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趁着用餐的時候,沈清墨對木綠稍稍提了一下這事。
她猜得沒有錯,木綠的確對靈魂相關的東西都極爲有造詣,看起來還頗有辦法。
不過,在聽到沈清墨說燕水媚身體中還有一個靈魂時,木綠卻登時驚訝的瞪大了一雙眸子,“不會吧,居然還有這樣的事?那有兩個靈魂在體內,難道不會有衝突嗎?”
“自然是有的,就算沒有,我也想讓她們產生矛盾,好鬥個你死我活。”
沈清墨將修羅界中的事情說給木綠聽,着重說了一下灰衣人被困在封印之中的事。緊接着,又將她推測的,木綠當時射向燕水媚的幾根攝魂針可能產生了關鍵的作用,讓燕水媚體內的雙魂強弱得到轉換,從而使得灰衣人脫困而出的事情說出來。
這一番變故聽得木綠眼中異彩漣漣。
她不是怕的,反倒興奮起來,“當時我竟然沒有注意到!看來燕水媚的確很有可能和清墨姐姐說的一樣,體內的雙魂極有可能是雙胎姐妹,甚至,有八成的可能是一陰一陽。”如果不是靈魂之力極爲相似,她應該能一眼就察覺到的。
沈清墨問道,“那有沒有辦法使得她們這種平衡被打破,讓她們之間自相殘殺呢?”
之前他們計劃通過秦正澤來刺激燕水媚,使得灰衣人心生不安而努力衝破封印,等到灰衣人暫時掌控了身體的控制權的話,便跟灰衣人談判,讓她解開秦九的禁制,而他們則幫助灰衣人煉化燕水媚的靈魂。
可結果刺激是刺激到了,但他們卻低估了封印的力量,灰衣人依舊無法衝破封印,這種方式只是讓燕水媚開始走極端,並沒有很大的作用,就像是一顆石子投進池塘之中,不過濺起了一個小小的漣漪就消失不見了。
現在想想,當初的計劃並不算周全,漏算了很多的細節,還是有點異想天開了。
聽到沈清墨發問,木綠也仔細思考起來,“如果體內有雙魂的話,只要雙魂的力量有高低懸殊,那麼就會出現一方將另一方壓制的局面。被壓制的那一方不是無法動彈,就是會陷入沉睡,而無論哪一種情況,最後都會在日久年深的時間中慢慢被同化。”
“被同化是什麼意思?”沈清墨眉心一緊,急忙問。
“就是兩個靈魂會逐漸合二爲一,重新融合成一個新魂,這個新魂會融合之前兩個靈魂的記憶碎片,可以說新魂既是燕水媚,也是灰衣人。”
打碎了,再融合在一起,這就跟回爐再造一般。不管記憶是不是完整的,灰衣人的實力肯定會得到極大的增長。
這並不是一個好消息。
沈清墨剛剛想到這裡,便聽到木綠說道,“如果想要讓她們自行殘殺,鬥得你死我活的話,那麼就要好好把握現在的機會了。”
“是不是新魂對付起來會更加棘手?”
“是呀。”木綠手託着腮幫子說道,“清墨姐姐,我想了一想,灰衣人當初既然敢煉化燕水媚的靈魂,就說明她一定有純淨靈魂的手段,不然那她纔不敢吸納燕水媚的靈魂之力來修煉呢!現在她又被放出來了,這要是耽擱的時間一久,只怕她就將燕水媚的靈魂給徹底煉化了,到了那時候,我都不一定能打得過她。”
“哎,連你都拿她沒辦法了?”沈清墨嘆了口氣,眉間多了幾分鬱悶。
見到沈清墨似乎有些失望,木綠頓時急了。
“纔沒有呢,啊……我孃親說我學藝不精,但清墨姐姐可不準小看我。”她揮了揮小拳頭激動的說道,“你要是不相信,我現在就去給燕
水媚射上幾針,保證讓她的靈魂力受損變成小狗!”
她這一番孩子氣的話倒是提醒了沈清墨。
眼前一亮,沈清墨看着木綠問道,“上一次你給了燕水媚幾針,這才讓灰衣人佔據了主動權……由此推斷,若是通過攝魂針讓她們的靈魂力不相上下,這樣是不是就讓她們在平衡之中變得不平衡了呢?”
越說越覺得可行,沈清墨一雙杏眸烏黑髮亮的看着木綠,等着她給一個回答。
以前燕水媚能壓制灰衣人,灰衣人現在能壓制燕水媚,都是因爲她們的靈魂佔據了主導地位,可若是人爲的控制住她們的靈魂,讓她們兩人的靈魂力不相上下,誰也無法輕易的壓制住誰呢?
勢均力敵的結果,往往就是兩敗俱傷!
木綠也興奮的跳起來,“清墨姐姐,這真是一個好主意!”
和木綠商量好,沈清墨又去跟秦正澤說了一番,秦正澤也覺得這個方法可行,可現在他們都找不到灰衣人的蹤跡,只能等着灰衣人自己送上門來了。
事不宜遲,秦正澤修書一封給紀禮淵,請他儘快上門佈置陣法。
隔日又是一個晴天。
雅筑小居雖然不是很大,但是亭臺樓閣一應俱全,小卻精緻。
西南角的高牆之內還有一堵矮牆,矮牆上爬滿了嫩黃色的迎春,下面是一小片花壇,種着一些含笑,都已經開花了,精緻的白色花朵看上去分外喜人。
木綠給秦九施針過後,帶着秦九在這裡玩耍。
雖然說是一起玩,看起來卻像是木綠在欺負秦九,秦九的頭上被她插了滿頭的迎春和含笑,滑稽極了。木綠笑眯眯的,秦九卻不知道是冰冷還是呆愣,一雙眼睛帶着些好奇看着木綠,她跑到哪裡,他的視線就追到哪裡。
沈清墨坐在一旁笑着看他們玩鬧,腹黑的沒有阻止木綠,權當讓他們交流感情了。
寶三匆匆走了過來,“沈小姐,紀先生已經到了正廳了,王爺今日出去了,還得請您過去見一見。”
禮淵來了,應該是爲了佈置陣法的事情吧。
沈清墨起身,“行,我這就過去。”
她轉頭對木綠交代幾句,“木綠,你們若是玩得乏了就回房去休息休息,我先去前院了。”
“好咧。”木綠大笑着回了一聲。
走到前院大廳,沈清墨還未進門就看到廳中坐着一個熟悉的白衣身影。
他還是那麼清瘦,氣質高華,手中端着一個白瓷茶盞,另一手不徐不疾的撇開杯中的浮沫,卻不喝,只是靜靜的重複着同一個動作。
“禮淵。”沈清墨進了門,面上含着一絲淺笑。
他擡頭看向她,清冷的眼眸一如既往,淡淡問了句,“來了?”
“嗯,剛剛木綠和秦九在花圃那邊玩,我便在那邊看着他們,知道你過來了,這就趕來了。”
因爲走得快,額頭上都冒出了一層薄汗,沈清墨剛想從袖口中掏出帕子,卻見到一塊白淨的帕子已經遞到了她的眼皮子底下。素淨的帕子上只用銀線滾了一圈邊,別無他物,就像是他的人一般,不用其他的修飾就能傲然出衆。
沈清墨詫異的擡眸,卻見紀禮淵看也沒看他,口中說道,“擦擦。”
“哦。”沈清墨有些愣愣的接過,頓了一頓,神態有些拘謹的說道,“謝謝。”
“你先帶我熟悉一下這裡的地形,佈置陣法也需要因地制宜纔好。”
“好的。”沈清墨點頭,“現在就去嗎?”
“走
吧。”紀禮淵率先出了門。
雅筑小居是四正四方的佈局,前院和後院分開,後院分別有三個獨立的小院子,一大二小。前院也有兩處客房可用以待客,現在秦九和木綠就住在前院。
沈清墨引着紀禮淵將雅筑小居都看了一遍,紀禮淵不時用筆記錄了一些東西,沈清墨並不太懂陣法之類的東西,因此只是在前面引路又或者隨意跟紀禮淵搭上幾句話。
都看完了,紀禮淵看着手中的記錄開始沉思。
沈清墨建議道,“前方有一個涼亭,有樹蔭遮着還算舒服,不如去那裡坐一坐吧。我叫人準備筆墨紙硯過來。”
前方的涼亭小巧精緻,四角飛檐都被籠罩在一株看上去有百年的古樹之下,日光從樹葉縫隙中灑落,涼亭中的光線倒是正好。
紀禮淵看了一眼前方的涼亭,微微頷首,“可以。”
兩人在涼亭中落座,不一會兒下人就將文房四寶送了過來,紀禮淵寫寫畫畫,就着手上的記錄理清了思緒。
根據雅筑小居的特點,紀禮淵決定佈下三重陣法,一重佈置在外院牆之下,二重以內院爲主,前兩重陣法以防禦爲主,而第三重則以秦九所在的客房佈置成陣中陣,只等灰衣人一入甕就將她生擒!
沈清墨自然是沒有意見的,“陣法你最在行,聽你的就行。”
他向來就思慮極爲周全,其實不用她多操心。
紀禮淵擱下手中的筆,轉而問道,“你呢,最近可好?”
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
紀禮淵眼中有些對自己的懊惱,可是卻不後悔。
曾經他們還是那麼熟稔的關係,日日見面,雖然沒有挑明可曾經也有過心照不宣的默契。可是現在呢,他竟然連一句問話都斟酌了又斟酌,在正事敲定之後纔敢狀似無意的問出。
“我……很好。”沈清墨放下膝上的手交握,緊緊的絞在一起。
看了紀禮淵清冷的面容一眼,她又飛快的垂下眸子。
視線落在手上,她突然想到那一日她想請杜家姐妹去紀府相聚,可是心中又忐忑不已,紀禮淵在看到她的緊張之後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她,還說她一緊張就喜歡雙手緊緊交握。
是的,她就是這樣。
她現在的確是緊張了,不知道要如何面對紀禮淵。
她心裡有太多的忐忑和抱歉,還欠着他一個解釋。想了想,沈清墨決定將在修羅界中的事情告訴紀禮淵,“禮淵,那一日我將冬一和冬二交給你之後,便回去找了燕水媚……因爲我之所以能脫身,皆因爲有阿澤在替我擋着燕水媚,我不能丟下他不管。之後我們又一起落入了修羅界,在那裡……”
她慢慢的說着,紀禮淵也安靜的聽着。
等到她說完,一擡頭,纔看到紀禮淵眉目疏朗的看着她,目光靜靜的,並沒有她所以爲的痛心或者譴責。
“我知道。”紀禮淵靜靜的開口,“我一直知道你心中有他,所以你無需自責。”
留在她身邊,是他的選擇和決定,他並不想怨懟旁人。何況,在那一段短暫的幸福中,他也是用了卑劣的法子的。
紀禮淵的聲音淡淡的,像是一把熨斗,帶着不可思議的魔力,將沈清墨被揉得皺巴巴的情緒緩緩撫平。
她擡頭朝紀禮淵看去,春風和煦,一片暖陽之下,更襯得紀禮淵容顏清俊,眸如點墨。
他端坐着,姿態挺拔得像是筆直的竹子。
沈清墨聽到他又開口,“今日,我也有想要和你說的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