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解釋。
但似乎,南溟也沒想要她的解釋。
“快了。”他答她,攏了攏毯子,很自然地接收了她的好意,然後解釋,“共生雙方喝藥,治療是極快的!如果你昨晚喝了,我能在十分鐘內康復。”
南溟意有所指。
說話的同時,他目光淡淡地掃了喬慕一眼,只是,關於昨晚的事,也沒有再追究了。
“哦。”喬慕應了一聲算是回答。
她擡手,把之前帶入車裡的保溫杯拿過來,遞給了他:“既然醒了,那你喝點吧?”杯子裡的是薑茶,出門之前,張教授熬的。
南溟一愣。
先前她幫他蓋毯子,他並沒有放在心上,如今她又主動遞水……這樣的態度轉變,讓他不禁有些錯愕。
“對感冒好的。”喬慕又往前送了送。
“你的態度有些奇怪。”南溟沒有馬上接,他的視線盯着她,多了幾分打量,然後直截了當地問出來,“爲什麼?”
喬慕一慌。
她幾乎脫口而出:“我說過會心甘情願跟着你。我們是一條命,相互扶持很正常!”這句話她在心中演練了無數遍,所以說出口的時候,無比自然順暢。
南溟應該沒發現什麼異樣。
他只是看着她,脣角漸漸地向上揚起,然後,他滿意地伸手來接保溫杯:“你終於知道這麼想了!我很欣慰。”
喬慕笑笑。
她遞上保溫杯,車子卻在這個時候又顛簸了一下,於是,南溟那原本打算握杯的手,正好握在了她的手背上。喬慕調整了一下位置,很自然地把保溫杯塞給他。
南溟卻是怔了幾秒,才默默地轉了回去。
車廂內再度安靜下來。
氣氛就這麼沉默了許久,旁邊才傳來南溟擰開杯蓋喝水的聲音。然後,他開口,嗓音明顯柔和了許多:“離開A市後,我們會去……”
他似要解釋未來的行程。
“不用告訴我!”喬慕卻在他說出口之前,快速地打斷他,“我不想知道。”
“好。”南溟倒也不強求,他又喝了一口姜水,嗓音似有些猶豫,“你的手……”
“什麼?”喬慕擡頭,順着他的目光往下看——
他的視線正停在她的腕上。
她的手已經消了紅紫,但是腕上還有觸目驚心的勒痕,有些地方,甚至都破了皮。有點疼,也很難看,都是昨晚被綁的痕跡。
“那個傷,我能治。”南溟的聲音頓了頓,“不然有可能留疤。”
“沒事。”喬慕卻無所謂地拉了拉袖子,直接把那些勒痕都藏在了袖子下,“小傷而已……留疤我也不在乎。”
“回頭我給你治。”
“好。”
……
寥寥幾句話後,彼此再度沉默的時候,氣氛便有了明顯的不同。
彷彿……
彼此僵持緊張的關係,也和緩下來。
“喬慕。”在接近醫院的時候,南溟突然再度開口,突兀地丟了一句,“這樣很好。”
“嗯?”喬慕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我會救那個白十七的。”他沒解釋,只是補充了這句。
交易也好,承諾也罷。
她只要做好她那一部分,他也可以做好他這部分。
“先生,到了!”
張教授停了車,轉過頭來通知了一句,正好中止了他們的交談。後座兩人的注意力同時被轉了出去,同時看向窗外的住院大樓——
“知道在哪裡麼?”南溟問。
“大概知道。”
“那走吧。”
…………
醫院。
剛過醫院的早交班時間,每個病區都是人最多的時候,醫生護士來來回回地好幾撥,再加上一些家屬,看起來挺混亂。
喬慕就藉着這波混亂,帶着南溟從普通病區混過去,到達VIP區。
人一下子就少了。
“喬慕小姐?”護士匆匆路過,倒是認出了喬慕,熱絡地打招呼,“他們都集體出去吃早飯了,你怎麼不一起去?”
她所說的“他們”,應該是看護白十七的保鏢們。
而且,這裡的人,應該也不知道她經歷了什麼,不知道她現在還在南溟手上……
“我來看看白十七。”喬慕朝她笑笑,索性也沒有過多解釋,直接詢問,“她的情況怎麼樣了?”
提到正事,護士的表情明顯凝重下來。
“裡面正在病歷討論呢,二十幾個專家都在研究白十七的情況,不過並不樂觀,而且,白十七也拖不下去了……”護士搖搖頭,說得很委婉,“我讓主治醫生出來跟你講講?”
護士讓喬慕先去病房,自己則去辦公室請主治醫生。
喬慕走向護士手指的方向——
她終於見到了白十七。
白十七躺在無菌病房內,和她隔着一閃玻璃門。白十七的身上連滿了各種管子和電線,牀邊擺滿了各種儀器……
很可憐!
就連呼吸,也要靠機器維持,而且那些機器不斷地警報閃爍,顯示白十七的各項生命體徵異常……白十七好像快要死了……
“她快死了。”幾乎在她腦中產生這種想法時,身邊便傳來低涼漠然的聲音。
是南溟開的口。
他帶着一副口罩,嗓音悶悶地從口罩縫隙中傳出來。他的眸光很黑很暗,專注地看着病牀,如同死神,冷傲地宣判着別人的死刑。
“你救……”喬慕的鼻子一酸,哽咽着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喬慕小姐!”主治醫生恰好在這時趕來,他倒是疑惑地多看了南溟一眼,只是目光沒停留多久,又轉回喬慕臉上,“我們正在討論,準備做最後的嘗試!”
他一邊說着,一邊遞上病歷:“她的情況很糟糕,冠脈有損傷,心臟隨時都會停搏,我們搶救過好幾次,各項器官也開始衰竭,我們……”
醫生試圖解釋白十七的情況。
病房內,白十七的機器又開始報警,紅光閃爍着,發出刺耳的報警音。喬慕心裡無比着急,醫生卻像是習以爲常。
他只是看一眼,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體外循環的話也撐不久……”
喬慕聽不懂。
她也完全聽不進去!
她只是猛地從醫生手裡奪過那些病歷,然後胡亂地往南溟懷裡塞,因爲緊張,她的嗓音都隱隱發顫:“求你救救她!這是她的病歷,都是目前的情況……”
她看不懂。
南溟應該能看懂的吧?
警報聲響得她心急,她快速地展開那些病歷,不知道哪一頁最重要,只能儘量舉給他,希望他能多看一眼。但是南溟卻不耐煩地把她揮開了。
“人都在這裡了,還看什麼病歷?”南溟輕嗤一句。然後,他轉向那個還目瞪口呆的醫生,徑直要求,“開門!”
“啊?”醫生愣了,把求助的視線投向喬慕。
裡面可是無菌隔離病房!
“開門!”喬慕重重地點了點頭。
醫生這纔拿卡刷開了門。
只是他沒有想到,那個戴口罩的年輕人,就在下一秒,在不穿任何無菌隔離衣的情況下,拎着一個金屬小箱子走了進去……
“誒!”他想叫住他。
南溟卻突然回頭:“進來幫忙!”
那冷冽嚴肅的語氣,以及那周身自帶的氣場,讓醫生一愣,下意識地站在原地沒了聲音。好可怕的壓制力和威脅力!
“好!”喬慕卻是爽快地應聲,不再有昨晚的耽擱和遲疑,直接要往裡面衝。
“你沒有用,我叫的是他。”南溟指了指那個醫生,然後看了眼病房內的時鐘,“二十八分鐘。”他甚至連確切時間都給了,然後轉向醫生,“過來!”
醫生暈乎乎地跟了進去。
玻璃隔離門再度關上。
喬慕看不到具體的情況,只看到南溟在裡面直接關掉了儀器,在醫生的各種驚恐和阻攔中,他扯掉了白十七身上所有的管子和電線……
然後,他開始救人。
…………
“喬小姐?”喬慕趴在玻璃門外,正看得緊張時,聽到了身後有人叫自己的聲音,來人顯然很意外,“真的是您喬小姐?您怎麼會在這裡?”
是保鏢。
保鏢是知道她的事的,也知道她和南溟在一起。
所以,在視線轉向病房的下一秒,他便警惕地掏槍,指向裡面的人——
“您在這裡,那裡面那個……是K先生?”
南溟應該聽到了。
他只是擡頭看了一眼,又不動聲色地低下頭去。
“是!”喬慕點點頭,目光移過去,看向保鏢剛纔因爲掏槍,而掉落在地上的東西。是一束花,一束白色的,綁着黑絲帶的花。
他們也都知道,白十七快死了?
但現在有了逆轉……
她把南溟帶來了!
“喬小姐,您趕緊走!”保鏢單手握着槍,還想讓喬慕先離開,“我們還有其他人,很快就會回來!唐少正在找您。”
保鏢的話,讓喬慕一怔。
唐北堯……
她有瞬間的動搖,她真的能離開,光明正大地從南溟眼前逃走。
只是,一旦她走了,南溟怎麼可能救白十七?就算他繼續救,保鏢能讓他完成嗎?這裡是沒人相信他會救人的,包括她之前也不信……
喬慕望向病房內,南溟恰好擡起頭來。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能清晰地感覺到,他在向她微笑。
她深吸了口氣,驟然張開雙臂,擋在病房外——
“誰都不許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