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姨娘說到這裡幾近咬牙切齒,蘭晴萱看到她的樣子淡淡一笑道:“這是人家早就爲你備的苦肉計,你若是能逃掉那才叫做厲害,好在現在發現也不遲。”
“是啊!”蘇姨娘輕聲道:“如果不是她,我之前的孩子也不會掉。”
她上次小產後想盡辦法找她身邊的那個內奸,卻一直都沒有什麼進展,此時再想起那件事情,她頓時驚覺當時最有機會下手的還是彩燕。
蘭晴萱輕輕掀了掀眉道:“雖然說現在已經找到了下毒的根源,但是蘇姨娘還是要小心一點,這一次先將這事情的口風捂好,彩燕暫時不敢不聽你的,有些事情我們也該佈置了,要麼不出手,一出手就需將李氏徹底打倒。”
蘇姨娘點了點頭,有些好奇地道:“你方纔怎麼知道好些藥是用竹筒裝的?”
蘭晴萱答道:“很簡單,那種藥只能用竹筒裝才能保持藥效。”
蘇姨娘愣了一下,然後輕輕一笑,再定定地看着蘭晴萱道:“今日多虧有你,否則的話只怕我被人害了都不知道。”
蘭晴萱聞言只是淡淡一笑,她的思緒已經遠了,對付蘇姨娘的這枚和棋子是李氏早就布好的,這一次的行動也可以說是謹慎小心到了極致,如果不是她醫術高明見多了各色毒藥話,只怕也聞不出來那個口杯裡的玄機。
她將這件事情粗粗過慮了一遍,然後就想到了布的事情。
張誠與秦若歡的過劫,李氏當時和秦若歡的關係很好,這件事情李氏不可能不知道。
李氏當初會選那樣的機會給秦若歡下毒,也足以證明李氏早前就有這樣的心思,她的心機不可謂不深,她有那麼深的心機,當年張誠被留放時,李氏做些小手腳也不是不可能。
若是李氏當年做了些小手腳,那麼此時張誠回來,會不會和李氏有關?
她想到這裡心裡一凜,蘇姨娘在她的身邊道:“二小姐在想什麼?”
蘭晴萱輕聲道:“我在想李氏讓彩燕給你下毒的事情,不能就這樣罷休,總歸要尋個機會討回來,且這件事情也不能你一人行動。”
“二小姐是要幫我嗎?”蘇姨娘的眼前一亮,眸底裡有一抹深切的恨意,今日裡如果沒有遇到蘭晴萱的話,若是她真的生下了一個傻子,後果真不堪設想。
她一念及此,忍不住伸手撫了一下腹部。
蘭晴萱知她的心思,看到她這副樣子後淡淡一笑道:“我聽說胎教很是重要,母親的心情腹中的胎兒也能感知得到,蘇姨娘心裡的恨意重的話,以後孩子生下來也不會開心。”
蘇姨娘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不由問道:“當真有這樣的事情?”
“當真。”蘭晴萱的嘴角微微一勾後道:“所以蘇姨娘把心放寬一些,何必爲了那些陰沉的小人毀了自己的心境,也毀了孩子的天真和快樂?”
蘇姨娘聽出來蘭晴萱是在勸她,她輕輕一笑道:“世上如二小姐這樣聰慧又豁達的女子當真是少之又少,我何其有幸能在蘭府認識你。”
蘭晴萱聽到她這句話後微微一笑,看了蘇姨娘一眼道:“你也不錯。”
這句話一說完,兩人相對一笑,笑裡的意思,兩人心裡都清楚明白。
蘇姨娘之前雖然和蘭晴萱達成了共識,但是在她的心裡對蘭晴萱其實還是有些防備的,在這後宅之中,她一直都覺得沒有任何可以真正相信的人,有的只是利益。
可是今日裡蘭晴萱是真真切切地救了她,也救了她腹中的孩子,從這一刻起,她才真正將蘭晴萱當做是她的朋友。
蘭晴萱回到築夢閣後簡鈺還沒有回來,她半躺在小榻上休息,錦娘今日一直跟在她的身邊,將方纔的事情全看了個清楚明白。
錦娘替蘭晴萱倒了一杯茶後道:“小姐也不必爲此事費神,事情已經過去了。”
“我只是在想,李氏的心思怎麼能這麼毒,她若是下藥直接將孩子給打了也就罷了,偏偏用的是那樣惡毒的手段。”蘭晴萱喝了一口茶後小聲道。
錦娘淡聲道:“這樣的手段我在後宮裡見多了,倒也不覺得怎麼樣,後宅裡的女子爲了保住自己的地當真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蘭晴萱將茶盞放下,低聲道:“是啊,當真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所以當初我選擇不外嫁也算是一個正確的選擇,若是嫁出去了,只怕諸多事情都難以掌控。”
錦孃的眸光閃了閃,若是讓蘭晴萱知道她嫁的男子是當今的洛王的話,不知道該做何感想。
洛王的身份原本是極度尊貴,在尋常女子的心裡,能嫁給這樣的男子是極大的榮耀,只是錦娘跟在蘭晴萱的身邊有些日子了,她知道蘭晴萱並不是尋常的女子,更清楚當時蘭晴萱與簡鈺之所以能走在一起是怎麼回事。
依着蘭晴萱的處事方式,怕是想尋一個疼她惜她對她無比忠誠的男子,她要的並不是名利與聲望,只想要個一心一意待她的人。
錦娘也知道,依着本朝的祖制,親王是可以娶一正妃,兩側妃,然後六個夫人。
依着這樣的祖制,蘭晴萱的若是知道簡鈺的真實身份後,怕是會對簡鈺避之不及。
她心裡開始替簡鈺擔心了,如果蘭晴萱知道簡鈺的真實身份不知道會有怎樣的反應,她心裡也有些替自己擔心,到時候蘭晴萱知道她知道簡鈺的身份卻一直瞞着她,不知道生她的氣。
她在心裡哀嘆了一聲:“洛王爺,我也只能幫你到這裡了。”
蘭晴萱見她發怔,問道:“怎麼呢?你方纔想到什麼呢?”
錦娘知她方纔失神的樣子被蘭晴萱看到了,此時蘭晴萱問她她忙道:“我只是在想這後宅裡的女子何苦如此爲難彼此,嘴裡說愛着那個男人,卻動手害那個男人的孩子。”
蘭晴萱笑了笑,沒有再問,錦娘暗暗鬆了一口氣。
簡鈺回來後,蘭晴萱將她今日的猜測對他說了,他聽完之後冷冷一笑道:“若這事真正李氏做的倒也好,先看看她到底想要做什麼,若是她一意尋死的話,那麼我們也要成全她。”
蘭晴萱看着簡鈺道:“你覺得她想做什麼?”
“左右不過是些上不了檯面的事情罷了。”簡鈺不以爲然地道。
他的語氣淡漠,霸氣立現。
蘭晴萱看到他的這副樣子倒不知道說什麼好,簡鈺卻已經伸手一把將她抱進懷裡道:“又一天沒有抱你了!”
蘭晴萱覺得他實是個善變的,前一刻還一本正經地跟她說着事,後一刻就又成了這副樣子,她覺得他這副性子也實在是讓人無言以對。
她伸手欲拉開他的手,卻發現根本就動不了他分毫,她磨了磨牙惡狠狠地道:“簡鈺!”
“我以前一直覺得簡鈺這個名字不太好聽,可是從你的嘴裡喊出來卻又好聽得緊,來來來,再多喊幾聲聽聽。”簡鈺將她抱在懷裡,下馬抵在她的肩上,灼熱的鼻息輕輕拂過她的脖頸,帶來一陣麻癢。
他的聲音就在她的耳畔響起,低沉又富有磁性。
蘭晴萱聽到他的這句話不由得一抖,她的聲音的確算是很悅耳的那一種,但是卻絕不是簡鈺說的那般。
她咬了咬脣,當下腳一擡,惡狠狠地踩在他的腳背上。
她原本以爲這樣踩下去,他總歸會給點反應,可是他卻像個沒事人一樣,又或者說,他其實是有反應的,只是那反應和她想的有點不太一樣,他嘻嘻笑道:“娘子真懂我的心思,我的腳背正有些癢,你這一腳實在是踩得恰到好處。”
蘭晴萱輕輕咬了咬脣,她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實在是不能對他好,一對他好一點他就完全不知道他自己是誰了。
她緩緩轉身,這一次簡鈺倒是由得她的動作讓她扭過頭來對着他,她揚起笑臉道:“是嘛,那可真是太巧了,只是還有一樣東西同樣很巧,你要不要好好感受一下?”
簡鈺想問她是什麼東西,只是還沒有問,他的面色便變了,他定定地看着蘭晴萱道:“你方纔對我做了什麼?”
蘭晴萱的手微微一攤,面色淡淡地道:“方纔你一直把我抱在懷裡,我什麼都沒有做。”
簡鈺滿臉狐疑地看着她,她看到他那樣的表情倒有些想笑,睜着一雙明亮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看到她這副樣子倒有些哭笑不得地道:“晴萱,你做得有些過份了。”
他在見識到她極爲高明的醫術之後,對於她的這些話他是不信的,他雖然有舊傷在身,但是身體一向很好,對於某方面他對自己很有信心,此時心裡情意滿滿,某處卻沒有反應,這很不正常,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她在他身上做了手腳。
蘭晴萱笑了笑,沒說話。
簡鈺看着她道:“是那碗藥嗎?”
蘭晴萱覺得他實在是個聰明的,竟這麼快就想起那碗藥,這中間簡鈺因爲身上有傷,喝了不少的藥,便是她心裡明白他指的是哪碗藥。
她嘻嘻一笑道:“我那天提醒過你的。”
簡鈺當然記得她第一次把藥送到他面前,他一飲而盡時她對他說的話,只是他喝完那碗藥之後身體恢復的不錯,各方面都正常,所以他也沒有多想,卻沒有料到她竟真的在那碗藥里加了料,更沒有料到那藥效竟在這個時候才發作。
他的臉上有些不自然,柔聲道:“這事可大可小,別鬧了,乖,把解藥給我。”
蘭晴萱眨了眨眼道:“這事?是什麼事?”
簡鈺抿了抿脣,邪邪地看了她一眼道:“非要我說一句不舉你聽着纔會開心嗎?”
蘭晴萱“噗”的一聲就笑出聲來,簡鈺的臉卻已經黑的像鍋底一般,瞪大一雙眼睛看着她,她此時竟還笑得出來!
蘭晴萱在新婚夜給簡鈺喝的那碗藥她的確是動了些手腳的,只是那手腳動得不算太大,因爲他身上有傷,而那味藥發作的時候會讓他的傷口癒合速度變慢,她考慮到他傷口的問題,所以一直沒有讓那味藥生效。
近來簡鈺和蘭晴萱的關係有極大的改善,他已有幾日沒有近身欺負她了,今日這般抱着她,她已經感覺到了他身體的反應,心裡有些窘,突然想起之前下在他身體裡的藥,於是便將那藥效引了出來。
簡鈺看到她臉上的笑意,倒有些哭笑不得,她也真是個膽大的,這樣的事情竟也做得出來!
他心裡微有些惱,當即長臂一收,直接就將她死死的抱在懷裡,他的力氣原本就極大,此時這般抱着她,她只覺得似有堵巨牆壓着她,讓她動不了分毫。
她心裡一驚,與此同是,他的脣無比霸道的襲了過來。
她想躲,卻發現她根本就無處可躲,他的吻帶着他特有的邪魅與霸氣,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忍不住想張開嘴呼吸,卻引來他的乘虛而入。
在這一刻,她有一種感覺,簡鈺似要將她直接生吞入腹。
她知道他此時有些惱了,她覺得把他惹惱似乎不是一件太明智的事情,她想要推他,用盡全身力氣卻推不動分毫。
她試了幾次未果後只得認命的由着他,過了良久,他終是停了下來,鬆開了她的脣,她偷偷望了他一眼,他的眼睛幽深如海。
簡鈺定定地看着她道:“晴萱,有時候我真不知道拿你怎麼辦纔好。”
他的目光灼熱,聲音低啞。
蘭晴萱嘆了口氣,也學着他的語氣道:“簡鈺,有時候我也不知道拿你怎麼辦纔好。”
簡鈺輕聲道:“晴萱,乖啦,把解藥給我啦!”
他的聲音裡透着濃烈的誘惑,微微有些深沉。
蘭晴萱又不傻,他這副樣子若是把解藥給了他,依着他的性子,只怕現在就得把她給吃了。
她看着他道:“你說過不強迫我的。”
“我現在沒有強迫你。”簡鈺柔聲道。
蘭晴萱定定地看着他道:“我還沒有準備好,現在把解藥給了你,你會怎麼對我?”
簡鈺哄她道:“一切你說了算。”
蘭晴萱等的就是他這句話,當下擡眸狡黠地看着他道:“你都說了一切我說了算了,那你現在還找我要解藥?”
簡鈺覺得他的一世英名怕是要毀在她的手裡了,從來只有他挖坑埋別人,現在倒好,她挖了個坑把他給埋了。
蘭晴萱卻又睜着一雙無辜的眼睛看着他道:“再說了,你之前在月老面前許下承諾,這一生只要我一個就好,我此時給了你解藥,你想去找哪個女子做那件事?”
簡鈺抿了一下脣,雖然此時是在閨房之中,可是她的那句話還是有那麼點驚世駭俗,哪裡像是一個養在閨中的女子能說得出口的,他咬牙道:“我沒想找哪個女子做那件事。”
蘭晴萱伸捏了捏他的臉道:“你既然不想找其他的女子做那件事情,此時要解藥做什麼?”
簡鈺:“……”
蘭晴萱再次捏了捏他的臉道:“要乖啦!”
簡鈺:“……”
如果夜瀾要是知道他家英明神武的王爺也會有如此窘迫和無奈的時候,只怕下巴都會掉在地上。
蘭晴萱輕輕拉了拉他的手道:“現在可以把手鬆開了嗎?”
簡鈺定定地看着她,沒有半點鬆手的跡象,她的眉頭微微一皺,還沒有反應過來,他的脣再次欺了過來,這一次雖然不如之前那麼熾熱,卻依舊霸道。
她微微有些嗔怒的看着他,他此時面色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淡定,他含笑看着她道:“在你沒有給我解藥之前,我以後會天天吻你,這是我的福利。”
蘭晴萱抿了一下脣,不帶他這樣的!
晚上睡覺的時候,蘭晴萱見簡鈺着了一件雪色的中衣躺在她的牀上,她抿了一下脣後道:“你是不是睡錯地方呢?”
“沒有睡錯。”簡鈺微笑道:“我是你的相公,原本就該和你同枕共眠。”
蘭晴萱磨了磨牙後道:“我們之前不是說好了的嗎?”
“我們之前是說好了。”簡鈺面色一片坦然地道:“可是我現在什麼都不能做,我身心受到了巨大的傷害,想從你這裡得到一點安慰。”
蘭晴萱有些無語,這世上有比他更無恥的人嗎?她不過是給了他一點顏色看看,他倒好,竟直接開起染坊來了。
再說了,她只是讓他那裡暫時安份一些,那裡不痛也不癢,沒把他怎麼樣,他需要什麼安慰?
她瞪大眼睛道:“你現在立刻馬上從我的牀上下來,否則的話我讓你那裡一輩子都別想擡起頭來。”
簡鈺睜着一雙如墨玉的眼睛看着她道:“娘子,那可事關你一輩子的幸福,千萬不要衝動。”
他對於她的醫術已經見識了好幾回,此時自然沒有半點懷疑,只是他心裡今日也憋了一肚子的火,平素她怎麼說他怎麼折騰他他都忍了,此事事關男子的尊嚴,他總歸得讓她知曉,所以今日之事,他絕對不能忍!
蘭晴萱火大,伸手就來拉簡鈺,只是兩人的力氣原本就有天差地別,她此時不但拉不動他,反倒被他帶着直接跌進他的懷裡。
蘭晴萱怒目相視,簡鈺卻一臉委屈地道:“我現在什麼都不能做,只是想抱抱你。”
許是他的話太過溫柔委屈,許是當時的燈光太過柔和,明明要發怒的蘭晴萱心裡的怒氣卻怎麼都發不出來,不但發不出來,還鬼使神差的點了一下頭。
她點完頭後當即就察覺了,當即就後悔了,他卻輕笑出聲,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用臉輕輕地蹭了蹭她的臉道:“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其實我對你也挺好的,做爲你的相公,暖牀是必備的技能。”
蘭晴萱有些無語,如果她沒有見過他在人前霸道狂妄的樣子,她怕是會以爲他是個小白臉!
簡鈺看到她有些僵硬的表情,心裡倒有些想笑,再次用他的臉蹭了蹭她的臉道:“我今日上你的牀之前,我有仔細洗過澡,我用了你平素洗澡的花朵泡了泡,你聞聞,香不香?”
蘭晴萱其實被他抱進懷裡的時候就聞到了他身上的香味,只是聽到他這句話時,她不由得石化。
簡鈺對於她的反應相當滿意,他輕輕一笑道:“怎麼?不信?想要檢查一下嗎?我現在就脫衣給你檢查。”
他說完微微側身,竟真的開始解衣服上的帶子。
蘭晴萱已經有些日子沒有如此真切的體驗他的痞賴了,此時倒有些反應不過來,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衣服已經半解,露出了露色的胸膛。
她一直都知道他在她的面前是沒有任何下限的,依着他的性子,怕是真的能把自己脫光光,她咬了咬牙,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他脫褲子的手,他似笑非笑地地看着她,她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簡鈺,算你狠!”
簡鈺的嘴角微勾,她深吸一口氣後道:“不用檢查了,你今夜就睡在這裡吧!”
簡鈺頓時笑得眼睛都彎了:“我就知道娘子對我最好了。”
蘭晴萱在心裡罵:“好你妹!”
屋子裡的幾個丫環都知道兩人雖然成親了,但是一直沒有同房,今夜見兩人同牀共枕,幾人掩脣輕笑,是夜是錦娘值夜,簡鈺睡覺的時候不喜歡別人在旁侯着,直接給了她一記眼色,錦娘掩脣退了下去。
蘭晴萱看到這光景有些欲哭無淚,她是得倒多大的黴纔會遇到簡鈺這個極品,她是得多缺心眼,之前纔會對他心軟!
她斜斜地看了某人一眼,某人已經睡在了牀裡面,把自覺這個詞詮釋的淋漓盡致。
她暗暗磨了磨牙,重新抱了一牀被子在簡鈺的身邊躺下,她才一躺下,簡鈺的腿便伸了過來,她心裡正惱得緊,當即腳下一蹬,惡狠狠地把那條長腿給踢了回去。
簡鈺輕笑一聲,蘭晴萱只作沒有聽見,一條強健有力的胳膊又伸了過來,她實在是惱不過,抓起他的胳膊就惡狠狠地咬了一口。
只是她的樣子看起來雖然很狠,此時的心境和之前卻已經不一樣了,這一口咬的遠不如她之前在他肩上咬的那口那麼狠。
她咬完後就將他的手甩了回去,然後將身子側了過來,卻對上了簡鈺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蘭晴萱覺得他真的是能分分鐘挑戰她的根限,她輕咳一聲後道:“若你都如這般不老實打擾我睡覺的話,我現在就將你從牀上踢下去。”
她說完這句話後自己覺得這話對他而言實在是太沒有威脅了,當下又補了一句:“然後讓你那裡一輩子都擡不起頭來!”
簡鈺擺出一副你隨便踢的樣子,卻並不說話,只是含笑看着她。
蘭晴萱覺得他的目光殺傷實在是太大,當他那雙眼睛看過來的時候,她覺得在他的眼裡她就是他的唯一,那綿綿的情意似織成了一張大網向她扣了過來。
她實在是不太適應這種感覺,當下不自覺地將頭往旁邊偏了偏,簡鈺低沉的嗓音響起:“若是時時能這樣看着你多好。”
這一句話兜頭將蘭晴萱心裡夾雜的怒氣給的澆滅了。
蘭晴萱覺得,簡鈺是那種有本事前一刻還讓你恨得咬牙切齒,後一切卻能將你的心絃撩拔起來的人,她自認她的那些本事放在他的面前實有些不夠看。
她沒有說話,簡鈺卻已經平平整整的躺在那裡,臉看着牀頂道:“晴萱,你可知這一日我盼了多久?”
蘭晴萱扭頭看了他一眼,他也扭頭在看她,他輕聲道:“謝謝你讓我和你一起睡,我也很高興你願意睡我。”
蘭晴萱深吸一口氣,強自將心裡的情緒壓下道:“不客氣,時辰不早了,早些睡吧!”
她說完就直接閉上了眼睛,簡鈺輕笑一聲道:“好。”
簡鈺的手指輕彈,直接將屋子裡的油燈彈滅,蘭晴萱愣了一下,然後再次閉上了眼睛。
她以爲他肯定還會再動手動腳,她甚至還在心裡想,若是他動手動腳的話,她就狠狠地咬他,只是她等了許久,卻一直沒有半點動靜,她也覺得有些乏了,強打起的精神有些不支。
她覺得他在她的身邊,她肯定沒有辦法睡着,可是她卻發現,她的精神越來越不濟,又強撐了約莫一刻鐘後,她終是進入了夢鄉,她不但進入了夢鄉,還睡得很是安穩,她不但睡得安穩,翻身的時候還不自覺地往他的身上靠了靠。
簡鈺聽得她的呼吸均勻悠長後緩緩起身,今夜月光甚好,此時從窗外照進來,恰好照在她的臉上,她原本就生得極美,此時月花濃濃,照得她的眉目如畫,那分朦朧襯着她眉目,讓她看起來愈發的美。
他伸手輕輕撫過她的眉眼,柔聲道:“你要到何時才能真正接受我?我到底要拿你怎麼辦?”
他從來都沒有這樣喜歡一個人,他到現在也不明白他怎麼就喜歡上她了,又或者說,當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的時候,從來都不需要任何理由。
他心裡有了一抹淡淡的無可奈何,夜瀾近來又摧了他幾回,他知道他是該回京城了,現在她雖然答應跟他一起進京,可是他如何把他的身份告訴她對他而言實在是個難題。
他是天之驕子,生於皇家,自小便在權謀之術中長大,這世間的事情很多都在他掌握中,可是蘭晴萱於他卻是個意外。
簡鈺面對千軍萬馬的時候都沒有皺過眉頭,都沒有如此爲難,可是眼下的蘭晴萱卻讓他覺得有些爲難。
他伸手輕輕拂過她的眉眼,她睡得迷糊似有所察,睫毛微動,他極快的將手抽了回來,看着她的睡顏輕輕一笑,眼裡滿是溫柔。
他輕聲道:“好好睡吧!”
他說完低頭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吻。
蘭晴萱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是躺在簡鈺的懷裡,她原本還有些迷濛的睡意傾刻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不由得瞪大眼睛往旁邊挪了些。
她的舉動驚醒了簡鈺,他的眼睛緩緩睜開,看到她的舉動後嘴角含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柔聲道:“醒呢?”
他的聲音原本就微有些低沉,此時剛睡醒,又透着幾分慵懶,整個人看在蘭晴萱的眼裡,就是一隻剛睡醒的豹子,優雅又危險。
她不自覺地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好在中衣什麼的都好好的穿在身上,她輕輕鬆了一口氣,這才淡聲答道:“嗯,醒了。”
簡鈺看到她那副故做淡定的樣子眼裡的笑意濃了些,不再看他,而是起身穿衣。
錦娘在外面聽到動靜後將洗漱用具端了進來,臉上是淡淡的笑意,蘭晴萱無視她的笑意,無比淡定的開始洗漱。
簡鈺也像個沒事人一樣如往日一般淡定的起身,完全就把蘭晴萱的房間當成是他自己的房間。
夜瀾今日一早有事找他稟報,估莫着他應該起了,卻見他竟在蘭晴萱的房間,夜瀾的眼裡先是有一抹驚色,然後便是滿滿的喜色,他家王爺終於如願以償了!
只是他又發現有點不對勁,他家王爺如願以償他高興個什麼勁?
只是他心裡雖然這樣提點頭着自己,嘴角的笑意卻是無論如何也藏不住,他覺得兩人有了實質性進展之後,簡鈺要帶蘭晴萱回京會更加容易。
夜瀾覺得他那顆懸着的心,此時終於放了下來。
依着往日的規矩,簡鈺用完早膳之後就帶着夜瀾出了門,夜瀾見左右無人的時候躬身道:“恭喜王爺!”
簡鈺的眸光清冷,淡淡的掃了他一眼,鼻子裡溢出一聲輕哼聲。
夜瀾一直都知道簡鈺平素是個喜怒不形於色之人,他此時也搞不清楚簡鈺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只得又試探着問道:“王爺如今和王妃已經一條心,不知道打算何時帶王妃回京城?”
簡鈺的眸光掃了他一眼道:“夜瀾,你如今摧我回去的本事見漲啊!”
夜瀾被他這麼一誇反倒全身寒毛倒豎,夜瀾頓時明白簡鈺今天的心情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好,他輕聲道:“屬下不敢摧王爺。”
簡鈺冷哼了一聲,夜瀾心裡暗驚,難不成昨夜裡簡鈺沒有得手?
他的心裡生出這個念頭的時候,不由得嚇了一大跳,他家王爺是什麼樣的人物他心裡實在是太清楚,按照常理應該是要得手的,可是他也知道蘭晴萱和尋常的女子是完全不一樣的,若說沒有得手怕也有可能。
他的心裡頓時就又有幾分糾結,只是他還沒有糾結完,簡鈺一記暴慄已經敲到了他的頭上:“在瞎想什麼呢?”
夜瀾是簡鈺的暗衛長,平素在人前也是一副冷然的性子,他心裡想得多,面上表露的卻並不多,但是他也知道他此時心裡想的事情是瞞不過簡鈺的法眼。
他微低着關往後退一步道:“沒瞎想。”
簡鈺斜斜地看了他一眼道:“夜瀾,我覺得你最近的本事看漲,如今竟敢揣測起我的心事來了,被我看出來了竟還敢否認。”
夜瀾聽他這麼一說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簡鈺又道:“你這麼急着回京,可是記掛王府裡的媚娘?”
媚孃的名字聽着是千嬌百媚,人卻和名字極度不符,她是王府裡養花的女子,人又矮又黑又胖,之前夜瀾救過她一回,自那之後,她就對夜瀾念念不忘,極盡討好夜瀾,曾在王府裡鬧出過幾次笑話。
夜瀾一聽到媚孃的名字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他以爲這事簡鈺不知道,只是轉念一想,王府裡能有什麼事情瞞得過簡鈺。
他剛欲說話,簡鈺又道:“你既然如此心心念念着媚娘,等回到京城之後,本王親自爲你們指婚。”
夜瀾頓時驚出了一身汗,更加證實了簡鈺此時的心情極度不好,他忙求情道:“多謝王爺的美意,只是這事事關我的終身大事,我還得好好想想。”
簡鈺斜斜地看了他一眼,他輕咳一聲後道:“這千源城是個人傑地靈的地方,我也捨不得離開,王爺這麼喜歡這裡,就在這裡多住一段日子吧!”
“你不擔心綰心應付不來那些人嗎?”簡鈺問道。
夜瀾輕聲道:“綰心姑娘聰明無雙,京中的事情雖然複雜,但是以她的能力,再撐一段時間還是可以的,王爺不用擔心。”
簡鈺聽到他這句話後冷冷一笑,沒有再說話,直接擡腳就走。
夜瀾擦了一下額頭上的冷汗,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發誓,他再也不要勸簡鈺回京了!他知道,若是再勸一次的話,簡鈺怕是真的會替他和媚娘指婚。
他一想起媚孃的樣子,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與此同時,李氏那邊也沒有一刻歇着,書秀輕聲道:“夫人,昨日二小姐去了蘇姨娘那裡。”
“彩燕那邊可有說什麼?”李氏問道。
書秀答道:“彩燕回話說兩人進去之後就將丫環們全部趕出去了,然後讓房裡的大丫環守在外面,她靠近不了,所以並不知道她們說了什麼,只是二小姐昨日出來的時候,彩燕恰好遇上,蘭晴萱讓她去折柳條,她一個不備摔了一跤,把臉給摔腫了。”
李氏冷冷地道:“沒用的東西,人家還沒有發現什麼,她自己就先亂了陣腳。”
書秀欲言又止,李氏皺眉道:“還有其他的事情?”
書秀輕聲道:“我今日見到彩燕的時候,看到她的臉的確很腫,還有些青紫,只是看她臉上的傷,看起來倒不像是摔的,而是被人打的。”
李氏的眼睛一眯,問道:“你懷疑她被人發現了,然後被打呢?”
“奴婢也不知道。”書秀輕聲道:“只是這件事情奴婢終是覺得有些古怪,如果彩燕是真的被發現了,依着蘇姨娘的性子怕是會鬧到老爺那裡去,可是她沒有這樣做。若是她沒被發現的話,那麼她臉上的傷又是怎麼來的?爲何要對夫人撒謊?”
李氏聽到書秀的吩咐後冷笑一聲道:“原因很簡單,那就是蘭晴萱。”
李氏聽說了蘭晴萱的名字,書秀有些鬧不明白李氏的意思,李氏卻也不多做解釋,只是冷冷地看着書秀道:“這幾日把彩燕給我盯緊了,別讓那邊再出什麼亂子。”
書秀應了一聲後小心翼翼地問道:“夫人可是懷疑二小姐知道了什麼?”
李氏冷冷地看了書秀一眼,書秀心裡一驚,忙閉嘴不問,李氏的心裡倒有幾分怒氣,這個書秀還是太嫩了些,她之前覺得呂媽媽不如陳媽媽機靈,如今卻又發現了書秀還不如呂媽媽。
她心裡實有些惱,她身邊的這些丫環和婆子,已經毀了個七七八八,現在的人用起來實在是不襯手。
她的眸子裡透出了幾分寒氣,書秀看到她這副樣子嚇了一大跳,忙往後退了些,不敢再說話。
李氏的手指在椅背上輕敲了敲,看了書秀一眼道:“外面的事情可佈置好呢?”
“張誠送來消息說一切都準備好了,只等夫人一聲令下,他就可以動作了。”書秀輕聲答道。
李氏微微點了一下頭後道:“很好,你一會給張誠傳個信,讓他準備一下,今日就可以行動了。”
書秀應了一聲,李氏卻似又想了什麼,微微抿了一下脣後道:“你告訴他,他能不能報仇就在此一舉了,所以他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書秀並不太清楚李氏和張誠之間有什麼計劃,此時聽到李氏的這句話,她心裡有些發寒,卻不敢多言,只應道:“我現在就去傳消息。”
李氏輕輕點了一下頭,書秀退下去之後,她又去了隔間看蘭若軒。
自上次蘭若軒回府之後,李氏就讓蘭若軒住在她的房裡以便於照顧。
蘭若軒原本就是個吃不得半點苦的人,他這一次在大牢裡卻吃了不少的苦,他回到蘭府的時候身上有好幾處傷口,此時休息了幾天已經開始見好,卻整天躺在牀上哼哼唧唧。
他回來的時候,蘭明德過來看了他一眼,許是看到他那副熊樣,蘭明德氣不打一處來,當即掉頭就走。對這個兒子,蘭明德是真的失望到極致,只是再失望,有些事情也需要處理和麪對。
李氏早就知道蘭明德生蘭若軒的氣,蘭明德不來看蘭若軒,她心裡倒也沒太過生氣。
只是蘭若軒在李氏這裡躺着,他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太自在,想出去玩也不太敢,於是得空了便調戲李氏房裡的丫環。
如果是尋常人家的公子調戲府裡的丫環,那些丫環大多都會很開心,保不住還會配合一二,可是蘭若軒之前把若棋玩死了,府裡還有好幾個丫環小廝死在蘭若軒的手裡,那些丫環們也是看在他是蘭府的大少爺的面子上免力應付,心裡對他是又怕又懼,卻也不敢得罪他。
此時李氏進去的時候,蘭若軒又在調戲李氏房裡一個叫做素兒的二等丫環,素兒此時身子微微有些發抖,一見李氏進來,如蒙大赦,當即問了聲安就退了下去。
李氏看到素兒的那副樣子心裡有些不高興,只是想起知棋的死狀,她心裡也有些瞭然,此時眉頭微微皺起來。
蘭若軒見素兒一走,就又開始哼哼唧唧起來。
李氏雖然待他有若珍寶,這一次心裡卻也是極失望的,見到他這副樣子也有些不開心地道:“男子漢大太夫,哪裡能天天這樣哼哼唧唧?”
“母親,這些傷在我的身上,又不是在你的身上,你怎麼知道不疼?”蘭若軒一副不開心的樣子道:“母親,你也真是的,讓我在牢裡那麼久才把我救出來,你可知道那日子當真是天天度日如年!”
李氏聽到他的這句話後長嘆了一口氣,想起那天她爲了將蘭若軒救出來去求蘭明德的事情,昨日裡蘭明德沒有進她的屋,讓他的小廝把李氏請出去問她事情安排的怎麼樣了,她知道蘭明德問的是她是否將那封信收回,打算什麼時候去死的事情。
縱然她對蘭明德已經無比失望,可是聽到他這樣問她,她當時還是有些心酸,在蘭明德親自來問她之前,他已經暗示了她好幾回。
李氏知道到這一步,兩人多年的夫妻之情已經徹底斷絕了。
在她看來,蘭若軒是她的兒子,同樣也是蘭明德的兒子。
她用她的命來換蘭若軒的命,這樣的事情在這個世上怕也是第一回。
就算是她覺得近來的一系列事情已經把她的心打磨的有若生鐵,她在聽到蘭若軒這樣的話時還是有些委屈,她冷冷一笑道:“你這一次能活着出來是我拼了命換來的,從今往後你可要好好做人。”
類似的話李氏近日對蘭若軒已經說了好幾次,蘭若軒也是身上有傷,這才強忍着聽着,可是心裡卻覺得煩躁,他看着李氏道:“母親總是這樣說,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弄得好像誰要你的命一樣!”
李氏的嘴張了張,原本想說她和蘭明德的事情,只是轉念一想,那件事情還是不要讓蘭若軒知道的好。
她經過這一次的事情之後,已經徹底明白蘭若軒這個兒子已經靠不住了,她微微斂了斂眸光,伸手將蘭若軒身上的被子蓋上道:“往後你需聽我的話,不可再胡來了。”
蘭若軒不耐煩的應了一聲,李氏又道:“等你的傷好了,就從我房裡的這些丫環中選一個做你的妾室好了。”
蘭若軒一聽到這句話眼睛當即便亮了,原本有些仇大苦深的表情立即變成了燦爛的笑臉,他看着李氏道:“我就知道母親最疼我了!”
李氏沒有說話,看着他的眸光有些幽深。
李氏從未這樣看過蘭若軒,他被看得很不自在,忍不住道:“母親,你這樣看着我做什麼?”
李氏這才驚覺她此時的目光許是有些過了,她將目光抽回來道:“這一次可不許再向以前那樣胡來了,要安份一些,到時候給爲娘生個大胖孫子。”
大胖孫子纔是她這些所有話的重點。
她之前替蘭若軒張羅婚事便也是爲了讓蘭若軒早點有孩子,如今文府退了婚,她知道整個蘭府不會再有姑娘願意嫁給蘭若軒了,眼下就只能從她房裡的丫環中間挑人了。
在此時的她看來,不管是什麼身份的女子替蘭若軒生下兒子都是好的,只要生下來的兒子。
她的心念一深,眸光頓時也變得一片幽深,
蘭若軒覺得今日的李氏有些不對勁,問道:“母親,你在想什麼?”
李氏淡聲道:“沒什麼,你好好休息,早些把身體養好。”
蘭若軒原本還想再喊幾聲疼,只是如今一則是覺得李氏的面色不好,再則是今日裡李氏允了他從房裡挑個女子,他也就不再裝了。
李氏卻又幽幽地道:“我們母子是否能在這蘭府立足,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蘭若軒聽到這句話有些蒙,他有些不解地問道:“成敗在此一舉?哪一舉?”
李氏笑了笑道:“你身上有傷,其他的事情就不要管了。”
其實這一次她也想讓蘭若軒幫她,只是之前她讓蘭若軒幫的那幾回,蘭若軒沒有將一件事情做好,她心裡知道蘭若軒未必真的能幫得上忙,再加上蘭若軒那副有些不太沉穩的性子,保不定還守不住這個秘密,還不如這一切由她自己來。
蘭若軒覺得今日的李氏實在是太怪了,心裡倒有些怕,當下沒有再說話。
李氏又和蘭若軒說了幾句閒話,然後便去給蘭老夫人請安。
她來得有些早,蘭老夫人那裡並沒有其他來請安的人,蘭老夫人見她來了,問了句:“若軒今日身子可好些呢?”
“好多了。”李氏輕聲答道。
蘭老夫人輕嘆了一口氣道:“這一次想來會讓他長些心,你也好好教導教導他,往後他可不能再犯這樣的錯了。昨日明德也跟我說了若軒的事情,想等他的傷好一點就送到莊子裡去,你遲些回去也做做準備。”
李氏輕輕抿了一下脣後道:“好。”
蘭老夫人看到李氏這副氏眉順眼的樣子輕嘆一口氣道:“芝蘭,不是我說你,這些年來你的確是沒有將若軒管教好,你這樣的行爲,實在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
李氏低着頭道:“母親教訓的是。”
蘭老夫人見她是一副真心認錯的樣子,在心裡又嘆了一口氣,又道:“雖然說當年明德將你扶正的事情我是反對的,你這些也沒有把家裡的孩子管教好,但是你這些年來把蘭府打理的還算不錯,這一次的事情想來對你而言也是個極大的打擊,有些話我也就不說了。只是想告訴你,我如今年事已高,諸多事情也有些力不從心,蘇氏雖然聰明,卻終究是個姨娘,我是站在你這邊的,之前將她捧出來也不過是在警戒你罷了,並沒有其他的意思,這蘭府終究是要交給你打理的。”
這幾個月來,蘭老夫人一直沒有給李氏好臉色看,也從不曾如此和顏悅色的對她說話。
今日的話裡雖然有些敲打的成份,但是意思卻很直白。
李氏輕聲道:“母親待我好,我自然是知道的,以前是我糊塗,以後必定不會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她這樣認錯的態度讓蘭老夫人很是滿意,蘭老夫人輕嘆一口氣道;“你能這樣想,我心裡很開心。”
說話間,幾位庶子庶女都到蘭老夫人這裡來請安了,兩人的話也告一段落。
蘭晴萱隨後也來了,向蘭老夫人問了安之後便在下首坐着。
蘭老夫人又拉着蘭晴萱問了幾句話,大致都是問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以及和簡鈺是如何相處的,蘭晴萱都恭敬的一一作答。
蘭老夫人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和衆人說了幾句話後便讓衆人回去,卻單單把蘭晴萱留了下來。
蘭晴萱不知道蘭老夫人留她下來做什麼,當下應了一聲便站在那裡沒有走。
蘭老夫人讓英媽媽給蘭晴萱倒了一盞茶,蘭晴萱看了英媽媽一眼,英媽媽給她使了一記小心應對的眼色,蘭晴萱一看到英媽媽這樣的眼色,心裡生出了幾分狐疑,知道蘭老夫人今日留她在這裡只怕沒有好事。
她心裡清楚,面上依舊淺淡的笑着。
蘭老夫人先說了些客套話之後,這纔看着蘭晴萱道:“萱丫頭已經掌管若歡留下來的那些鋪子有些時間了,感覺如何?”
蘭晴萱答道:“那些鋪子裡一切都正常,有幾個管櫃幫忙看着,也不用太費心。”
蘭老夫人的眼裡含着幾分笑意道:“我一直都知道你很能幹,只是你終究是個女子,也不好經常拋頭露面,我近來見簡鈺天天也忙得緊,你手邊的那些鋪子終究是小事,就交給你父親一併打理,你得空了就幫幫簡鈺。”
蘭晴萱聽到蘭老夫人的話後微微一愕,她擡眸朝蘭老夫人看去,蘭老夫人的面色有些不太自然,這事她自己也覺得有些過份,只是昨夜裡蘭明德找到她,說近來蘭府的那些鋪子生意不是太好,手邊週轉的銀子也有些缺,所以他想把蘭晴萱手裡的那幾個鋪子拿過來賣掉貼補這邊的開銷。
蘭老夫人覺得蘭明德的這個提議有些過了,說那些鋪子是秦若歡留給蘭晴萱的,這樣從蘭晴萱的手裡要過來不太合適,再則蘭晴萱和簡鈺才新婚不久,這樣做的話很容易讓簡鈺看輕蘭晴萱和蘭府。
只是她又覺得萬事都應該是蘭府整體的興衰爲重,若是蘭府其他的生意出了問題,那麼受損的將是整個蘭府,更兼蘭明德也說得頭頭是道。
蘭明德當時這樣對蘭老夫人說的:“母親說的這些道理我又豈會不懂?如果不是眼下銀錢週轉不過來,我也不會生出這樣的想法來。簡鈺和晴萱成親了,他雖然帶了很多聘禮過來,但是那些聘禮一帶過來就到官府那裡造了冊,如果他不同意,那些東西就不能動。蘭府在千源城裡也是有臉面的,我是他的岳父,又哪裡好直接開口找他要銀子?”
蘭老夫人頓時就明白蘭明德這是在打簡鈺那些聘禮的主意,因爲簡鈺和蘭晴萱成親那天送聘禮的時候,是帶了人來看守在那些聘禮的,當時兩人入了洞房之後,夜瀾不理會蘭府管事的安排,直接將那些聘禮送進了築夢閣。
當時李氏是不同意的,覺得要全部送進大庫房,夜瀾只回了一句話道:“尋常女子嫁人帶過去的嫁妝都是由她自己支配,我家少爺雖然做是蘭府的上門女婿,但是娶的只是蘭二小姐一人罷了,這些聘禮也算得上是他的嫁妝,這所有的東西自然只有他和蘭二小姐可以支配。”
夜瀾在外人的眼裡看來就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此時這樣說話,管事和李氏都被鎮住了,等到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夜瀾已經讓打扮做腳伕模樣的侍衛把所有的東西都送進了築夢閣,從而斷了李氏和蘭明德打那些財物的主意,那些財物只是簡鈺和蘭晴的私產,和蘭府其他人沒有關點關係。
再加上簡鈺住進來之後,築夢閣多了好幾個暗衛,有人半夜去偷直接被暗衛給扔了出去。
蘭明德當初之所以同意簡鈺和蘭晴萱的婚事,不過是看在簡鈺家大業大的份上,他並沒有真心爲蘭晴萱考慮什麼,他所想的不過是如何從簡鈺那裡得到最大的好處。
只是簡鈺對蘭明德面上還算恭敬,平日見面禮數一樣都不少,但是他手裡的銀錢卻不會輕易送出一兩,對於蘭明德提出的幫助都拒絕的很委婉,卻又徹底斷了蘭明德的念想。
而在外人眼裡,簡鈺對蘭府卻是極大方的,不說別的,光說那枚夜明珠就足以讓人側目。
只是那枚夜明珠雖然無比珍貴,卻又因爲實在是太珍貴,簡鈺又是在那樣的場合下拿出來的,蘭明德拿着那枚珠子是吃不得,賣不得,也當不得。
也正是因爲這一連串的事情,讓蘭明德對簡鈺又生出了不滿,而他又是個極要面子的人,也沒有辦法明着去找簡鈺要銀子,所以纔會想出這麼一個法子出來。
他覺得反正蘭晴萱已經和簡鈺成親了,那麼簡鈺的東西就是蘭晴萱的,所以當蘭晴萱沒有那些鋪子的時候,簡鈺若是真心喜歡蘭晴萱的話,必定是會再給些鋪子給蘭晴萱的。
他更覺得蘭晴萱做爲蘭府的女兒,也有這個義務,至於簡鈺會如何看蘭晴萱,蘭晴萱會不會爲難,這些就不在蘭明德的考慮範圍了。
這些事情蘭明德已經琢磨了一段時間了,他自己也清楚,他和蘭晴萱的父女關係不算好,蘭晴萱如今的性子像極了當年的秦若歡,他如果直接去說,蘭晴萱十之八九會拒絕,所以他才讓蘭老夫人找蘭晴萱說這件事情。
蘭老夫人對蘭晴萱雖然另眼相看,也很喜歡蘭晴萱,她雖然覺得蘭明德提出的這個要求雖然有些過份,但是卻也在情理之中。
蘭府的女兒嘛,當然要以整個蘭府爲重,爲了整個蘭府的利益,適當的犧牲一些也是應該的。
只是蘭老夫人對上蘭晴萱那雙明亮的眸子裡卻還是覺得有些不太自在,於是又輕聲道:“你既然嫁了個還不錯的夫婿,自然要多幫幫孃家,更何況你招的還是上門女婿。”
蘭晴萱聽出來了,蘭老夫人的潛臺詞是你是蘭府的女兒,就得爲蘭府排憂解難,不要說你招的是上門女婿,就算是你真的嫁了人,也不能不管蘭府。
蘭晴萱早就知道蘭老夫人對她的好是建立在不損害蘭府利益的前提下,一旦她和蘭府的利益有一點衝突,蘭老夫人都會先選擇蘭府的利益。
只是就算是她知道這些,她心裡也有些發寒,她輕聲問道:“是父親的主意嗎?”
蘭老夫人沒料到她竟如此敏銳,直接把蘭明德說了出來,蘭老夫人也沒打算在這些事情上騙蘭晴萱,當即輕輕點了一下頭道:“我知此時說出這些事情來,你心裡必定會有些不舒服,只是如果你父親沒有難處,也開不了這個口。”
蘭晴萱冷冷一笑後道:“祖母說得有道理,只是不知道祖母可想過我的感受?”
蘭老夫人看着她道:“簡鈺是你的上門女婿,你們都住在蘭府裡,若是真有什麼事情,蘭府所有的人都會替你撐腰,他欺負不了你。”
蘭晴萱的心裡更冷了幾分,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對於蘭府這一大堆人的面目可以說是看得再清楚不過,在他們的眼裡,親情是不值錢的,利益是最重要的,這些日子,蘭府的那些人可以說是排着隊來欺負她,指望他們爲她撐腰,比太陽從西邊升起來還要不可能。
她的眸光裡也透出了幾分冷意,輕聲道:“自我娘死後,母親是如何待我的,祖母心裡想來也是清楚的,我知祖母對我是照顧有加,但是總有祖母顧及不到的地方。”
她這話說得有些委婉,意思卻無比清楚,那就是之前蘭府都沒有人管她,以後又豈會管她?
蘭老夫人的臉頓時有些拉不下來,蘭晴萱又道:“我之前也聽人說起過一些蘭府的舊事,在我孃親沒有嫁給父親之前,蘭府只是千源城裡一個尋常的商戶,所賺銀錢也僅僅只能維持一大家子的生活罷了。”
蘭老夫人的臉有些不好看了,輕喝道:“萱丫頭!”
“我說這些沒有其他的意思。”蘭晴萱幽幽地道:“只是我之前手邊完全沒有一點銀子傍身,那樣的日子我過怕了,我若是將這些鋪子全部都給了父親,那麼從今往後我的手裡就沒有一點產業了,我若是什麼都要找簡鈺要銀子的話,我自己也覺得底氣不足,畢竟他是蘭府的上門女婿。”
蘭老夫人的面色微微一變,眼裡有了一分遲疑,蘭晴萱的眼裡卻又有了幾分淚光,輕泣道:“之前在自己家裡我都沒有銀子花,又如何能找異姓人要銀子花?”
蘭老夫人輕聲道:“話不能這麼說……”
“我知道。”蘭晴萱打斷蘭老夫人的話道:“但是請祖母理解一下我的心情,也爲我考慮一二,若是此時父親將這些鋪子全部拿走的話,簡鈺只怕還會看輕我。他看輕我也就罷了,怕是還會看輕整個蘭府,畢竟在他看來,蘭府是千源城裡的首富,若是連這些銀子都拿不出來,當真是讓人看笑話。”
蘭老夫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聽你這口氣,似不願意幫你父親呢?”
“不是。”蘭晴萱輕聲道:“我很願意幫父親,眼下我手裡的這些鋪子打理的甚是妥當,如果父親那邊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出力幫忙的,我必定會義不容辭的去幫父親。”
她這句話的意思很明瞭,鋪子你們休想拿走,讓我出點力氣可以,但是拿銀子的事情免談。而她心裡也很清楚的知道,蘭府的這些人雖然有秦若歡的事情在先,但是他們發自內心是看不起女子的,且在他們的眼裡,蘭晴萱也不是個有本事的,所以不可能讓蘭晴萱去幫蘭明德的忙。
她的態度如此堅決,倒有些出乎蘭老夫人的意料之外。
蘭老夫人的眼裡滿是不快,她淡淡地道:“以前我覺得你是個懂事的,如今才發現你竟如此糊塗,萱丫頭,如果蘭府真的有了什麼事情,到時候簡鈺欺負你的話,怕是就沒有人會替你撐腰了。”
蘭晴萱淡淡一笑道:“祖母還記得我當初招上門女婿的初衷嗎?”
蘭老夫人聽到這句話愣了一下,蘭晴萱輕聲道:“祖母還記得你之前替我從母親的手裡把這些鋪子要回來的初衷嗎?”
蘭老夫人的面色有些不自在,蘭晴萱幽幽地道:“對於男子,有了顧染墨的事情之後,我原本就是個心灰意冷的,簡鈺現在待我甚好,但是我們在成親之初就已經有了約定,他的事情我不過問,我的事情他也是不過問。若是有一日他不要我了,至少我還有那些鋪子傍身。”
她此時將顧染墨的事情也一併說了出來,蘭老夫人也覺得今日的提議或許是有些過了,只是她此時心裡和蘭明德也是一般的想法。
她心裡終究還是有些不太痛快,當下手一揮道:“那些鋪子終究是你的,你若執意不肯我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今日裡是八月初七,又到了做秋衣的時候了,我聽說你有間鋪子是綢緞莊,裡面的東西很是不錯,你隨我去挑一些布料回來吧!”
蘭晴萱沒料到蘭老夫人的話題轉換的如此之快,此時竟要去她的鋪子裡挑布料,她的心裡不由得生出一分不好的預感,只是她方纔已經拒絕了蘭老夫人一回,此時實不能再拒絕,於是當下輕輕點了一下頭。
蘭老夫人讓英媽媽備好馬車,然後便帶着蘭晴萱朝外走去,才走出門,便見得李氏在外面侯着,她看見蘭老夫人後輕聲道:“母親,如今天開始轉涼了,也該做秋衣了,不知你什麼時候有空,出門挑些布料回來好做秋衣。”
依着蘭府之前的規矩,到每年的八月初蘭老夫人都會給府裡的人做秋衣,蘭老夫人之前一直都覺得李氏在選衣服的花樣上不太合她的心意,所以每年她都會親自去挑。
蘭晴萱聽到李氏的話後看了李氏一眼,李氏微微低着頭,沒有往日那副略有些得意的樣子,似乎蘭若軒的這件事情對她的打擊很大,已經把她打倒了一般。
蘭晴萱看到李氏的樣子眸底有了幾分冷意,昨日裡李氏對蘇姨娘下手時狠厲異常,又哪裡是輕易打得倒的,此時這般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
此時李氏的說法和蘭老夫人的可以說是不謀而合,她心裡頓時升起了警覺。
李氏感覺到蘭晴萱的目光,卻並沒有朝蘭晴萱看去。
蘭老夫人讚道:“你掌了這麼多年的中饋,當真是讓我放心得緊,今日裡你倒是和我想到一塊去了,我方纔已經和萱丫頭說了,今日去她的鋪子裡挑些布料,你既然來了,就和我們一起去吧!”
李氏輕輕點頭道:“好。”
三人乘了兩輛馬車,蘭晴萱原本是想和蘭老夫人同乘一輛的,只是李氏的速度卻比她的還要快,早早就拉着蘭老夫人,直接和蘭老夫人同乘一輛。
蘭晴萱的眼裡有了一抹深沉,李氏這是要出手了嗎?
她將錦娘喚過來道:“一會小心一些。”
錦娘原本就是聰明人,聽到她這句話後當即輕輕點了一下頭,然後將傾詩喚來,輕聲交待了幾句。
傾詩有些擔心地看了蘭晴萱一眼,卻什麼都沒有說,直接按錦娘吩咐的去做。
蘭晴萱坐在馬車上將諸多事都想了一番,心裡已經知道李氏這一次佈置的大致方向,她的眸光微微一斂,眼裡有寒霜輕降。
李氏和蘭老夫人坐在馬車上,不用想,蘭晴萱都知道李氏必定會在蘭老夫人的面前說她不少的壞話。
綢緞鋪離蘭府並不遠,馬車駛了約莫一刻鐘便到了。
錦娘把蘭晴萱扶下馬車的時候輕輕點了一下頭,蘭晴萱的心裡瞭然,沒有說話。
那邊李氏也由書秀扶下了馬車,然後又將蘭老夫人從馬車上扶了下來。
趁這個空檔錦娘輕聲道:“小姐,看這光景,以怕以前每年蘭府製衣的那些料子大部分都是從這間鋪子裡拿的。”
蘭晴萱知錦孃的話只是推測罷了,但是她覺得很有道理。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蘭老夫人不會那麼信任李氏,一直將這些鋪子交給李氏打理,而從來都不說什麼。
那邊李氏卻並不理會蘭晴萱,如同鋪子就是她的一般,直接扶着蘭老夫人進了鋪子。
蘭晴萱看到這光景,眸光寒了些,對於蘭府的人,她此時已經不是用失望這個詞語就能形容得了的,於是也淡定地跟在她們的身後看看她們到底要做什麼。
李氏和蘭老夫人才一進去,蘭老夫人掃了一眼鋪子裡的布料後眉頭微微一皺,李氏趁機有些誇張地道:“這是怎麼回事?裡面怎麼只有這些粗布了,怎麼沒有其他的綢緞呢?”
蘭晴萱淡聲道:“因爲那些上好的綢緞都被張誠買走了。”
她氣定神閒的神態,加上淡然的語氣,聽得李氏的心裡一驚,李氏扭頭朝她看去,見她似笑非笑的看了過來,李氏的心裡不由得一緊。
張誠的事情李氏自認爲是做得極爲妥貼的,卻沒有料到竟還是被蘭晴萱知曉了。
只是這一次李氏雖然吃驚,但是卻也只是有點吃驚,很快就回過神來了,如果蘭晴萱連張誠的事情都查不出來的話,那麼蘭晴萱也不值得她如此費心了。
蘭晴萱看到李氏面上的表情之後冷冷一笑,她原本只是猜測這件事情和李氏有關,卻也沒有太大的把握,此時李氏面上的表情卻完全證實了她的猜想。
那邊蘭老夫人微愕道:“張誠?哪個張誠?”
蘭晴萱答道:“就是之前和我娘爭綢緞莊的生意無所不用其極,最終家敗人亡被流放的張誠。”
秦若歡和張誠的事情當年鬧得極大,年紀大一點的人都會記得那一次竟爭的慘烈,也就是那一次的事情,讓秦若歡在千源城裡商業圈裡贏得了極大的名氣,自那之後,千源城的商圈裡都給秦若歡起了一個綽號叫“鐵娘子”。
那件事情蘭老夫人自然是記得清楚的,雖然時隔了十幾年,但是蘭晴萱一說到張誠的時候蘭老夫人想到的就是那個張誠。
蘭老夫人微驚道:“張誠不是流放了嗎?怎麼回來呢?”
“我也不知道他怎麼回來的。”蘭晴萱淡聲道:“只是近幾個月來綢緞莊裡一直都進不好的布料,按理說那些織坊和綢緞莊合作了多年,斷然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問又問不出所以然來,我心裡實在是好奇,所以就派人去細察了此事,然後發現織坊裡上好的布料都被張誠買走了,他將那些東西買走之後全部屯積在庫裡。”
蘭老夫人的眼裡有了幾分擔憂,輕聲道:“當年蘭府和張誠可以說是結怨極深,你娘當年也是被他逼得沒有法子才反擊的,當時張府家破人亡,他現在這樣回來怕是要來報復的。”
蘭晴萱點頭道:“我和祖母是一樣的心思,這綢緞鋪只怕只是一個開始罷了,往後怕是會更加不消停。”
蘭老夫人的眸光深了些,輕輕嘆了一口氣。
李氏在旁道:“晴萱往日是聰明的,只是生意場上的事情卻終究會嫩了些,這張誠和蘭府積怨已深,這次回來只怕是處心積慮想要將蘭府的打垮,晴萱之前畢竟沒有做過生意,這一次綢緞莊出事就已經處理不過來,往後如果張誠再有其他的舉動,你怕是會更加應付不過來。”
蘭老夫人點頭道:“是啊,這個張誠當年就是個心狠手辣的人物,之前你娘應付他的時候就頗爲吃力,你終究年幼,怕不是他的對手,這樣好了,你把這些鋪子交給你父親來打理,你父親當年是和你娘一想應付張誠的,他對張誠也是極了解的,有他在,張誠是佔不到便宜的。”
蘭晴萱之前就知道蘭老夫人想讓她把這些鋪子交出來,當時被她回絕了本就不是太高興,此時有這樣的機會,她自不會放過。
只是她自不會讓蘭老夫人如願,當下輕聲道:“當年孃親在世的時候,將蘭府的諸多鋪子都打理的井井有條,父親雖然也很有本事,卻也只是在旁協助孃親罷了。當年孃親對上張誠的時候,好像也就二十來歲,那時候她也是第一次應對那樣的事情,而我今年也有十七歲了,我還有簡鈺能幫我。父樣打理着手裡的鋪子平素已經極忙了,我這個做女兒的原本是應該替他人分憂的,又哪裡能讓他爲我的事情費神?”
她這話聽着綿軟,卻滿是釘子。
她的意思也很明白,她的鋪子她會自己打理,若是弄不過來了,還有簡鈺相幫,怎麼輪也輪不到蘭明德來幫她的忙。
且整個千源城的百姓都知道,蘭府這諾大的家業說到底都是秦若歡打下來的,蘭明德在這方面的能力遠不如秦若歡,之前蘭明德就不是張誠的對手,如今只怕更不是張誠的對手。
蘭老夫人的眼裡頓時滿是不快,她扭頭朝蘭晴萱看去,蘭晴萱雖然對於蘭老夫人的行事不是太贊同,但是不管怎麼說,在她穿越初來的時候,蘭老夫人是幫過她的,不到萬不一得已,她也不想和蘭老夫人撕破臉。
所以蘭老夫人看過來的時候,她的頭微微低頭,那模樣赫然是一副乖巧懂事不想讓大人爲她憂心的樣子,蘭老夫人看到她這副樣子時,便覺得赫然是看到了當年的秦若歡。
蘭老夫人心裡一時間不知道是什麼滋味,那絲絲苦意在她的心裡漫開,秦若歡在世時,她雖然對秦若歡是有些偏見的,但是秦若歡去了之後,她心裡是極清楚的,如果沒有秦若歡就沒有現在的蘭府,以蘭明德的本事,是很難將整個蘭府的鋪子經營妥當。
她此時心裡生出了一個奇怪的想法,若是讓整個蘭府交給蘭晴萱去打理不知道會如何?
只是這個念頭一冒進她的心裡時,她自己先嚇了一大跳。
她知道當年秦若歡是在蘭府的當家主母,當時操持蘭府的事情是應該的,而蘭晴萱卻是蘭府已經出嫁的女兒,雖然蘭晴萱現在還住在蘭府,但是蘭老夫人卻覺得眼下的蘭晴萱有太多的地方不好控制。
李氏在旁輕笑道:“聽晴萱這口氣,似乎連老爺都不如姐姐嗎?”
蘭晴萱氣定神閒地道:“不敢。”
她嘴裡說不敢,語氣卻不是那麼回事,李氏被她這簡單的兩個字一撞頓時就覺得心裡一堵,畢竟這蘭府的天下是秦若歡打下來的,眼下蘭明德似乎已經有些守不住了。
蘭晴萱卻還是之前那副低眉順眼的模樣,卻看都不看李氏一眼。
蘭老夫人輕嘆一口氣道:“我一直知道萱丫頭是個孝順的,只是這商場上的事情你懂得終究是太少了些,就算是你不想你父親爲你的鋪子擔心,但是你也終究要小心一些,簡鈺是能幫你,但是他平素也極忙,不如這樣好了,讓你父親調個可靠的人來幫你吧!”
李氏忙在旁道:“還是母親考慮的周全,晴萱,你就不要再讓你祖母爲你的事情擔憂了。”
蘭晴萱知道若是真的讓蘭明德調個人來幫她的話,到時候還不知道生出什麼事情來,她正欲回絕,恰在此時杜掌櫃帶着一車綢緞下了馬車,招呼幾個夥計往下搬。
杜掌櫃先走了進來,對着幾人施了個禮,李氏一看到杜掌櫃的樣子,眸光頓時一片幽深,袖袍下的手也握成了拳。
眼前的杜掌櫃還是之前的那個杜掌櫃,只是他此時眉眼間的神彩卻和平日完全不一樣,那雙眼睛再不是當年在她的手裡當掌櫃時那般闇然無色,此時他的眼裡滿是否精光。他整個人也不像當年那麼委頓,整個人透着智慧的光華。
李氏頓時就明白她之前被杜掌櫃給騙了,她心裡也有些後悔,這個杜掌櫃能做到秦若歡手裡的大掌櫃自然是有些手段的,是她當年太過大意了。
蘭晴萱問道:“杜叔,可有采買到合適的布料?”
“幸不辱命。”杜掌櫃拱了一下手道:“之前千源城裡的好的布料都被人以重金買走了,我思來想去,覺得不能在這裡坐着等,所以當時就請隔縣的織坊生產了一些,今日剛好料子生產出來了,就送到鋪子裡來了。”
杜掌櫃說完讓夥計將布料上的裹布打開,露出了裡面精緻花紋,蘭晴萱輕輕鬆了一口氣,含笑道:“辛苦杜叔了。”
杜掌櫃笑道:“小姐客氣了,我只是做我的份內之事罷了。”
他對蘭晴萱甚是客氣,卻對蘭老夫人和李氏面色淡淡。
蘭晴萱扭頭對蘭老夫人道:“想來祖母也看到了,杜叔甚是得力,父親那邊的人手甚是緊張,我又豈能再到父親那裡抽調人過來幫忙?眼下先這樣好了,如果我真的應付不過來的時候,到時候再請父親幫忙,祖母覺得可妥當?”
蘭老夫人見杜掌櫃帶過來的那些布料都是上品,且杜掌櫃是在這邊一發現定不到布料之後就開始找其他的貨源,可以說是將整件事情做得極爲妥當,就算是她存心想要在中間找錯處的話也找不到。
再加上杜掌櫃帶來的這些面料中,其中有很多花色是時下最流行的樣子,她看着也是極喜歡的,她心裡原本也不是太贊成蘭明德把蘭晴萱的鋪子全要過來的事情,此時見到這副光景,她心裡隱隱覺得,蘭晴萱也是和秦若歡一樣有本事的,如果蘭晴萱能將手裡的這些鋪子經營好了,那麼以後如果蘭明德那裡真的有什麼難處,也有理由找蘭晴萱要銀子。
她心裡有了這般想法之後,面上微微一笑道:“萱丫頭身邊有這麼得力的掌櫃,我也就不擔心了。”
李氏沒有料到她之前苦心安排了諸多事情,此時蘭老夫人這麼快就改變了主意,心裡有些惱,只是她轉念一想,這件事情只是開始罷了,她就不信後面的事情蘭晴萱也能應付的過來。
她強撐了一個笑容道:“我以前怎麼沒有發現杜掌櫃竟如此有能力。”
杜掌櫃原本就恨李氏入骨,此時不冷不熱的回了句:“那是因爲小姐識人善用。”
他這話的潛臺詞是李氏不懂得用人。
李氏恨得牙癢癢,他的面上卻始終淡定無比。
蘭老夫人的眼睛斜斜地掃過李氏和蘭晴萱,她的眸光深了些,對英媽媽地道:“這些布料看起來都不錯,你先挑幾匹出來吧!”
英媽媽應了一聲便去挑布料。
蘭晴萱的眸光深了些,卻並沒有說話,李氏一看到這光景,當即也挑了幾匹布料。
蘭晴萱狀似漫不經心地道:“我記得以前姐姐最喜歡梨花圖案的面料了,可惜姐姐現在在京城,否則的話她看到這匹布料必定會很喜歡。”
李氏的手一僵,蘭晴萱又道:“上次父親大壽的時候聽說姐夫高升了,在京城那個地方,布料的花色只怕會比千源城更多,只是這匹布料還請母親捎給姐姐,權當我的一分心意。”
顧染墨被免職降官的事情李氏是一直都瞞着蘭府的諸人,此時她聽到蘭晴萱的話時她隱隱覺得那件事情蘭晴萱似乎已經知道了。
她看了一眼蘭晴萱手裡的布料,那花色的確是蘭玉芳最喜歡的,蘭晴萱遞了過來,她一時間卻覺得有些燙手,她不由得看了蘭晴萱一眼,蘭晴萱卻笑得很是溫婉,她只得伸手接了過來。
蘭晴萱見她接過去之後不再理她,而是走到蘭老夫人那裡道:“這匹布料很適合祖母,之前祖母幫我操辦婚事很是辛苦,我一直想要好好謝謝祖母,卻又覺得若是在祖母的面前說那些客套的話會太過見外,今日裡難得祖母到鋪子裡來選布料,剛好給了一個我謝祖母的機會。”
她說完手裡拿出一匹暗色的織錦,那織錦織得很是用心,紋理很好,花樣是帶着福字的暗紋,最難得的是那福字暗紋是用織線織就,平素看着端莊大方,當走動的時候那花紋迎着光線的時候就會發光,頓時將整個布料的檔次提高了不少,最最難得的,那布料貴氣卻不俗氣。
蘭老夫人原本就是人精,一看到那布料便知道那布料的好處,心裡很是喜歡,當即點了一下頭。
那邊蘭晴萱卻已經吩咐道:“杜掌櫃,一會結算的時候我送出的那些布料都記在我的帳在,大家都是一家人,其他的布料收個成本就好。”
杜掌櫃明白蘭晴萱的意思輕輕點了一下頭後應道:“是!”
李氏和蘭老夫人的面色都滯了滯,她們這一次來蘭晴萱的鋪子裡拿布料原本就沒有打算給錢,只是蘭晴萱此時的話一說出口,那錢就不能不給了。
蘭老夫人扭頭看了蘭晴萱一眼,見她的眉眼之間盡是淡然的笑意,蘭老夫人的眼裡滲出幾分笑意,雖然她不是太贊成蘭晴萱的作法,但是她也知道作爲商人蘭晴萱這樣的處理是再合適不過的,於是她心裡的不快也就散了。
杜掌櫃這一次送來的料子非常的好,中間不乏精品,蘭老夫人挑了好幾匹,然後再給府裡的幾個庶女和姨娘挑了好幾匹,那些布料堆放在那裡,足有一人來高。
蘭晴萱趁她們在挑布料的時候走到杜掌櫃的身邊道:“這些布料是怎麼回事?”
杜掌櫃能瞞得過其他人,卻瞞不過蘭晴萱,蘭晴萱雖然知道當時買不到貨的時候杜掌櫃的確到鄰縣去買布料,但是她知道鄰縣在織造之事上一直都做得不好,並沒有如此高檔的布料。
這些布料很多都是上品,不要說鄰縣的織坊了,就算是千源城裡的織坊,也織不出這種品質的布料來。
杜掌櫃知這些事情瞞不過她,輕聲道:“這些布料都是今早姑爺派人送來的,姑爺送這些布料的事情,小姐難道不知道?”
他也有些好奇,難不成這件事情簡鈺沒有對蘭晴萱說?
蘭晴萱愣了一下,她是有託簡鈺幫她查那些布料是誰買的,也疑心這件事情是李氏的手筆,卻並沒有託他找這些布料,此時這些布料都是他從哪裡弄來的?
她輕輕搖了一下頭,杜掌櫃輕笑一聲道:“姑爺待小姐甚好。”
蘭晴萱聽到他這句總結的話,一時間倒不知道說什麼好,簡鈺昨夜賴在她的牀上,今日一早又出了門,他今日早早出了門莫不是爲了這件事情吧?
她一念及此,心裡又生出了幾分暖意。
那邊蘭老夫人和李氏將布料都挑選的七七八八了,蘭老夫人挑完之後讚道:“真沒有料到鄰縣竟有如此了不得的織造坊,這些布料都織得極好,也是知道這些東西是鄰縣的織造坊織的,若是不知道的話,只怕還會以爲這些東西是供品。”
蘭晴萱方纔就已經發現了,自杜掌櫃把那些布料運進來之後,鋪子裡原本的布料都被比得暗然失色。
她輕笑道:“杜掌櫃做事我一向放心。”
蘭老夫人含笑道:“如果往後你這鋪子裡還有如此質量的布料的話,往後蘭府裡所的布料就都到你這裡來採買,只下次你總歸要賺上一點銀子纔是。”
蘭晴萱笑道:“那是自然,還是祖母對我最好了!”
蘭老夫人看到她這般小女兒態的模樣,眸子裡的笑意更濃了些。
她雖然是站在蘭明德那邊的,但是現在看到蘭晴萱能將這綢緞鋪經營的如此之好,想來其他的鋪子蘭晴萱也經營的甚是妥當,此時將這些鋪子賣掉實在是可惜了些,她決定回去之後好好勸勸蘭明德。
幾人挑選完布料的時候天色已的正午,李氏看了看天色道:“母親,已經正午了,不如今日就在外面吃一點吧!魚香樓裡的菜色很是不錯,不如我們就去那裡吃可好?”
蘭老夫人點頭道:“魚香樓裡的飯菜的確不錯,我也有些日子沒有去那裡吃了,今日左右到了附近,就去那裡吃吧!”
李氏含笑點頭,魚香樓就是之前簡鈺帶蘭晴萱吃飯的醉鄉樓的附近,那裡的酒菜也不錯。
蘭晴萱聽到這個安排並沒有說什麼,靜靜地跟在兩人的身後去了魚香樓。
此時正值飯點,裡面吃飯的人不少,裡面的夥計見一行人全是女眷,很有眼色的引着幾人去了二樓的包箱。
魚香樓臨湖而建,二樓的包廂風景也甚是不錯。
許是因爲心情的原因,蘭晴萱覺得魚香樓裡的風景不如醉鄉樓。
小二上來詢問幾人要吃些什麼時,蘭老夫人要了幾個精緻的小菜並糕點,再點了一個老湯並幾碟開胃的小菜。
蘭老夫人點完之後,李氏說肚子疼出門如廁。
蘭老夫人允了後她便捂着肚子匆匆走了,蘭晴萱看到李氏一走,眸光深了些,給錦娘使了個眼色,錦娘會意,當即跟了出去。
蘭睛萱和蘭老夫人聊着天,不多時,夥計便將飯菜送了過來,而李氏卻還沒有回來。
蘭老夫人皺眉道:“你母親怎麼還沒有回來?”
蘭晴萱含笑道:“方纔母親說肚子疼,想來會麻煩一點,時間要得久一點。”
蘭老夫人笑了笑,對英媽媽道:“你去看看夫人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
英媽媽應了一聲正準備出去,李氏卻已經推門而盡,臉上有幾分不自地道:“讓母親久等了。”
蘭老夫人見她回來了也就不再說什麼了,便拿起碗筷開始吃飯。
蘭晴萱見這些飯菜都做得極爲精緻,她今日起得早,此時也有些餓了,只是蘭老夫人和李氏都很斯文的吃着,她也不好吃得太快,只得慢慢的吃着。
很快那道老湯也送了過來,是昆布燉排骨,昆布說白了就是海帶,只是這裡的人習慣了稱其爲昆布。在這個時代,海帶還沒有大面積的人工種植,只能從深海里採,所以這個時代的海帶只有有錢人才吃得起,蘭晴萱方纔看了一下菜價,這道菜的價錢有和前世的燕窩血翅一個等級了。
她雖然也喜歡吃海帶,但是在這裡用那個價錢去吃海帶她覺得多少有些浪費。
李氏微笑道:“魚香樓裡的昆布排骨湯實是一絕,母親多喝點。”蘭老夫人最喜歡喝昆布排骨湯,當下微笑着讓李氏爲她盛湯。
湯盛好後,蘭老夫人喝了一口後點頭道:“這道湯的確是做得不錯,火侯夠了,昆布也燉得爛爛的,這個季節喝起來很是舒服。”
“母親喜歡就多喝一點。”李氏無比賢惠的道。
蘭老夫人淡淡一笑,扭頭對蘭晴萱道:“萱丫頭也喝些吧,這湯很是不錯。”
蘭晴萱想說不過就是個海帶湯罷了,能好喝到哪裡去,只是蘭老夫人這麼說了,她便讓錦娘也爲她盛了一碗。
湯燉得的確是恰到時候,味道是極好的,她拿起勺子小口抿了一口,眸光剎那間便深了。
別人也許喝不出來那湯的味道,她卻能喝得出來,那湯是被人下了料的,且那料還有些兇猛。
她頓時就有些明白李氏爲何要拖着蘭老夫人到這裡來吃飯了,原來李氏早有佈置。
在這個朝代海帶不多,像蘭府這樣的大戶人家也許像燕窩之類的東西會備上不少,但是海帶府裡卻很會備,所以吃的次數也不會太多。
而海帶原本味道比一般的食材要重一點,恰好能遮蓋藥味。
她覺得李氏爲了今日的事情可以說是費盡了心思,從下藥的地方,到什麼菜裡下藥,她都細細的佈置了,只等她上鉤。
她這般端着碗沒有喝湯,李氏的眸光深了些。
蘭晴萱輕咳一聲當即將碗放在了桌上,然後便用帕子將嘴裡的湯吐出來,李氏看到她的舉動後眼裡有了一抹吃驚,冷着聲問道:“怎麼?湯不合你的胃口嗎?”
蘭晴萱將帕子放下,錦娘又遞過來一塊帕子給她擦嘴,她擦盡後輕聲道:“第一次喝昆布湯有點不太習慣。”
蘭府裡逢年過節偶爾也會燉上一碗,只是李氏之前明面上對蘭晴萱很好,暗地裡一直對付蘭晴萱,之前蘭府燉的昆布湯蘭晴萱就從來都沒有喝過。
李氏想到這一點後,心裡不由得一驚,她苦心謀劃了許久的計謀,卻沒有料到會毀在蘭晴萱不喝昆布湯這一環節中。
她柔聲道:“昆布排骨湯初喝味道的確不同於其他的菜品,但是細細品味之後卻別有一番味道。
蘭晴萱輕抿了一下脣,蘭老夫人看着李氏的眼睛有了幾分寒氣,以前她只知道李氏對蘭晴萱不好,卻沒有料到竟對蘭晴萱不好到這個份上。
她當即把臉拉下來道:“萱丫頭要是喝不習慣就不要喝了。”
“謝祖母。”蘭晴萱輕聲道。
她說完直接將湯碗放在一旁,李氏袖袍下的手輕輕抖了抖,旋即又道:“這湯還有許多,不喝掉實在是浪費,不如賜給幾位丫環喝了吧!”
蘭老夫人平素待人就很平和,此時聞言輕輕點了一下頭,李氏當即讓書秀將湯分給了衆人。
分到錦娘那裡的時候,錦娘看了蘭晴萱一眼,蘭晴萱輕輕搖了一下頭。
錦娘早前就已經發現了異常,李氏今日將這鍋湯分給衆人喝,那麼必定是做了一些安排的,她若是不喝的話,是不會知道李氏後續的動作。
只是如果她把那碗湯喝下的話,那麼蘭晴萱一人該怎麼辦?
她心裡微微猶豫了一下,卻很快就拿定了主意,端起那碗湯便喝了下去。
蘭晴萱看到她的舉動之後心裡知道錦孃的想法,當下微微斂了斂眸光,當下往錦孃的手裡塞了一枚藥丸,錦娘會意,趁衆人不備時將藥丸服下。
蘭晴萱微笑着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她一邊喝一邊道:“初時喝這湯的味道有些不太適應,但是喝第二口時又覺得這味道很是不錯。”
李氏看到她將整碗湯喝完後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眼裡滲出了一抹得意,當下眉開眼笑地道:“可不是嘛,我第一次喝這湯時候也是不太習慣的,喝多了之後才發現這湯很是好喝。”
她之前的笑容裡有太多的虛假,這一次倒笑得真實。
蘭晴萱看到她的這副樣子眸光冷了些,卻也笑着附和了一聲。
蘭老夫人喝完湯之後伸手撐着頭道:“今日也真是怪了,怎麼這會有些頭暈。”
她說完這句話直接倒在了桌子上,英媽媽驚道:“老夫人,你這是怎麼呢?”
她欲去替蘭老夫人把脈,卻也覺得頭有些暈。
她是懂醫術的,之前沒有感覺出那碗湯有什麼不對勁,此時頭一暈,想起這裡所有人都喝了湯,只有李氏沒有喝湯,且今日是李氏把衆人帶過來的,她當即便明白了過來,她看着李氏道:“夫人這是要做什麼?”
李氏看了英媽媽一眼,冷笑了一聲,沒有說話,英媽媽再也撐不住,直接就倒在了地上。
蘭晴萱見屋子裡其他丫環一個個都倒地不起,她看着李氏道:“母親該不會連祖母都要下手吧?”
李氏冷笑一聲道:“是又如何?蘭晴萱,你不是自認很有本事嗎?我今日倒想看看你要如何從我的手裡逃脫。”
蘭晴萱和李氏鬥了好幾回,以往李氏動手的時候都不會親自出面,而是把事情安排好了之後擺了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像這樣親自出手還是第一次。
她知道李氏會這樣出手,必定是這一次李氏做了破釜沉舟的打算了,李氏連蘭老夫人一併下手,那麼這件事情就未必會是針對她一個人了。
她此時也想知道李氏到底想要做什麼,當下伸手撐着頭,錦娘也軟軟地倒在了她的身邊。
她是這些人中間最後一個喝的湯,此是最後一個暈倒也是正常的,她微眯着眼睛問李氏:“你想怎樣?”
李氏緩緩走到蘭晴萱的身邊道:“我想怎樣?這事情應該問你自己纔是,蘭晴萱,你個賤人,毀了若軒,害得玉芳嫁能顧染墨痛苦不堪,我恨不得將你生吞活剝!”
她此時沒有再掩藏她眼裡的恨意,那雙眼睛裡滿是怨毒,蘭晴萱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一雙眼睛,她冷着聲道:“李氏,我早前就告訴過你,你的子女不是毀在我的手裡,而是毀在你自己的手裡!蘭玉芳和顧染墨的事情,根本就是你一手策劃的。至於蘭若軒,你心裡應該很清楚的知道,他平素是如何行事的!”
李氏怒道:“你若不傷了顧染墨的根本,玉芳嫁給他就會很幸福!你若不在人前把若軒的事情揭出來,這世上誰會知道他的事情!”
蘭晴萱聽到這句話覺得李氏沒救了,這種人的思維方式她也是佩服的,這世上所有的錯都是別人的,她自己從來都不會錯!
蘭晴萱裝做眼睛睜不開的樣子對李氏道:“你若要這樣想,我也沒有法子。只是今日你對祖母下了手,等她醒來之後必定不會輕饒你,還有父親,他也不會放過你!”
“你能有什麼法子,你最好還是先想想你自己吧!過了今日之後,整個蘭府就是我的了,你父親也拿我沒有法子!”李氏哈哈大笑道:“蘭晴萱,你再聰明又能如何,還不是一樣落在我的手裡!你既然落在了我的手裡,我定會讓你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
蘭晴萱的眼睛一合,也倒在了桌子上。
她此時其實是清醒的,方纔她喝出湯有問題之後在將嘴裡的那口湯吐出來的時候,同時也往嘴裡塞了一枚解百毒的藥丸,她知道李氏近來會有動作,所以早早就做了準備,那些解毒的藥丸是隨身攜帶的。
李氏看到蘭晴萱倒在桌子上之後連笑了幾聲,自言自語地道:“秦若歡,你再厲害又如何?還不是得死在我的手裡!你的女兒再聰明又如何,還不一樣毀在我的手裡!”
她的眼裡的恨意滔天,這些年來她一直都覺得她活在秦若歡的陰影裡,也一直都覺得不管她做得再好,別人都會拿她和秦若歡比。
這樣的日子,她已經受夠了!
書秀在旁看到她那張因爲仇恨而扭曲的臉,心裡生出了濃烈的懼意,在旁打了個哆嗦道:“夫人,現在該怎麼做?”
李氏斜斜地看了書秀一眼,她的眼神實在是太過可怕,書秀的身體抖了抖,李氏冷笑着問道:“怎麼?你怕了嗎?”
書秀並不是太清楚李氏的計劃,此時看到李氏把蘭老夫人也毒倒了,心裡的確是怕的,不知道李氏後面還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她其實更怕的是李氏此時的樣子,只是她心裡再怕,此時也不能承認。
她也是個機敏的,聽到李氏的話雖然怕得牙齒直打架,卻還是故做淡定地道:“我是夫人的丫環,夫人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李氏微微一笑道:“你還不算太蠢!”
她說完這句話後眼睛一眯道:“你把隔壁的門打開。”
書秀應了一聲,這才發現這間包廂的角落裡竟還有一間暗門,李氏自言自語地道:“蘭府的人都要白眼狼,我從來都沒有信過你們,在你們的心裡,只有極擅長經商的秦若歡,卻不知我也懂經商之事,只怕你們做夢都想不到這間魚香樓是我的吧!”
當年李氏和秦若歡關係還很好的時候,秦若歡曾指點了一些李氏經商之術,李氏當時心境和現在不太一樣,也曾想着做一些事情來讓蘭明德對她刮目相看。
只是後面發生了一系列的事情,讓她的這個打算落了空。
而後秦若歡死了,她得到秦若歡名下的十幾個鋪子,當時那些鋪子在秦若歡的經營下生意很好,盈利甚多,然後恰好這魚香樓的老闆欲將這酒樓轉出去,李氏便將這酒樓盤了下來。
這幾年,秦若歡那些鋪子裡賺的錢她用來貼到了魚香樓裡來,將這魚香樓打造成和醉鄉樓齊名的酒樓。
李氏的防備之心極重,魚香樓的事情她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就連蘭玉芳和蘭若軒都不知道,倒不是她信不過他們,而是怕他們年紀小說漏嘴,她不願再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