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後,我緩過來了。
“爲什麼是一部分?”鬼神之事我不懂,所以此時聽起來尤其費力。
“就是一部分啊。”他回答的輕輕鬆鬆的,眼睛盯在了我和韓墨羽前幾天剛買的玉花瓶上,饞的舔了舔脣。
“你告訴我,爲什麼是一部分,什麼叫一部分,怎麼會只有一部分?”我知道他吃玉。所以戳了他一下:“別看了,說了就給你吃啊?”
“真的給我吃?這麼大一塊玉啊……”裴慕明顯是餓了,然後點點頭,開始說:“地府有一個沼澤,專門生產魂魄,也專門收留破碎的魂魄進行拼湊。這就好像你缺上半身,我缺下半身,拼起來就是一個新的人,就去轉世了,你懂吧?”
說完後,裴慕緊緊的盯着那個瓶子,問了我一句:“我可以吃了嗎?”
我沒回應,因爲我早就不知道該怎麼回了。
事情亂成了一團,我需要絕對的安靜才能平復我自己的心情。
最後哈哈的笑了笑:“不可能嘛,我二師父前幾年還在的呦,真的,她沒死,沒死的……雖然很多人都說她死了,但我是親眼所見,這怎麼能假了呢?”
裴慕卻是一聳肩:“回魔界去問咯,那場大戰,許多人都知道,死了哪個,一問就知道。”他回答了之後,又問了一遍:“這瓶子可以給我吃了嗎?”
我徹底傻了,半晌後瘋了一樣的尖叫。
十年前,他的仙氣第一次露出來。
十年前,我第一次來這個世界……
十年了,十年了,這一轉眼,就是十年了……我來這裡,和我師父有關係?不可能,沒有關係!絕對沒有!
可是爲什麼會那麼巧……他那麼巧……看見我,找到我,撫養我,培育我。一直到這麼多年……
“根本不可能!全都是騙我的!是騙我的!我和我二師父沒有關係!沒有!!”
韓墨羽看到我突然叫喚起來,嚇了一跳,連忙抓了我的手:“娃娃,別激動。”
裴慕手剛要碰那個瓶子。被我這一叫也嚇得縮了回去,可我沒有心思管那麼多了,我拉着韓墨羽,大聲的哭訴。
“我要是我二師父的話。怎麼會還有一個媚霄?韓墨羽!我要你去找她,去把她找出來,告訴他,告訴他們,我二師父根本就沒死!根本沒死!我師父不是他們說的那個可憐蟲!不是!”
韓墨羽側了側頭:“你說她沒死就沒死。安靜點,別嚇着孩子。”
“可我安靜不了……我知道,這是真的的可能性真的是超大,可我看見的媚霄是誰?她是誰?她親手教的我毒術。怎麼可能是個死人?逗我呢!?”
“娃娃……”韓墨羽嘆了口氣:“我一直都沒告訴你,上次幻青說那些的時候,我還沒有想起來,但……這次我已經想起來了。”
我彷彿靈魂都被抽空了似得,立刻扒在他身上:“想起來什麼了?什麼?”
“當初……當初你師父用作給你幻化身子的那隻貓,是隻幻奴。”
我依然不懂,我恨透了這些他們懂得而我不懂得的亂七八糟的東西!
“什麼叫幻奴?什麼是幻奴?你告訴我什麼是幻奴!!”
“能夠塑造肉身的妖怪,沒有心智。沒有內丹,認了主之後,只聽那人擺佈,化成主人想要的模樣和性格陪伴,沒有靈魂,也沒有思想,只是重複着主人所讓重複的過去。”
“……什麼意思?”
“你那個二師父,可能一直是幻奴化成的模樣,按照你師父想要的模樣,一成不變的模仿她生活着,我想你師父酗酒,應該就是明知道眼前人不是自己想要的人,卻還是希望自己能在醉夢中把幻奴當成她吧……”
“可是……可是……”
“你有多久沒看到你二師父了?有多久沒看到你師父喝酒了?”
“很久……自從……”
“自從你離開了焉城,你師父每次出現,都沒帶你二師父吧?自從他用那隻貓給你幻化了身子,有了內丹,你變成了那隻幻奴的神魂主見,他就再也沒喝過酒吧?”
“我……”我師父把幻化二師父的貓,變成了我的肉身???
“娃娃……過去的一切,都是自己選擇不了的,上次你師父逗你的那些話,話是假的,眼神卻不是假的,我是個男人,能看出他對你的感情不一樣。”
“你放屁!”我也不知道哪來的火氣,直接抄起桌子上的玉瓶子就砸了!
玉瓶嘩啦一聲碎了一地,伴隨着裴慕可惜的聲音,一塊塊的撿起來吹吹,塞進嘴裡嚼了。
“娃娃……”韓墨羽的嘆息,刺痛我的眼睛:“上次他碰見幻青,爲什麼逃走,可能就是怕你知道,我……”
“你不要說了!”我掙扎着撥開韓墨羽的手:“我要去找我師父!我問個清楚!根本不可能!他……不是……”
我緩緩蹲下,全身無力。
被誤會了幾百年啊……愛人死了,一成不變的弄了個東西模仿她……整日活在酒缸裡面,卻還是忘不了……
沒人比我更疼,不知道爲什麼,心底深處一抽一抽的……
我已經心疼的整個人快死了,快瘋了!眼淚收都收不住!我從來沒有過這種深入骨髓的心疼,包括對韓墨羽,從沒有過!
以前我從來沒心疼過那個可惡的傢伙,在我眼裡,他從來都是醉的逍遙無憂還神通廣大的什麼都能解決……
可現在,我只覺得心疼……
如果……如果我真的是媚霄的話。他把我當成了媚霄的話……我做了什麼?
我叫他師父,我依賴他,我把他當親人……我讓他救我的愛人,我讓他見證我的感情,我在他面前秀恩愛……
我做了什麼殘忍的事?
不,不可能,他們說的都是假的!
我師父只是對徒弟好而已啊,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他親手給我安排的姻緣啊,他親手把我送給韓墨羽的啊,我怎麼可能是他愛的人?不可能!
……可是。
我知道,這都是真的……不是假的……
秋黎當初曾說過。他沒有管過任何一個徒弟。
他的徒弟有一火車皮,隨手教一教就算了,死了也從來沒費心費力去看過。
最後只剩下秋黎和我……而秋黎能活下來,全都是靠自己。
我呢?
我絕對不是一個意外。
我這麼笨……要不是師父,死在深山老林裡幾百次了……每次都是師父出現,笑嘻嘻的說我笨,把我抓回家去……然後上藥,再告訴我每一樣藥該怎麼用……
秋黎也說過,他那些醫術,都是師父教我的時候跟在一邊學的,他一直以爲師父以爲我天分好,只肯教我那麼多,最後他卻很爭氣很認真,學的比我好,師父才肯一起教的。
沐白……
這個名字從來都沒這麼熟悉過。
我閉上眼,隱約的彷彿記得,在我很小的時候,他曾經唸叨過這兩個字。
他說,木白是一種藥材,一種能補心的藥材,能補植物的心。
不管什麼珍貴的植物,哪怕是枯萎的天山雪蓮,找到了木白,也都能夠斷根續命。
他無數次的讓我去找木白這種藥材,爬遍了許多山峰峻嶺,問過了許多藥店,我根本沒找到過這味藥。
我一直以爲他是耍我的,現在才明白……他是在告訴我,他叫沐白嗎?
他讓我找沐白。
呵呵……我若是想起來了,記起他就是沐白,找到他,他會和我再續前緣?
我不敢想,我也不敢深研究。
過去的一切,都說明韓墨羽和裴慕他們說的全都是真的……
我……我做了罪不可恕的事……我親手在他傷口上撒鹽……可他卻還笑着看我……
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