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又滑了幾圈,直到身體漸漸熱了起來,這才滑向場地邊緣。
傅江沅和陳興兩個人已經滑完了,也錄好了視頻,但不知道爲什麼,兩個人都仍然站在原地沒有動彈。阮空星偷偷朝着傅江沅的方向看了一眼,她此時雙臂環繞,下巴高高揚起。大概是在場的人中並沒有需要她微笑營業的,她始終維持着一張冷淡的、沒有表情的臉。
她這樣的表現讓阮空星有些不安。她看向她的眼神冷的出奇,又像是在看什麼獵物——阮空星心中有種莫名的危機感升騰起來。她於是抿抿嘴,也收斂了自己的表情。她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迅速滑到吳敏面前。
宋知陸正在電腦前找曲子。她看了一眼宋知陸,直到對方朝着她的方向輕輕點了點頭,她纔對着吳敏出聲:“那我們就開始了。”
吳敏點了點頭。
可還沒等他們動身,傅江沅就開了口。
“快比賽了,本來今天錄視頻也是爲了看看作品的成熟度,乾脆去換上考斯滕再錄吧?”
她用的是疑問的口氣,可卻明明白白地顯露出一種不可拒絕的姿態來。阮空星站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動。卻是宋知陸點了點頭,緊接着吳敏也默認了。
“去吧。”吳敏說道。
傅江沅提出的建議合情合理,實在沒有什麼拒絕的理由。阮空星於是轉身進了更衣室。
他們的考斯滕仍在更衣室裡各自的櫃子中保管着,並沒有帶回去,因此換起來很方便。她三下五除二迅速換好衣服出了門,在門口等待宋知陸。
好半晌,他才從更衣室裡走出來。他衝阮空星露出抱歉的笑:“不好意思。”宋知陸說道,“剛纔有電話打來。比較着急,我接了個電話。”
阮空星隨便應了一聲表示瞭解。她看着對面的宋知陸,他的臉上掩藏着類似擔憂緊張的情緒,但這並不是適合問話的場合。她於是沉默了幾秒,主動伸出自己的手,好讓宋知陸握住。
“走吧。”她說。
宋知陸應了一聲,握住了阮空星的手。她這才發現,就這麼短短的幾分鐘,宋知陸的手已經變得冰涼,他的臉色也不對勁嘴脣甚至失去了血色,像是受了什麼巨大的打擊以往。她想說些什麼,可猶豫了再猶豫,終究是閉上了嘴,任由他帶着她滑向冰場中央。
音樂響起,她起範兒,半眯起眼睛。她看到場地邊緣抱着自己手臂的阮空星露出一個笑來。
這笑使她更加不安,可不等她消化掉這種情緒,自己的整個人就已經旋轉起來。她轉圈,跳躍,被宋知陸託舉,只覺得宋知陸手上冰涼的溫度透過考斯滕薄薄的布料穿進了她的皮膚裡面。她打了個寒顫,身體短暫的失去平衡。
她一下清醒過來,重新調整力量,好讓自己儘量完成這個動作。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落地。以往不會出現的情況在這一刻突然排山倒海般侵襲過來。她剛結束一個貝爾曼,只覺得頭暈目眩,胃裡有什麼東西翻涌着,似乎下一秒就要從嗓子眼裡溢出來。
她重重的喘了口氣,只覺得自己眼睛都模糊起來,腦袋都充了血。她聽到自己“咚咚”心跳的聲音。
好半晌,她才聽到吳敏的聲音:“這一遍……然後……”
聲音斷斷續續的,她一時間無法集中注意力。她下意識往後靠了一下,可宋知陸並沒有像往常一樣伸出一隻手推住她,好避免她摔倒。
她終於注意到宋知陸的心不在焉。
“這次很糟糕。”吳敏說道,“你們的配合太爛了——爲什麼這麼長時間的訓練,你們的劣勢一點都沒有提升,反而連做的好的地方都開始退步了?”
吳敏的語氣並不好。
阮空星抿着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的喉嚨口仍有一股血腥味在翻涌,並不是很舒服。但她自己也察覺到了這一遍的問題。
居然就連他們最引以爲傲的動作的完成度,在這一遍都出了問題。但她的心裡竟然什麼情緒都沒有。
她麻木的聽着吳敏的點評,直到他那冗長的長篇大論徹底結束,這才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經知道了。
吳敏大概也看出了他們兩個人的狀態並不是很好,只嘆了口氣,衝着他們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快走,就沒有再多說了。
宋知陸也沒有吭聲,他鬆開了原本緊握着的阮空星的手,徑自進了更衣室。冰面的冷氣從地面侵襲上來,讓她的手都發涼。阮空星吸了一口氣,突然想來,剛纔宋知陸的手裡滿是冷汗。
阮空星重新走進了更衣室。等她再出來時,傅江沅和陳興兩個人已經不見了。吳敏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偌大的冰場竟然只剩下她一個人。
她叫了兩聲宋知陸,可並沒有人回答。她摸出手機,正準備打電話問問宋知陸有沒有收拾好,就看見他的消息彈了出來。
——抱歉,阮空星。我這邊有點急事,就先走了,明天見。
大概是爲了他在試衣間接的那個電話吧。阮空星這樣想道。
她於是回了一句“嗯”,想等着他忙完再問問。她正準備走,卻看到了不遠處桌子上的筆記本電腦。它沒有關機,蓋子正大剌剌的打來着。她走上前去,本想看一眼自己和宋知陸的視頻,可猶豫了幾秒又放棄了。
她拍拍自己的腦袋,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她沒有再動這臺電腦,也沒有聯繫吳敏,而是收回了自己的手,重新走向出口的方向。
她轉身要走,卻瞥到黑色的電腦上插着一隻顯眼的白色u盤。阮空星猶豫了一下,小聲嘟囔着“可能是教練忘了吧”,轉身出了門。
她想等着自己回去了,有時間之後再告訴教練,他的u盤放在冰場忘記拿了。可等她回到宿舍,一頭紮在牀上的時候,她又將這些事全都忘在了腦後。
她沒有注意到,在自己走出冰場的門的時候,有人匆匆忙忙的又走了進去。