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步入險地
諾爾默冷眼旁觀,有點意外,也有點感動。
兩位副團長也好,朱莉也好,其他在場的傭兵頭目也好,對於凱文最後所做出的決定都沒有一點異議。也就是說,別看他們嘴上說的兇,心裡也確實十分厭惡萊德侯爵夫人,巴不得如果出現伏擊的話,刻薄尖酸刁蠻囂張一應俱全的她能喪命在谷裡。但說歸說,具體實施的時候,依然將她當成需要重點保護的對象,哪怕是出於減少一些賠償金方面的實際考慮,也體現出凱文等人的職業操守,不會輕易被個人恩怨和負面情緒所左右。
末尾一句,更充分顯示凱文這位一團之長,相當在意每一位下屬的安危,難怪他能得到這麼多桀驁不馴的傭兵由衷的支持和信服。
“至於‘酷死四重奏’,照着老規矩負責機動,不設固定戰位,哪裡需要支援就到哪裡。”
三男一女,一共四位打扮花哨的傭兵沉默着點了點頭,他們年紀相仿,都是四旬左右的樣子,和諾爾默三人一樣,乃是臨時加入團隊的小組合,個個都有三到四級的實力。不過聽介紹,這個“四重奏”組合成名已久,擅長小組配合,和黑獅子傭兵團的合作也有許多回,彼此深知對方的戰術,算得上是不是正式團員的團員。
凱文分派完其他人的任務,終於輪到自己了。他說道:“我負責斷後,巴里、“灰狗”你們幾個跟着我。大夥兒都注意點,別讓人抄了後路都糊里糊塗不曉得。”
“明白。”“灰狗”毫不含糊應道。
“放心吧,老大。”這是巴里的表態。
其餘幾個傭兵頭目也紛紛應下。
山谷險峻、狹窄,長長的行進隊伍後部是最有可能遭受重點攻擊的位置。身爲黑獅子傭兵團的團長和最強戰力,出現在最有可能發生危險的地方,一向是凱文備受稱道的作風,也是他一貫以來的堅持,從未改變。
見在場衆人沒有其他意見,凱文便拔轉馬頭,決定再去和萊德侯爵府的那名負責聯絡的胖管家交個底。
從幾天來的多次接觸中他就感覺到,一身高級傭人打扮的管家克萊,自身的實力也在四級上下,加上侯爵府中,隨身保護侯爵夫人、嫡長子嫡長女等幾位要緊人物的那些護衛,實力也基本在三到四級的樣子,只要佈置得當,提前做好準備,緊要關頭的時候,這股力量也有可能左右整個戰局。
因此哪怕這時候過去,很有可能要吃人家的白眼,傭兵團長仍然以大局爲重,放下面子親身前去溝通。
隨着老大動身前去做最後的交涉,團裡其餘各頭目紛紛動身,趕赴自己的戰位進行組織和佈置。
一陣忙而不亂的調度過後,等到各部向凱文發出一切就緒,可以動身的信號,魁梧的傭兵團長便用力一揮右臂,全團人員隨即按照各自的順序,一一步入山谷,神情肅穆。
“當心冷箭,快把護盾安上。”
返回自己位置之時,諾爾默便向晨曦提了個醒,然後回頭和老管家打了聲招呼,建議普利坦德提前穿上軟甲,畢竟在法師袍裡面多穿一件軟甲,會讓老管家行動不那麼舒服和方便,不過比起死在山谷兩側射出的冷箭來,還是寧可選擇難受一點好了。
聽到少年的關心,晨曦和普利坦德都是心中一暖。
明知自己纔是三人之中實力最弱,最需要保護的一個,諾爾默卻毫無紈絝少爺凡事以自己爲中心的缺點,總把身邊人放在心上,這種品質在當今的世上,可並不多見。
少女依言取出護盾,安在左手手臂護甲上頭並且固定好。
盾牌個頭不大,重量和尺寸都是專門配合少女的身材設計和打造的,質地上佳,不會對晨曦戰鬥時的動作造成多大影響,卻能在應對突然射至的箭弩時多出一道有效的防禦措施。只是這樣一來,少女頭戴一頂小巧秀氣的兜鍪,左手安着護盾,右臂裝着小巧的短弩,再加上她雙手各持一柄短劍,嬌小玲瓏的少女可說是武裝到了牙齒,活脫脫一副女武神的架勢,相當的矚目。
老管家則是從背囊裡頭取出一件樣式古樸的貼身軟甲,就直接在馬背上穿了起來。
軟甲看得出已經有好些年沒用了,老管家連怎麼穿都要先想一想,還好總算他的身材保持的很好,軟甲依舊能貼身穿上。多了這層軟甲,防禦能力相對較差的法師,等於額外多了一條命。
這時候諾爾默不僅在右臂上安好了騎士盾,還特意取出長槍組裝好,掛在“得勝鉤”,也即是馬鞍的槍掛鉤上頭。
平時爲了節省空間,少年這把用慣了的長槍都被精心拆分成三截,化整爲零的放進行李之中收好,山谷狹窄,正常情況下不會用到長兵器,可他仍然是有備無患,及早做足了準備。
加上背在背上的長弓和馬鞍兩側的撒袋,無論是應對何種類型和程度的攻守之勢,少年相信自己都能應付自如。
隨着大隊人馬絡繹進入山谷,少年更加不看好僱主這個冒險的決定,只有身處谷中險峻的地理位置,才能切身感受到那股明顯的壓抑和恐懼。
光禿禿的山壁幾乎是呈筆直狀向上延伸,只有來到出現灌木和喬木之處,陡峭的山壁才慢慢逐漸傾斜,不如此的話,估計那些樹木的生命力再頑強,也無法在這般惡劣的自然環境中生存。然而由於山谷較窄,山峰又頗高,擡頭望去,頭頂的藍天便只剩下不大的一條帶狀,說是“一線天”也不爲過。
行走在這麼險要的地方,不需出現什麼險情,人自然而然就會緊張起來。
別說人感覺不安了,越往裡走,團裡許多馬匹都出現了情緒異常的狀況,需要馭手好一陣忙亂和安撫纔沒引起騷亂。
“大叔,你說要是真有仇家要對付萊德侯爵的家眷,最適合動手的時機是什麼時候,選在哪裡動手好?”
晨曦輕聲向普利坦德請教道。
普利坦德微微一笑,說道:“要我看哪,若要將我們一網打盡,當然是選在臨近中午的時候,那時候人困馬乏,又餓着肚子,再加上刻意防備了整整一個上午,精力和體力都是處於一天之中較低的當兒,再怎麼三令五申提高警惕,實際上也是無濟於事。面對襲擊,恐怕大部分人連勉強突圍都做不到。”
老管家說得輕描淡寫,對自己的判斷很是自信。
“那豈不是說,只要真有歹人提前設伏,我們別說還手,連能不能逃命都還兩說?”
少女還沒來得及繼續提問,萊德侯爵府上的一名護衛就插嘴問道。
這一處的山道頗窄,只能容一輛馬車行走,整個隊伍被迫排出“一字長蛇”的隊形,艱難跋涉,速度想快也快不起來。也正因如此,坐在侯爵嫡長子馬車上面的這名護衛,也纔有機會聽到少女和老管家之間的對話,聽到普利坦德說得如此兇險,忍不住插起話來。
老管家搖搖頭,溫言反駁道:“不是兩說,而是除了極個別的強者,隊伍裡頭絕大部分人都要喪命於此。”
他說完看了看提問的這名護衛,明顯又是一名來自訓練場的“高手”,沒經歷過血腥殺戮的洗禮,一聽到自己這麼肯定的回答,臉色都變得很不好看。
“哪有那麼巧!敵人就能一早料到我們會放着大路不走,偏偏選擇走這條險路?又恰好在我們要休息、吃午飯的地方設下埋伏?”
車廂裡傳來一把年輕人的聲音,響而不亮,隱約有點中氣不足的樣子,正是萊德侯爵的嫡長子發話了。
他端坐在車廂裡,閒着無事,一時好奇聽到外頭的談話,對老管家的斷言很是不認可,於是開始發表意見。若不是趕路之旅太過無聊,谷中的地勢又不平坦,車子顛簸,他纔不會屈尊降貴,放下身段和一名身份低賤的傭兵說話呢,還要是一名年老的傭兵。
以他的性子,還不早就摟着身邊的漂亮侍女卿卿我我,那纔是公子哥兒的本職工作嘛。
“哪有那麼巧!那些仇家又不是神,怎麼可能料到我會臨時下令改路?還能及時趕到谷裡,選好有利的位置進行伏擊?不過是那些個低賤的傭兵危言聳聽,想臨時藉機提出加錢罷了。本夫人偏偏不上他們的當!”
僅僅隔了一架馬車,懶洋洋倚在靠背上的萊德侯爵夫人,正和兩名貼身侍女聊天,享受她們馬屁的同時,恰好也得意洋洋地說出和兒子意思接近的話來。再一次論證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的樸素真理。
跪坐在侯爵夫人旁邊,正給她輕輕捶着腿的那名侍女連忙嬌笑着,迎合道:“那是當然。都虧了夫人慧眼如炬,一早看穿了那大個子的算計。沒想到那大個子團長看上去一副老實模樣,竟是一肚子的壞水!”
她邊恭維着一家的主母,邊朝窗外望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樣子。
“估計呀,這會子那一肚子壞水的傢伙,正鬱悶的在馬上吃西北風呢。也不打聽打聽,咱夫人何等精明,豈是他能騙得了得麼?”
另一名侍女不甘落後,同樣使勁吹噓着自家主子。
聽到兩名下人的刻意討好,萊德侯爵夫人更加得意了,乾脆翹起了二郎腿,悠然晃動起來。車廂裡頭安放有暖爐,溫度比外頭高出一半不止,她保養得頗好的胴-體一如往昔般雪白嬌嫩,此刻她只穿着貼身的衣物,豐腴的誘人曲線顯露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