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昊天記得她說的每一句話,她鍥而不捨的濃情帶動了他的情感,震動了他的靈魂。從厭惡到不再排斥,從可有可無再到非她不可,是她讓他從經歷了一場從不愛到愛的心路歷程。
如果這是場遊戲,那麼他承認,她贏了!贏得徹底!可爲什麼,在他剛剛清醒的時候,卻悄然離開——
永遠的離開了他!
“醒過來……”
他起先是喃喃自語。然後,他突然像發瘋了一般,瘋狂地搖撼著沐言慢慢冰涼的身體。
“醒過來,我叫你醒過來??你聽到了沒有?!你醒過來——”
江企業已老淚縱橫,江姝蓉蹲在牀腳,哭得泣不成聲。
“少爺!”
張媽和老夏同時抓住激動的他,兩個人的力氣卻無法制止江昊天的瘋狂,他腳底還流着血,完全失了控——
醫師和護士衝過來,幾個人也抓不住他,直到他被打了一針麻醉劑……
江昊天的臉上佈滿淚水,他的冷靜已經蕩然無存……
今夜,就像一場夢一樣。
似她跟他開得玩笑,懲罰他連日來對她的不聞不問。然後等他傷心夠了,她突然調皮地睜開眼,衝他笑着說——
他上當了!一切只是場惡作劇罷了……只是場惡作劇罷了……
一直不相信這世界上還有可以擊垮他的事,直到生離死別的那一刻,直到意識慢慢隨着源源不斷注入他血液的鎮定劑而淺薄的那一刻,他才明白這世界上一定還是有人可能令他痛徹心扉、銷魂蝕骨。
而那個人,就是她,就是她……
然而,現在她卻再也聽不到他的懺悔……
再也聽不見他從內心嘶喊而出的那一句——我愛你。
真正的心痛已經結束。
但到底誰纔會真正的心痛呢?是還生存在這世間上的愛人吧!
已逝去的人,就算心痛,那痛楚也已隨死亡而湮滅。
然而,從自己女人死亡後纔開始覺醒的男人——
永恆的心痛,將從她死亡這刻開始,伴隨着永遠無法開口說出的哀慟……跟隨他一輩子。
是他的那雙手推到了她,致使她羊水早破,又要經歷生產之苦,同時又要忍受被瓷器割破皮肉的傷痛!都是他這個殘暴冷血的人,親手把她推向死亡!她原本此刻應該好好地呆在自己懷裡,兩人一起等待新生命的降生!可現在卻一動不動地躺在冰冷的手術檯上。
他說話,她再也無法迴應。
“言言!”
樑祁軒破門而入,加劇了場面的混亂。
江姝蓉佈滿淚水的臉猛然擡起——
“江昊天!你對言言做了什麼?!你這個混蛋!我要你賠命!”樑祁軒盛怒地抓住江昊天的衣領,打了鎮定劑後的江昊天搖搖晃晃,如喪家之犬般麻木不仁。
“到底誰在是罪魁禍首,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江姝蓉用盡推開樑祁軒,每個字眼都是從牙縫中迸射出來的,從小在蜜罐裡甜大的江姝蓉,第一次有如此深刻的仇恨。
她恨他,恨死了眼前這個男人,利用她的天真無恥,步步爲營,取得了江昇和兩大飛機廠商的秘密情報,目的就是要奪走江昇的客戶,造成昊天和沐言之間的隔閡!這個男人,她那麼全心愛着的男人,原來竟是這般的卑鄙無恥,他對自己只是利用,根本毫無感情。
怒火熊然的樑祁軒被江姝蓉一句話,堵得連半個字都說不出,他沒料到,一個養尊處優長大的大小姐,不應該在受了感情創傷後就一個人躲起來哭泣嗎?居然此刻那麼有擔當地出來對他當頭棒喝!
“你給我滾!消失在我們眼前!我想言言就算在天有靈,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這張醜惡的嘴臉!是你一手破壞了她的幸福!本來她都可以結婚了,就是爲了要讓她唯一的親人高興,所以她要等到孩子出生以後纔跟昊天去領證,可是她得到了什麼?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大呼小叫!”
江姝蓉無比憤怒地揮了樑祁軒一拳頭,江家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武功底子,小時候練就就爲了防止不法的歹徒綁架他們要挾贖金。這一拳江姝蓉用盡了全身的力道,所以並不輕。
她的臉孔白得像刷白的牆面,淚水瀰漫了她的視線。
樑祁軒安靜了,怔怔地看着曾經被他利用過、傷害過的女人,她是那麼憤怒,那麼得恨,可卻有骨氣在事發後沒有再來找過他一次。
“少爺!”
“昊天!”
房間內,再次亂作一團。
鎮定劑發揮了效用,江昊天強碩的身軀倒下,像轟然倒坍的城牆。
沒有表情的臉孔,四面肅靜的房間裡,和諧、寧靜得彷彿無衣無縫。
三天了,他不吃不喝,把自己關在屬於她和自己的房間裡。
本來,一個月後,這裡是他們的婚房,可是一夜之間,什麼都變了顏色。喜事變喪事,紅變白,世事無常,卻也太無常了。一點人情也沒有,說把她奪走,就連一次機會都不再給他了。
泛着青渣的下巴剛毅地後縮,已經乾涸的淚再也流不出來。這該是他有生以來流淚最多的幾日,一輩子加起來都沒有那麼多。
“你不能進去!韓先生,我們少爺現在有事!”
門被一腳踹開,門口出現一個火藥味十足的投影。
江昊天緩緩擡起眼,習慣了黑暗,門外射進來的幾縷燈光,讓他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
韓逸楠聽到風聲來了,比他預料得快一些。
“江昊天!你把言言還回來!你這個畜生!孬種!”
韓逸楠大步衝過來,一拳打在江昊天憔悴凹陷的左臉頰。
嘴角嚐到血腥的味道,江昊天佈滿紅絲的眼微覷起,霍得回拳,韓逸楠被強大的衝擊力震得踉蹌後退數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