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叔治不了馬超羣的病,縣醫院也不行。而我呢?我想我應該能治,至少我看了這些天七道門的筆記,從裡面學到的醫術,讓我很有幾分自信。但我不會治他的。我不是個聖人,他先是搶了我的小翠,他的祖宗又來禍禍我們整個龍虎山的人。俗話說得好,上樑不正下樑歪,馬超羣這個小白臉子能是什麼好東西?
抱着這個心態,我回了家,根本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從跟馬雲死鬥之後,我更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軟弱。世界那麼大,我真不想這麼早就掛。於是我開始刻苦修行《七道養氣經》和《七道運氣法》。
功夫不負有心人,又過了三天,我感覺到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都好起來了。這樣下去,我很快就會成爲真正的高手,再有什麼危險,我也不用動用那個眼珠子了。雖然找不到辦法根除,但只要不犯病,是癌症又怎麼樣呢?
我找李大巴給我拖人買了新手機,是那種很好用的能上網的。二十一世紀初,手機悄悄改變了人們的生活,只是這種手機很貴,要不是我現在小有家資,我是捨不得用的。拿着手機,我學會了網購。
窮人爆富,我買起東西來可高興了。我上網一看,什麼都有賣的。於是我就開始行動了。七道門裡有兵器,有醫具,我都在網上買到了。剩下的,就是在家等快遞了。大隊電話一響,我興高采烈地去取東西,眼看大隊會計用驚異的眼神兒看着我,我終於體會到了一把大學生的優越感。
一晃兒離馬超羣生病已經七天了。我幾乎把這事兒忘了。人們,總是很容易被時間安撫,即使是失去小翠這種痛苦,我也漸漸適應了。可就在這時,我們家裡來客人了,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馬小翠她爸媽。
“大偉,出來。你馬叔馬嬸兒來了。”我爸脾氣暴躁地吼着。
我正看書看得入迷,被人這麼打斷,心裡多少也有些不爽。但在家裡,我老子就是天,他說一不二。我當然只能順着他的意思出了屋。
出得門去,正看到馬叔和馬嬸兒坐在西屋炕沿。我點頭笑了笑。要在平時,馬叔肯定一甩鼻子,假笑着回我一下就算了。但今天不知道他吃錯了什麼藥,突然間這老倆口跳下地,互相擠着就到了我面前。
“大偉啊,你可得救命啊。”馬叔說着,一把拉住了我的手。
粗糙的種地的老手,上面滿是刺人的繭子。我雖然也是農民出身,但幾年的城裡生活讓我的手已經保養得細皮嫩肉的。一粗一細,兩種皮膚接觸,我立即感覺到了我們之間的不同。不止是皮膚,不止是手,思想上,也不是一個層面。
“馬叔,有話好說。”我安慰着,語氣並沒那麼恭敬。說實話,我挺煩這老頭兒的。要不是他勢力,要不是他貪錢,小翠肯定是我媳婦啊。
“小翠,她讓人抓走了。臨走,她哭喊着就讓我們來找你,說只想見你。大偉啊!你可得救她啊。”馬叔說着,一張老臉突然抽到一起,眼淚叭達達的掉下來,那是真哭了,不是裝的。
我這才思想一動,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馬叔也是個要面子的人,虛榮從他嫁女兒選有錢人就看得出來。他家有了錢後,他平日裡看人都用鼻孔的,現在能低聲下氣跟我這麼個小輩兒說話,又不怕丟人的在別人面前哭出來,一個老爺們兒啊。看來
,小翠不止是被人抓走這麼簡單。
“彆着急,叔,你慢慢說。到底怎麼回事兒?”我按着他的肩膀,鎮定地說着。
對於我的鎮定,我自己也有些納悶。我才二十四,畢業一年淨吃閉門羹了,哪來的社會經驗?但最近我睡覺時,一躺在炕上就總是想起,我的性格好像真的變了,變得冷靜,沉着,微有些狂傲,也不再那麼愚善了。
“是這樣的。超羣的病嚴重了。他們已經搬到市中心醫院了,在外地請來了一堆專家,完了說什麼治不好。親家公急瘋了,他就怪我們小翠那天晚上給超羣喝的湯裡放了毒。現在找人把她抓走了。”馬叔哭歸哭,能來求我,顯然已經做了好多的準備。他邊抹眼淚邊把事情簡單地說了一下。
聽罷,我也明白了大概。原來那天晚上,小翠給馬超羣喝了什麼湯。現在老馬家知道兒子治不好,激眼了,沒地方賴,把氣都撒在了兒媳婦身上。可憐我的小翠啊,不,已經不是我的了。看她跟馬超羣恩愛的樣子,唉。
但好歹我跟小翠處了那麼些年啊。上大學回家時,她都站村口迎着我。人都念舊情,現在這種時候,我能想到的多數都是小翠的好。我實在找不出理由不幫她,至少見她一面,是肯定要的。
在馬叔的陪同下,我去了龍虎山縣派出所。馬叔給民警上煙,人家根本不要。兩個年輕的小民警拿出本子來,給我們登了記,讓我們有話快說。因爲這是最後的機會了,如果真立了案,小翠明天就得轉送到市城,可能就直接進看管所待審了。
那時候,我們哪懂什麼法律,哪知道什麼叫保釋?老百姓被抓了,就只能認了,給上點兒水防止被人欺負就行了。這兩年嚴打,上水警察又不敢要,一切規定就更嚴格地執行着。
我們到了拘留室,一個女民警開了門,讓我們進去了。拘留室裡只有一張鐵管板牀,四面白牆上寫着一些亂七八糟的,還有些血,也不知道是犯人自殘,還是曾經發生過傳說中的壞事。反正看起來很普通的小房子,一標上這個牌子,就讓人覺得不舒服。
小翠正坐在牀上,看到我們來了,不管她爹,先跑過來一把抱住了我。
“那我先出去了。”馬叔也不知道怎麼想的,轉身就要走,聽他說話的語氣,像是怕打擾了我們倆談情說愛似的。
我一把拉住了他道:“馬叔,你別走啊。這是救你女兒,你怎麼就不管了?”
其實我拉住他,並不指望他能出什麼主意。但現在小翠是有家的人了,雖然現在告她的正是她夫家,但怎麼說我也是個外人,最多算個好朋友。我可不想當鄰居老王,被人指後背罵一輩子。
“偉哥,救我。我沒下毒。不是我。真不是我。”小翠委屈地哭着,說了兩句已經只剩哭了。
我的心揪揪着,說是忘了她,哪那麼容易?那叫處了好幾年的對象啊。雖然跟別人睡了。但我的心裡仍然有着她的影子。就算我們不能在一起了,我還是希望她好好地。我伸出手,輕輕撫了一下她的頭髮。
“別哭了。我會盡力幫你的。你說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問道。
馬小翠這才邊抽泣着邊講了起來。斷斷續續地,她也算把事情講明白了。就在那天晚上,她在網上查到了如何做菌湯,馬雲失
蹤,全家人都瘋了。馬超羣是馬雲最疼愛的小輩兒,他自然也是愁得幾天沒睡好。爲了給丈夫安神,她開始做湯,完了還自己試了試,味道好了,纔拿去的。
可沒想到,喝湯後兩小時不到,馬超羣就突然抽瘋了。高燒到四十好幾度,連體溫劑都測不出來了。之後,纔有找了劉叔,送醫院的事兒。馬超羣是老馬家獨苗,馬華騰已經被確定不能再生了,他要是出了事兒,老馬家就算完了。馬華騰這才激了,到處查原因。最後,只有小翠的湯最可疑。他就只能把小翠告上了法庭。
說完,小翠又哭了起來。我本想再安慰兩句,可警察來了。我們的時間到了。我和馬叔被遣回家,小翠被留在了派出所。回到家裡,我的心就像長了草一樣。我安慰了馬叔兩句,回屋就理起了頭緒。
當務之急,就是讓小翠快點兒被救出來。而能讓她出來的最好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治好馬超羣。我也是真急了,有一個辦法就不想第二個,夾起醫書,我就進了城。一路打聽着,找到了馬超羣的醫院。
進去一看,門口竟然有人把守着。兩個一米八五的壯漢,身穿黑被心兒,黑色軍工褲,初秋的天,就穿着捂腳的軍靴。ICU病房進出的醫生護士,看着他們都害怕。老馬家是真有錢,這點我不懷疑,上次一出手就給我五十萬呢。
我走到近前,裝出了一副笑臉:“兩位大哥,辛苦了。麻煩讓我進去看看唄。我是來給馬超羣治病的。你們找馬華騰問一聲,就說我來了,他肯定知道我有本事。”
“滾!”兩個大漢異口同聲,都不客氣地噴着我。
我吃了個閉門羹,心裡不爽。本打算來硬的,誰料身後突然來了兩個警察。一男一女,站得筆直,走路一陣風。看他們的腰間有槍,我沒敢動手,當警察面打人,我也得進去。現在小翠可就靠我了。
我悄悄準備溜走,卻聽到警察說:“放心吧,案子已經正常進行了。現在嫌犯已經交押市總局,明天就送看守所。”
我打了個激楞,心道:“這哪行啊!小翠那小身板兒進看守所,不被人欺負死?”
南山市的號子,不管是真正的大獄還是看守所,都是出了名的有故事。不少人就莫名地死在了裡面,當然真死假死都是傳說。但能進那裡的,就算不是大惡人,也多半不是善茬兒吧?小翠進去肯定要被收拾。想到這,我趕忙跑走,去見小翠最後一面,安慰她一下。
到了市公安局,擡頭看着十九層的辦公大樓,我有點兒懵。看着大轉門前人們進進出出,我硬頭皮走了進去。要說市局就是氣派,到處都有指示牌兒,我自己就找到了拘留室。可到了門前,我發現問題了。竟然有個警察專門守在門口,他抽着煙,一臉不耐煩,但看得出來,再不耐煩,他也會堅守崗位直到下班。
“警察同志,我想跟馬小翠談話。”我上前說道。
“哪個馬小翠?登記了麼?申請了麼?”男警員看了看我,瞪眼說着,顯然他的心情不太好。
“那個,在哪登記?”我問道。
“偉哥!”他身後的門裡突然有人叫了起來,是小翠。
我可急了,上前兩步就要說話。警員也急了,一把抓住我的手腕,阻止道:“沒登記不許跟犯人交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