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門的人急急忙忙地爲唐紫陽, 把脈唐紫陽和唐門的人走了。。
項意只是看着他們的背影,面容上也消失了笑意。
對不起。
對不起。
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你這樣,卻無能爲力。
外面是喧喧鬧鬧的人聲, 身邊的人來來往往, 那麼近卻彷彿隔着天涯海角, 遠在另一個世上。
都是渺小的凡人, 爲了生活奔波勞累。
上天只是看着凡人掙扎, 卻不會憐憫,不會賜予一絲慈悲。
唐紫陽是認命了吧......
人這一生總是會對很多事情妥協,也許是感情, 也許是命運,也許只是事實。
項意忽然站了起來, 衝了出去。
既然上天無情, 那麼人只有自救!
唐門的人還沒走遠, 項意腳下一躍飛上車輿。
唐紫陽看着她,微微疑惑。
項意拉住唐紫陽的手, 眉開眼笑:“紫陽,再試試吧!我們去找飛奕,不去努力怎麼能放棄?!你放心,會有很多人陪着你!”
唐紫陽愣了半晌,慢慢笑了, 說道:“好。“
“少主。”崔長老反對道:“門主一直在惦念着您, 不如回唐門吧, 到時候什麼樣的大夫請不到。”
“你回去和爹說, 我暫時不回去了。”唐紫陽微微擺手止住他, 命令道,然後飛身而起, 落在一匹馬上,和項意飛馳而去。
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蒼涼的北方大地,只餘落落餘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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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奕雖然行蹤不定,但是項意還是知道如何找到她。
長安有一家名爲“白朮參香”的藥鋪,裡面只有兩人,男子白朮,女子參香。而他們兩人是飛奕的家僕。
走進這家樸素的店鋪時候,一個男子正忙着和主顧說着什麼,見到項意和唐紫陽只是微微點點頭。
項意沒有打擾他,一掀簾子走進後院。
後院一個細眉細眼的姑娘正在整理藥包,見到項意笑道:“項少怎麼來了?”
“飛奕呢?有事情找她。”項意簡短地說道。
見到他沒有如往日一般調笑,參香便知道了是有要事,忙答道:“好在這幾日小姐和洛公子還留在城外,我這就去告訴她一聲。”
飛奕進屋時候,身旁還跟着一個男子,體態風流,面帶輕笑。
男子明顯看項意不順眼,直接說道:“小項,你還真是陰魂不散。”
項意翻翻白眼:“哼,刁洛,現在神奇了?當日怎麼還要求本少幫忙?!”
飛奕對他們二人的吵鬧根本不在意,朝唐紫陽淡淡說道:“不死心麼?”
“怎麼能死心呢?!”項意聽到這句話,立馬跳了過來,結果腿部一痛,腳下一個踉蹌。
飛奕手快地扶住她:“腿受過傷?”
項意順勢抱住清清冷冷的飛奕,正朝刁洛炫耀地挑眉,聽聞飛奕的話,便笑眯眯地說道:“已經痊癒了。”
“飛奕,你可得幫忙治好唐紫陽,也不用長命百歲,只要能活到八十歲,無痛無病就行了。”項意大度地說道。
飛奕走到一邊,放下東西,說道:“能救我自然會救,但是他這病是自小在孃胎中帶出來的,毒入骨髓,能活到今日已經是難得了。”
唐紫陽的病她看過一次,當時便感覺無法救治,說起雪參草不過是給他一個希望和念想,至於能不能救他的命其實很難說。
項意纏着她不依不饒:“我不管,救嘛,救嘛。”
飛奕無奈地說道:“你讓我坐下歇一會吧。”
項意放開她,坐在她旁邊眼巴巴地看着她。
飛奕接過刁洛遞過來的茶水,抿了一口,說道:“我只能說試一試。”
只能是試一試,她並沒把握說能不能治好......
唐紫陽暫時便留在“白朮參香”,而這段時間,項意也接到了慕容瑾的來信,說袁家已經被查辦,如意閣很快便能收回,讓項意趕快回去整頓;然後便是說秦璃離開了木家村,不知去向。
項意不由惱了:“秦璃你竟然敢走!”
唐紫陽從屋內走出,問道:“怎麼了?”
“如意閣的事情,我要回去了,你便留在飛奕這裡吧。”項意說道。
唐紫陽依依不捨地看着她半晌,最後還是嗯了一聲:“有空來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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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經月,走在如意閣熟悉的長廊上,卻是物是人非。
項意一直不想去思考這事情會如何結局,袁予彰死了,她和袁家的樑子是結定了,她憎恨袁家的人,袁家的人恐怕也記着她的仇,這是一個沒玩沒了的恩怨了。
小貳小叄也回來了,當日項意在地上留下字跡,告訴他們去一個地方,那裡慕容家的人會收留她們。
走進袁家人在如意閣建的地牢,第一間被關着的便是陳玉樓,他蒼老了很多,見到項意只是深深地嘆了口氣,指指裡面,便蹣跚着和小肆出去了。
最裡面關着的是個衣衫骯髒的男子,他正面向牆壁呼呼大睡,彷彿身在高牀暖榻,渾然不覺有人到來。
小貳說道:“燕樓主果然不同常人。”
項意歪着頭辨認了一會,忽然氣沖沖地打開牢門,朝着那人一腳踹過去,怒道:“燕飛,你竟然胖了!我被折騰得這麼慘,你竟然還胖了!”
沉睡的人敖地一聲叫着跳了起來,正欲大罵,見到了是她,便打着哈欠說道:“回來了?那就好,我院子沒人動吧?!我先睡覺去。”
說着他便散漫地揉揉胳膊,搖搖晃晃地出去了。
項意睜大眼睛看着他,半晌才詫異地說:“我是不是產生幻覺了?他竟然就這麼理所當然地走了?沒有絲毫涕淚交加的激動?沒有一點感恩戴德的表示?”
小貳笑說:“大家都相信你呢。哎?小壹怎麼沒回來?”
項意聞言撇撇嘴:“誰知道呢?!”秦璃,你竟然敢玩失蹤......
其實項意真的誤會秦璃了,秦璃一路北上卻並沒找到項意,等聽到江湖上傳聞的時候,便明白了項意已經回到如意閣了。
他打馬趕回去的時候,卻只有燕飛和陳玉樓兩人坐鎮如意閣,項意已經早他一步去了江南。
江南。
與北方的寒風凜冽想比,江南便顯得綺麗溫暖了,雖然也是冬日,可是草木依然蔥綠,湖水依然清澈明麗,看在眼中便彷彿減了幾分寒意。
朱研路上有一坐府邸,硃紅大門,庭院深深,那便是江南富賈古家。
正是深夜,人們已經各自歇下了,留下廳堂中的殘羹剩菜,下人們正在收拾着殘羹,準備着明日一早各房的飯菜。
每個人都是躡手躡腳,斂聲稟氣,唯恐發出一絲動靜,驚擾了上房的主子。
這是個彷彿與外世隔離的家族,有着自己的規矩和習俗。
夜色中,項意坐在古家高閣的屋頂上,看着底下點點燈火,真恨不得掐死自己,怎麼又跑到這裡來了!
飛奕整日翻找着醫書診治唐紫陽的病,時不時需要些難得的藥草,於是項意便去尋找。
這一次,項意來到江南也是爲了尋找一味藥草。待找到了藥草定了回程的日子,卻發現心中總有什麼東西在梗着。
在街上擼起袖子和別人打了一架還是沒緩解這種情緒,不知不覺竟然竄到這裡來了,項意撫額,嘆了口氣,既然來了便看看吧。
熟門熟路地找到了那個院子,卻發現裡面空無一人,院子中荒草叢生,渾然很久沒有住人的樣子。
項意一愣,下去打開門,裡面很清冷,灰塵落了一地,沒有一絲人氣。
難道她終於得寵了?終於不用獨自住在這個偏僻的院子中了?項意一時不知道是什麼情緒,不管楚茗過得好壞,她好像都會覺得很難受。
項意出了院子,順着小路走着,正好見到一個落單的小丫鬟,手中一動,一把匕首顯了出來。
她深知對於女子來說,一把鋒利的匕首的威脅比什麼都奏效。
其實真的不願意對女子做這種不禮貌的事情呢......
項意惋惜地嘆了口氣,用匕首抵着小丫鬟,笑意吟吟地問道:“不用害怕,我只是問些事情,你乖乖說了我便不會傷害你。”
小丫鬟哆哆嗦嗦地答應了。
“住在那個院子中的人呢?”項意問道。
“死了,現在便沒人住那院子了。”小丫鬟說道。
死了?項意如遭雷擊,一時愣了,喃喃說道:“怎麼會死了?”
幾個月前她還幫古閱對付楚袖,現在怎麼可能就死了?
“......得了是癆病,因爲會傳人,那院子都沒人再用了......”小丫鬟還在說着:“挺慘的,屍體被火燒了,小少爺都沒見着她最後一面。”
項意腦中一片空白,手勢如電,將那丫鬟穴道一點,人便消失在夜色中。
項意咬着牙,看着記憶中的院子,荒涼清冷,物是人非。一直那麼恨着楚茗,想讓她後悔,可是現在她死了,一輩子也見不着她了......
待見到那個蓮花池,項意走近它,忽然想跳下去,想讓水淹過頭頂,窒息得讓人沒有時間去思考其他的事情。
卻被一雙手有力地抓住,秦璃眼中閃過一絲驚惶,他緊緊地抓住項意,憤怒地低聲說道:“你想做什麼?”
項意不語,脣被咬得煞白,臉色難看到極點。
秦璃手微微顫抖,緊緊抱住她:“好了,好了,什麼事情都會過去的。”
項意閉上眼睛,疲倦地靠在秦璃身上,半晌說道:“我們去一個地方。”
他們去的是古家的墓地,楚茗被葬在墓地一個偏僻的角落中,項意扶着墓碑,眼神複雜,嘆了口氣,便開始挖墓。
秦璃把她拉到一邊,冰煉帶着寒光出鞘,不一會兒便挖開了那個孤單狹小的墓。
項意撥開土層抱起骨灰罐,低聲說道:“這般冷心冷意的人家不待也罷,不管你如何想的,我還是要把你帶走,你生前沒有盡孝,死後便回楚家孝敬姥姥姥爺吧。”
她奪過秦璃手中的冰煉,耐心地在石碑上刻下兩行字:寧爲孤魂野鬼,不爲古家亡人。
兩人沉默地走在回去的路上,秦璃不時擔心地看她兩眼,項意忽然轉身埋頭便往回走。
秦璃抓住她的手,焦急地問道:“怎麼了?”
項意沉默了一會,說道:“她還有個孩子……”
那孩子從小被護着緊,現在她死了,只怕日子會不好過。
那個孩子已經不是當年在南疆見着的幼兒了,他已經有四五歲了,粉嫩的臉,鼻子翹翹的,很可愛英氣的孩子,這是個男孩,不像她虛凰假鳳。
項意在他牀前坐下,男童身上帶着傷痕,臉頰上還殘留着淚痕,她醒了,卻沒出聲,睜着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們。
“我是你哥哥。”項意淡淡地說道。
“什麼哥哥?”男童疑惑地問道,他有很多哥哥,可是卻都是會欺負人的哥哥。
“不會傷害你的哥哥。你願不願意和我走?我不會打你,也不會逼你去習字讀書,你想怎麼樣便怎麼樣。”項意說道。
男童想了想說道:“好。”又問道:“哥哥能帶我去見見孃親嗎?別人都說她死了,我還能見他嗎?”
“你叫什麼?”
“源源。”
項意抱起他,說道:“源源,你娘死了,就是暫時見不到了,幾十年後纔可以和她相見。”
古源聽聞還能相見,便放心了,趴在項意肩上沉沉地睡去了。
秦璃說道:“這個孩子被保護得很好。”
項意腳下一點,從窗子處躍了出去,是啊!這個孩子從小便被護着,可是當年爲什麼不能護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