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逸楠滿口含血,不屑地啐了一地。
“言言最錯的事,就是遇見你!如果她跟的是其他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會釀成今天的悲劇!”
雖然他拳腳不如江昊天,但他卻比江昊天適合沐言無數倍。
他是這個世界上最讓自己嫉妒的男人,也是最不懂得珍惜的男人!
江昊天陰冷的目光一凜,額際的青筋搏起。
韓逸楠的話很難聽,但連他此刻都覺得是如此沒錯。
“你走吧,趁我改變主意之前。”
他冷冷地道,聲音彷彿沒有靈魂的空洞,
重新坐回牀上,麻木且無焦距地瞪着正前方發白的牆面。
假如他此刻發起狂來,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怎樣的事來。
“韓先生,您還是先走吧。少奶奶走的時候,也沒有怨過少爺,如果看到您這樣爲難少爺,少奶奶即便在世,也不會開心的。而且……”張媽擔憂地望了眼一言不發的江昊天,低泣道,“您沒看到,我們家少爺已經成這樣了嗎……”
韓逸楠瞪住江昊天良久,發現他的神情確實不對,兩眼渙散無光,好像不是塵世上的人一般。昔日叱吒風雲的商界奇才從他身上再也找不到絲毫影子,但即便如此,也無法消減他對江昊天的仇視。
一切的苦果,都是他釀成的!
韓逸楠瞥了江昊天一眼,憤然離去。
又是整整不眠不休的五天五夜,江昊天只是對着樑沐言的遺像發呆,或者一張一張,漫無目的地翻着她過往的照片。
江姝蓉再也看不下去了,明知道他是不會吃的,她還是端了一碗清粥,加一碟酸蘿蔔進來。
這幾日張媽每天把飯菜送進來,都又原封不動地拿回去。
任誰勸都沒有用,他仍然只有靜坐在牀上,紋絲不動,像是石化了一般,只有他一個人的世界。
“昊天,再怎麼難過,也吃一些吧?”江姝蓉難受地勸道。
她和江昊天一起長大,何曾見過他這幅失魂落魄的模樣,那麼悽慘,讓人看了都不自覺要生出淚來。
江昊天連睫毛都沒眨一下,發白的脣已乾裂起皮。
他體質雖好,但一直這樣虐待自己的身體下去,誰也不知道他還能撐多久。
“昊天,都是小姑不好。是小姑沒腦子,竟然會把資料偷出去給樑祁軒。”江姝蓉再也忍不了,決定坦白。
就算昊天會不原諒自己,會打罵自己,她都不會吭半句,都是自己的無知好騙,才讓樑祁軒的奸計這麼容易得逞。
江昊天的眉毛動了動,擡起頭,悠遠的光射向她,一直看着,看得她都心生涼意。
她不可遏止地拿起他的手,不斷地往自己臉上甩巴掌。
“昊天!你打我吧,或者大聲罵罵我,都是因爲我的過錯,才讓言言慘死,我沒臉見你,是我對不起你,但求求你,你不要再這樣糟踐自己了!我看不過,爹地也看不過去,他那麼大把年紀了,難道你要看着他終日爲你擔心受怕嗎?”
江昊天的眼睛眨了兩下,然後冷冷地抽回自己的手,冷漠地別轉頭,沒有再看她第二眼。
江姝蓉知道他是對她徹底的失望,連碰到她的臉,他都覺得骯髒無比。
是的,她這個天字第一號白癡、蠢女人,永遠只想到自己,不顧親人的感受,做事從不經過大腦,樑祁軒是何等矜貴高傲的男人,她既不是風華絕代,又不是妙齡少女,哪點會讓他那麼心高氣傲的人動心?
“哦、哦,小少爺不哭哦,再哭張媽都要傷心咯。”小傢伙一直哭鬧不止,張媽一直邊走邊哄他。
從保溫箱裡取出來,今天是他第一天回家,小東西似乎也能感覺到家中不一樣的沉重,奶媽餵過奶後,就不停地嚎啕大哭。
打開的房門,讓孩子洪亮的哭聲傳進來,江昊天的鷹眸忽然擡起,放出鷙猛的光芒。
江姝蓉敏銳地發現他的反應,心底一陣驚喜,也許還有最後的籌碼可以喚回他的意志力。
“張媽!把孩子抱進來!”
“姑小姐,可是……”
張媽有些猶豫,他的精神狀態這麼差,看到孩子,豈不是更加觸景生情?
“張媽,把孩子抱進來!”江姝蓉堅持。
江昊天下意識握起拳頭,手背上的筋脈根根清明可見。
“哦,是。”
張媽將信將疑地抱着孩子走進黑兮兮的屋子,孩子一不見光,就哭得更大聲了。
遺傳了父母兩人怕黑的基因,小傢伙也對黑暗有特別的敏感度。
江姝蓉見狀,立即打亮了屋內的燈具,頓時,森冷如同煉獄的房間變得柔和明亮,溫暖的光線充斥了一室。
江昊天眯起眼,一時不能適應如同白晝的光亮。
連續八天,他如同活在地獄的鬼魂,沒有知覺,沒有痛覺,彷彿與世界都失去了聯繫。
孩子的哭聲小了些,但仍然可憐地啜泣着,小模樣長得又俊俏可愛,讓人忍不住加倍地憐愛。
“昊天,雖然言言離開了我們,但她有留下孩子給你。孩子是你和言言生命的延續,爲了言言,也爲了你答應言言要照顧好孩子的承諾,你都不能允許自己繼續消弭下去。我需要你、爹地也需要你,你的兒子也需要你啊!”江姝蓉動情地說。
江昊天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張媽懷中的嬰孩——
言言留給他唯一的禮物,也是他和她唯一僅剩的紐帶。
朝張媽看了一眼,示意張媽把孩子給他。
“少爺,姑小姐說得沒錯,孩子有點鬧,可能是一出生都沒讓自己的父母抱過吧,您給抱抱。”張媽把孩子放到他手上。
江昊天從來沒抱過孩子,一接到那麼柔軟的小身子,有點不知所措,虛脫髮軟的手臂顫抖着,但也許是父子之間的天性使然,孩子一被江昊天溫暖的大掌托住,竟也不再蹬腳亂鬧了,反而偎着手指,朝他樂呵呵地咧開嘴,清澈的眼神帶着他母親纔有的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