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經過一番周折,我們到達了渾南新區,秦青和韋菲早就在車站等着了,看到我們大包小卷的就趕緊上前幫我們提行李。

唐龍的母親誇秦青:“還是秦青懂事啊!真好!龍龍啊!你看看人家秦青,自立能力多強,這麼小就領着對象一起出來了。”

唐龍在一旁小聲嘀咕道:“還和對象一起出去,你那個臭脾氣,我要真領個對象回去你都能剝了我的皮……”

“你說什麼?”龍母怒目看着唐龍。

唐龍說:“沒事啊……”龍母又瞪了唐龍一眼,沒再追究。

我們拎着一堆東西來到了秦青租的房子,進屋後發現屋裡還有個中年女人,秦青說他和韋菲只是租下了這個房子的一間,那個人是這裡的房東。

姜恆的母親問房東還有沒有剩餘的房間了,房東說還剩兩間,一大一小。

姜恆的母親對我媽說:“咱住那間大的吧,行不?” 姜恆的母親回過頭和我媽商量,把唐龍的母親晾在了一邊。

我媽說:“行,反正在這住的時間不長,有個地方就行,那唐龍他媽住哪啊?”

“不還有一間小的麼。”姜恆的母親冷言回道。

唐龍的母親忙說:“誰說要在這住了,那麼一大堆活人擠在這麼個小房子裡,我可受不了!還那麼潮溼。走,龍龍,咱去找賓館去!”

唐龍的母親說完拎起行李箱就衝了出去,唐龍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弄的很尷尬,看到他媽出去了,趕忙追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唐龍回來了,他問秦青:“這附近還有沒有別的住的地方啊?我媽她……”

秦青望向了韋菲,韋菲說:“有,在建築大學裡有學生公寓,條件還不錯。”

“哦,謝啦,我和我媽去學生公寓看看,不好意思啊……”唐龍臉漲得通紅,一連串的“普通話”證明他當時真的很難爲情。

唐龍和他媽走後,姜恆的母親冷笑着說:“呵,真沒有肚量。”然後開始收拾行李了。

我媽當時沒說什麼,但我知道她心裡當時想的一定是:“沒有一個好鳥。”

把行李都安頓好之後,已經到晚飯的時候了,房東說外面太冷了,要給我們做飯。我很不好意思的對房東說:“阿姨,您真是太客氣了。”

房東說:“沒事兒,你們這些孩子跑這麼遠來考試也不容易。”

聽完房東這話,我覺得心裡熱騰騰的。

幾十分鐘後,房東做好了晚飯——小米粥、饅頭、榨菜。雖然很簡單,但是那時候我們也沒什麼要求了,出門在外,能填飽肚子就行了。

吃完飯後,還沒等消化完,房東就問我們要錢了。

我問:“是飯錢麼?”

房東說:“是。”——我那被溫暖的心涼了半截。

我說:“哦,等會兒我們齊一下,一起給你。一個人多少錢啊?”

房東說:“一個人十塊錢。”——我那涼了半截的心被徹底凍透了。

我說:“就那麼幾個饅頭,幾碗粥,連個葷菜都沒有,每人要十塊錢?!”

房東說:“這個價值可不是這麼衡量的,你看現在外面天氣多冷,你們要是出去吃還找不到飯店,我這可給你們省了不少事兒啊!你們少遭了多少罪,這個你怎麼不算進去啊?”

我沒想到房東這麼有經濟頭腦,她讓我想起了唐龍的母親對出租車司機漫天要價後的評價:“你要搶錢啊!”

爭吵聲把大家都從房間裡引了出來。

秦青問我:“怎麼了郝樂?”

我說:“你和韋菲前幾天都在她這吃的飯?”

秦青搖搖頭說:“沒有啊,怎麼了?”

我說:“她要宰客啊!就這破飯,要咱每人十塊錢!我還如自己泡盒方便麪呢!”

秦青對房東說:“阿姨,就今天這飯,將心比心,十塊錢是不是有點多了?”

房東說:“這筆帳還用我再給你們嘮叨一邊嗎?這外面大冷的天……”

我說:“好了,好了!你別嘮你那套嗑了,真不要臉!”

我媽在一旁掐了我一下說:“姊妹,咱都是有家有孩子的人,能不能少點?出門在外資金有限,給我們省一點是一點吧。”

姜恆的母親說:“哼!也就這一次吧!以後再也不在你家吃了!”

我媽瞪了姜恆母親一眼,房東沒說話,最後還是宰了我們每人八塊錢。

回到房間,我有點生氣的問我媽:“你怎麼就不能說幾句硬話唬唬她?!”

我媽說:“出門在外,得過且過,只要不是什麼大事兒,就不跟她計較了,咱們主要的任務還是來考試的啊。”

我覺得自己受委屈了,這正是我媽該出馬的時候,而這時她卻軟了。那晚我氣得一夜沒睡好,生她的氣,更生房東的氣。事情不大,但卻讓我很不高興,因爲我覺得我晚上吃的不是飯,是虧。

第二天早上姜恆的鬧鐘把大家叫醒了,我們今天要去瀋陽建築大學報考。

早上起牀後第一件事是去洗手間洗漱。洗手間裡碩大的熱水器佔據了三分之一的空間。我打開水龍頭,正用手試探着水的溫度,忽然發現,熱水器竟然是關着的,我再一看熱水器的扭動開關上,竟然橫着一把插鎖,把開關固定住了。這明顯是房東在故意爲難我們,如果這是在夏天也就罷了,這大冬天的用涼水,洗完之後我非得變成愛斯基摩人。

“這潑婦做的也太絕了!”我在心裡暗罵道。

我正滿腹怒火沒處發的時候,秦青揉着朦朧的雙眼站在廁所門外問我:“郝樂,你想什麼呢?快洗啊。”

我轉過頭問秦青:“你們前幾天也是用涼水洗漱的麼!?”

秦青說:“不是啊……”

我把洗漱用具使勁的摔進了洗手池裡,轉身“咣”的一腳把半掩着的廁所門踹開了,巨大的聲響使秦青朦朧的雙眼突然明亮,同時也把房東引了過來。

房東朝我大喊道說:“你要造反啊?!你個小王八犢子還想不想住了!”

我說:“操你媽!你罵誰是王八犢子!?”說着房東竟然衝上來想對我動手,被秦青用力攔住了。

客廳裡瞬間站滿了人,我媽問我怎麼回事,我說:“房東看咱不順眼啊!平日都給熱水!憑什麼咱來了就沒有了?!”

姜恆的母親指着房東說說:“你這老孃兒們也太過分了!都是交一樣的房租,爲什麼不給我們熱水用啊?把我們孩子洗感冒了,怎麼考試啊?!”

房東說:“我就不給怎麼了?我也沒和你們籤合同說要供給你們熱水啊!”

是的,沒有任何書面協議提到過房東有義務提供給我們熱水,這就像是有人說:“我沒有給窮人蓋房子的義務。”一樣,——他不拆你房子就謝天謝地了,怎麼可能給你蓋房子呢?——說的雖然無情,可都在理,大家都是奔着錢去的,做事不謀利的都是傻逼,甚至有的時候,連一盆熱水,有人都要從中榨出油水來。

這時我媽從兜裡掏出了五元錢遞給房東,要求房東馬上去打開熱水器,房東看了眼錢,掏出鑰匙進廁所把鎖扭下來,把熱水器打開了。就這樣,房東又成功的敲了我們一筆,這讓我覺得,我媽此行的目的,是陪我來受窩囊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