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整天過去了,石景天在藥物的幫助下真正地睡了一個好覺。看着他的腦波處在了深睡狀態,看着他呼吸平靜躺着如嬰兒般的睡相,我也挺難過的。一天不讓睡好覺我都不樂意,他是數十年沒睡過好覺啊,換成普通人,早特麼瘋了吧?同時我也想到了另一件事,那就是他弟弟石景寬,這個人又是怎麼熬過來的呢?兄弟倆有着一樣的能力,腦波也應該相當接近吧?爲什麼我覺得,上次在鬥雞場見到的石景寬狀態非常不錯呢?那可不像是一個常年睡不好覺的人會有的氣色。
門開了,任影回來了。我見她面露喜色,頓時覺得挺好奇的。我們這都愁得要死人了,她竟然會這麼高興,難道她中彩票了?不應該啊,以她的收入水平,中十注頭獎也就相當於普通人得了幾千塊獎金罷了。
於是我主動問道:“你咋地了?怎麼看你這麼高興呢?”
一向穩重的任影竟然向我調皮地比了個剪刀手,做着勝利的手勢她聲調中充滿喜悅地說道:“你猜我把誰請來了?”
“切,你想整來誰還不容易?不會是把英女皇請來了吧?”我開着玩笑道。
她一噘嘴,哼了一聲,走到操作檯前擺弄起機器,不再看我卻說道:“你呀,真沒有想像力。張偉你聽說過換頭手術麼?”
這幾年來,我整天忙着研究的就是非人類的事。所以什麼飛機掉了,船沉了,誰生了十胞胎啊,那都是跟人有關的,只要不是跟非人有關的,我都特麼沒興趣。現在聽她一說,我也只是稍有好奇感。
“換頭?掛羊頭賣狗肉嗷?”我笑問。
“換你個豬頭!我說的是人類,兩個人類成功地換了腦袋,並且生活了兩年之久。”任影嚴肅道。
“啊?人換頭還能活?”這下可把我嚇着了,我張大着嘴巴。
“當然。成功完成這次手術的,是一個年輕有爲的醫生,英國人,華生醫師,聽過麼?全球各大醫院的腦外科專家都把他尊爲大師。”任影興奮地像個小女孩看到了漂亮的洋裙。
我什麼都聽得,就是聽不得女孩在我面前誇別的男人牛比。當下我就一翻白眼兒,要知道我可是個巫醫。我不止能治鬼,我也能治病。很多現代科學治不了的病,我特麼都能治好。當然這前提就是我對醫學也有相當的研究。七道門那厚得要命的雜記中,有好多好多醫學知識,我也算是半個全科大夫呢。
想當然,我立即反駁道:“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換個頭?最後還不是死了?”
任影一拍鍵盤,轉頭怒視着我,兇道:“你知道什麼?你這個無知者。人的頭是身體的總司令,大腦缺氧五分鐘,就會讓人受到永久的傷害。十五分鐘斷氧,人就徹底死了。腦皮層上控制着人類的基本活動,腦白質更是嫩如豆腐,那麼多血管,那麼多神經那麼多,反正你根本不懂這裡面的難度。我告訴你,全世界現在就只有這一例是成功的換頭手術,全世界!全歷史!這是一個偉大的里程碑,我學哥就是了不起!還有,那兩個人本來就是重病患者,本來就命不長久,換頭後,他們體驗了另一種人生,還比原來判斷的多活了一年!這就是成功!”
“是麼?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換頭就不能奇蹟般地多活
十年?這在醫學史上也不是沒有過吧?被判死刑的癌症患者,還不是有活了好幾十年的?”我就是要跟她擡槓,突然說到這,我反應了過來,嘟嘴道:“你剛纔說啥來的?你說他是你學哥?你是學醫地嗷?”
任影小臉一紅,抿嘴瞪了我一眼。我笑了。她學哥麼,她幫忙吹牛比就正常了。人都這樣,學校裡一出名人,馬上就會覺得自己臉上有光,自擡了身價。畢竟她跟那人是讀同一所學校,學一樣的東西。當然實際上誰都知道,就是你們吃一樣的飯,穿一條褲衩子,你還是你,他還是他,你們不可能有相同的經歷,不可能有相同的成就。但人就是有這種心理,怪不怪?
她不理我了,我也不答理她。我只拿出雜記研究起相關的知識。不一會兒,任影的電話響了,她一看來電立即就興奮起來。
“喂,華生,你到哪裡了?”任影焦急地問着。
我看着她那癡老孃們盼野漢子的表情,心裡就更不爽了。雖然我對她是根本沒有意思,但看着一個美女當你面這麼想別的男人,還是多少會有些自卑感的。
“什麼東西,草。”我暗罵了一聲。
她接着電話就出去了,又過一會兒,她回來了。這次她帶來了一個人,一個大鼻子棕色頭髮的外國人。
說實話,這個外國人長得挺帥的。尤其那氣質,讓我一看他就聯想到了主治醫生。當然我早知道他是誰所以纔會有這聯想。
他的棕發整齊地梳在腦後,長臉,深深的眼窩,臉色相當好,看起來挺會保養的。他的眼神裡透着相當高深的智慧,讓我看了更來氣。因爲我只看着他就覺得他比我聰明。實際上也應該是這樣吧?一個能讀書八年當大夫的人,都是了不得的角色,普通人上學都累得要死,哪有心讀一個專業讀八年的?
“你好,我是華生。”外國人伸手用癟腳的漢語說道。
我立即把脖子拔直了,裝着很紳士過去跟他握手熱情道:“你好,華生是吧?久仰久仰,你這次是幹哈來了?”
我故意用方言鄉音難爲着他。老外聽到的當然大多數都是普通話,華生果然一臉尷尬,顯然他有些不適應了。但他只是一笑,便馬上承認道:“對不起,我的中文不夠好。”
我心裡小得意了一下,點了點頭道:“嗯。確實不怎麼地。”
任影過來狠瞪了我一眼,這才拉着華生往儀器走去。接着,他們倆就用上了英語,以極快的語速交流着。我就只能在邊上乾着急,根本聽不懂了。
說了一會兒,華生拿起各種照片看了起來。隨後,他竟然眉頭緊鎖,對任影指指點點說了好幾句。任影也一臉緊張,聽着連連點頭。再然後,她就打起電話來。
我的工作室是不小,但也沒到醫院那麼大的程度。過了一會兒,她竟然又找人弄來了好多機器。現場組裝,現場調試。我的家呀,就全被堆滿了。安東尼和我一起站在了大邊上,變成了旁觀者。
華生指揮着任影帶來的醫生,讓他們又開始做檢查。我真不明白西醫爲什麼這麼麻煩。像我,只看看面相,聽聽聲音,摸個脈就能斷出大概的病情來。而他們,又是抽血又是穿刺,把人折騰得半死,還不一定能查出個六。
可是我現在有求於人,就只能聽之任之了。過了好一陣子,所有的檢查都結束了。華生到了工作臺上,各種研究。這時,我感覺着他好像進入了一種獨自的世界裡。就好像身邊所有人都消失了一樣。這種認真的工作狀態終於征服了我,我開始覺得他是個行家了。
華生終於完成了他的工作,他揉着鼻樑,低頭沉思起來。等了好一陣子,他纔來到了任影面前。又看了看我,他改用中文了。
“各位,經過腦部掃描和核磁共振加上血管照影,綜合分析後,我覺得這裡有問題。”華生道。
我看着他指的一張大醫用照片,看着他指的地方,根本沒看出什麼來。我是個外行,這也就處了。可任影可是他的學妹,我覺得上過醫學院的人,看個片子應該不是問題吧?但她也仔細地盯了好久,才搖起頭來。
“你們看,這裡,雖然不太清楚,但卻能看出異樣來。正常的組織是這樣的,這裡,有病變。”華生嚴肅地說着。
我又仔細掃了一遍,結果在我眼裡所有地方都一樣,根本看不出什麼病變來。
“他的腦深層,有一顆直徑一毫米左右的腫塊。”華生很專業地說着。
我當時就想打他。一毫米,那麼細小,我特麼上哪看去?而且我覺得他也是在胡說八道。根本不可能有人看到這麼個小東西吧?
“那是不是就是影響他大腦工作不正常的主因?”任影道。
華生點了點頭道:“大腦太神奇了,但依我的專業醫學角度來說,我覺得,這是最大的可能了。”
“唉。”任影嘆了一聲,低頭不語了。
我就不明白了,我腫塊就消唄,有什麼不高興的?我很不負責地問道:“找到病因了,就治唄?咋地,你的腦外專家不好使嗷?”
任影擡頭看着我,我覺得她的眼神相當不友善,就像是在看白癡一樣。
華生倒很友好,解釋道:“腦深層手術向來成功率不高,只要傷及一點正常組織,就很可能讓這個人變成植物人。我倒是可以試着做一下,有兩種方法,傳統手術,風險高一些,但成功了會讓病人受到最小的傷害。還可以用射線刀,那樣的話,成功率高一些,不過,很可能會讓病人的壽命縮到極短。”
“有多短?”我問道。
“大概還能再活三年。”華生也用了大概,看來他也沒有絕對的經驗。
“那成功率都是多少?”我問道。
“傳統手術的話,大概有不到一成把握。射線刀,我有兩成把握。”華生道。
我這次真的衝動了,腳都差點兒擡起來。真想踢他臉,這麼低的成功率等於告訴我動手術就會死一樣麼。那我能同意麼?老爺子把命交給我了,我就這麼弄死他?不行!
“張偉,我覺得,要不我們就讓他繼續這樣的生活吧。要知道人的一生中,並不是所有願望都能實現的。有些時候,要學會接受命運。”任影勸着我。
命運?說到這個,我的心中就忿忿難平。我的命運把我玩兒成了現在這死樣,我最不服的就是命運。
“等下把他叫醒,我說了也不算。問問他吧,看石老是想做還是想留。”我皺眉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