,容貌清麗,氣質怡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好像聽見齊睿在叫了我,我纔是回過神來。仔細地看着舞蹈。
“下一個便是劍舞了!”齊睿附耳過來小聲地說道。
她們沿用西涼樂伴奏,一羣衣着華麗舞女逐個登了場,她們東西相對着,手拿短型刀劍,揮劍起舞,龍行虎步,游龍戲鳳,站劍時動作迅速敏捷,靜止時,姿態沉穩利落,行劍時動作連綿不斷,如長虹游龍,首尾相繼,行如流水,順暢連綿。
雖說是劍舞,卻不見那凌厲的殺氣,而是端莊肅穆,剛柔並濟,令人看了賞心悅目,心情暢快!我一邊看着,一邊把她們的步法,姿態,表情,都一一記在心裡,按着我的舞步在腦海裡過一遍。看得差不多了,就拉着齊睿出來了。
“這位公子請等一下!”我和齊睿同時停下,轉身一看原來是剛剛跳舞的舞師。
“我覺得公子你十分面善,不知公子可認識夏瑜舞師?”
夏瑜?不就是我剛纔看見的那個舞師嗎?我們確實是相像
“姑娘爲何這麼問?”
“只是覺得你們長得非常相似,覺着你們應該是有不一般的關係!”
“噢!不知姑娘可有夏瑜舞師的畫像,我想看仔細些!”
過了一會兒,她拿了副畫像出來。是夏瑜舞師年輕時的摸樣,真的跟我很相似,感覺很親切的一個女子,不過單憑長相和姓氏很難證明什麼
“真的很相似,只是我前些年得了病,許多事都不記得了!真是抱歉!”
“沒事,倒是絮兒我唐突了,公子不要見怪!”我搖了搖頭,隨齊睿一起出了御樂坊。回去的路上我沒有說話,倒是齊睿先打破了沉默
“桑丘,其實過去的記憶是怎樣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過得如何,開心是一天,悲傷也是一天,怎麼選擇看你,不必爲了尋回過去的記憶而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