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思南的這番話決不是無的放矢的胡說,當然更不是爲了和蘇斯洛夫賭氣,他之所以會說要放棄對沃爾霍夫一線的防守,就是因爲考慮到目前這種情況,僅僅憑藉三個師的兵力,根本無法抵擋住德軍對沃爾霍夫的進攻。既然如此,與其爲了保住這條根本不可能保住的戰線,耗費掉自己最後剩餘的有生力量,反倒不如來上一個壯士斷腕,徹底放棄沃爾霍夫這個該死的地方。
當然,楚思南對沃爾霍夫防守的放棄,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他從這一階段的戰局發展中,看出了一個問題,那就是爲什麼目前德軍的北方集羣之所以不對列寧格勒方面軍採取堅決的剿滅策略,而是僅僅擊潰並打散他們?是德軍的進攻部隊心有餘而力不足嗎?事實顯然並非如此。就楚思南瞭解的情報,德軍的北方集羣這一階段偷偷的抽調了第十六集團軍和整個第四坦克集羣的主力,前來配合原有的第十八集團軍攻打列寧格勒方面軍一線陣地,從主要兵力上看,他們佔據着絕對的優勢,要想將被擊潰的列寧格勒方面軍一口口吃掉,並非什麼困難的事情。如今,他們並沒有這麼做,而是集中大部分力量着重向東北方向推進,這就足以說明,德軍集羣的戰略意圖,就是要在卡累利阿地峽的芬蘭軍徹底被殲滅之前,趕到斯維裡河南岸地區,從而完成對蘇軍北方面軍的合圍。
想明白了德軍的真正戰略意圖,再要制定對策方略似乎就不是很困難了,如果楚思南此時手上有足夠的兵力,那麼他就可以在好好的組織一場反突擊作戰。其具體的做法,就是在正面組織防禦陣線,抵禦德軍正面部隊的突擊進攻,然後從左側翼的位置——沃爾霍夫方面軍方向突擊德軍後路,把這支敢於孤軍深入的德軍部隊合圍起來吃掉。不過現在的事實是,楚思南根本就麼有足夠的兵力去組織正面防禦戰線,沒有正面阻擊陣地的反突擊作戰是根本打不起來的。因此,從這方面看,手中沒有足夠的兵力,是目前楚思南最大的問題。
分析問題之後,緊跟着必須是解決問題,坐地發愁、哭天搶地是無濟於事的。楚思南深知這個道理,於是,他在分析清楚了德軍的作戰目的以及自己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之後,就開始考慮兵員的問題。
此刻,處在這一帶南線位置的沃爾霍夫方面軍還有三個集團軍,總兵力接近九萬人,這在任命書上已經劃歸楚思南領導的力量了,隸屬於他將要組建的別洛耶湖區方面軍。不過這一股力量楚思南現在還不想也不敢調動,他們在南線位置組織的防線,有力的牽制了德軍第十八、十六兩支集團軍的主力以及勒布那個老狐狸手中的預備隊。如果過早的抽調沃爾霍夫方面軍北上,那麼就很容易被德軍鑽了空子。
既然沃爾霍夫方面軍不能動用,那麼楚思南可以依靠的,無疑就只剩下目前已經被打散的列寧格勒方面軍了,他們的實力尚存,只不過就是被德軍壓在了後線上。怎麼把他們運用起來?這是楚思南需要解決的最根本問題。
楚思南畢竟是一個從二十一世紀過來的人了,他或許沒有多少真正指揮大規模作戰的經驗,但是對一些軍事上的常識問題,他還是有所瞭解的。
他想到,目前在列寧格勒方面軍與德軍混雜糾纏的問題,僅僅從一個蘋果與枝杈的角度去考慮,是行不通的。相對與枝杈來說,蘋果太脆弱了,憑他們自己的力量,很難打破枝杈的分割束縛,最後合攏在一起。而且一個搞不好,枝杈上分出一些葉子來的話,那這些蘋果就會被徹底掩埋了。
既然蘋果、枝杈的角度不能考慮到解決問題的方法,那楚思南就換了一個角度去考慮。他把急於向北突進的德軍,考慮成一汪急於突破合閘奔涌而出的死水,而那些被衝散的列寧格勒方面軍部隊,則是蓄水池中原本被死水浸泡、掩蓋的卵石。現在,要想讓這些卵石顯現出來,唯一的辦法,就是打開合閘,讓那汪死水流出來,流到水池外的空地上去。到那時,真正佔領水池的,就會是一塊塊原本並不起眼的卵石了。
而這個方法反映到戰術層面,就是放棄正面戰場的防守,引導德軍主力部隊向東北方向上的別洛耶湖區水網地帶行進,在最大程度上,拉長他們的戰線,迫使他們抽調更多的後備部隊,投入到對前方的作戰方向去。這樣一來,因爲施品瑟爾堡至沃爾霍夫一線廣大地區的德軍兵力疏減,遲滯在這一帶的列寧格勒方面軍各個遊散部隊,就能夠獲得更大的生存空間。在一定程度上,他們甚至可以有規模的集結在一起。
遊離在敵人後勤補給線上的隊伍,也許一個團、一個旅的單獨作用都不是很大,但是如果突然出現一個師,甚至是一個集團軍,那絕對能要了敵人的命。尤其是在目前這種情況下,德軍的主力突進部隊,是機械化程度相當高的第四坦克集羣,如果他們的後勤補給被切斷了,那麼這些鋼鐵怪獸武裝起來的部隊,就和一大堆廢鐵拖累下的步兵沒有什麼區別了。
“引水疏流,水落石出。”這就是楚思南解決目前困境的第一步基本方略。他考慮,如果這一步真的能夠實現,那麼明年冰消雪融的時節,將會是德軍第四坦克集羣噩夢的開始,他們將不得不在雪融後的泥濘中,步行返回德國。當然,前提是自己想放他們回去。
對自己這個突發靈感得來的戰術,楚思南是相當看好的,雖然說這其中也存在着很多未可知的突變因素,比如說:自己把閘放開了,德軍的部隊卻沒有急於冒進;處在德軍前鋒線後的列寧格勒方面軍,因爲前期的戰鬥傷亡過大,後期無法阻止大兵團作戰;又或者德軍北方集羣的司令官——勒布老頭根本不上當,等等。可即便如此,楚思南還是要冒這個險,他現在算是看明白了,戰爭就是他孃的賭博,每一場戰役的佈置開展,都是在押大小,只不過和一般的賭徒相比,他現在的形勢更加險惡一些罷了。他沒有機會選擇賭或者是不賭,也沒有機會選擇該壓大還是壓小,殘酷的現實只留給他一條路,壓這個數碼或許有一線生機,而不壓就只有死路一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