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懷着試試看的心理,爬上了孫寡婦家的牆頭,往裡一看,噁心地差點從牆頭上栽下去。
這才知道孫寡婦已經死去很久了,她的屍體就趴在那個水缸旁邊,臨死前舀喝水的樣子還看的清清楚楚。
女人已經腐爛,屍體開始發福,肌肉不成樣子。
因爲天氣熱,她的嘴巴跟眼睛已經徹底爛沒,很多蛆蟲從眼眶裡爬進去,從嘴巴里鑽出來,然後從嘴巴里鑽進去,從鼻孔爬出來。衣服上,地上,到處是白乎乎的蟲子。
那蟲子又大又肉,將孫寡婦的屍體分解。惡臭的味道三裡地都聞得到。
趙鐵柱打開了街門,讓幾個年輕人過來幫忙收拾,幾個年輕人剛剛進去,立刻暈倒一片。吐得翻江倒海。
村裡的鄰居看了以後也三四天沒有吃得下飯。
趙鐵柱帶着大口罩,用生石灰灑在了孫寡婦的屍體上,還倒了四五瓶酒,那股味道還是沒有消失。
孫寡婦的屍體已經不能擡了,一擡就散架。只能用鐵杴鋤起來,一點點裝進麻袋裡。
麻袋的外面套上了一塊塑料布,死死纏住,然後拖死豬一樣,將孫寡婦拉上了青石山,就那麼拉進野地裡埋掉了,臨死之前連口棺材也沒有。
孫寡婦就那麼死了,埋在了他從前男人的身邊,她生前是他的女人,死後還要跟他埋在一起。
墳前孤零零的,連棵樹也沒有,只有兩隻老鴰在嘎嘎鳴叫。
孫寡婦的叔伯兄弟沒有人來,那些侄子們也躲得遠遠的,都怕染上晦氣。
只有在大隊部養病的王長水,聽到孫寡婦死去的消息以後,眼睛裡流出了兩滴清淚,嚎哭了幾聲。
孫寡婦是他的老情人,20年前兩個人就一直在偷情,直到孫寡婦患病的那一天。
其實王長水的病,包括村裡所有人的病,都是從孫寡婦哪兒感染來的。
孫寡婦埋掉七天以後,第二個人就開始在大隊部死亡了,那個人就是北崗村第二個有名的寡婦——李寡婦。
也就是巧兒的娘,趙鐵柱的丈母,他的爹老子趙慶華的老相好——芬蘭嬸子。
芬蘭臨死前皮包骨頭,她已經吐血好幾天了。
不單單是臉上,胳膊上,肚子上,腿上,包括她的五臟六腑,全都長滿了那種紅紅的毒疙瘩。
毒疙瘩潰爛以後形成了毒瘡,徹底爛掉了她的肺部。
她高燒不退,臉色蠟黃,顯出了臨死前的那種蒼白麪容。
趙慶華死死抱着她,七八天的時間一步也沒有離開。
李寡婦知道自己不行了,但是她沒有後悔,反而露出了喜悅。
她的手輕輕摸着趙慶華的臉,柔聲說:“慶華哥,你別難過。俺死了正好,你可以好好對待鐵柱娘了。
俺活着……就是個累贅。就是個負擔,你解脫了。”
趙慶華嚎啕大哭,說:“芬蘭,我不讓你死了,我要把你救活,把你救活啊。你放心,你不會死的,鐵柱有辦法,我的兒子有辦法,一定會救活你。”
李寡婦搖搖頭說:“算了,慶華哥,能死在你的懷裡,俺今生無憾。俺多想跟你過一輩子啊,盼着你這麼抱俺一輩子,沒機會了,真的沒機會了……”
女人的眼神裡閃出了留戀和不捨,也閃出一種滿足。
趙慶華衝着大隊部的門口喊:“鐵柱!你個兔崽子,快進來啊,叫上巧兒進來,你丈母孃不行了。”
趙鐵柱命人打開了鐵門,拉着巧兒的手撲了進去,上去攙住了李寡婦。
巧兒一口一個娘,哭得聲音嘶啞,淚流滿面。
李寡婦幫着閨女擦了擦淚,說:“傻孩子,你哭啥?娘知足啊,看着你跟鐵柱那麼好,看着外孫子長大,看着這甜滋滋有滋有味的日子,娘真的知足啊。
娘沒福氣,趕不上了,你跟鐵柱要好好的。鐵柱是個好男人,他會一輩子對你好……”
李寡婦撫摸閨女的手越來越輕,越來越輕,最後慢慢垂了下去。她的眼珠不動了,留在了死亡的瞬間。
李寡婦死的時候是笑着走的,沒有留下任何遺憾。
她本來想再看外孫子一眼的,可是卻沒有看到,因爲那些醫生根本不讓孩子進來。
巧兒抱着孃的屍體哭的死去活來,肝腸寸斷。趙鐵柱也是沉默不語,眼睛裡溼漉漉的。
趙鐵柱成年了,一般不會流淚,男人就這樣,都會將痛苦默默吞嚥,即便受傷也不會哭,只會找個無人的角落獨自舔去傷口。
李寡婦跟孫寡婦一樣,幾天以後就被埋掉了,埋在了王長水的哥哥王大山的身邊。
趙鐵柱爲丈母孃辦了喪事兒,將李寡婦的屍體裝進了一口棺材裡,村子裡的人一聲吆喝擡起來走了。
因爲他跟張大山拜過天地,臨死前的那一刻仍然是張家的人。無論不她願意還是不願意,都要跟男人合葬在一起。
巧兒披麻戴孝,在孃的墳前哭哭啼啼,趙鐵柱也繫着腰孝,蠻像個女婿的樣子。
李寡婦死了以後,趙鐵柱的爹趙慶華徹底的解脫了。他沒有過度地難過。
雖然芬蘭是他的老情人,可他覺得自己對得起她了。
再說他還有自己的家庭,還有自己的兒女,日子還要繼續過下去。他把對李寡婦的那份愛深深的留在了心底。
他也沒有離開大隊部,依然跟那些病人住在一起,幫着他們燒火做飯,照顧他們的生活,鼓勵他們活下去的勇氣。
事情越來越糟糕,越來越向着最壞的結果去發展。
就在李寡婦被
埋掉五天以後,王長水的老婆紅杏也不行了。
紅杏跟李寡婦臨死前一樣,同樣瘦得皮包骨頭,兩隻大眼空洞無神。呆呆看着王長水流淚。
女人已經不能說話了,呼嚕呼嚕喘着粗氣,眼淚汪汪的。
王長水撕心裂肺,一手抱着女人一手摸着她的臉,戀戀不捨。
他知道紅杏也捨不得他。雖然他們一起生活了20年,卻沒有什麼感情。
他跟她在一塊,完全是爲了那種發泄。王長水一輩子好吃懶做,沒有盡到一個男人的職責。
王長水一直在跟村裡的女人睡覺,而紅杏也一直在跟村裡的男人睡覺。
王長水睡過的女人不計其數,紅杏睡過的男人也不計其數。按說,他們應該是天生的一對。
紅杏的病就是男人長水傳給她的,可她卻死在了他的前頭。
王長水說:“走吧,安心地走吧,沒有什麼捨不得的。他娘,我對不起你,這輩子欠下了你很多債,還不清了,下輩子一定還給你。”
王長水的表情很平淡,這一刻他已經把死亡看得很透。
他這輩子做事情很少後悔,現在卻後悔幹了那麼多傻事,沒有好好對待女人一天。
可是後悔也晚了,大錯已成。
紅杏就那麼閉上了眼,兩滴淚珠從鬢角滾落下來,臨死前,她聽到了男人對她最真新的坦白,她也是死而無憾的。
十天的時間不到,三個人因爲大厲病而死去。北崗村的村民終於爲他們的不潔和**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這個教訓是深刻的,也是刻骨銘新的。讓所有人開始覺醒。
紅杏死了以後,其他幾個村子病人死亡消息接踵而來,一個個屍體被擡出了大隊部,一個個屍體被埋進了青石山的土坡上。
哀慟的嚎哭聲久久不斷,十里可聞,一波接着一波。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不到,又有四五十人的屍體從不同的大隊部被擡出來,一時間,那些得病的人開始狂躁不安了。
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會輪到誰,他們的情緒開始激昂起來。
有的人爆吃爆喝,有的人沉默不語,有的人呼天喊地,有的人大哭大叫,表情不能自抑。
而有的人卻很放得開,非常的平淡,比如孫瘸子和素娥嫂。
孫瘸子和素娥嫂患病已經很久了,但是他們沒有跟其他人那樣暴躁。
孫瘸子不怕死,素娥嫂也不怕死,反正要死了,人生出來就是一步步走向死亡,早晚都要發生的事兒,怕也沒用。
趙鐵柱說話算話,果然讓孫瘸子跟素娥嫂住在了一塊,給了他們單獨的房間。
這段時間,孫瘸子跟素娥嫂的感情非常的好,他們兩個知道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於是就拼了命的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