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意一行人回去的路上,不知爲何,凜冽的寒風越發的肆虐,彷彿二狗的魂魄不甘心失落於背叛之中,在馭使着寒風在發泄自己心中的不甘與憤怒。
葉聽南俏臉微寒,樂意微微有些茫然,這小山村中的事情其實她已然瞭然於胸,實在是這些年下山遊歷,看過的太多太多,九州宗門征伐不斷,致使天下再無和平年代的盛世生平,但她又能如何?她不過也只是自在陵一個二代弟子而已。
風越刮越猛,走在村中道路上的四人一屍,在寒風的呼嘯中,沉默的走着,永梅無心言語,影則被怒火與悲慼充斥着心神,而樂意與葉聽南則是對於細節一所所知,見二人不言語,只能默默的跟在身後保駕護航,只餘地上遺留下一串串腳印在無聲的訴說。
“嘭——”
只聽到窗外=一聲響,對面的不知誰家的房門在風的“指使”下重重地關上了,“嘭、嘭——”門被接二連三地關上。
狂風更得意了,咆哮着向窗門撞擊,不時發出低沉的“嗚嗚”聲,連大地都彷彿在顫抖着。
直到走回二狗家中,樂意走在最後,將院門掩上,永梅小跑兩步,小心的將影和兄長迎回屋中,待樂意二人進屋之後,旋即將堂屋門關閉。
但是屋內仍殘留着一種狂風近在咫尺的感覺,彷彿它隨時都可能像一頭髮瘋的野獸般衝進屋子來。幸而這樣的場面只持續了短短十幾秒鐘,風漸漸安靜下來,但仍舊喘着“粗氣”,似乎仍在屋子外私下徘徊,等待何時的時機衝進屋內。
永梅默不作聲的流着淚,幫二狗擦拭着身上的泥土與雪跡,影在給堂屋中的爐子生火,若不將爐火生起,奔走這麼一遭,心情有如此大起大落,身體強健的他還好,但是永梅勢必會病倒,影雖不擔心樂意二人情況如何,但是他不可能忘記永梅的情況,半分喜歡,半分二狗。
而樂意則是在幫葉聽南輕輕打拭收拾身上的雪跡,此刻見他的溫柔動作,葉聽南俏臉上的寒意似乎也在悄然變得柔和起來。
屋內的四人思緒各不相同,但都寂寞無聲的做着自己此時應該做的事情。
只有桌子上的燈火明滅不定的閃耀着,帶來光明,也在像是努力的給永梅帶來黑暗中唯一的寄託。
終於,在影的不懈努力下,炙熱的火爐使整個屋子一下子變得暖和起來。樂意看着影默默的起身,然後熟門熟路的前去他們曾經休憩的房中翻箱倒櫃的尋找着什麼。
半晌,之間影拿着一身乾淨的衣服走了出來。走到二狗屍身旁沙啞的說道:“永梅,你去處理下身上的雪,換上乾淨的衣服,這個時候,你可不能病倒,知道麼?我幫二狗哥換下衣服。”
“好。”雖然強忍着不讓自己哭出聲的永梅,臉上的淚水肆意的流淌,但是因爲心中傷痛而不似人聲的聲音暴露出她此刻的是何等的悲痛,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便急匆匆的回到屋裡去。
影扭頭對樂意二人說道:“抱歉小哥,麻煩帶着你媳婦也迴避一下吧。”
樂意點點頭,葉聽南的臉蛋卻是悄然紅潤了起來,順從的在樂意的拉扯下轉過了身子。
一切都在影的處理下有條不紊的進行着,給二狗換上一身乾淨體面的衣衫,將堂屋內的餐桌臨時設爲供桌,桌上擺上祭物,也得虧是年關將近,家家戶戶都會備些年貨,二狗家雖然清貧,但是年關也是籌備了些許敬天的事物,這本該是年三十祭天的物什,卻最終成爲了自己的祭品,祭品兩旁有香燭高燒。
然後在供桌之後鋪一簡陋席子,而此時永梅也換上一身素淨衣衫,來幫影將二狗平放上去,蓋上一層白布,又在堂屋之外靈左右兩側置長桌,打開門的瞬間,寒風呼嘯,吹滅了供桌上的油燈,只聽影狠狠的罵道:“淦。”
守靈期間,靈堂的供桌上燃有一盞油燈,時時加油,不使熄滅,號爲“長明燈”,希望可以照亮來生的路,點亮來生的輝煌,如果燈滅,寓意不吉。
樂意於葉聽南在一旁靜靜看着,畢竟死者爲大,且二狗並非善終。最終,在影找出一個瓷盆當做燒紙火盆後,堂屋已經顯現出一副靈堂的樣子。
看着忙碌完後跪坐在二狗身側影和永梅。樂意斟酌了一下,開口道:“如果可以,方便跟我們師姐弟二人講一下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麼?也許我二人能幫上你們一些忙不是?”
聽到樂意的發問,本來死氣沉沉影宛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回想起匆匆瞥見的那一幕,風雪中,就是這個男子,摺扇一揮便可將散落四周的雜土盡皆收攏,這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影心裡想着,如果是這兩位願意留下來幫忙,二狗哥,也許不用這麼憋屈的死去,也許可以血債血償。
“二位請坐,如果二位有興趣,容我來給二位講述其中的前因後果。”待二人坐吧,影沙啞的聲音在隱隱聽到寒風呼嘯的屋中迴盪。
這個於深夜中被永梅二人挖出的男子,正是永梅相依爲命的親哥哥,二狗。
黑虎山是此處遠近聞名的一處的土匪窩,位於在南山村的東北方向十餘公里的羣山之內,橫行鄉里,魚肉百姓。
黑虎山周邊的幾個村落,每年都要繳納一定孝敬銀兩,而南山村便是這幾個村落之一。不過每年繳納一定比例的孝敬之後村民剩下的糧食財產都勉強還都活得下去麼,也就沒有說是鬧出大的事端來,只有個別的想反抗,但反而被殺以外,也還算消停。
這年頭,只要能活得下去,誰又會跟自己的命過不去呢?人只要能活下去,或者說有活下去的希望,九州界域的人們,忍耐力超乎想象。
而在今年的黑虎山照例來南山村收繳孝敬,卻是有二當家熊瞎子前來,看上了這出落得愈發水靈的永梅。
可這熊瞎子卻是一個貪花好色之徒,僅是好色,倒也罷了。凡是被他強擄來的女孩子見了他沒有不害怕的,弄上他的牀的時候,幾乎個個抖成了篩糠,哭叫,求饒,掙扎最後死在他的身下,無一例外。
去年迎娶了北山村的一個黃花閨女,北山村以爲可以過幾天的安穩日子,可惜還沒等北山村的歡喜幾天,旬月過後北山村的女兒便死在了牀上,而今年前搶娶的洛家村的族長之女,也不過旬月,便被玩弄致死,這還是他迎娶而來的女子,若還有那些被他強擄上山的女子,不知凡幾。
如此殘暴之人又有哪家父母會心甘情願的將女兒送上門去,這不二狗自是不肯。二狗本意是帶着永梅偷偷地離開,背井離鄉,然而這寒冬臘月的,行跡難藏,又怎麼逃脫得了窮兇極惡的山匪的追捕,再加上大力的力攔,說兄弟有事兒一起扛,再加上永梅身子骨孱弱,便打消了帶着永梅亡命天涯的打算,可誰曾想,大力卻打着拋棄他們兄妹倆的打算。
是故,在一幫兄弟的支持下,聯絡了北山村與羅家村的一些精善於狩獵的青壯好手,準備與他黑虎山拼他個魚死網破。
哪曾想,一直等到樂意他們來時的天黑,也未見黑虎山的山匪前來,反倒是打算去找二狗問詢情況的影,剛到村口,便看到了人事不省的二狗被人裝進麻袋。
由於傍晚時分起了霜霧,朦朦朧朧看不真切,影也不確定那是否就是二狗,悄悄尾速,待看到二人挖坑埋土走了之後,影纔敢壯着膽子前去確定,打開一看,果然是已經沒了氣息的二狗。
不明就裡的影怎麼也想不通,怎麼好好的,就被人挖坑給埋了,爲了不打草驚蛇,只有又將一切復原,纔敢回到村中打探消息。恰巧聽聞到四嬸在於其他村民說二狗答應永梅嫁給了黑瞎子,現在二狗就已經在黑虎山喝酒呢。
影聽見四嬸爲了增加自己話語的可信度,信誓旦旦的說這是從二狗親如一家的兄弟,大力口中說出,影才確信,這一切,應該都是大力所爲。但大力爲了什麼,他也想不明白,明明都是一起長得的兄弟,有什麼事情是說不開的,一定要這麼做?
而影看見大力一直出入二狗家,爲了小心起見,只有丑時悄悄的翻牆而入。在之後的事情,樂意師姐弟二人也就都清楚了。
聽完影的話之後,眼睛微微眯起的葉聽南平靜說道:“這黑瞎子,該殺。相見便是緣,永梅妹子,我定會幫你解決這樁禍事。永梅妹子,明日你只需要爲你哥哥守靈便是,影,明日迎來送往皆有你來應對,若是廝殺,自有我們二人。”
這世間,道無正邪之分,人有善惡之別,君子以遏惡揚善,順天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