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強中乾紙老虎

公元259年l月18日,東吳之都建業,亦即時下南京的帝宮內,燈火通明,彩旗飄揚。因是傳統的臘祭之日,吳景帝孫休設宴招待近臣親將。就在大家歡宴之時,有侍從匆匆跑入宴廳稟報:"孫綝大人府宅起火,家人求請速回處置!"

正在細飲慢嚼的孫綝,立馬起身向孫休告退。孫休以府宅燒燬可以重建、歡宴不可中斷爲由,不予准許。孫綝頓時冷汗滲額,準備強行離席。見此情狀,同席的丁奉、張布,急速示意左右親隨蜂擁而上,將孫綝拿下,捆成"糉子“。

孫綝頓知大事不好,醒悟過來的他,跪叩求恕:"臣願意被流放到交州贖罪。"

孫休冷笑道:"當初你爲何不流放滕胤、呂據,而將他們誅殺並滅族?"

孫綝渾身顫抖着哀求:"臣願意受罰淪爲官奴。”

孫休又反問:"那你爲何在當初不讓滕胤、呂據成爲官奴!"問罷,也不等孫綝再言何種乞求,下令將孫綝當場斬首示衆,同時下詔:"凡是以往與孫綝共謀作亂者,一概赦免,不予追究。"此舉立馬消彌了孫綝部衆的反心,大家紛紛放下兵器,請降者超過五千餘人。

孫綝,出生於公元231年,別名故綝,字子通,吳郡富春,即時下浙江省杭州市富陽區人。孫綝是三國時期東吳的室族宗室,系東吳創始人孫堅胞弟孫靜的曾孫,與東吳權臣孫峻,爲同一祖父的從兄弟。

公元256年,幫助吳少帝孫亮剷除諸葛恪的孫峻,獨攬大權後欲建軍功,藉以服衆,但在率軍北伐曹魏途中,暴病過世。嚥氣之前,他將後事託付給年僅26歲的堂弟、時爲偏將軍的孫綝。

鑑於掌軍大印已在孫綝手上,加上少帝孫亮年幼勢弱,朝廷不得不正視現實,任命孫綝爲侍中兼武衛將軍,統領中外諸軍事,受命代理主持朝政,接替孫峻掌控東吳最高權力。

其時的東吳,主要分爲兩股力量:一是東吳豪族勢力,以滕胤、驃騎將軍呂據爲代表;二是皇親宗室勢力,以孫綝、孫魯班等人爲代表。

因於孫峻的專權與惡行,生怕孫綝繼承孫峻政策的前線諸將,聯名上書推薦滕胤爲丞相,以期分割並制約孫綝的權力。孫綝獲知此情,巧妙地改任滕胤爲大司馬一職,意圖讓他遠離建業,前去代替逝世不久的呂岱,鎮守武昌。

聯名上書的領頭人呂據等人,得知孫綝如此對待滕胤,大爲不滿,於是一邊率軍返回建業,一邊暗中通知滕胤,密謀推翻孫綝。探知此情的孫綝,急令堂兄、右將軍孫慮,率領駐守都城之軍,抵禦呂據大軍,又以吳少帝孫亮名義,讓投靠東吳的曹魏叛將文欽、劉纂等人夾擊呂據,同時命令滕胤率軍出發捉拿呂據。

滕胤頓知已經泄密,遂擁兵自衛。孫綝即宣稱滕胤叛亂,派兵圍剿滕胤。這期間,呂據兵敗自盡。隨後滕胤、呂據三族遭誅。

蒞年,曹魏徵東大將軍諸葛涎因不滿司馬家族專權,在壽春舉兵反叛。東吳遂派文欽等將率領三萬兵馬趕往壽春,協助諸葛涎。但在文欽等援軍進入壽春城內後,反被曹魏大軍圍困得水泄不通。爲救壽春,東吳又命大將朱異爲假節大都督,率領三萬人馬屯居安豐,意圖減輕壽春被圍壓力。期間朱異與魏軍交戰數次,效果不佳。孫綝便令朱異到其軍營覆命,朱異前往,孫綝即令部下抓捕朱異,並當場將其處死。不久,壽春陷落,諸葛涎等將突圍不成被魏軍所殺。

孫綝從前線退返建業時,開始親政的吳少帝孫亮,質詢其爲何臨陣斬殺大將朱異?孫綝不僅不予說明,反而修建兩個軍營,任命親信爲宿衛,以求自保。

孫亮終於感到了孫綝的危險,遂與全公主孫魯班、太常全尚、將軍劉承等討論誅殺孫綝事宜,不料事泄,孫綝搶先發動政變,廢黜漢少帝孫亮,貶爲會稽王,處斬、流放了大批孫亮追隨者,然後擁立琅琊王孫休爲帝。

孫休即位後,下詔封孫綝爲丞相大將軍兼領荊州牧,其親隨亦被逐一封以重要職務。史載:"孫綝一門五侯,皆掌禁軍部隊,權力遠超皇帝孫休。"這是自東吳建國以來,未曾有過的事。孫綝志得意滿,開始肆意妄爲,甚至破壞民間信仰,燒掉伍子胥廟,又破壞各地的佛寺,斬殺僧人。

孫休深知孫綝權傾朝野,尾大不掉,故爾對其時刻提防。有次孫綝爲表忠心,奉獻牛酒於孫休,孫休擔心酒裡有毒,沒有接受。孫綝不滿,對左將軍張布口出怨言:"當初廢黜少主時,有人勸我應該自己稱帝。我以爲當今陛下賢明,遂迎立他爲天子,如今我奉禮品,卻遭拒絕,看來我得改變計劃了。"

張布暗將此事密告孫休。孫休怕孫綝提前作亂,故意多次賞賜孫綝,並加官其親信。有人告孫綝謀反,孫休將此人逮捕後交由孫綝發落。孫綝雖然殺了此人,但感到危機纏身,便提出往屯武昌,以求自保。孫休不僅同意,還讓他帶親隨親兵萬餘人,又撥其精銳兵器。

在麻痹孫綝的同時,孫休決定在臘祭之日,設宴誘殺孫綝。接到赴宴帖子,孫綝以身體不適拒往。孫休便派與孫綝關係不錯的十餘人去其府上請他。孫綝無法推脫,只得前往。行前與家人約定,宴會開始後,可在府內放火,他就以此爲藉口返回。於是出現開篇一幕。

孫綝被殺後,其弟孫闓乘船欲降曹魏,但被追兵所殺。孫休下詔夷滅孫綝三族,毀掘孫峻棺木,取出陪葬印綬,裸骸亂葬土中,以此追究當年孫峻殺害孫魯育之罪。

孫休認爲與孫峻、孫綝不配姓孫,削除他們的宗籍,改爲"故峻、故綝"。那些遭至孫峻、孫綝殘害的諸葛恪、滕胤、呂據等,則被平反,予以厚葬,加以祭祀。因涉他們之事而牽連被流放者,皆可回建業安家置產。

三國期間,遭遇朝盛夕衰、日生夜死的權臣者甚多,但像孫綝這般乞求苟活者甚少。故有人謔稱其系"外強中乾一蠢人"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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