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只在乎你

蘭晴萱冷笑一聲道:“呂媽媽不在房裡伺候李氏,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呂媽媽方纔看到簡鈺抱着蘭晴萱飛過來的時候已經嚇了一大跳,她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夠那樣飛,卻也知道事情已經敗露,她方纔逃走,不過是覺得自己做了不能見人的事情,下意識想要逃走。

此時她被簡鈺扔在地上時反倒冷靜了下來,靈機一動道:“夫人想要吃雪蛤,附近恰好有賣雪蛤的,我過來給夫人買,卻沒有料到遇到了二小姐。”

蘭晴萱自不會信她的鬼話,正欲發問,簡鈺的耐心明顯沒有她好,他走到呂媽媽面前,伸手抓住呂媽媽的手,然後手指在呂媽媽的了小指上輕輕一捏,蘭晴萱聽到了骨頭碎裂和呂媽媽的慘叫聲。

他卻雲淡風輕地道:“說實話。”

“姑爺這是做什麼?老媽說的就是實話啊!”呂媽媽不打算承認。

簡鈺再次笑了笑,當下手指輕輕拂過呂媽媽的手指,剎那間呂媽媽的手指並手掌上的骨頭全部斷裂,呂媽媽失聲痛呼。

簡鈺不想招來其他的麻煩,伸手點了她的啞穴,他淡淡地道:“我可沒有晴萱那麼好的脾氣聽你胡扯,你要說實話的話,就點一下頭,要是還不想說實話的話,我不介意把你身上的骨頭一根一根的折斷。”

其實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還曾替蘭晴萱考慮了一回,否則的話,依着他的性子,早就已經抽了呂媽媽的筋,他覺得那手段有點嚇人,他怕嚇到蘭晴萱,所以才用相對溫和一點折斷呂媽媽手骨的法子。

呂媽媽之前在蘭府看到的簡鈺,是溫和有禮謙謙君子,面上時常含着三分笑意,就算成親的那天簡鈺扔了幾句狠話,她也沒有放在心上,總覺得會做別人上門女婿的男子就算是不軟蛋也差不了多少,可是如今的簡鈺實在是太過嚇人。

其實此時的簡鈺依舊面上露着三分笑意,那笑意還很是溫和,那張臉也看不到一分殘忍的味道。

呂媽媽知道這事簡鈺十之八九是做得出來的,她此時身上痛得厲害,忙點了一下頭。

蘭晴萱看到簡鈺的手只是輕輕拂過呂媽媽的手,呂媽媽的手骨就盡斷,這廝也太變態了些。

簡鈺解開了呂媽媽的穴道,呂媽媽痛得眼淚直流,帶着哭腔道:“這件事情不關我的事情,是夫人的意思,我只是聽從夫人的安排罷了。”

簡鈺淡淡地道:“早些說實話不就好了,非常讓人出手。”

他說完這句話扭頭對蘭晴萱道:“你還有什麼要問她的,也一併問了吧!”

蘭晴萱之前覺得她也是個有手段,只是此時她發現她的那些手段在簡鈺的面前實在是太斯文了,而她也不得不承認,簡鈺這手段雖然簡單粗暴,但是很有效。

她看着呂媽媽道:“上次我和四哥外出被人刺殺是不是也是李氏做的?”

呂媽媽此時已經怕了,哪裡敢有半分隱瞞,當即答道:“那件事情夫人有參與,但是依夫人一人之力做不成,大少爺幫了忙,顧府那邊也有出了力。”

她的這個答案符合蘭晴萱之前的猜測,之前蘭晴萱就在猜這件事情是李氏和顧府聯手做下的,否則的話有些事情光憑李氏一人之力是做不到的。

比如說那個長公主的印鑑,再比如說那個前來通風報信的小廝,她冷冷一笑後問道:“哪些事情是夫人做的,哪些事情是顧府做的?”

呂媽媽答道:“殺手是大少爺找來的,然後大小爺怕引來禍端,怕事情敗露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在請那些江洋大盜的時候謊稱自己姓顧。偷長公主信鑑和派人到公主府傳假的消息,就是顧府的手筆了。”

“顧府的膽子還真大,竟敢對長公主下手。”蘭晴萱冷哼一聲後又問道:“長公主的印鑑顧府好邊是如何得手的?”

“具體如何得手的老奴就知道了。”呂媽媽答道:“只是聽夫人曾說起過長公主喜歡禮佛,然後有時候有些事情要處理,所以她的印鑑基本上是隨身攜帶的,之前夫人和顧夫人曾陪長公主禮過佛,夫人說那個印鑑十之八九是那個時候顧夫人偷來的。”

蘭晴萱發自內心覺得顧夫人是個人才,那個時候她還沒有和顧府鬧僵,也沒有後續的這一大堆的事情,可是顧夫人在那個時候就偷了長公主的印信,她只能說顧夫人的心機實在是深。

她不知道的是,顧夫人之前之所有會偷長公主的印信不過是想請長公主爲顧染墨寫封推薦的信到朝裡,盼着顧染墨能被皇上親點爲狀元,只是後來顧染墨自己考上了狀元,那個印信就沒有用了,卻沒有料到在這一次派上了用場。

蘭晴萱冷冷一笑道:“顧夫人這膽色若是讓長公主知道了,鐵定會好好表揚她一番。”

自長公主收她爲義女之後,長公主爲她出了幾次頭,顧府就連長公主一併恨上了,只是長公主的身份太過高貴,顧府自知不是長公主的對手,所以這事就只能先忍下,不敢當面和長公主起衝突,當時爲了要蘭晴萱的性命,顧府和李氏可以說是下了血本。

呂媽媽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冷戰,輕聲道:“二小姐千萬別對長公主說事是我說的,若是夫人知道了,只怕會打死我!”

蘭晴萱對呂媽媽並無一分好感,聞言冷笑道:“你覺得就你一個李氐房裡的婆子,能讓長公主的玉提及嗎?”

呂媽媽鬆了一口氣,蘭晴萱卻又問道:“上次在萬佛寺的時候,你給我遞那張條子又是個什麼意思?”

呂媽媽才鬆掉的一口氣又提了起來,她忙道:“那件事情是夫人的主意,二小姐你也知道,我只是一個下人,那些事情我根本就做不了主,主人讓我做什麼我就只能做什麼。”

蘭晴萱的眸光冷了些,呂媽媽又訕訕地道:“上次多謝二小姐打賞,我一直都記得二小姐的好,也數次在夫人的面前說二小姐的好話,只是夫人的性子,二小姐也是知曉的,我只是一個下人,根本就說不不上話,所以也就沒有辦法幫到二小姐。”

蘭晴萱之前給呂媽媽銀子的時候也沒指望呂媽媽會幫她,當時也不過是試探一番罷了,她冷笑了一聲。

呂媽媽一聽到她冷笑,頓時又急道:“二小姐這一次若是放了我的話,我往後必定什麼都聽二小姐的!”

蘭晴萱的眸光微冷,沒有接話,又問道:“李氏還有其他的計劃嗎?”

呂媽媽今日裡已經說了很多的事情,開頭的時候她心裡是有些擔心,此時把話說開之後,她反倒不怕了,出賣李氏一次是出賣,出賣兩次也是出賣,索性把她知曉的全部說出來。

只是她心裡還有些顧忌,當即小心翼翼地問道:“我若是全說了,二小姐是不是就會饒了我?”

蘭晴萱原本也沒打算要她的命,當即點了一下頭。

呂媽媽這才道:“夫人一直想要拿回二小姐手裡的鋪子,自大小姐出嫁之後,夫人將手裡的私房錢全貼給了大小姐後,夫人的手裡就有些緊。”

這件事情蘭晴萱早有預料,當下輕輕點了一下頭。

呂媽媽又道:“夫人還說,老爺如今偏坦蘇姨娘,若是蘇姨娘這一胎生的是個兒子的話,依着老爺的偏心,只怕會將蘭府傳給蘇姨娘的兒子,眼下最好的法子是將二小姐和蘇姨娘一併除去,然後扶大少爺做上家主之位,她才能真正寬心。”

其實這些話李氏並沒有在呂媽媽的面前說起來過,只是她跟在李氏的身邊已經有些日子,所以對李氏的心思有了這些猜想,她此時爲了活命討好蘭晴萱,所以便將這些她的猜想也一拼說了出來。

蘭晴萱聞言冷冷一笑,她之前見李氏一直忙着給蘭若軒找媳婦,她以爲李氏只是爲了讓蘭若軒定下心來,可是此時看來卻並不是她想的這麼簡單,李氏這樣做其實是在做兩手準備。

李氏一方面是想讓蘭若軒定心,且到此時李氏想來已經明白蘭若軒仕途無望,然後又不是太擅長經商,她在蘭若軒的身上看不到太多的希望,蘭若軒若是能爭一把自然是好的,若是爭不到的話蘭若軒娶妻之後也會有孩子,若是能一舉得男,到時候和蘇姨娘的孩子差不多,也能爭上一爭。

她覺得李氏可以說是思慮長遠,周全又狠辣,難怪之前蘇姨娘一直鬥不過李氏。

她的眸光微微冷了下來,呂媽媽忙又道:“二小姐,我如今可是將知道的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你了,這些事情你心裡知道就好,千萬不要在夫人的面前說,否則的話我這條老命怕是會不保。”

蘭晴萱看了呂媽媽一眼,簡鈺在旁邊問道:“你知道的全說了嗎?”

“全說了,從今往後,我萬事都聽小姐的安排。”呂媽媽忙在蘭晴萱的面前表明心境,她嘴上是這樣說,心裡卻在想其他的對策,一會回去之後要在李氏面前如何圓場子。

蘭晴萱見呂媽媽此時眼睛骨碌碌的在轉,便知她心裡未必是這樣的心思,她的心裡有些猶豫。

而簡鈺卻再次點了呂媽媽的穴道,然後一把將媽媽拎了起來,直接給扔進了千人塘。

蘭晴萱沒料到他會這樣做,當即嚇了一大跳,她到窗邊看的時候呂媽媽已經沉進了水底。

她有些驚愕地看着簡鈺,簡鈺淡淡地道:“賣主求榮之輩,她今日可以出賣李氏,改天就會出賣你,這種人不用留着。”

蘭晴萱嚥了咽口水,她雖然知道他說的是事實,可是此時見他這樣的舉動,她的心裡又覺得有點怪怪的,只是轉念一想,在他的手上,只怕不知道有多條人命,多呂媽媽這一條不算多。

蘭晴萱輕聲道:“你說得有理,只是這樣就要了她的性命,只怕會染上官司。”

簡鈺微微一笑道:“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蘭晴萱此時沒有心情和他耍嘴皮子,她淡淡地道:“我是在擔心我自己,畢竟我們兩人此時都在現場。”

“原來你是擔心這個啊,其實這件事情很好處理。”簡鈺說完一把摟着蘭晴萱,直接就屋子裡躍了出來,蘭晴萱嚇了一大跳,等她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坐在馬車裡了。

這個地方不算偏僻,雖然簡鈺之前從窗戶裡將呂媽媽扔出來的時候是揹着車伕的,但是呂媽媽落水那麼大的聲音附近的人都是看得見的,他此時帶她離開實是畏罪潛逃。

她覺得他這樣的處事方式實在是太過草率了些,哪有這樣堂而皇之的殺人,再堂而皇之的離開的?他武功高強可以不用負這個責,但是她可不會武功!

簡鈺看到她的眼裡的擔心,只淡淡一笑道:“夜瀾,這件事情你一會去處理一下。”

夜瀾在馬車外應了一聲,然後便離開了。

蘭晴萱驚魂未定坐在馬車裡,她心裡終究有些擔心,當下又將車簾拉開看了一眼,卻見在那間客棧隔壁的偏房裡,一男一女正倚窗朝外看。

那個男子一身書卷氣,此時眼裡有幾分愕然,女子長得甚是了秀氣,算不得漂亮,卻很有氣質。

男子蘭晴萱並不認識,女子就在幾天前蘭晴萱看過她的畫像,當時李氏給蘭若軒找合適的妻子,拿了這個女子的畫像給蘭老夫人看,當時蘭晴萱剛好過去給蘭老夫人請安,當時只斜斜地看了一眼,她覺得這女子也真倒黴,竟會被李氏看上。

她依稀記得當時李氏好像說那女子姓文,文姓在千源城裡不是大姓,姓這個姓的人並不多。

她當即便明白過來,眼前的女子八成就是李氏爲蘭若軒定的未婚妻文玉果,在這個朝代,女子與男子是不能私會的,她可不會覺得那男子會是文玉果的兄長。

她的眸光深了些,覺得這件事情遲些可以讓錦娘去查一查,如果文玉果有心上人的話,那麼這一樁婚事只怕會有些變數。

她心裡有了這些計較,當即便將簾子放了下來,簡鈺看到她的舉動後眸光深了些,卻並沒有細問。

蘭晴萱不知道夜瀾是如何處理這件事的情的,但是呂媽媽死在這裡的事情從今往後再沒有提及,那匹被簡鈺一掌拍死的馬幾天就浮出了水面,但是呂媽媽的屍體卻沒有任何消息,如果不是蘭晴萱親眼看着簡鈺把呂媽媽扔進了千人塘,又親眼看着呂媽媽沉進潭底的話,只怕她都會以爲呂媽媽人間蒸發。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呂媽媽的屍體當天晚上就被人送到了李氏那裡,隨同呂媽媽屍體一起送到的還有一封信,李氏看完那封信之後面色一片蒼白,當天晚上就讓人把呂媽媽的屍體埋了,對人只說呂媽媽出去替她辦事未歸,然後失了消息。

蘭晴萱因爲沒有聽到有關於呂媽媽的消息,心裡反倒更加好奇,夜瀾到底是用了什麼法子將這件事情處理妥當的。

她清楚的記得當時事發是在官道上,當時過往的百姓以及附近居民不少,夜瀾是怎麼讓那些人都不提起這件事情的?

她雖然知道那件事情只有要李氏不發作,呂媽媽便算是沒了苦主,只是依着李氏的性子,簡鈺在那麼多人的面前殺人,那麼李氏一定會把整件事情往蘭晴萱的身上推,畢竟當時給兩人駕人車的車會也是蘭府的人,李氏要從車伕的嘴裡問出什麼太容易了。

可是李氏卻沒有那樣做,也沒有去問車伕,呂媽媽就像是憑空消失一般。

蘭晴萱想了幾天後都沒有想到合適的答案,實在是忍不住了就去問簡鈺,簡鈺卻答得淡然:“很簡單,只是讓夜瀾把呂媽媽的屍體撈起來送給了李氏,那個水塘一般人下去是沒有活路,可是對夜瀾而言那裡根本就不算是件事。然後再讓夜瀾寫了封信給李氏,信裡面附了一些李氏殺人滅口的證據,卻又都只附了一半,然後再順便嚇嚇李氏她上次刺殺楚離歌的證據我這裡也有。”

蘭晴萱聞言頓時恍然大悟,如果簡鈺有李氏謀害楚離歌的證據,那件事情一旦捅出來,李氏的小命怕是都會保不住,有那件事情相脅,李氏又豈敢去管這件事情?這幾天只怕李氏心裡都不會安。

只是她又想起一件事情,問道:“你怎麼會有這些證據?”

簡鈺答得從容又淡定:“這個太簡單了,之前我讓夜瀾留意過那些事情,李氏出手自然就有證據,有了那些證據在,其他的證據是真是假李氏怕是不會想太多。”

蘭晴萱愣了一下,她看着簡鈺的眸光不由得深了些,簡鈺淡淡地道:“敢欺負我的女人的人,必定都會付出血的代價,也是我們才新婚,先讓李氏快活的蹦幾天,省得別人說我才和你成親家裡就有血光之災,不吉之類的屁話。”

蘭晴萱有些無言以對,他殺呂媽媽的時候眼睛眨都沒有眨一下,那個時候他怎麼就沒有想不吉之類的事情?

他那麼大的家業都敢做蘭府的上門女婿,他還會怕別人說他不吉?

她不由得撇了一下嘴,心裡卻有些欣慰,不管怎麼說,他這副樣子總歸比那種任人揉捏的軟柿子要強得多,至少不需要她分神去照顧他。

目前看來,他的戰鬥力就算沒到暴表的程度,卻也差不多了。

其實對簡鈺而言,要弄死李氏很簡單,基本上是動根手指頭的事情罷了,只是他覺得李氏之前欺負了蘭晴萱那麼多回,若是讓李氏就這樣死了,那也太便宜李氏了,左右他近來身上有傷要在蘭府養傷,還需和蘭晴萱培養一下感情,有個李氏在旁邊蹦嗒解解悶也是不錯的。

蘭晴萱若是知道簡鈺是這樣的心思,只怕能噴一口老血。

恰在此時,錦娘進來了,輕聲對蘭晴萱道:“小姐,事情已經打聽到了。”

她回門回來的的那天就讓錦娘去打聽文玉果的事情,她一聽就知道錦娘嘴裡的她指的是文玉果。

她輕輕點了一下頭,錦娘看了簡鈺一眼,蘭晴萱也看了簡鈺一眼,他見兩人看着他,他直接在椅子上半躺着道:“娘子,有件事情我覺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我們自成親那日起,就是一根繩上的蚱蜢,你的事情沒有什麼是我不能聽的。”

蘭晴萱知道她房裡的這些事情沒有幾件是瞞得過簡鈺的,她當即微微斂了斂眉,對錦娘點了一下頭。

錦娘看到兩人的舉動心裡倒有些想笑,當下輕聲道:“一切的確如小姐所料,那文玉果是有個相好的。”

蘭晴萱問道:“那男子是誰?”

“是城東孫秀才的兒子孫志竟。”錦娘答道。

蘭晴萱輕唸了一聲:“孫志竟?”

“是的。”錦娘輕嘆道:“算起來這文玉果和這孫志竟也算是男才女貌,甚是登對的,文府是書香門第,只是到了文老爺這一代沒落了,諸多兄弟中沒有一個出仕的,文家和孫家也算是世交,兩家常有往來,幼時文玉果還曾和孫志竟一起在孫老爺那裡開的蒙。”

蘭晴萱聽到這裡便明白了,這兩人分明就是青梅竹馬。

錦娘又接着道:“孫家也曾有意要和文家結親,早前也曾請媒婆到文府說過親,只是卻被文府拒絕了,據說文老爺是同意的,文夫人卻不同意,嫌孫府只是個空殼子,孫志竟也沒有顧染墨的才學,以後不會有好的仕途,恰好前段時間李氏上門提親,文夫人便同意了這樁婚事。”

“原來又是個嫌貧愛富的。”蘭晴萱冷哼一聲,在她看來,孫家也許沒落了,孫志竟也許不是太才華橫溢,至少於文玉果是兩情相悅的,孫志竟的人品怎麼着也甩蘭玉軒一條街。

“可不是嘛!”錦娘輕嘆了一口氣道:“據說爲這事文玉果還和文夫人翻了臉,前幾天差點和孫志竟私奔,卻被文夫人堵住了,這事在城西那邊鬧得挺大的,獨獨瞞了蘭府罷了。”

蘭晴萱微微一想兩人私奔之事,十之八九是她和簡鈺回門的那天,她恰好撞見罷了,她輕笑道:“沒料到這文玉果竟還是個有幾分性子的。”

錦娘輕聲道:“是的,據說也是個聰明的。”

蘭晴萱聞言看了錦娘一眼,錦娘淡笑道:“文玉果這樣的女子若是配了蘭若軒,那真是害了她一生。”

蘭晴萱聽出她的話外之音,當下笑了笑道:“你說得倒也有些道理,所以我們應該可以幫她一把。”

簡鈺在旁插話道:“怎麼幫,幫她和孫志竟私奔?”

蘭晴萱斜斜地看了他一眼道:“私奔這種事情,仔細想起來實有傷筋動骨,還會大傷元氣,他們這樣的小夫妻,私奔後一般都不會有太好的結果。不過文玉果有這私奔的勇氣,我覺得再做其他的事情就不難了。”

簡鈺撇了撇嘴道:“你自己也不過十七歲,這語氣老成的像七十歲一樣。”

蘭晴萱沒好氣地回了句:“要你管!”

“你是我娘子,我不管你管誰?”簡鈺淡笑道。

蘭晴萱輕哼了一聲,懶得理他,她將錦娘喚來,在錦孃的耳邊輕輕說了幾句話,錦娘會意道:“我這就去安排。”

兩人說話的聲音很小,可是簡鈺的武功高強,耳力遠勝於常人,倒將兩人的話聽了個七七八八,他聽完之後似笑非笑地看了蘭晴萱一眼,蘭晴萱知他必定是都聽到了,當下輕輕掀了一下眉,並不理他。

她卻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兩人這般一起相處着,比她之前的預期要好,只是她終究不知他的來歷,兩人這樣相安無事的又能處多久?

蘭晴萱是個考慮周全的人,而這件事情不管她的考慮有多周全,都有她考慮之外的事情發生,這就是所謂的變數。

簡鈺原是她計劃之外的人物,他這般闖進了她的生活,很多事情就再不是她所能掌控得了的。

五天之後是蘭明德的生辰,在此之前,李氏花了不少的心思佈置,她覺得這是在蘭明德面前露臉的好機會,所以她早早從蘭老夫人那裡把這件差事討了過來。

蘭老夫人知道李氏的心思,再加上近來事情多,蘭老夫人年紀又大了,也不願去操那些心,蘇姨娘又有孕在身,需要靜心養胎,再加上李氏又一直在蘭老夫人的面前認錯,所以蘭老夫人就將這差事給了李氏。

這天一大早,蘭府就四處張燈結綵,一副喜氣洋洋的模樣,那光景,比起蘭晴萱和簡鈺大婚那天是分毫不差,蘭晴萱覺得若是在門口再貼上個喜字,就是一場極爲合格的新婚佈置場景。

只是她從來都不爭那些虛的,也知道李氏這樣做從根本上來說是想落她的面子,而她卻又覺得,面子這種東西不是李氏說落就能落得下來的。

蘭明德在千源城也算是極有聲望的,所以他大壽的這一天,千源城裡的權貴都來了,他也換了一身新衣,整個人看起來極爲精神。

依着規矩,蘭府的子女都得給他拜壽,只是蘭玉芳在京城,人是不可能趕回來了,早前就已經派人送來了一件白玉做的壽仙過來。

此時李氏拿着那個壽仙的擺件往死裡誇,又是贊玉質,又是贊雕工,又是贊價錢,最後再讚了蘭玉芳的孝心,再把蘭玉芳和顧染墨兩人誇得天花亂墜,把兩人說得無比孝順,再接着誇顧染墨是青年才俊,年紀輕輕就中了狀元,再誇顧染墨在京中位高權重,極得皇上青眼。

她說到這裡的時候又含笑道:“昨日裡芳兒來信說,皇上又晉了染墨一級,如今他已經是朝中的四品大員了。”

李氏這麼一說,蘭府其他人也很高興,蘭府經商在朝中只有顧染墨一人,此時顧染墨成了四品官,無異於是件大喜事,蘭明德少不得又誇了顧染墨幾句,一時間大廳裡喜氣洋洋,其他的姨娘以及庶子庶女們少不得又得誇讚一番。

蘇姨娘和蘭晴萱站在一起,她輕聲道:“瞧李氏那得意的樣子,這架式也是我們都知道顧染墨只是個四品官罷了,不知道的還以爲顧染墨當宰相了。”

她出身原本就不低,對於朝中的官職也甚是瞭解,顧染墨的那個四品官位放在就千源城裡,那最很厲害的,但是放在京中官如牛毛多的地方,實算不得什麼。

在她看來,官階沒到三品,都算不是的是什麼大員,只是顧染墨還年輕,如今就已經是四品官了,以後若是把握得好,還是有很大的機會。

只是做官這件事情,起起落落非常大,也許前一朝還聖恩正濃,後一日就被抄家停職。

蘭晴萱聽出了蘇姨娘話裡的酸意,當下只是淡笑道:“我瞧着顧染墨還是挺能混的,這才進京多長時間就升了官,以後當然前途不可限量。”

她語氣平淡,只是在評斷一件和她沒有太多關係的事情罷了。

蘇姨娘見她面上無悲無喜,知她對顧染墨的是真的沒放在心上,當下不由得輕笑道:“你倒是個豁達的,這樣也挺好。”

蘭晴萱淡淡一笑,其實也不是她豁達,而是她略知道京中的事情,顧染墨看似風光,其實是個空殼子。

李氏把蘭玉芳誇完之後,就輪到蘭晴萱拜壽了,她早前就已經備了禮物,只是她對蘭明德沒有感情,所以備的東西也就沒有上心,只是隨意從珍寶閣裡取了一個小擺件。

她看到蘭玉芳送來的那個玉壽仙后,覺得她的那件禮物顯得輕了些,此時這麼多人看着,好像會有些掉面子,只是此時要重新去準備也來不及了,當下便讓錦娘把東西端了上來。

她和簡鈺一起走到蘭明德的身下,行了個大禮後又說了幾句吉利話,然後便將那個東西呈了上去。

蘭明德示意身邊的管事接了過來,淡笑道:“對爲父而言,看着你們夫妻和睦就是最大的禮物,晴萱,往後要和簡鈺好生相處。”

蘭晴萱知他這些話只是套話罷,當下含笑應了,那邊李氏卻道:“雖然說簡鈺是上門女婿,但是晴萱終是嫁人了,晴萱也比往日懂事了,我有些好奇晴萱這一次給老爺準備的是什麼禮物。”

李氏今日着了一件大紅色繡牡丹花紋的新衣,整個人看起來很喜慶,在蘭晴萱看來,李氏的這副樣子也只是喜慶罷了,因爲李氏的氣質根本就壓不住那鮮豔的大紅色,此時看起來反倒少了一分往日的端莊。

只是李氏今日的氣色甚好,一掃前幾日的陰鬱之色,眉眼間有一抹難言的得意,蘭晴萱知道這是李氏知道顧染墨升官之後發自內心開心着。

蘭晴萱淡淡地道:“我的禮物可比不得大姐的貴重,只是自己一番心意罷了。”

她這麼一說李氏的心裡就更加得意了,這一次的蘭明德大壽,她很早之前就已經在謀劃,更是細細交待過蘭玉芳,讓她這一次務必要將蘭晴萱給壓下去,那一尊壽仙的雕件,花了蘭玉芳不少的心思。

李氏笑道:“你是妹妹,又是招的上門女婿,禮物不如芳兒也實屬正常,我只是有些好奇你對你父親的到底有多尊重。”

她之前就曾派人細細地打聽蘭晴萱給蘭明德送的壽禮,她得到的消息是直到昨日蘭晴萱纔去珍寶閣裡搬了個不是太值錢的擺件回來給蘭明德做壽禮。

她覺得這是一個打蘭晴萱臉的好機會,方纔說的那些話不過是鋪墊罷了。

她說到這裡伸手一把將蓋在上面的紅布揭開,只是那塊紅布才一揭開,原本微微有些暗的大堂頓時光華四射,上面赫然躺着一枚如鵝蛋大小的夜明珠。

夜明珠原本就極爲珍貴,如今只有皇族以及鉅商纔可能擁有,鴿子蛋大小的一枚都要價數萬金,這麼大一顆說價值連城也一點都不爲過。

那塊紅布一揭開,滿堂皆是驚歎聲,蘭明德經商已久,聽說過夜明珠,卻從來都沒有見過,他看到那枚夜明珠時頓進愣在了那裡,忍不住問道:“這可是夜明珠?”

簡鈺淡聲道:“是的,這是夜明珠,之前我經商的時候恰好遇到了一顆,晴萱說岳丈的生辰是大事,覺得只有這枚夜明珠才能表達她心裡對你的孝心,且這枚珠子還有延年益壽之效,能緩解人身上的病症,只是晴萱覺得這珠子有些太招人眼球,怕搶了沒必要的風頭,所以才用布蒙上,卻沒料到了岳母如此急切,還請岳丈笑納。”

蘭晴萱斜斜地看了他一眼,他大爺的,她什麼時候跟他說過這些話?再則她以前怎麼不知道他有夜明珠?她頓時有些肉痛,這樣的一枚珠子送給蘭明德這個便宜父親實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只是此時簡鈺的那番話說出來,她總歸得說上幾句話,於是她含笑道:“這珠子是簡鈺的一番心意,父親喜歡就好。”

蘭明德又豈會不喜歡,當即伸手拿了起來,這可是價值連城的寶物啊!他之前就知道簡鈺是有些身家的,卻沒有料到簡鈺的身家竟如此之厚,他過個壽罷了,一出手竟就是價值連城的寶物!

他當下忙道:“你們有心了,只是萱兒也是,你和鈺兒都成親了,哪裡還能連名帶姓的稱呼?”

蘭晴萱發自內心覺得有錢就是好啊,之前蘭明德頂多就是喊她一聲晴萱,這下倒好,直接就升級成萱兒了,方纔蘭明德也還稱簡鈺爲鈺,這一下立即就變在鈺兒,這臉變得還真不是一般的快。

她輕咳一聲面上有些嬌羞地道:“這裡人多。”

她這話只有四個字,卻把她害羞的意思精準的表達了出來。

簡鈺知她平素是什麼樣子,此時見她故意做出這副小女兒態的樣子來,他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蘭晴萱的那句話引得大堂裡一陣輕笑聲,蘭明德也笑道:“你這丫頭。”

他說完就將夜明珠放了下來,蘭晴萱眼尖的看到他的手抖了抖,她知道那是緊張的抖的,她心裡對蘭明德不由得又看輕了幾分,更加肉疼起來。

李氏原本想讓蘭晴萱出個醜,卻沒有料到反倒讓蘭晴萱出了個大風頭,那顆夜明珠有多明貴,只要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她的臉上頓時黑成一片,只是這裡人多,她還不得不擠了幾分笑意來,只是那樣的笑意掛在李氏的臉上,實在是比哭還要難看幾分。

蘭晴萱扭頭對李氏道:“雖然我覺得用禮物的貴賤來形容孝心的多少有些不太合適,只是方纔母親把那塊紅布揭開的時候說要看看我對父親的孝心有多重,如今母親覺得我是否孝順?”

李氏被她這麼一問,臉時拉不下來,蘭老夫人在旁打圓場道:“你母親只是和你開個玩笑罷了。”

蘭晴萱笑道:“我自然知道母親是在和我開玩笑,我也是在和母親開玩笑。”

只是她說是在開玩笑,卻已經將李氏的面子給拉了下來。

方纔李氏一直在誇蘭玉芳送給蘭明德的東西有多名貴,雕工有多好,又是哪個大師的手筆,可是這枚夜明珠一取出來,蘭晴萱不用誇夜明珠一句,所有人就都知道那顆夜明珠有多名貴。

李氏心裡恨到極致,手裡的帕子只差沒絞斷。

在場所有人再次把蘭晴萱和簡鈺誇了一遍,只誇兩人無比孝順。

在蘭晴萱後面送禮的那些姨娘和庶子庶女們,心裡都知道不管他們送多貴重的東西都不可能重得過那枚夜明珠,所以衆人反倒淡定了,都把自己的東西送了出來。

蘭晴萱並不關心那些人送什麼東西給蘭明德,她輕聲問簡鈺:“你什麼時候把禮物換呢?”

“方纔李氏在誇你大姐送的賀禮的時候。”簡鈺淡淡地道:“不過是個白玉質地的玉神像罷了,雖然是找了京中的巧手七雕的,但是也不過就值個幾千兩銀子罷了,有什麼好得瑟的?”

蘭晴萱覺得他的話說得有些道理,只是他隨手帶着夜明珠會不會太豪了些?

她輕聲道:“你不會換個能壓得下那件玉件的東西就好?弄個夜明珠,會不會太浪費呢?”

“不浪費。”簡鈺含笑道:“能替你掙來面子,不要說一枚夜明珠了,就得十枚夜明珠,一百枚夜明珠都是值的,你方纔看到李氏的樣沒?有沒有一點解氣?”

蘭晴萱聞言嘴角抽了抽道:“很解氣,只是我實在是沒有想到你這麼有錢,財主,你這麼有錢,什麼時候也送我一枚夜明珠?”

簡鈺笑道:“我此時身上就帶了那一枚,你若想要的話,一會回房我給你取。”

蘭晴萱扭頭看了他一眼,尋常人得到一枚夜明珠,都會當做寶物供起來,珍貴的不得了,這貨倒好,說到夜明珠像在說白菜一樣,那口氣和我送給你一顆白菜沒有本質的差別。

她不由得想,這貨得盜了多少的墓纔敢這樣說話?

她覺得他這話吹牛的成份太大,所以完全沒有放在心上,只是兩人拜完壽之後簡鈺真的遞給她一枚比方纔送給蘭明德那枚還要大還要亮的夜明珠時,她整個人就愣在了那裡。

她並沒有伸手去接那枚珠子,只問道:“這種珠子你有很多?”

“也不算太多,這一次也就帶了這麼兩顆在身邊。”簡鈺含笑答道。

他之所以會帶這兩枚夜明珠,不過是因爲他有時候要夜間出去,只是用來照明罷,這種珠子在別人的眼裡是價值連城的寶物,在他的眼裡,不過是用來照明的工具罷了,蘭晴萱喜歡,送她便好。

蘭晴萱淡淡地道:“我不要,我也聲明一下,今日你送我父親的那枚珠子是你自己送出去的,和我可沒有關係,往後我可不賠!”

她心裡此時其實有點憂傷,這貨出手如此大方,等到三年之後兩人的合約到期了,他若是讓她將他這幾年送出去的東西賠給他,不說別的,光說這枚夜明珠,只怕就算是把她賣了,她也賠不起。

她覺得到時候他若還想賴着她的話,這樣的理由保不定真的說出來。

簡鈺有些像看怪物一樣的看着蘭晴萱道:“我有說會讓你賠嗎?”

“我是以防萬一。”蘭晴萱淡淡地道:“凡事把醜話說在前頭,也好過後面爲這事情扯皮。”

簡鈺掀了掀眉毛,冷哼一聲道:“你也太小看我了,晴萱,難不成我在你的心裡就如此不堪?”

蘭晴萱輕咳一聲道:“我沒有小看你的意思,只是你平日裡那副樣子容不得我不多想。”

她越解釋,簡鈺的臉就越難看,她覺得兩人以後還要天天呆在一起,撕破了臉不太好相處,於是又哄他道:“其實你今日的做法真的是太讚了,也大快人心,不但幫我把面子找回來,連裡子都找回來了,當時李氏的臉色難看至極,你是不知道我有多開心。簡鈺,你真是太厲害了,我好佩服你!”

簡鈺聽到她這句話,怎麼聽都覺得她的這番話假到極致,他輕哼了一聲,淡淡地掃了她一眼道:“我本來就很厲害,你今日才知道嗎?”

蘭晴萱見他面色緩和了些,繼續說好話:“當然不是,我之前就很知道你很厲害,上次你對付呂媽媽的手段,那法子簡單有效又直接,戰鬥力暴表,又帥又威武。”

錦娘在旁聽到兩人的對話,憋笑快憋成了內傷,她覺得,這些話普天之下怕也只有蘭晴萱敢在簡鈺的面前說。

簡鈺的面色徹底緩和了下來,他的眉毛微微一掀道:“其實這些方面我算不得厲害,我最厲害的是在牀上,要不改天你來試試?”

錦娘聽到這句話直接默了,然後趁兩人不注意直接退了出去,她覺得簡鈺這個在京中的無比高冷霸道的洛王爺,在蘭晴萱的面前簡直就沒下限。

蘭晴萱實在是想不明白她不過是誇了一下簡鈺罷了,他怎麼就將她單純的誇獎扯到那裡去了。

她抿了一下脣後無比淡定地道:“不用了,謝謝。”

簡鈺輕哼一聲道:“不客氣,我隨時都在這裡,歡迎你來驗貨。”

蘭晴萱覺得和他說話,會提升她對那些半犖半素笑話的免役力,只是她對這些笑話實在是沒有太多的興趣,更知道她要往下說的話,依着簡大爺的本事,絕對能拉着她說一個下午,與其那樣受折磨,不如現在就直接打住。

蘭府的客人此時已經來得七七八八了,蘭若軒未婚妻家也派人送來的賀禮,此時兩家的關係已經確定了下來,此番走動實在是再正常不過。

到了中午午宴的時候賓主盡歡,下午李氏安排了戲班子到蘭府來唱戲,那些和蘭府關係好的老爺夫人們就都留了下來,在蘭府聽戲。

書秀過來問蘭晴萱要不要也去點場戲,蘭晴萱對於聽戲這種事情沒有太多的興趣,聽那些人在臺上尹尹呀呀的唱着,對她來講還不如抱本書看看,於是她直接拒絕了。

李氏讓書秀過來也不過是走走過場罷了,蘭晴萱不去也是正常的,她問完之後正打算走,簡鈺卻在旁道:“我一會去聽戲,就點楊家郎大鬧瓊華宴。”

書秀愣了一下,蘭晴萱也些吃驚,她問簡鈺:“你喜歡聽戲?”

“算不上喜歡,只是左右呆在這裡無事,聽聽戲剛好可以打發一下時間。”簡鈺答得自然。

蘭晴萱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怎麼看也看不出他是個無聊的人,怎麼瞧也瞧不出他是個喜歡看戲的人,她也實在是想不出簡鈺坐在一從女眷堆裡聽戲是個什麼光景。

她淡淡地道:“你若喜歡就去聽吧,書秀,你一會報上去就好。”

書秀應了一聲,也有些怪異地看了簡鈺一眼,終究沒敢多說什麼。

申時初刻,簡鈺估莫着時間差不多了,站起身來問蘭晴萱:“你真不去看戲?”

“楊家郎大鬧瓊華宴我以前看過了,不想再看了,你自己去看吧!”蘭晴萱正在給戰天配藥,眼皮子都沒有擡一下。

昨日裡簡鈺告訴她,戰天的腿已經消了腫,身上的毒也解了,對於這個結果,蘭晴萱早有預料,她知道戰天的傷太重,眼下還不能斷藥,而她之前給戰天的藥算一算也吃得差不多了,送佛送到西,今天下午外面是鬧翻天,她這裡相對安靜,所以就抽空給戰天再配些藥。

簡鈺半倚在門口道:“楊家郎大鬧瓊華宴有什麼好看的,一會有大戲看,你確定你真的不去看看?”

蘭晴萱聽他的話似話裡有話,終是將眼皮子擡了起來,見簡鈺此時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他人原本就長得好,此時這般倚門而立有些閒閒的樣子,透出了幾分慵懶,整個人似從畫裡走出來的一樣。

她的心漏掉了一拍,覺得他這副樣子就是傳說中禍水標配,她定了定神,手裡繼續搗着藥,然後漫不經心地問道:“大戲?難不成戲班子裡又新排了一場別開生面的新戲?”

“戲班子排的戲有什麼好看的,要看就要看緊張刺激的,也只有在這一齣戲裡,你才能看到從未看過的驚喜。”簡鈺繼續遊說。

蘭晴萱聽他說得邪門,不由得看他一眼,他的嘴角含着笑,眼裡有了一抹高深莫測,她的心念深了些,他該不會想要弄出什麼事情來吧?

她將手裡的事情停下來道:“可以先透露一些嗎?”

簡鈺搖了搖頭道:“有些事情說穿了就不好玩了,去不去隨你。”

他說完竟扭頭就走,蘭晴萱一時間也不知他是何種心思,心裡雖然有些好奇,卻還是沒有動,繼續低頭配藥。

簡鈺走了幾步見她沒有跟上來的樣子,他笑了笑,不再喊她,直接就出了築夢閣。

他走出去之後夜瀾便跟了過來,他淡聲問道:“讓你準備的事情都準備的怎樣呢?”

“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夜瀾輕聲答道。

簡鈺點了一下頭在前面走着,夜瀾在後面跟着道:“主子,京城那邊出事了,戰殺上次帶着戰天回來,然後那邊又失了主子的消息,很是震怒,主子已經和夫人成了親,看看什麼時候帶夫人一起回京。”

他這樣說便是又在摧簡鈺回去了,簡鈺淡淡地道:“那邊不是經常震怒嗎?他們又不是第一天失去我的消息,早前怎麼一點都不急,這會倒急起來了。”

夜瀾輕聲道:“以前和這一次不一樣,因爲主子失了蹤影,如今京中流言四起,甚至有傳聞說王爺已經戰死。”

“是他們巴不得我死吧!”簡鈺不怒反笑道:“反正我戰死的消息,朝堂上下已經傳了不下十來遍了,多這一次不多,由得他們傳吧!”

夜瀾有些急了,輕聲道:“再這下去只怕綰心小姐也會撐不住的,主子還是早些回京的好。”

“知道了。”簡鈺斜斜地看了他一眼道:“要怎麼做本王自有分寸,還不需你來教。”

夜瀾一聽他自稱本王,便知他此時已經有些不快了,當下不敢再摧了,只是心裡卻還是很着急,他跟在簡鈺身邊多年,自他說一不二的性子,也知自己根本就勸說不了他。

簡鈺對於京中的事情其實都是知曉的,那些人沒有一個是消停的,以往沒少給他使絆子,這一次同樣也沒少給他使絆子,他此時失了消息,他們只怕又高興又慌亂,一時間反倒不知道該怎麼做纔好,以他對他們的瞭解,知道這種情況得讓他們再找他一段時間,然後再猜忌上一段時間,這些時間加一起約莫得有一個月,也就是說,他在千源城裡最多隻能再呆一個月。

簡鈺扭頭看了一眼築夢閣,想到蘭晴萱對他冷然的樣子,他又覺得有些頭痛,就目前來看,短期內只怕她很難會對他有所改觀,很難主動跟他去京城,難不成需要他把她綁去京城?這樣子她會不會生氣?

他不知道她知道他的身份後會做出什麼反應來,卻知道以他的身份要將她強行帶走沒有人敢多說什麼,只是京中的事情太複雜,她雖然聰明卻沒有那分心思,直接將她帶走也許還會害了她。

簡鈺微微沉思,不管怎麼樣,這一個月之內都需想辦法了結她的心病,把蘭府的事情解決完。

他這麼一想,心裡便有了計較。

戲臺是搭於蘭府後院的居中的荷池邊上,那裡用遮陽的布早早就搭了一個看臺,此時戲臺上正演着一出打戲,正打得熱鬧。

臺下看戲的多是夫人小姐,此時衆人都看得起勁,不時有叫好聲傳來。

簡鈺走過去的時候,立即被蘭玉清看到了,蘭玉清的眸光轉了轉,當即起身迎過來道:“姐夫是來看戲的嗎?二姐怎麼沒和你一起來?”

簡鈺淡淡地道:“你二姐好靜,不太喜歡聽戲。”

兩人的說話聲,當即便引得其他夫人小姐的注目,他玉樹臨風的樣子當即吸引了不少的目光,在那些夫人小姐看來,他比臺那些小生們長得還要好看得多,不由得又多看了他幾眼。

簡鈺對於這樣的目光一點都不陌生,他極爲淡定地站在那裡,由得她們看,面上無喜無怒,直接把她們當透明當空氣。

蘭玉清微笑道:“也是,我很少看到二姐聽戲,姐夫在這裡坐上吧,一會就要唱你點的那齣戲了。”

簡鈺點了一下頭,毫不客氣地在蘭玉清的身邊坐下。

蘭玉清今年已經十五了,而李氏到現在還沒有給她議親,她心裡已經有些急了,只是這事她也沒有辦法對人言,此時她見簡鈺那般坐在自己的身邊,心裡倒生出了幾分歡喜。

她發自內心覺得蘭晴萱的運氣很好,竟能尋到這樣一個出色的男子做夫婿,最重要的是這個男子還願意迂尊降貴的到蘭府當上門女婿。

經上午那個夜明珠的風波之後,蘭玉清覺得簡鈺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厲害得多,她心裡不由得生出了其他的綺念,覺得如果李氏一直不給她找夫婿,若是能與蘭晴萱一起伺侯簡鈺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她素來是個有心的人,心裡有了這個念頭之後便告訴自己不要着急,這件事情還得從長謀劃,眼下還需在簡鈺的面前留下一個好印象,這樣往後的事情就順理成章。

她心裡這般想,於是便讓丫環給簡鈺倒了一杯茶,然後又替他削起水果來。

簡鈺只一眼就看出了蘭玉清的心事,心裡先生出了幾分鄙夷,並不接她的茶,也不接她削好的水果,他這副冷淡的樣子讓蘭玉清有些不自在,當下沒話找話的和簡鈺聊天。

簡鈺由得她說,並不接話,頂多就是嗯啊什麼的發一兩個單音。

如此坐了小半個時辰之後蘭玉清也有些不自在,心裡有些沮喪,恰在此時,簡鈺點的那齣戲開始唱了起來,那個故事很簡單,只是後孃如何虐待原配生的子女,不讓嫡出的小姐嫁給心儀的男子,小兩口約定私奔,然後被人撞破,那位小姐直接投井而亡,然後那個男子就砸了後孃辦的瓊花宴,將後孃殺了後就和自殺在小姐的身邊,家僕見兩人可憐,將兩人合一處安葬,而後有人經過那裡的時候,那墳自己裂開了,一雙蝴蝶從裡面飛了出來,生死相隨。

蘭晴萱來的時候剛好唱到化蝶的那一段,她在心裡感嘆果然到處都是狗血,這個狗血的故事,算是翻版的梁祝,只是人物關係又做了一點調整。

她到的時候恰好看到蘭玉清在給簡鈺剝葡萄,她的眸光深了些,覺得有那麼點刺眼,於是她無比淡定的在兩的身邊坐下,然後再無比淡定地將蘭玉清剝好的葡萄直接塞了一顆到簡鈺的嘴裡。

她的舉動讓蘭玉清和簡鈺都愣了一下,她嘻嘻一笑道:“四妹妹剝得那麼辛苦,你若是一顆就不吃的話,就實在是太浪費四妹妹一番苦心了。”

她的話裡面有話,蘭玉清原本是沒料到蘭晴萱會來,此時聽到蘭晴萱的這番話時有些不自在,卻強自一笑道:“我見姐姐不在,就代姐姐照顧了一下姐夫,姐姐不會介意吧?”

蘭晴萱笑道:“自家姐妹,哪裡來的那麼多的介意,只要你姐夫喜歡,我什麼意見都沒有。”

她這句話還是話中有話,蘭玉清自認聽出了她話裡的意思,當即心裡滿是歡喜,卻聽得簡鈺道:“四妹的確是剝得很辛苦,但是娘子若說不讓吃,給我十個膽子都不敢吃,娘子若是不餵我吃,就算是四妹剝得再辛苦,我餓得再厲害,也不敢吃。”

蘭晴萱聽到他的話不自覺地抖了一下,當下再次拿起一顆剝好的葡萄喂進他的嘴裡道:“原來你餓了啊,那多吃一點,相公。”

相公那個詞從她的嘴裡吐出來的時候,她自己抖了一下。

平素蘭晴萱喚簡鈺都是連名帶姓的一起喚,此時這般稱呼簡鈺,他有些不太習慣,也不自覺的抖了一下,然後似笑非笑的看了蘭晴萱一眼。

蘭晴萱見他看來,也笑着回看了他一眼。

目光交匯處,複雜中又帶着火光。

蘭玉清看到這光景,心裡倒有些不自在,多年的庶女生涯造就了她極佳的看人臉色的本事,此時忙將自己的椅子往蘭晴萱的那邊拉了拉,離簡鈺稍遠一點。

蘭玉清的舉動看在蘭晴萱的眼裡倒有些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當即淡淡一笑,簡鈺也把自己的椅子往蘭晴萱那裡拉了拉,問道:“你不是說不來嗎?怎麼改變了主意?”

蘭晴萱答道:“你說有戲很好看,我心裡實在是好奇,所以就過來看看,方纔過來的時候,那齣戲的確挺好看的。”

簡鈺一時間弄不明白她嘴裡所謂的好看的戲指的臺上的戲,還是蘭玉清在他面前演的戲,他淡定地道:“我也這麼覺得,這戲挺有意思的,你方纔是沒有看見楊朗揮刀殺繼母爲心上人報仇的樣子,那戲當真是精彩,又大快人心。”

蘭晴萱覺得簡鈺就是個不折不扣的人才,普天之下怕也只有他敢在蘭府是這樣的背景下點這麼一齣戲,李氏就在前面看戲,她來的時候李氏的臉色不是太好,只是不知道是否和這齣戲有關係了。

她淡淡的回了句:“是嘛!”

李氏早就看到蘭晴萱來了,此時看到蘭晴萱和簡鈺坐在後面說着話,她心裡有些不太痛快,一方面惱簡鈺點了這齣戲,另一方面覺得書秀是個沒腦子的,簡鈺點了這齣戲就讓人演,真的是個不折不扣的蠢貨。雖然簡鈺長得帥氣無比,她看在眼裡卻是個極不順眼的,一個大老爺們坐在女人堆裡看戲,他也實在是閒得無聊。

蘭晴萱看到李氏的目光眼裡滿是淡然,她再看了一眼身邊氣定神閒的的簡鈺,她不由得發自內心佩服簡鈺,他似乎不管在什麼時候,都能維持着他特有的風度,就算是坐在女人堆裡看着爛俗的戲本,也依舊是那如公子如玉的樣子,舉手投足間盡顯優雅,似在做着無比優雅的事情一般。

今日會有事發生,蘭晴萱心裡很清楚,簡鈺喊她來看戲不過是知道她之前爲今日的戲安排了什麼戲碼罷了。

她的手指輕輕敲打了着椅背,同時在心裡數數:“一,二……”

當她數到三的時候,一記尖銳的叫聲傳來,很快就見得書秀驚慌失措的跑了過來,李氏看到書秀的舉動有些不快地道:“平素我是如何教你的?你慌成這副樣子做什麼?”

書秀此時氣喘吁吁,因爲過分緊張牙齒還有些打架,白着臉道:“夫人,大少爺……大少爺……”

她連說了好幾個大少爺,整張臉白的可怕,眼裡滿是驚恐。

李氏一聽到事關蘭若軒,她的臉上就不復淡定,她微皺着眉頭問道:“大少爺怎麼呢?”

書秀到此時已經緩過神來,她低低地道:“知棋在大少爺房前的樹上吊……吊死了!”

李氏聽到這句話面色一變,蘭若軒自從上次在萬佛寺和那個男子有了那種事情之後,他對於男子的興趣就比較大。

書棋是蘭若軒的書童,在蘭若軒很小的時候,若棋就跟在蘭若軒身邊,上次蘭若軒玩死了一個小廝之後,書棋曾來找過李氏,請到到外面的莊子裡做事。

李氏覺得蘭若軒那樣的愛好有些丟人,當時曾將蘭若軒身邊的小廝調走,蘭若軒死求活求讓李氏把知棋留下來,並且對天發誓不會再做那些事情。

李氏雖然對蘭若軒有些失望,卻又發自內心疼着蘭若軒,見他那樣求她,她心裡一軟便答應了,後面知棋來求李氏的時候,李氏見知棋活蹦亂跳,只道蘭若軒不會再做那事,以爲知棋不過是沒事拿喬,當時就拒絕了。

只是李氏怎麼也想不到,平素看起來性子有些軟弱的知棋竟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李氏一聽到知棋死了,心知這事和蘭若軒脫不了關係,她心裡惱得緊,今日裡蘭明德的大壽她花了很多心思,只是在炫耀蘭玉芳的玉壽仙的像時被簡鈺用夜明珠壓了她一頭,此時知棋又死了,她早前的心血怕是要全部白費了。

她第一個念頭便是要將這件事情蓋下來,只是這個念頭才一起來,她就知道不現實,理由很簡單,因爲今日裡蘭府賓客衆多,此時大家又都在後院看戲,書秀又是這般慌慌張張的將整件事情說了出來。

她當即狠狠地瞪了書秀一眼,書秀見她瞪過來委屈的低下了頭,不是她想在人前說那件事情況,而是現場太過可怕!

蘭府裡死了人,這事不算小事,李氏這個當家主母必須親自過去,呆在蘭府的賓客平素和李氏的關係甚好,大家都是明白人,知道後宅之中這類陰私之事不少,此時也不知如何勸,也不知要不要跟去看看,因爲去或者不去都不妥當。

蘭晴萱在旁聽到這件事情也有些吃驚,她最初的安排不是這樣子的,她的眸光一閃,當即朝簡鈺看去。

此時簡鈺正拿着一個茶盞在喝茶,見她看過來,他氣定神閒的一笑,那樣子在這樣的場景下倒顯得有些高深莫測。

蘭晴萱看到他這副樣子一時間也不知道這件事情和他是否有關係,而事情到了這一步,並不會影響她之前的計劃,於是她在旁道:“我上午還見知棋好端端的,怎麼就發生這樣的事情呢?怎麼會突然吊死在在樹上?”

李氏一聽到她的聲音當即扭頭惡狠狠地看着她,她一臉不解地道:“母親這般看着我做什麼,知棋是大哥房裡的人。”

她這話的意思聽在四周那些夫人小姐的耳中,就有了其他的色彩,上次蘭若軒在萬佛寺與男子有私的事情在整個千源城不算什麼秘密,此時衆人一聽知棋是蘭若軒房裡的人,稍微聰明一點的當即就明白過來,當即就有人不自覺地抽了一口氣。

有了這一番聯想,不管蘭若軒和知棋有沒有事那都變成有事了。

李氏心裡大恨,此時卻也不能當衆斥責蘭晴萱,當下安撫了身邊的幾位夫人,帶着書秀就往蘭若軒住房的地方趕。

蘭晴萱看到這光景,心念微深,因那場面非她想見,還在猶豫要不要跟過去。

簡鈺卻在旁道:“正戲正式上演了,不去看看實在太可惜,走吧!”

蘭晴萱輕輕抿了一下脣,輕輕點了一下頭,兩人也跟着李氏走了過去。

李氏到那裡的時候,才發現事實遠比她想像中的要嚴重得多,也終於明白書秀爲何會那樣慌亂的跑過來告訴她。

蘭明德就站在距知棋不到一丈的地方,蘭明德的身邊是知府陳澤方,而知棋的家人已經趕過來了,此時正無比悽慘的在那裡痛哭。

蘭若軒則有些呆愣地站在那裡,眼前的情況明顯把他給嚇傻了,一雙眼睛裡沒有半分神彩。

蘭府的後院雖大,但是這般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已經人盡皆知,再加上陳澤方在這裡,李氏頓時明白,今日的事情是不可能壓得下來了,眼下只能將這件事情往小處化解。

蘭明德一看到李氏過來,當即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如果這裡不是有這麼多的外人在場,蘭明德怕是已經斥責李氏了。

李氏原本還打算問問蘭明德這是怎麼回事,可是此時看這樣的光景,便知道問了也等於白問。

她不由得瞪了蘭若軒一眼,心裡又有些後悔,如果當初知棋來找她調到莊子裡她同意的話,也就沒有今日的事情了。

只是當時她當時挖空心思在對付蘭晴萱,便沒有去管這樣的小事。

如今小事變成大事,一切都晚了。

李氏深吸一口氣道:“這一切只是知棋一時想不開罷了,管事,把知棋的屍體先帶下去,他跟在大少爺的身邊已經有多年,這般去了實有些可惜,你去備一口棺材,厚葬了吧!”

她吩咐完這些事情之後又嘆道:“這孩子平素見着是極聰明的,怎麼就做了這樣的傻事。”

蘭晴萱在心裡爲李氏叫了一聲好,李氏從知道事情發生無比慌亂,到此時無比淡定的處理這件事情,不過只有片刻罷了,這番話說得可以說是恰到好處,除了將她仁慈主母的形象展現出來之外,還將蘭若軒給摘了出來。

只是蘭晴萱又豈會讓李氏如願,當下輕聲道:“知棋真是個傻的,就算是受了再大的委屈,也不至於走到尋死這一步。”

李氏當即扭頭極爲尖銳的看着她,她回之淡然加可惜的表情。

管事此時打算來拉知棋的屍體,知棋的母親鄭媽媽又如何願意,當即一把將知棋抱在懷裡道:“棋兒之前就曾對我說,蘭府是個吃人的地方,還曾說指不定哪天就會死在大少爺的手裡。棋兒平素性子最是工朗樂觀,好端端的又豈會自殺!一定是蘭府的人把他逼死的!”

李氏的面色微變,鄭媽媽並非賣身進蘭府,只是蘭府的長工,此時知棋死了,若是鄭媽媽鬧將起來,後果難料。

因爲沒有東西握在手裡,所以平素李氏對鄭媽媽也沒有委以重要,以是讓她在花園裡種花養草,李氏見知棋機靈所以就讓他跟在蘭若軒的身邊,在知棋小的時候,鄭媽媽覺得自己的兒子能跟在大少爺的身邊,以後會有好的前途,所以對李氏的這個安排也是滿意的。

只是往後蘭若軒行事荒唐,諸多事情都非常鄭媽媽的所願,只是蘭府是千源城首富,蘭府給的工錢也比其他地方豐厚,鄭媽媽知道李氏的性子,若是冒然讓知棋從蘭若軒的房裡出來,李氏反倒會生出諸多猜疑,保不定連她的工作了保不住。

所以鄭媽媽雖然動了讓知棋離開蘭若軒的念頭,卻一直沒敢提出來,之前知棋曾隱晦的對她說過了蘭若軒越來越變態的事情,鄭媽媽也沒有太放在心上,當時還曾勸知棋要好好在蘭若軒的身邊做事,等蘭若軒成親之後,她也給知棋說門婚事,然後再帶着這些年攢的錢到莊子上買幾畝地,過簡單的日子。

只是如今蘭若軒還沒有成親,知棋卻已經死了,鄭媽媽悔不當初。

李氏當即看着鄭媽媽道:“鄭媽媽這話說得有些過了吧!蘭府是這千源城裡出了名善待下人,又豈會逼迫於他?你這樣信口開河的,是不是做得太過份了些?我也是做母親的,知你的心情,憐你痛失愛子,這件事情就不和你一般計較,只是這樣的話你以後就莫要再說了。”

她心裡窩了一團火,又做了多年的當家主母,此時這般一說話,身上的氣勢立現。

她這樣說話,是想將這件事情壓下去,她的話裡也有太重的威脅成份,意思是如果鄭媽媽再糾纏不清的話,她會就會報官。

她之所以會這樣說話,不過是因爲鄭媽媽平素在她的記憶裡,是個性綿軟的好拿捏的。

只是她此時明顯低估了做爲剛失去兒子的鄭媽媽的勇氣,她不這樣說還好,一這樣說反倒激起了鄭媽媽怒氣。

鄭媽媽擡頭定定地看着李氏道:“夫人是蘭府的當家主母,平素待下人是還不錯,蘭府給下人的工錢也是不錯,但是大少爺是夫人的兒子,夫人不會連自己的兒子是什麼品性都不知道吧!”

她說完這句話後直接跪倒在陳澤方的面前道:“大人,我兒子就是被蘭府的大少爺逼死的,請大人爲我做主!”

她說到這裡已經泣不成聲,陳澤方看着她道:“你說你的兒子是被蘭府的大少爺逼死的,可有證據?”

李氏聽到兩人的對話後聲音當即拔尖了些道:“陳大人,這鄭氏平素在蘭府就是個喜歡生事,性子刁鑽的,知棋明明就是自盡的,她這樣說,不過是想賴上蘭府罷了,還請大人明鑑!”

蘭明德也附和道:“是啊,大人,這事只怕是他們母子想要賴上蘭府,犬子平日待知棋極好,斷不至於逼死他。”

陳澤方的眸子裡有了一分猶豫,鄭媽媽大哭道:“我沒有想要訛蘭府,只是想爲我的兒子尋個公道罷了,我懇請大人明察此事!”

她說完跪在地上就朝陳澤方磕起頭來,她此時心情無比了激動,心裡又無比的痛,這幾下磕得可以說是真真切切,砰砰作響。

陳澤方看了蘭明德一眼,當即淡聲問鄭媽媽:“你兒子現在已經死了,你說他是被蘭府的大少爺逼死的,可有什麼證據?”

鄭媽媽停止磕頭,微微把頭擡了起來,蘭晴萱見她的額頭此時已經磕出血,又紅又紫,她在心裡嘆了一口氣,扭頭看了簡鈺一眼,簡鈺的眸光清冷,見她看來,輕輕掀了一下眉。

鄭媽媽的眼神先是有些茫然,而後想起些什麼,當即道:“之前棋兒一直說大少爺總是欺負他,對他非打即罵,想要離開蘭府,我念着他與蘭大少爺一起長大,兩人也是有感情的,所以一直勸他,讓他再忍忍,他當時對我說,有些事情是根本就不能忍的,大少爺根本就沒有把他當人看,把他當做是玩物。我之前一直沒有想明白他嘴裡的玩物是什麼意思,前幾天偶然撞見他洗完澡出來沒有穿上衣,看到他的後背上上滿是傷痕,然後還有不少的燙傷的印子,那些印子一直往下身蔓延,我當時拉住他欲往下看,他說太過丟人現眼不讓我看。”

她說到這裡自己先明白了過來,當即大聲道:“大少爺一直對棋兒做那種見不得人的事情!”

說到這裡她的聲音又尖銳了起來,怪自己太后知後覺,把這件事情想得太過簡單,此時已經後悔莫及。

李氏怒道:“你休得胡說八道,竟這樣毀我兒子的名聲,這事我必不會罷休!”

她說這句話是想將鄭媽媽的氣勢壓下去,希望能把鄭媽媽嚇退,只是鄭媽媽想明白知棋是爲何而死時,心裡又恨悔又恨,想的卻是今日裡就算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爲知棋討回一個公道。

她瞪着李氏道:“大少爺是夫人的兒子,這些年來做下了什麼事情,夫人又豈會不知?不說別的,單說之前大少爺房裡的丫環,有多少是死在他的手裡!”

李氏額前的青筋直跳,簡鈺適時的插嘴道:“我覺得吧,知棋已死,這樣爭辯沒用,怎麼着也得尋些有實質性的證據吧,否則雙方各執一詞,何時是個頭?”

陳澤方聽到他這句話便算是聽到了信號,心裡開始揣測他的意思,鄭媽媽卻已經回過神來,當即大聲道:“大少爺是如何對棋兒的,棋兒身上有傷,一驗便知!”

陳澤方偷偷的看了簡鈺一眼,見他微微點一下頭,他頓時心如明鏡,當即大聲道:“來人,驗屍!”

陳澤方今日原本是來吃酒的,身邊並沒有帶捕快,卻帶了幾個隨從,隨從聽到他的吩咐好,當即便去府衙請忤作。

蘭明德心裡清楚知棋的死必定和蘭若軒脫不了干係,今日裡這般一鬧,只怕事情會鬧得很大,他心裡再惱蘭若軒,蘭若軒都是他的親生兒子,他不能不管,於是他給身邊的侍從使了個眼色。

那個侍從會意,當即也起身跟了出去。

這些小動作自然逃不了蘭晴萱的眼睛,蘭晴萱心裡明白,蘭明德又想做手腳了,之前李氏放火燒她的事情蘭明德將事情瞞下了,這一次的事情她不會讓蘭明德如願,她正欲給錦娘使眼色,卻見得一直跟在簡鈺身邊的夜瀾也跟了出去。

她不由得看了簡鈺一眼,簡鈺見她看來朝她微微一笑,她心裡瞭然,知道這件事情他也早有安排,夜瀾的身手她是見過的,再加上夜瀾是個男子,辦起事來會比錦娘要方便得多,有夜瀾去,這件事情必定會辦得極爲妥當。

蘭明德含笑對陳澤方道:“今日原本是請大人來喝酒的,不想卻出了這樣的事情,反倒讓大人爲蘭府的事情費心,眼下忤作未到,大人不如先到一旁休息?”

若是往日,陳澤方自然會賣他這個面子,給時間讓蘭明德處理現場,弄些假像出來,只是今日簡鈺在,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這麼做。

再則此時簡鈺站在這裡,他又豈能坐下?

於是他直接拒絕道:“今日府里人多,知棋的案子又存在着爭議,本官今日要親在這裡等忤作來。”

蘭明德愣了一下,沒料到陳澤方會拒絕的如此直接,他覺得方纔他已經把他要發出的信號表達清楚了,素來貪財勢利的陳澤方這樣拒絕實有些不正常。

他哪裡知道這件事情是因爲簡鈺插手才變成這樣,他只道是今日這裡人多,陳澤方是怕別人說三道四,他想了想後又道:“大人今日辛苦了,你讓你的侍從在這裡看着也就妥當了。”

陳澤方聽到蘭明德的話後只覺得簡鈺的眸光犀利了些,嚇得他出了一身冷汗,他冷冷地看了蘭明德一眼道:“本官不辛苦。”

若說前面的拒絕還有些客氣的話,那麼此時的拒絕就再無半點客氣可言。

蘭明德心裡一驚,見他面色不善,當下不敢再說什麼。

蘭晴萱看到兩人這般相處的樣子,心裡也覺得有些好奇,陳澤方何時變得如此大公無私呢?

鄭媽媽尤在那裡低低的哭着,抱着知棋的屍體不鬆手。

蘭晴萱見她哭得悽慘,心裡有些惻然。

忤作很快就來了,蘭明德卻沒有看到他派出的侍從,他的心裡不由得一驚。

夜瀾在忤作來之前就回來了,然後淡定無比的站在簡鈺的身後,一副眼觀鼻,鼻觀心,一切和他沒有一點關係的樣子。

蘭晴萱心下了然,輕輕抿了一下脣,見忤作已經走到知棋的屍體身邊,因爲要解開知棋的衣服驗傷,所以忤作細細問過知棋的死狀之後,然後便將知棋的屍體搬進了一旁的廂房。

蘭若軒知道若真的讓忤作驗的話,所有的事情都會被捅出來,他當即攔着懺作對鄭媽媽道:“你不就是想要錢嗎?來吧,開個數,這件事情就此了結!”

鄭媽媽如果沒有想通那一層的話,這件事情這樣了結也就罷了,但是她想通那一層之後,見陳澤方處理這件事情又如此公證,當即便拒絕道:“再多的錢能讓棋兒復活嗎?”

蘭若軒當即便惱了,伸手一把將鄭媽媽的領子抓住,將她拎起來道:“你這個老虜婆,不要給臉不要臉,今日裡你乖乖拿着錢走便罷,否則的話我必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說完了竟直接打了鄭媽媽一拳,他這一拳打得有些重,直接將鄭媽媽的臉打得高高腫了起來。

蘭晴萱看到他的舉動後,覺得他真是蠢不可言,竟敢當着陳澤方的面打人,還這樣威脅鄭媽媽,今日這麼多人在場都是人證,有了這些事情只怕是沒事也得生出些事情來,更不要說原本就有事。

陳澤方怒喝道:“住手!”

他一喝,和忤作一起來的那些捕快當即便將蘭若軒抓住,蘭若軒以前也曾做下許多荒唐事,只是之前不管他做什麼,蘭明德和李氏都會護着他,然後陳澤方會睜一隻睜閉一隻眼,他實沒有料到今日陳澤方竟會讓人抓他。

他笑嘻嘻地看着陳澤方道:“不過是個下人罷了,陳大人又何必如此動怒?這樣好了,這件事情只要大人此時把案銷了,改天我就奉上一萬兩銀子給大人。”

陳澤方聽到他這話當即黑了臉,簡鈺在旁冷笑一聲道:“我以前不知道,人命在大舅子的眼裡如此不值錢,一萬兩銀子一條命,還當衆給陳大人塞錢,也當真是讓人開了眼界。”

“老子的事情你少管!”蘭若軒不喜歡簡鈺,此時又聽到簡鈺這樣說話,他當即將他往日裡蠻橫不講理的一面全部展露了出來。

簡鈺冷冷一笑道:“老子,這世上還沒有人敢在我的面前自稱老子。”

陳澤方聽到這番話嚇得青筋直跳,簡鈺的老子是當今皇帝,就算他之前還曾想着等簡鈺不在的時候,到時候再想法子給蘭明德一點面子,把蘭若軒放了,可是他竟在簡鈺的面前自稱老子,那不是找死嗎?

他當即冷喝道:“蘭若軒目無王法,當衆行賄本官,罪加一等,來人,將蘭若軒先用繩子綁起來,等驗屍的結果出來之後一併問罪!”

蘭晴萱覺得蘭若軒不但蠢,還被蘭明德和李氏給寵壞了,方纔的這一番舉動當真是蠢不可言!

蘭明德和李氏聞言當即變了臉,早在蘭若軒打鄭媽媽的時候,兩人就想制止他,只是他卻已經被衙差給按住了,他們此時也不可能上去捂住他的嘴。

李氏急道:“若軒年幼不懂事,大人不要和他一般計較。”

蘭明德卻厲聲喝道:“逆子,整日裡口無掩攔,天天胡說八道。”

他心裡惱得緊,他蘭明德的兒子怎麼就成了這副樣子!

陳澤方看了兩人一眼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蘭若軒今年已經二十了,已經及冠了,不再是小孩子了。”

蘭明德和李氏被他如此駁了面子,面上不由得都白了白。

沒有了蘭若軒的阻攔,忤作當即和人一起把知棋擡進了廂房。

因爲陳澤方一直陰沉着臉,蘭明德和李氏就算是想爲蘭若軒說些好話也不敢,此時蘭明德只盼着他之前派出去的侍從已經將忤作給收買了,這樣的話陳澤方頂多就只能治那蘭若軒口無遮攔之罪,也就是關個幾日罷了。

他心裡有這樣的想法,一時間心裡又有些擔心,因爲他的心裡急躁,當下不由得在那裡走來走去。

李氏的心裡更加不安,她只有蘭若軒一個兒子,若是蘭若軒真的出了事,她往後在蘭府只怕也擡不起頭來了。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忤作出來道:“大人,驗屍結果已經出來了,死者已經死了五個時辰了,他並不是自殺,而是被人殺死之後吊在了樹上僞裝成已經自殺的,他的身上有多處掐傷和燙傷,屬下懷疑他是被人性虐待至死的,他的私處傷得極重,他的腸子斷裂,體內數個器官受損。”

若說之前蘭若軒喜歡男子喜做那種事情只是傳聞的話,那麼此時這件事情便得到了徹底的驗證,在場還有不少看熱鬧的人,聞言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

鄭媽媽聞言當即大哭道:“棋兒,你死得好慘啊!大人,你一定要爲棋兒做主啊!”

蘭晴萱聽到忤作的話後不由得撇了一下嘴,這個蘭若軒得多重口味啊,竟連這樣的事情也做得出來!

蘭明德和李氏聞言頓時面色蒼白,蘭明德想要求情:“大人,這事未必和犬子有關係,也許是別人陷害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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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澤方冷笑一聲道:“這件事情事關重大,本官辦了多年的案子,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喪心病逛之人,這件事情本官自然會細察,若是這件事情不是蘭若軒做的,本官自不會冤了他,若是這件事情是他做的,本官必定會公正處理。”

蘭明德聽到這番話出了一身的冷汗,陳澤方又道:“因爲之前蘭若軒一直在遮掩事實,還打了死者的母親,更曾用銀子賄絡本官,所以蘭若軒的嫌疑極大,本官要將他帶回府衙問案,來人,把蘭若軒給本官帶走!”

李氏當即便慌了,顧不得男女有別,一把拉着陳澤方道:“大人,今日是我家老爺的大壽,你讓他給我家老爺做完壽再帶他回去可好?”

陳澤方當即將她的手甩開道:“蘭夫人,請自重!”

李氏這才發現她的行爲失儀了,當即只得將手抽了回來。

陳澤方看了蘭明德一眼道:“我與蘭老爺是多年的至交,私底下我們感情極好,便是私交歸私交,這件案子太大,我不敢有絲毫耽擱,現在就要把蘭若軒帶走,若是以後查明這件案子和他沒有關係的話,我自當上門給蘭老爺和蘭夫人道歉。”

他說完一拱手,扭頭就走。

蘭若軒心裡對這件事情再清楚不過,知道這一次帶走,還不知道會是什麼光景,他當即大聲喊道:“父親,母親,救我!”

蘭明德恨得牙癢癢,蘭府雖然是千源城首富,但是自古民不與官鬥,且此時陳澤方的態度很是堅決,他一時間也沒有其他的法子,只得由得陳澤言把蘭若軒帶走。

李氏當即哭成了個淚人,蘭明德長嘆了一口氣,惡狠狠地瞪了李氏一眼。

李氏心裡原本就難過,看到蘭明德的樣子更加難過。

陳澤方一走,餘下的捕快便將知棋和屍體和鄭媽媽一起帶走查案。

蘭晴萱心裡對今日的事情存了好些疑慮,此時看到這光景不由得再次看了簡鈺一眼,簡鈺的面上卻是一片淡然,對她淡淡一笑。

蘭晴萱的眸光深了些,正在此時,一記尖銳的女音響起,然後便聽得有人大聲喊道:“有人要尋死!”

李氏此時心裡又慌又亂,再聽到這句話只覺得頭都是痛的,怎麼今日裡這些人一個二個都這樣尋死覓活,今日裡到底是怎麼呢?

就算李氏此時根沒有心管這件事情,她做爲當家主母,也不得不管,她當即對書秀道:“去看看發生什麼事情了。”

書秀今日裡心裡也是怕的,應了一聲後朝一旁看了一眼後大驚道:“夫人,你快看!”

李氏扭頭順着書秀指的方向看去,只是她不看還好,一看嚇了一大跳,卻見一個秀雅的女子站在一旁的高臺上,正打算往下跳。

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李氏給蘭若軒新定的未婚妻文玉果。

李氏爲了看戲方便,所以將戲臺搭得有些高,除了搭好的戲臺外,還有一個足有一丈多高的輔臺,原本是用來遮陽的,此時文玉果就站在那輔臺上面,輔臺下一邊是石頭,一邊是水塘,不管摔到哪一邊,都會有性命危險。

李氏當即大聲道:“玉果,你這是做什麼?快下來?”

她心裡此時積了一肚子的怒氣,暗罵文玉果太不懂事了,竟選在這個時候鬧事,等文玉果進門之後,她一定要狠狠收拾文玉果。

文玉果站在高臺之上,此時她的臉上滿是淚痕,那樣子幾近絕望,她的眼睛望着水塘,眼裡微微有些發怔,似乎並沒有聽到李氏的話。

李氏再次大聲道:“玉果,快下來!”

如此變故衆人再次大驚,如果說方纔知棋的死有些膽小夫人和小姐不敢去看,那麼此時看到文玉果站在那裡,倒激起了她們八卦的心思,當即都圍了過來。

文玉果依舊站在那裡沒有動,身子晃了晃,似要從上面墜下來一般,把圍觀的衆人嚇得不輕,只是她身形一彎,竟又站穩了。

文夫人今日也在蘭府,聽到衆人說文玉果爬到戲臺上要從上面跳下來,不由得嚇了一大跳。

文玉果和蘭若軒還沒有成親,就算是蘭明德大壽也不宜前來,所以文夫人並沒有把文玉果帶來,卻沒有料到文玉果竟偷偷跑了過來。

文夫人心裡又氣又怕,一過來見文玉果站在高竿之上,身形還搖搖欲墜,她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大聲道:“玉果,你站那麼高做什麼,快點下來!”

文玉果扭頭看了文夫人一眼,抹了一把淚道:“母親,我不想活了!”

“你這孩子,有什麼話好好說!”文夫人急道。

文玉果的身子又晃了晃,把文夫人嚇得不輕,而文玉果只是轉過身來,並沒有從高臺上掉下去,文夫人的心也跟着文玉果的身體晃了晃。

文玉果一邊哭一邊道:“女兒一直都知道,女兒家的婚姻大事,自古以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之前母親將玉果許給蘭大少爺,女兒不敢有任何意見,但是今日裡的事情母親也看到了,蘭大少爺根本就不是良人,我若嫁進這蘭府,只怕以後也是今日裡知棋的下場。”

方纔個知棋的事起時,文夫人雖然沒有湊過去看,但是這件事情她也是知曉的,她之前將蘭玉果嫁進蘭府,不過是看中了蘭府的銀子,可是她實在是沒有想到蘭若軒竟是那樣的一個人渣,其實她之前也有些後悔了,她雖然愛銀子,但是文玉果終究是她親生的,她也不想文玉果有事。

只是文玉果和在蘭若軒已經下了文定,婚前很多的規矩已經走了,如今只差定婚期了。此時退婚的話,對文玉果的名聲也有所損傷。

文夫人急道:“爲娘知你的心思,你先下來,這件事情我們一會再好好商量商量!”

文玉果聞言面色一白,嬌柔的身子在上面顫了顫,她大聲道:“我知母親是爲了我好,只是對我而言,嫁進蘭府早晚是個死,還不如現在死了!”

她說完做勢就要跳,文夫人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忙大聲道:“你等一下!”

她說完這句話朝李氏看去,輕聲道:“蘭夫人,玉果和蘭大少爺的這場婚事不如就此作罷,可好?”

李氏在聽到蘭玉果說出前面那些話來的時候,心裡就極度不滿,她今日心裡已經夠亂的了,此時蘭玉果竟還來給她添亂。

最重要的是,蘭玉果竟想要退蘭府的婚,如此一來,蘭府的面子可以說是掃到了地上。

李氏冷冷地道:“文府聘禮都收了,兩人的八字也合了,文夫人此時要嫁婚會不會過份了些?”

她心裡很清楚的知道,今日裡蘭若軒的事情傳開之後,如果今日裡文府退了婚,以後蘭若軒怕是再難娶到妻子了。

她心裡難過至極,實在是想不到好好的婚事怎麼就成了這樣?

她不自覺的想起之前蘭晴萱的話,後背驚出了一身冷汗,她扭頭看了蘭晴萱一眼,見蘭晴萱無比淡定地站在那裡,面色淡然,見李氏看來了一記譏諷的眼神。

李氏頓時明白今日的事情十之八九和蘭晴萱有些關係,她心裡頓時恨到了極致,如果這一切都是蘭晴萱安排的話,那麼蘭晴萱的心機比她想像中的要深得多。

李氏想起之前的事情,以前是她一直在算計蘭晴萱,蘭晴萱只能還手,這一次算是蘭晴萱主動出擊,她一出手,不但毀了蘭若軒,還毀了蘭若軒的婚事。

她之前覺得蘭若軒沒有太多指望,原本指着蘭若軒成親之後他的媳婦能早些替他生下一個兒子,這樣纔好爭上一爭,可是此時蘭晴萱卻直接斷了她所有念想。

她深吸一口氣,讓原本有些凌亂的心定了些。

文夫人輕咬着脣道:“之前下文定和合八字的時候,我們也不知道蘭大少爺竟是這樣的品行,若知道的話,又豈會和蘭府結親?”

她說到這裡見蘭玉果的身形搖搖欲墜,她將心一橫道:“今日裡蘭大少爺做出那樣的事情來,文府不敢再高攀蘭府,蘭府之前送來的聘禮文府會盡數退還。”

李氏怒道:“什麼叫做若軒做出那樣的事情來?若軒又做出什麼事情來呢?方纔陳大人都說了,這件事情還未查明,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事情,怎麼?文府爲了要退婚就把那盆髒水往若軒的身上扣嗎?你是覺得蘭府好欺負嗎?”

若是往日,她可能會理智一些,不會把話說得如此尖銳。

只是蘭若軒出了事情,她的心裡滿是不安,所以話說得也就有些過了。

文夫人平素也不是不盞省油的燈,聽到李氏的話後當即道:“什麼叫做我把那件事情往蘭大少爺的身上扣?方纔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裡,是,現在陳大人是還沒有定蘭大少爺的罪,但是那件事情除了蘭大少爺還能有誰?早前我尚覺得蘭夫人是個知書達理的,是個知進退的,今日才知蘭夫人不但護短,還極不會教導孩子,否則的話不會之前有蘭大小姐搶蘭二小姐夫婿的事情,此時也不會有蘭大少爺做出這種醜事的事情!我文府之前是被你給騙了,這場婚事無論如何也不能與蘭府結!”

她之前還有些猶豫不決的,此時鬧到這一步,反倒定下了心。

蘭晴萱看到兩人吵架的樣子倒有些想笑,這個文夫人倒也有些意思。

李氏大怒道:“你怎麼說話的?”

文夫人看着李氏道:“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我方纔說的那些話哪些是假話呢?是蘭大小姐沒有搶蘭二小姐的夫婿,還是蘭大少爺沒有玩死他的小廝?”

李氏當即氣得胸口直起伏,她之前之所以想和文府結親,不過覺得文夫人是個知書達理的,卻沒料到竟是這樣一副性子,撕破臉的時候竟沒有半點氣度可言。

她此時心裡積了一堆的委屈,顧不得她是蘭府當家主母的身份,欲和文夫人大吵一架。

正在此時,蘭明德從一旁站出來道:“蘭府同意和文府退婚。”

蘭明德此時氣得面色鐵青,那副樣子,看起來暴怒又無可能奈何。

他以前覺得李氏打理內宅還是有些本事的,可是今日看到這些事情之後,他心裡無比失望,李氏的一雙兒女,如今在這千源城裡再無半點名聲可言,邊帶着蘭府也一起跟着顏面掃地,他這個做父親的,只覺得丟人至極。

李氏當即尖聲道:“老爺!”

“閉嘴!”蘭明德冷喝道:“你還嫌今日不夠丟人現眼嗎?”

李氏的嘴張了張,終究又合了起來,她心裡急的是以後蘭若軒如何娶妻!只是她心裡也知道,今日裡事情真的鬧大的話,對蘭府也是極不好的。此時文玉果站在那高竿之上,若是掉下來死了,後果就更加嚴重了。

她咬了咬脣後終是道:“一切都聽老爺的。”

文夫人聞言忙對文玉果道:“玉果,蘭老爺已經答應退婚了,快些下來,上面太危險了。”

文玉果這才一邊哭一邊緩緩從上面爬了下來,只是她下來的時候,蘭晴萱發現她的腿在抖,蘭晴萱心裡一曬,這個文玉果倒是個有膽色的,爲了自己的幸福也是個敢拼的。

文玉果一下來,文夫人便將她抱在懷裡道:“你這個傻丫頭,怎麼能做這樣的傻事,今日可是嚇死爲娘了,走,我們回家吧!”

她說完摟着文玉果往外走,文玉果在經過蘭晴萱的身邊時,看了一眼蘭晴萱,蘭晴萱也回看了她一眼,兩人都沒有說話,甚至連眼神都沒有交流。

文氏母女一走,其他的賓客當即也跟着離開,戲臺上的戲也演不下去了,李氏讓書秀將那些人也全打發走了。

今日的大壽,原本是極喜慶的事情,卻這般草草的收了場,李氏知道她之前所有的心血怕是全部泡了湯,心裡不由得大恨。

蘭明德對李氏極度不滿,李氏到他面前請他想辦法救蘭若軒時,他冷冷地道:“你教的好兒子!因爲這個兒子,我所有的臉都被他丟光了,他此時最好是死在外面,我不想再看到他!”

李氏的臉頓時脹得通紅,蘭明德的袖子一拂,扭頭就走。

李氏失魂落魄的站在那裡,蘭晴萱看到她的樣子淡聲問道:“母親,這滋味如何?”

“果然是你!”李氏定定地看着蘭晴萱道:“你怎麼能這麼狠毒!”

蘭晴萱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一看你這樣就知道你沒有把我以前對你說的話放在心上,你且等着,這事只是剛剛開始罷了。”

李氏氣得臉一片通紅,蘭晴萱的嘴角微微一彎湊到李氏的面前道:“你當年在害死我娘時,就應該想到報應這個詞,雖然這幾年你的日子過得還算舒服,但是看在我的眼裡,你還是太蠢了些,你的子女不是毀在別人的手上,而是毀在你自己的手上。”

她說完這句話扭頭就走,李氏則有些木木地站在那裡,在她走了約有十幾步後突然扭頭大聲道:“蘭晴萱,你也是蘭府的女兒,蘭府出了這樣的事情,難不成你臉上有光?”

蘭晴萱笑道:“母親知道我爲什麼要招上門女婿嗎?”

李氏的面色一僵,她將聲音放低了些,故做神秘地道:“你的智商不是太高,而有些事情說穿了就沒意思了,這件事情就留着給你考考智商,看看你能否看透。”

她這輕蔑的話語當即就點起了李氏的怒火,李氏大聲道:“我要去告訴老爺,這些事情都是你一手策劃的!”

“你去吧,只要父親相信。”蘭晴萱雲淡風輕地道。

李氏聞言腿一軟,如果不是書秀在旁扶着,她怕是要摔在地上,到此時,如果她再去蘭明德的明前說這些的話,只怕蘭明德會覺得她在造蘭晴萱的謠,想害蘭晴萱。

蘭府裡諸多的事情,李氏最初覺得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自從蘭晴萱從萬佛寺回來之後,一切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自那之後,所有的一切都不再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更沒有想到的是,她和蘭晴萱之間會從她最初的主動變成現在無比的被動。

蘭晴萱看到她的樣子冷冷一笑,微挑的眼角似在看笑話一般。

李氏素來要強,此時卻再也沒有辦法在蘭晴萱的面前扮堅強了。

回到築夢閣的時候,蘭晴萱問簡鈺:“知棋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簡鈺不答反問道:“這一切不都是你安排的嗎?我哪裡知道。”

蘭晴萱磨了磨牙,簡鈺又笑眯眯地湊到她的面前道:“你求我吧,求我也許我一高興就告訴你了。”

蘭晴萱有些想抽他那張含笑的臉,他卻直接和她擠進一張椅子裡坐下,然後一本正經地道:“不逗你了,你想知道什麼儘管問吧!”

蘭晴萱有些哭笑不得,她方纔一本正經地問他,他沒有半點正形,如今他這樣和她擠着坐在一起,卻又擺出這副一本正經地臉,他是存心的吧!

那把椅子是檀木所制,做工甚是精緻,卻並不大,蘭晴萱一個人坐是顯得有那麼點寬,但是簡鈺這般擠進來,卻不是那麼回事了。

蘭晴萱當即起身,只是她微微起來,就被簡鈺一把抓了回去,她一時不備,一屁股坐在了簡鈺的身上,簡鈺的手適時的抱緊她的纖腰,然後將她固定在他的懷裡。

蘭晴萱微慍道:“鬆手!”

簡鈺難得溫香軟玉在懷,又豈願意鬆手?聞言反倒將她抱得緊了些,她的身子又輕又軟,這般抱在懷裡手感極好,他的心也跟着柔軟了起來。

屋裡的幾個丫環一看這光景,誰還敢在裡面呆,當即一溜煙全跑沒影了。

蘭晴萱見簡鈺不鬆手,她心裡微惱,掙扎着欲起來,只是這番一掙扎便有異樣的情緒在她的心裡盪開,她不由得一愕,然後耳畔便傳來簡鈺的低啞地聲音:“別亂動,我就抱抱。”

蘭晴萱兩世爲人,她又豈會不知道此時她若是再掙扎的話會引來什麼樣的後果。

她的身體不由得一僵,只得任由簡鈺抱在懷裡。

此時不過剛入秋,兩人身上的衣服穿得都不厚,蘭晴萱分明感覺到了簡鈺的身上傳來了灼熱的氣息,他素來沉穩的呼吸此時也凌亂了起來。

簡鈺的頭輕輕探過她的脖頸,輕輕的抵在她的肩上,他的臉頓時就和她的臉挨在了一起,蘭晴萱當即便紅了臉,只覺得身上熱得緊。

她咬着牙道:“簡鈺,鬆手。”

簡鈺的眼睛微微一閉,暗暗緩了緩來得極爲熾烈的情緒,他在蘭晴萱的面前是痞賴的,實則他行事極爲沉穩,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人產生過這樣的情緒。

他一直覺得在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人能挑拔得了他的情緒,可是自從和蘭晴萱相識之後,每次一見她,她都能輕易的將他的情緒挑動,這一次他原本只是想逗一下蘭晴萱,卻沒有料到當她坐進他懷裡的時候,他的情緒失控了,身體也跟着失控。

他覺得他這樣的反應其實有些丟人,他這樣子又哪裡有一分一代戰神的樣子,就和個毛頭小子差不多。

他深吸了一口氣,終是鬆開了抱着蘭晴萱的手,蘭晴萱當即從他的懷裡竄了出去,然後極快的回了房,再重重地把門栓鎖上。

簡鈺聽到屋子裡的響動,輕輕嘆了一口氣,他伸手扣了一下門道:“方纔只是意外。”

蘭晴萱在心裡暴粗口:“滾你妹的意外,分明就是個大色坯!”

她只將門關上,卻不說話。

簡鈺將身體半靠在門邊道:“你不是問我知棋的事情是怎麼回事嗎?其實那事很簡單,昨夜裡蘭若軒玩得太盡興沒掌握好尺度,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他把知棋給玩死了,因爲今日是岳丈的生辰,他不敢告訴李氏,自己偷偷把知棋運出了蘭府,挖了個坑把知棋給埋了。”

他說到這裡,蘭晴萱便已經明白他話外的意思,知棋是被蘭若軒玩死的,但是這事卻被告簡鈺發現了,簡鈺發現這事之後就做了之前她看到的那些安排。

而她原本的計劃是在衆人的面前設計蘭若軒和身邊的近侍有私,然後被人撞見,把事情鬧大,再然後蘭玉果毀婚。

如今簡鈺插手之後,事情還是按照她之前設計的發展,只是整件事情的性質比她之前設計還要強勁得多,影響也要大得多。

她頓時明白因爲簡鈺有了這些安排,所以他便將她之前的安排全部都撤了。

陳澤方這樣把蘭若軒帶走,李氏只怕會急成一團,蘭明德最要面子,此時在氣頭上肯定是不會管蘭若軒的,只是蘭明德不管,李氏卻一定會管,會想盡辦法去救蘭若軒。

而蘭明德雖然此時不管蘭若軒,卻不代表他往後都不會管他,等到蘭明德的氣消了之後怕是還會去撈蘭若軒,雖然蘭若軒殺了知棋,但是知棋只是一介下人,蘭明德和陳澤方的關係又還不錯,就算是陳澤方今日在人前故意做出那副公正的樣子,到時候蘭明德一塞銀子,陳澤方必定會想盡辦法替蘭若軒開脫。

蘭晴萱設計今日這一出事情,不過是爲了毀了蘭若軒,在她看來,事情到了今日這個程度,蘭若軒以後在千源城裡怕是再無立足之地,蘭明德是肯定不會將蘭府的家業交給蘭若軒。

到此,李氏在蘭府便再無可依傍之人,按這情景,李氏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將鋒芒掩下,在後院裡安安靜靜的生活;另一個則是再想辦法奮起一搏。

依蘭晴萱對李氏的瞭解,知李氏平素是個極爲好強的,她那麼好強,肯定會選後者,李氏若選在此時奮起一搏,必定是有些極端的手法。

且今日的事情李氏知是她做的,必定不會就此罷休,對她還會有其他的設計。

只是在蘭晴萱看來,李氏如今和以前已經完全不一樣了,而蘭晴萱手裡掌握的資源也和最初完全不一樣了,她不再被動。

簡鈺的聲音自外面傳來:“然後我把你給蘭若軒準備的藥收了起來,然後讓夜瀾通知了文玉果,讓她直接上高臺做尋死的樣子。”

蘭晴萱的眼睛微微一合,她深吸一口氣道:“知道了,多謝。”

簡鈺聽她的聲音淡陌中帶着疏離,知她必定還要生他的氣,他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話。

蘭晴萱在屋子裡聽了半天沒有聽到任何動靜,她以爲簡鈺已經離開了,當即輕輕將門打開,只是門才一開,便見簡鈺半倚在門邊。

她有些意外,不由得嚇了一大跳,欲再次關門,簡鈺的手卻已經將門推開,他微微歪着頭道:“到傷口換藥的時間了。”

蘭晴萱咬了一下脣,見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擡眼看了一眼沙漏,再算了一下上次給他換藥的時間,此時的確是到了換藥的時候了。

她從屋子裡拿一包藥,直接塞到簡鈺的手裡道:“你讓夜瀾幫你換吧!你的傷口再換兩次,便不用再換了。”

簡鈺似笑非笑地接過她遞過來的藥包,一雙眼睛定定地看着她道:“你真小氣。”

他說完這句話大手一伸,直接就將她撈進了懷裡,她根本就沒有半點閃躲的機會,她驚呼一聲欲將他推開,他將她抱得緊了些微微啞着聲道:“娘子,有一件事情我想你到現在應該能完全體會得到了,我若真的要做什麼的話,你根本就逃無可逃。”

這一點蘭晴萱早就明白,只是每次簡鈺都能輕易撩起她的怒氣,總是尋各種機會佔她的便宜,她心裡對他雖然有些惱,卻又討厭不起來,從本質上來講,他幫了她很多次。

她輕聲道:“簡鈺,你到底想怎樣?”

“我想怎樣你還不知道嗎?”簡鈺定定地看着她道:“我是真心喜歡你的,想和你做真正的夫妻。”

蘭晴萱擡眸看他,他的眼睛亮若繁星,看着她的樣子很是專注,深邃若大海,讓人不自覺的沉醉其中,她的心跳驟然快了些。

她輕輕咬了一下脣後道:“我不喜歡你。”

簡鈺的眼睛暗了些,淡淡地道:“我知道。”

蘭晴萱伸手推了他一下,他把手鬆了開來,又道:“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喜歡你,晴萱,不管你是否喜歡我,都改變不了我喜歡你的事實。”

蘭晴萱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把頭微微扭到一側。

簡鈺又道:“再過些日子我可能要回京一趟,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蘭晴萱想也不想的搖頭道:“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回去好了。”

簡鈺早料到她會拒絕,他冷笑道:“你就不想見見我的家人?難不成你真的想和我做三年的假夫妻,然後三年之後就一腳把我踢呢?”

蘭晴萱答道:“這不是早就說好的事情嗎?再則,你之前不是說你父母俱亡,只有幾個兄弟嗎?我覺得不見他們更加妥貼。”

簡鈺明白她話裡的更加妥貼是什麼意思,淡淡地道:“你若真要這樣做,我也不會免強你,只是我這一次回去,再來千源城就不知是何時,你自己保重。”

他說完扭頭就走。

蘭晴萱覺得他此時是認真說話的,並不是在和她說笑,而他那句“再來千源城不知是何時”挑動了她的心絃,她不由得擡眸朝他看去,而他此時已經走出了前門,他的背影看起來有些寂寥,不知爲何,她的心就軟了幾分。

她想出聲喊住他,卻又覺得此時將他喊住也不知和他說些什麼,當下只是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自這一次之後,簡鈺比往日要沉默了些,不再有事沒事的來撩拔她,平素兩人見面蘭晴萱不找他說話,他也不和她說話。

再則簡鈺平素都很忙,帶着夜瀾忙東忙西,一天到晚都不見人影,有時候一出去就是一整天,有一天他出去了三天沒回來,蘭晴萱以爲他走了的時候,他卻又回來了。

蘭晴萱其實很想問他哪天會回京城,卻又覺得若是這樣問了的話,怕是會給他造成錯覺,以爲她是在關心他,她便又問不出來。

只是這個念頭在她的心裡轉了好幾回之後,她終是明白了一件事情,她是關心他,不管她承不承認這件事情,這件事情都是真真切切的存在的。

蘭晴萱發現這一點之後心裡有些不自在,她從何時起開始關心簡鈺來呢?她不知道,只是兩人這樣相處下來,她已經明顯發現她對他的心境生出了幾分變化。

到如此她也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簡鈺之前對她百般撩拔是想引起她的注意,也想讓她習慣他的存在,她之前雖然覺得他的那些行爲實在是討厭,但是時間一久,她便有些適應了,而她適應了之後,他卻又變成了那副正人君子的樣子,她覺得他實在是用心險惡。

她決定簡鈺再次回來的時候,她就直接問他,不管他是什麼答案,也好過她在這裡胡思亂想。

蘭若軒的事情如蘭晴萱所料,蘭明德話雖然說得很狠,卻也做不到完全不管蘭若軒,李氏忙前忙後跑了數次無果之後,蘭明德也有些急了,親自出去跑了一圈回來後便去了蘭老夫人那裡,當天下午,蘭老夫人就讓朗月來請蘭晴萱。

那邊的動靜蘭晴萱一直都讓傾詩關注着,所以如今朗月一來,蘭晴萱便知道是爲了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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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了福壽居之後,見蘭明德、李氏和蘭老夫人都在,她心如明鏡。

她見過禮之後,蘭老夫人和她寒喧了幾句後輕聲道:“你大哥如今在府衙的牢裡過得非常不好,雖然我知道你之前已經爲了蘭府的事情去求過幾次長公主了,你大哥行事也實在是有些過,但是不管怎麼說,你大哥終究是你大哥,你不能不管他。”

蘭晴萱早就料到蘭老夫人會這麼說,當下輕聲道:“祖母的意思孫女明白,只是這事孫女實在是沒有臉去求長公主,上次在萬佛寺的時候,長公主就曾對我說,往後蘭府的事情除了我的事情之外,其他的事情她一概不會過問。”

“蘭晴萱,你根本就是故意的!”李氏的聲音拔高了幾分了後道:“你根本就生了一副黑心腸,竟這樣設計自己的親哥哥!”

李氏曾去探望過幾次蘭若軒,蘭若軒平日裡養尊處優慣了,又如何能適應得了牢房裡的生活,那裡對他而言實行在是太過可怕,他吃不飽睡不好,再則他還當做和以前一樣,只要在裡面呆上幾日陳澤方就會把他給放出來,所在在裡面也很是囂張,他囂張的後果,自然是捱了其他囚徒的揍。

李氏每次看到他,他都是一副鼻青臉腫的樣子,且他的鼻青臉腫的程度是一次比一次重。

李氏平日極寵他,從來都捨不得讓他吃一點苦,更捨不得加一指之力在他的身上,此時看到他的那副樣子,李氏只覺得心肝都是疼的。

而陳澤方的態度也極爲強硬,只將蘭若軒當做尋常的囚徒一般對待,不管李氏和蘭明德送多少銀子給他,他就是半點不鬆。

李氏思慮良久,覺得陳澤方之所以會如此對蘭若軒,那是因爲蘭晴萱暗中使了絆子,必定是長公主到陳澤方那裡交待了什麼,所以陳澤方纔會如此。

而陳澤方查案的進度並不快,他各方面取證,又加上蘭若軒死活不認罪,所以案子不能了結,結不了案蘭若軒就需一直關在裡面。

李氏越想越怕,她知道如果再讓蘭若軒在牢裡呆着,只怕不要等案子結果出來,蘭若軒怕是就已經被人打死在裡面了。

她心裡擔心得不得了,就算是她再不願意,此時也不得不來求蘭晴萱,只是她也知道,如果她直接來求蘭晴萱的話,只怕蘭晴萱不但不買她的賬,反倒會羞辱她,所以她先求了蘭明德,在說服蘭明德之後又一起來見了蘭老夫人。

蘭晴萱扭頭看了李氏一眼,幾日沒見,李氏看起來起碼老了十歲,她原本保養得宜的眼角此時生出了數條細紋,鬢間已經長出了幾根白髮,再無經往日的風采。

她淡淡地道:“母親這話當真有些好笑,什麼叫做是我害的大哥?父親大壽那天的事情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我當時一直在看戲,丫環也都跟在我的身邊,我又不會分身術,又如何能害到大哥?”

“那是你早就安排好了!”李氏恨恨地道。

蘭晴萱好笑地道:“忤作的驗屍結果母親當時也是聽得清楚的,人是被大哥虐待至死的,然後知棋的屍體是掛在大哥門口的樹上的,那麼顯眼的位置,如果不是大哥安排的,誰能在大哥的門前掛上知棋的屍體?再說了,大哥是先把人弄死了,然後再掛上去的,就算是我再厲害,我又豈會知道大哥房裡發生的事情?母親說這些話的時候,麻煩你先講點道理。”

她說完這句話後又有些委曲地對蘭老夫人道:“那天的事情祖母也是親眼所見,眼下母親這樣冤枉我,還請祖母爲我做主!”

蘭老夫人聽蘭晴萱說得有道理,知棋的事情從表面上看起來和蘭晴萱一點關係也沒有,蘭若軒房裡的那些人,蘭老夫人知李氏都已經細細審過了,的確沒有一人被蘭晴萱收買,只是這件事情太過巧合了些,依着以往的先例,蘭若軒殺了人之後都會拋屍,不可能那樣掛在門口的樹上。

這件事情肯定是有人安排的,只是蘭老夫人也親自查了個遍,知蘭若軒在知道知棋死了之後就直接拋了屍,是直接扔在城外的林子裡的,沒有人看到知棋的屍體是如何被掛在樹上的,且城外拋屍的地方,那裡也好好的,和蘭若軒拋屍時沒有兩樣。

蘭老夫人雖然不信鬼神之事,但是這件事情實在是太過邪門。

她細查了幾遍,卻是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

蘭老夫人輕嘆一口氣道:“萱丫頭,你大哥在牢裡,你母親心裡着急,話可能說得有些過份,你也別放在心上,祖母相信那件事情和你沒有關係。”

蘭晴萱輕聲道:“多謝祖母。”

蘭老夫人的話峰一轉後又道:“只是這件事情對蘭府的影響極大,不管怎麼說,你大哥的案子都不能坐實,眼下陳大人的態度極爲堅決,一時間怕是不會放人,現在大的局勢對你大哥也極爲不利,這件事情怕也只有長公主說話,陳大人才會同意放人。我知你有你的爲難的地方,只是凡事要從大局考慮,你就算是再爲難,也需去做。”

蘭晴萱定定地看着蘭老夫人道:“知棋的死別人陳大人雖然現在還沒有完全定案,但是我們自己心裡都是極清楚的,這件事情必定是大哥做的,我想問祖母,你這般讓我去求長公主,是想讓長公主爲蘭府徇情枉法嗎?”

蘭老夫人愣了一下,蘭晴萱又道:“長公主在千源城裡極受百姓的愛戴,皇上對她也是尊重有加,而這些尊重不過是因爲長公主這些年來處事極爲公正,之前四哥的馬踏壞了百姓未熟的稻田,長公主都重罰了他,此時就算是我拉得下臉去求長公主,這事又如何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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